第91章 知情齐昭是我的孩子?
关五快步往里去了,他是习武之人,平日里步伐哪怕是快,也是稳如磐石,这次无端透出一丝急切来。
“参见皇上。”
李瓒已经从床上起身了,宫人伺候着他外披了件宽大黄色衣袍,男人头也没回,随口问了句:“才回京城?”
“是。”
“王林说你又回了青州,去干什么了?”
关五略一抬头,显然是欲言又止。
嗯?李瓒手指动了动,宫人们了然地都停下动作退下了,他自己将衣袍系住:“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关五甚至没在密信里提起,李瓒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消息的重视程度了。
“回皇上,是关于齐公子的事情。”
原本缓慢踱步看着地面的男人,视
线立刻扫了过来:“嗯?”
“属下在调查时,无意中发现齐夫人怀齐公子的月份有些异常,齐公子是不足月生产的。”因为考虑到皇上这层关系,“于是属下便顺着一路查下去。”
“齐夫人是回府不久后便有了身孕,生产时,因为与齐尚书的小妾有了争执,受了刺激,所以齐公子才会提前出生,因月份不足的原因,他出生时个头小,体质孱弱,调理了数年才慢慢好转的。”
李瓒静静地听着,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脏的跳动突然加快了几分,带动着全身的血液都不安分起来。
“继续说。”
“但这都是表面上的事情,属下暗里调查,发现齐夫人服用的保胎药,其实会对胎儿的生长有影响,也会影响大夫判断怀胎的月份。”
“若是正常情况,一般的母亲,该不会对孩子用这样的药……”关五抬头快速看了一眼李瓒,最后说道,“齐夫人是永元四十年十一月回的齐府,齐公子是次年七月初出生。”
十一月……七月初。
这么算下来,确实不足月。
但他与戚钰,是在……十月。
李瓒一手紧紧扣在旁边的桌子边缘,他向来精明的脑子,却在这一刻有片刻的混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想说……齐昭,其实是朕的孩子?”
关五赶紧低头:“属下只是将调查到的事情告知皇上,不敢妄言其他。”
他不敢说,但已经把事实摆在了面前。
如今所有的事情在李瓒的脑海中都被推翻重新演绎了一遍。
所以戚钰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要用不忠来报复,而是想要一个不属于齐文锦的孩子,用这个孩子来继承家业,才是对齐家真正的报复。
齐昭其实……是他的孩子?他与戚钰的孩子?
李瓒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一对模样相似的母子,想起自己与齐昭的每一次见面。
那么多次,他居然从没想过,那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也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知道了,却从没有告诉自己,甚至想带着孩子逃离自己。
李瓒的气息开始不稳。
他并非没有孩子的人,也并非追求多子多福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踏足后宫。
但在突然知道齐昭的身世这一刻,他却像是被什么砸中了一般,晕头转向,怎么也回不了神。
那是……他的孩子。
还有……他孩子的母亲。
该死的……
李瓒突然想起了什么:“王林!”
外边的王林赶紧进来:“皇上。”
“什么时辰了?”
“刚到子时了。”
“传朕的命令,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先回去。”
“是!”王林不敢耽搁,赶紧去传旨了。
李瓒则是又愣神了许久。
他太自信了,自信而武断,明明知道那个女人是多大胆的一个人,却还是没去认真地想,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怎么敢的?做这么冒险的决定,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她从来没想过跟自己坦白!
“皇上。”
关五的声音再度响起。李瓒看过去,听他还准备说什么。
从关五的视角来看,皇上几乎是恶狠狠瞪过来的,他再次低了头:“属下还查到,先后已有两拨人,去调查过了。”
“分别是齐尚书和……先皇后娘娘的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半天,关五听到了李瓒气急反笑的声音。
“好好好,看来,朕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了。”
他前前后后地联系起来,戚钰突然替皇后说话,苏绍今日又来劝他放那两人离开……胸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可真是好样的!”
“是属下无能。”
李瓒深深吸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关五走了,他又在原地来回走动着,心口那股浪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像是愤怒、恼火,却又像是激动、喜悦,搅动得他无法思考。
“王林!”
王林马上进来了:“皇上。”
“我的话传过去了吗?”
“传了传了。”
“什么时辰了?”
是已经问过的问题了,王林又回答了一遍:“刚到子时。”
“摆驾!去齐府。”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女人抓到自己面前问清楚。
王林也不敢问,忙不迭地要去办,又被他叫住了:“等等。”
“皇上?”
“不急……不急,”他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即使他此刻急得都要上火了,“等天亮以后再说。”
他得好好想想,反正那个女人也跑不了,他得先冷静思考思考。
“齐昭呢?”
这又是一个重复的问题了:“早起就回去了,给齐老爷守灵。”
哪知同样的话,皇上这会儿一听,却整个人像开水突然炸开一般怒吼。
“守灵守灵!我还没死呢!他给谁守灵?”
王林的脑子半天没转过来?谁没死?齐公子怎么就不能守灵了?
该死的,李瓒仍旧在咬牙切齿,那个齐文锦,都知道了齐昭的身份,还敢让孩子给他那老不死的父亲守灵?
王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小心翼翼地问:“那……还摆驾吗?”
李瓒沉默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来:“不急。”
***
或许是因为齐岱年确实是病得久了,齐府乱虽然乱,众人的心情倒还算是平静。
齐老夫人年纪大,一到夜里,齐文锦便安排她先回房。
她面容难掩憔悴,视线在一众人脸上搜寻一圈,才低声问道:“你娘子呢?怎么一整天都不见她来?”
“她病了,在房间里休息。”
老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大好起来:“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我就不管了,但你跟她说,场面上的功夫,必须得给我做足了。你父亲去世,她这个做儿媳的不出面像什么话?你让旁人以后怎么议论?”
“你也说了不管,那就什么都不用管。”
他护着戚钰的态度很明显,老夫人气息不平,想说什么,又因为顾忌着这个儿子不敢开口,还是一边的齐昭听到了。
“祖母,母亲生病了,我来守。我不睡,一晚上都会在这里。”
老夫人一看他就心软了,想到戚钰至少是给齐家生了个这么懂事的长孙,怒气才算是消了一半。
“乖孙,你也别守太久了。小孩子,正是要休息的时候,等会儿就回房去睡吧。”
她这样嘱咐了两句,才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夜再深一些后,宾客、近亲都慢慢散去了,只留了齐文锦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以及一些小辈。
齐文锦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了。
如今的每一刻对他开始都是度日如年,离不开京城,这心便安定不下。
如果李瓒执意要做的话,他其实什么办法也没有……得再想一些两全之策才行。
齐文锦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急切,就越是可能出差错。
“爹。”
齐昭小声地叫他。
齐文锦看过去:“怎么了?”
“祖父是什么病?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我?”
他早就知道祖父生病了,但是所有人都不许他去看望祖父,说祖父需要静养,再就是突然得知他不在了。
齐昭跟祖父的交集其实不多,齐岱年多数时间都是在花天酒地。但每次见面,都表现得和蔼大方,孩子不知道他的龌龊事,对他也是敬爱的。
齐文锦摸了摸他的头,也没回答,只是问:“累不累?”
齐昭摇头。
齐文锦还想说什么,余光里瞥见自己的人,视线对上,对方使了个眼色便退下了。
男人重新看向齐昭:“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
“我还不困。”
“听话。”齐文锦叫来下人送齐昭回去了,又吩咐完了其他人,这才去了一边。
刚刚看到的人就等在那里。
“大人。”
“嗯,有没有什么情况?”
“方才刑部与大理寺突然出动了一批人马,
看方向,应该是往齐府来的,属下原本打算回禀,不曾想半路的时候,宫里来了人拦住了,应该是传达了圣意,那些人便又回去了。”
齐文锦凝神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继续盯着。”
“是。”
他的心中隐约浮出不详的预感,不是因为李瓒派了刑部的人过来,而是,什么原因,能让他突然又撤回旨意?
他可不是什么朝令夕改之人。
思索无果后,齐文锦又回了房间里。
戚钰这会儿倒是睡了,房里只在外间留了盏暗灯。他轻手轻脚地在外间把孝服都褪去了才进去。
知道女人睡眠向来浅,他坐在床边在发现戚钰皱了皱眉后,便不敢动了。
直到闭着眼睛的人呼吸重新平稳下来。
阿钰。
他端详着自己的珍宝,他押上一切孤注一掷,也要握在手里的珍宝。有人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眉间宛若附上一层雪霜。
但又似乎有所不同,她向来是清醒的、目标明确的。从未像现在这样神色恹恹。
齐文锦胸口溢满了心疼。
就该让齐岱年先闭嘴的。他若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戚钰就该心甘情愿的跟自己回青州了。
他小心翼翼地蜷缩到了一边,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了。
***
李瓒一夜没睡。
王林也是陪着一起的,连该换班的时候也没换。
皇帝一整夜都没怎么消停过,他放弃了摆驾,看起来是为了冷静下来。但显然,一整夜了,那沸腾的状态也没好上一点。
“还在那惦记着他们家的那点家产,怎么,朕的皇子,不比那点东西更诱人?”
王林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是没听见。就看着皇帝这么转来转去,几次都已经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骂什么了,却又很快咽了回去。显然,他此刻的那股火焰并不能完全以愤怒来概括,连发泄都发泄不出来。
临近天亮那会,他好像才逐渐冷静下来。
王林见他在案前坐了好久,突然开口:“我救了朔儿。”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狩猎那次两个孩子遇到老虎的事情。
这……他一时间冷汗涔涔:“皇上当日已经尽力了,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那时他问戚钰有没有怪自己,她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哪有父亲在危险之中,不先救自己的孩子”“皇上你您没有错”诸如此类的。
李瓒如今再像是这句话,只觉得喉咙像是哽了什么东西,憋得难受。
“她不可能一点也没有怪我,她应该是想让我救的。”
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呢?
她是不是,也是有期待的?
她孤立无援了这么多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就什么心思也没生吗?
不知怎的,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到,那陌生的、在剜着他的心的情绪,是心疼。
因为自己做的,在她看来不够好,所以她也没有信任过自己。
“关五呢?”
“奴才这就去把他叫过来。”
关五还没休息,他在等着受罚,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的那句“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实在是对他们最大的鞭挞了。
得了传唤,他就马上又过去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还是他走之前的那身衣裳,显然一夜没睡。
“你说她吃的那个药,是什么药?还有其他事情,所有的事情,关于他们母子的,都完完整整地说给朕听。”
第92章 入局为了见到您
戚钰醒了。
她太久没有好生休息了,这一觉,把她的精气神稍稍养回了一些,连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无论如何,哥哥的死,齐岱年是罪魁祸首,如今他死了,这是好事。
至于他说的其他的事情,她总会调查清楚的。
齐文锦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昨日回来的时候,戚钰隐隐是察觉到了的,只是不愿意睁开眼。
她起身也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窗边,正听到了外面人的低语。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她听不到具体的,但隐约间敏锐地捕捉到了“皇上”两个字。
李瓒来了?
他就算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戚钰的心中瞬间就有了主意。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留下来,怎么开口哥哥的事情,又怎么处理李瓒和齐昭的关系。
但不论怎么说,办法都不是在房间里想出来的,她现在,很想见李瓒。
齐岱年的灵堂要设上数日。
这种日子倒也不需要怎么梳妆,戚钰唤人,端着水盆进来的却不是秋容。
“夫人,前边太忙了,大人派了秋容姐姐去帮忙。”丫鬟跟她解释。
还真是似曾相识的借口,戚钰已经看出了齐文锦的用意,她还是默不作声地换了身素衣。
“去拿身孝服过来。”
丫鬟似乎愣了愣:“夫人要去守灵?”
“嗯。”
“这……”丫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为难起来,“大人吩咐了,夫人您这些日子就在房中休息便可,前边的事便不用您忧心。”
戚钰只冷冷地盯着她,凌厉的目光让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平日里后院到底是戚钰在管,她在下人们的心中积威已久。所以这会儿哪怕是齐文锦下了令,下人也是犹犹豫豫得惶恐着。
“老爷去世,我作为儿媳,怎么能连灵堂一次都不去?让开。”
丫鬟几乎是下意识让开了两步,直到戚钰走出去才反应过来,赶忙又追上去:“夫人!”
不光是她,门外的下人也闻声过来拦她:“夫人,府中这两日乱,您还是在屋里休息吧。”
戚钰理都不理地往外去。
她知道,齐文锦就是想把她软禁在这里,直到离开京城。
她不论是打算如何做,都得自己来做决定,而不是被齐文锦带着跑。
被众人阻拦的戚钰难得真正动了怒,一把推开其中一人:“滚开!”
推搡之间,她的手不知道划到谁的头饰上去了,戚钰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众人已经看到了她手上流下来的血,都被吓得后退。
戚钰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将受伤的手掌心一握,抬步便往灵堂的方向去了。
***
李瓒确实来了。
他在一众下跪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齐昭的小小身影。
少年一身小小的孝服,跟在人群中垂头下跪。
他昨晚想了许多,自然也包括每次看到的,齐昭与齐文锦相处时父慈子孝的画面,孩子对父亲全然的崇拜与爱戴,齐文锦对他的爱护。
甚至……连那次遇险,也是齐文锦舍身相救的。
恼火,他一想到这些,便升起恼火来,却又不知道究竟该气谁。
李瓒的目光又快速搜寻了一遍,没有看到戚钰的身影。其实他也不用特意去找的,戚钰如果在这里,他一定能第一眼看到。
没看到戚钰,他走到了齐昭面前,弯腰把人扶起来。
小少年抬起头,眉眼里藏着淡淡的疑惑。可李瓒却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难怪,难怪从第一眼起,自己对他就始终带着心软。原本只是以为这与戚钰相似的眉眼,却不想……
这是他的孩子,他与戚钰的孩子。
那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守着这个秘密,守着这个孩子。又在与自己重逢后选择了继续隐瞒。
他盯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齐昭小声疑惑地叫了一声:“皇上?”
李瓒回了神。
小少年对他有几分敬畏、害怕和疏离在里。
他的儿子,哪哪都好,就是这身亚麻孝服看着让人恼火,李瓒的手还握在他的胳膊上,哪怕是齐昭已经起身了,也没有放开,而是握住了他的手。
“上次受的伤,都好些了没有?”
李瓒一想到这个事情,便忍不住耿耿于怀。他当时,是不是没有尽力?他若是能再尽力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下这个孩子。
这样悔恨的念头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齐昭点头回答:“好了。”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补充,“谢皇上。”
他那懂事端着成熟的模样太招人疼了,可那明晃晃的距离感又让李瓒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半晌,他才终于转身对其他人出声:“都起来吧。”
从男人弯下腰亲自把齐昭扶起的那一刻,齐文锦的牙就已经紧紧咬在一起。
从知道齐昭的身世后,他最为害怕的画面还是出现了,出现了另一个男人,说自己是昭儿的亲生父亲。
现实甚至比想象中更糟,这个男人是李瓒,是一国之君。
然而很快,齐文锦就压抑不住心中的那股戾气。
皇帝?皇帝又怎么了?哪怕是皇帝,只要来抢他的妻儿……
男人微微阖眼,掩去眼中的阴鸷,再抬头时,甚至还带上了笑意:“居然劳烦皇上亲自来,臣不胜惶恐。”
李瓒凉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换个地方吧。”
齐文锦立刻做出“请”的姿势:“皇上这边请。”说完,目光又看向齐昭,“孩子不懂事,怕冲撞了圣驾。昭儿,还不快过来。”
“不要紧,朕很喜欢这个孩子。”
齐文锦又不能真的与李瓒僵持,只能暗自吞下苦果。可敏锐的齐昭却是已经发现了父亲那细微的不高兴,一撒手挣脱了那宽大的大掌,走到父亲旁边。
李瓒并非握不住,只是在他挣扎的时候怕他伤着了而不敢太过用力,而这会儿空落落的手让他有片刻的怔愣。
好……可真是好样的。
不能气戚钰,不能气齐昭,只能又加重对齐文锦的厌恶。
“你这孩子,怎的不听话?”齐文锦轻声斥责了句,任谁都能看出来不过是做做样子。
李瓒将空下来的手别去了身后,佛珠在手上转了几圈,才平息下来心情。孩子面前,还不能闹得太难看。
他们来到了花园的亭子里,里面另有两个小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瓒侧头,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听说你的亲人离世了,他们俩一定要来看看你。”
齐昭眼睛亮了几分,这次齐文锦也阻拦不了了:“去吧。”
“那我先走了。”小少年小跑着往亭子里去了。
只剩了两个男人,李瓒的脸色就已经变了:“怎么不见齐夫人?”
齐文锦对外说的是戚钰身体不适,但这话定然是不能对李瓒说的,他甚至不怀疑李瓒带的人里,兴许就有御医。
“这样的场合,内人不太想来。”
戚钰和自己父亲的关系,齐文锦不相信他不知道。如今正成了堵住李瓒口的借口。
只可惜,李瓒今日是什么招数也不打算吃,他必须得见到戚钰。
“这种场合,她不出现可说不过去吧。来人!去请……”
李瓒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臣妇,参见皇上。”
李瓒的声音就此止住了。
想了一夜的女人真的出现时,他却没有立刻转过身,他可没有忘记。就在前不久这个女人又是跟齐文锦策划了这么一个丧期,又是说服了苏绍当说客。
就是为了离开自己。
他原本就没想过真的让戚钰走的,但心中留了不少恼怒和……不被选择的怨念。
如今又因为齐昭的冲击,变得更为复杂了,似怒似喜,光是听到她的声音,胸口就已经变得不平静了。
李瓒就这么用了半天将心情平复下来后,才慢慢转过身。
戚钰就站在不远处,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偏偏好像让满园春色都为之黯然。
正巧亭子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李瓒也终于将黏在戚钰身上的目光转了过去。
公主正在与齐昭说着什么,从表情可以明显判断出是在安慰他。
“安澜便是对朕也没这么亲近过,跟昭儿的关系倒是好。”李瓒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要不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好了,齐夫人觉着呢?”
戚钰心一惊,李瓒落过来的目光,就像是洞察到了什么一般。
她面上依旧是面不改色:“齐昭哪能高攀公主殿下。孩子们还小,只是普通玩伴罢了。”
李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放弃了试探,他实在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只想把这个女人揪在一边问个清楚。于是干脆看向面色从戚钰出现后就一直不大好的齐文锦。
“几个孩子一起,少不了大人,有劳齐尚书去看着他们一些了。”
“臣……”齐文锦还想着怎么拒绝,周边突然出现几个宫人,架着他往那边去了。
“齐尚书,这边来。”
而李瓒则是看都不看一眼,往反方向走去,路过戚钰时留了一句:“跟我过来。”
他一直在忍耐着,哪怕是手都快把佛珠捏碎了,与戚钰单独到了幽静之处时,也还是先沉默了许久,才悠悠问那个低头的女人。
“怎么?看不上朕的女儿?”
他还在给戚钰机会,让她亲口说,他甚至觉着戚钰这般聪慧,说不定已经猜到自己查出了真相。
那就亲口告诉他,告诉他昭儿的身份。
然而,还不等戚钰说话,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将自己方才发现的那一抹嫣红摊开。
女人的手心中果然横了一道伤痕,干涸的血液搭在上面看不清具体的伤势,但一眼看过去可怖得很。
李瓒只觉得自己压抑了一整夜的怒火,似乎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谁伤的?”他低沉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怎么弄的?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是真的快被这个人折腾死了。
戚钰没有回答,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抬眸,对上了男人带着怒意的眼睛里,因为这会儿离得近,她也看到了李瓒嘴唇因为上火肿起的泡。
他应该是知道了。
联想他方才这奇奇怪怪的表现,戚钰立刻就猜到了。
从现在开始,策略要重新制定了。
她一直在想远离,结果如此兜兜转转,还是不得不入了局。
从现在开始,她就要为了自己,为了孩子,认真打算了。
“我在问你话!”李瓒又问了一遍,模样是戚钰鲜少见过的气急。
“是为了见到皇上,”她回答,“因为想见到您,才伤到的。”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避,语气亦是平静,就好像这句话没有一丝绮意,却将李瓒钉在原地。
第93章 提议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她在说,想见自己吗?
李瓒的火气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熄灭了,甚至泼下来的水,可能是糖水,要不他怎么还诡异地品到了一丝甜?
从戚钰的嘴里听到这样类似情话的话语,李瓒甚至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就算是这样,男人面上也强撑着没动,继续捏着她的手。
“想见我?不是才说的要跟你的好夫君好好过日子?不是都要回青州了?你还见我做什么?”
戚钰听出了里面赌气的成分。
在赌气,倒是说明没有真的生气。
她转开了视线,似在思考,没一会儿又瞄一眼李瓒的脸色,直到男人的眉间一点怒气都没了,只剩下无奈,她才开口。
“妾身一直在犹豫,但还是觉着,无论如何,无论皇上相信不相信,也该让皇上知道,昭儿,其实是您的孩子。”
她这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若不告诉李瓒,只是怕他不信而已。
李瓒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不过是借口,偏偏心里又对这似骗又像哄的话受用极了,软得他想强硬起来都不行。
“你说了,我怎么会不信?”
“皇家血脉,总归是得慎重的。皇上就不怕,齐昭确实是齐文锦的孩子,或者除了您,我还跟别人……”
李瓒突然一把将她拽到跟前来,狠狠吻了下去,堵住了她后面所有的话。
戚钰下意识就禁闭住唇不断后退,李瓒便跟着她的脚步,直到身后抵倒坚硬的圆柱上,她退无可退,反而方便了男人的动作。
男人俯下身,宽大的衣物将戚钰整个都遮盖起来,属于男人的气息围在她的四周密不透风。
仿若世界只剩了这一个人。
没有先前的温和,戚钰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受伤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他好像只管自己不伤了这手,对其他的挣扎没有丝毫反应。
禁闭的唇被李瓒敲开个缝隙就钻了进去,不管戚钰的舌躲到哪里,都能被他勾出来狠狠吮吸。
舌尖的感觉都逐渐麻木了,戚钰憋得眼角溢出了泪花,男人也没停止,似乎是有意要让她感受到这是惩罚。
直到两人的唇分开,李瓒盯着面前眼尾泛红的女人,那双不复清冷的眼泪光闪闪,被亲过的唇更是波光潋滟。他紧紧箍着女人的腰,火好像熄灭了,又好像更旺了。
戚钰对他,就仿佛是一个沼泽。
他远远看着的时候,分明觉着自己能保持理智,可只要一沾上了,就是身不由己的深陷。
他实在是恼,恼她,也在恼自己。
三言两语就被她哄好,又三言两语被她重新点燃,这个女人好像是天生来折腾他的。
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当唇上触及到柔软,感受到女人的挣扎时,他觉得自己好像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惩罚方式。
李瓒低头,重新看了一眼她受伤的手:“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齐昭就是我的孩子。”他沉默片刻后,转过头,“王林。”
“奴才在。”
“去找清创的药膏来。”
某一刻,戚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逃避。他没有像自己刚刚说得那样怀疑自己,这一点,戚钰能肯定。但这些,他定然要考虑。
尤其是……如果他想公布昭儿的身世。
这么看来,他是没打算公布了。
这样也好,在明白了李瓒的态度后,戚钰反而松了口气。
王林很快就把药膏拿来了,李瓒拉着她坐了下来,将那些血迹擦干后,能看到伤口倒是也不深,他轻轻松了口气,将药膏涂上去包扎好。
结一打好,那只玉手就迫不及待地缩回去了。
他们本就是面对面坐着的,距离也没有多远。以往甚至有过更生疏的时候,可李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寥寥几指之间的距离,也让人无法忍受。
一点也无法忍耐,也不想克制。
戚钰还在看自己手上那并不好看的结,一双大掌就突然伸手过来,将她整个人拽过去。
戚钰是被拽得扑到李瓒怀里的,扑鼻的龙涎香混着他的心跳一同传了过来,她迅速起身,还没站直,就被李瓒重新拉了下去,只是这次调整好了角度,把她按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别动。”
男人的腿不算软,戚钰更是挺直了背,坐得没那么舒服。
哪怕能感觉到女人的浑身僵硬,这样的姿势也让李瓒心情好上了许多。
戚钰身上的香意很淡,却没有被霸道的龙涎香所覆盖,丝丝缕缕,混在其中,反而格外勾人。
李瓒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开口:“不日我就会下旨让你与齐文锦和离,我知道你现在应该也不会想进宫去,我已经给你安置了一处住宅。至于齐昭就先跟着你。”
他这样的安排,戚钰丝毫不惊讶,她沉默着没有答复,感受到李瓒低头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片刻。
“我知道,”他又补充,“这样,你会受些委屈。但是昭儿现在与朔儿现在的关系很好,这个时候若是把他的身份公之天下……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那些大臣们也只会不断的拿这件事做文章。但该属于他的荣耀与地位,我不会少了他。”
戚钰知道,李瓒不是那种会在意大臣们怎么想的人,他更多的在意的是李硕的感受。
最信任的玩伴突然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变成了需要警惕的竞争对手,对孩子的冲击不小。
“皇上,我对昭儿别无所求。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我知道,您隐瞒他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他。”
戚钰虽然是这么说的,李瓒也是这个意思,但不知怎的,男人心里莫名地不适,就觉得怀里的人好像离他更远了,让他抱着女人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些力度。
“但是皇上,我也有要求。”
听她说有要求,李瓒反而松了口气。
“你说。”
“第一,不能让昭儿知道。二皇子殿下小,昭儿也还小,怕一时接受不了。”
这话一出,李瓒就沉默了。老实说,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不让齐昭知道,才不会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念想。
他原本顾虑的是这。
如今戚钰的这个要求,按理说应该是正中他的下怀,但同意的话在男人嘴边盘旋了半天,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半天,戚钰才听到他应了一声。
“好。”
戚钰不意外,又说了自己的第二条。
“第二,我可以与齐文锦和离,但不会离开齐府,也不想让齐昭知道。”
这下,李瓒的目光就变得危险起来了,他凤眼微眯,被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朕给你当见不得光的外室?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语气里,已经是在咬牙切齿了。
“既然是要和离,何谈外室?只是为了瞒住昭儿。孩子是无辜的,至少要等他再长大一些,懂事一些,再告诉他大人之间的事情。况且,皇上也知道,昭儿与他父子情深,当日也是他舍身救了昭儿,现在让孩子离开父亲,他怎么承受得住?”
父子情深?
李瓒气得胸口都在疼。
“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他是我的孩子……”
“我若是早些告诉你,”戚钰突然一个转头,直视他的眼睛,“皇上当时就会选择救昭儿吗?”
李瓒一时愣住,他抿紧唇,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齐文锦已经知道了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他还是救了。
这话,戚钰没说出口。
“无论我与他的关系如何,他们父子之间的情义是真的,我不想……让昭儿难过。”
她趁着李瓒愣神的功夫起身跪下:“还请皇上成全。”
不该是这样的!李瓒手都握紧了,只觉得胸口那里如今不是怒火,而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事情完全没有按着他想的方向走,偏偏戚钰的话又让他无法反驳。
他不也是不想伤害到孩子,才急忙把刑部的人召回去的吗?
两人正僵持着,不远处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齐文锦与几个孩子一同过来了,李瓒往那边看了一眼,慢慢平息下来起伏:“你先起来。”
戚钰没有立即起身,她抬头看着李瓒,似在无声要求。她觉着李瓒会同意的,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很大的损失。
直到她终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朕答应你”。
男人的表情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好歹是许下承诺了。戚钰这才起身,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那几人走了过来。
齐文锦站在台阶下,笑着拱了拱手:“昭儿听说他母亲出了房门,心中担心。非要来看看,让皇上见笑了。”
“是我也想来见见齐夫人,”李朔插话,看向戚钰的目光略带担忧,“听说夫人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劳殿下记挂,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齐昭自然是马上就去了母亲身边了,他从回来开始就日日守灵,还没见过母亲。
他没说话,只是一双担忧的目光看向母亲,戚钰对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齐文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旁边的,她视线往上,就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对视的时间很短,她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出齐文锦眼中的情绪就转开了,落在李瓒的眼中,却依旧是碍眼。
他突然就开始后悔了。
哪怕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样做没错,他也开始后悔了。后悔决定不让齐昭知道,后悔同意戚钰什么的还让她留在齐家。
难道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吗?
第94章 休书你就算有了他也不要抛弃我
“娘,你的手怎么了?”
齐昭的视线低,最先发现被包扎的手,齐文锦闻声也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微变,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李瓒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冷笑出声:“怎么了?齐大人不应该问问自己吗?齐家的当家主母。想要出个房门,还会被拦着。下人都敢这样伤主子了。”
齐文锦面色沉了沉。
齐昭听得疑惑,好奇地看向父亲,戚钰见着立刻打了圆场:“下人也是无心之过,是我管教失职。”说完,摸了摸齐昭的脑袋,“放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就只是划了道口子。”
她是不想把与齐文锦的事情展露在齐昭面前,所以袒护了齐文锦,也无视了李瓒看过来的危险眼神。
“说起来,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吧?”没一会儿,李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齐尚书家的午膳备的什么?”
“让皇上见笑了,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
“粗茶淡饭好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率先走了出去,“齐尚书如此简朴,当是百官表率。朕便也尝尝。”
齐文锦暗暗压了口气,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要给自己添堵了。
“臣遵旨。”
只是说话间,又看了一眼戚钰的手,他的眼里似有什么话要说,半天,也只是嘴唇轻轻动了动:“对不起。”
戚钰手握住没有回应。
倒是三个孩子没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涌动,互相之间说着话。
有了李瓒,桌上自然就没了其他的人。皇帝与皇子公主坐在高位,戚钰三人则是往下坐的。
李瓒看了一眼与他相隔甚远的母子二人。
齐昭在轻声说着什么,戚钰则是侧着身子听。
“娘,你的手方便吗?”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能拿。”
因为正好是右手,其实李瓒是包的有些厚不太方便,齐文锦往这边看了一眼,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我给你重新包一下。”
“吃饭着呢!”
“等会儿拿筷子不方便。”男人态度很是坚持。
齐昭原本是隔在他们中间的,还特意往后让了让,方便父亲给母亲重新包扎。
李瓒就这么看着自己打的结被解开。
下人们正在陆陆续续上菜,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只留了他想象两人是怎的情意绵绵。
他从前只觉得齐昭就是这对夫妻还能维系关系的唯一牵绊,现在孩子是自己的,却好像依旧是如此。
真的……要让齐昭一直以为,他的父亲就是齐文锦吗?明明自己才是的。
等下人都退下了,齐文锦也将戚钰的伤口重新包好了。
他明显技术娴熟得多,使得戚钰的动作能几乎不受影响。
“谢大人。”
“跟我还谢什么?”
齐文锦就着下人端来的盆洗了洗手,试毒的宫人也都下去了,众人这才开始用餐。
戚钰感觉得到李瓒的视线在频频往这边,他留下用膳或许也是因为才知道齐昭的身份,所以想多和他相处。
这有什么意义呢?
李瓒或许是有愧疚的,有惊喜,想补偿。
但再多,可能就没有了。
“爹,我想吃藕。”
遇到离得远的菜,齐昭就这么小声使唤齐文锦,男人也都无一不顺从,还会顺带给戚钰也捎上一筷子。
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哪里是能说断就断的?方才亭子里的提议都是戚钰临时想出的,如今却觉得就该如此。
“总是吃素食怎么行?”李瓒突然发话了,“齐昭,有没有想吃的肉,摆你那边去。”
安澜偷偷跟哥哥咬耳朵:“父皇怎么突然对齐昭这么好?”
李朔摇头:“不知道。”
而齐文锦已经笑着回答了:“皇上有所不知,臣这个儿子就是有些挑食,不喜肉食。”
李瓒短短愣了一下后也笑了:“是吗?那倒是像朕,朕也不喜荤腥。”
这次轮到齐文锦面色僵硬了。
戚钰没管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夹了一块肉放进挑食儿子的碗里,挺好的,她也坦然了,最起码能确定两个爹也不会害齐昭。
这一顿饭两个男人都吃得不怎么痛快。
吃完饭了,李瓒也没有立刻走。
他把齐昭叫到跟前,问了些课业。孩子答得很好,让李瓒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些。
不仅是欣赏,还有几分欣慰在里。
他的孩子,文治武功都好,也重情重义。
李瓒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上次李朔说了,你救他有功,朕还没有赏你。这块玉佩你先收着,以后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我。”
小孩子不懂,但戚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玉佩的成色极佳。
孩子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往戚钰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直到戚钰点头了,他才接过去,利落地就要跪地谢恩,被李瓒一把抓住了。
“好了好了,你是李朔的伴读,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客气。等丧期结束了,就回宫里去。”
等到孩子对齐文锦完全没有感情了。事情就好了断得多。
李瓒走后,安抚了齐昭,戚钰两人便在房间里坐着了。
气氛有些凝滞,但奇怪的是这些日一直暴躁着的齐文锦,这会儿却是意外的平静。甚至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出乎戚钰的预料。
“对不起。我没想到下人会伤了你。”
她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
“只是意外,况且并没有真的怎么伤着。”
方才重新包扎之时,齐文锦就已经检查过伤口了,确实不是很深。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齐文锦还是问了。
戚钰也没有隐瞒。
“皇上已经知道齐昭的身份了。但你也知道,如果公之于众,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所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包括齐昭。”
齐文锦嗤笑出来,对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阿钰,你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都会让齐昭认祖归宗。把最好的给你们母子二人。”
但说完,他又觉得嘲讽,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不是皇帝,齐昭也不是他的孩子。
戚钰有一瞬间的恍惚。不可否认,这一刻,她是相信的,相信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
她叹了口气:“那也还好,他不是你。齐文锦,休书,你写了吧。”
齐文锦看向她,没有愤怒,只有哀伤,就像是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戚钰继续说了下去:“你斗不过皇上的,也没有必要斗。他若真是下定了决心,你连命也保不住。我不想让齐昭失去父亲。”
她说不想让齐昭失去父亲,就像是在说不想让他去死一样。
齐文锦蓦然就想流泪,他自动地把这当做戚钰对他的在意。
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到戚钰后,面前又跪了下来。
“阿钰,只有我才是你可以信任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齐昭的身份总会有人知道的。他还有其他的孩子。但我不一样。我只有齐昭。将来无论是要自保也好,还是想推他去高位,你能信任的只有我。”
戚钰看他。
比起昨日那个发疯发狂,一定要带自己回青州的男人,这会儿的齐文锦,像是认了命,或者说改变了想法。
大势不在他这边,他就只能抓住能抓住的。
他能抓住什么?齐昭是把他当亲生父亲的,还有戚钰,他得让戚钰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我会努力往上爬的,所以,就算你有了他,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说这话的人,把自尊这种东西都像是彻底丢掉了。
连戚钰,也愣了许久。
这其实对她和齐昭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但她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
“你先……写休书吧。”
第95章 聚会犟种真是一点也不让步
齐文锦搬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而对外宣称的则是守孝期间他要清心寡欲,也没人觉着不妥。
戚钰一连几日没见过他的人,更别提那没了影的休书。
倒是某日下人突然递给了她一封
李瓒送来的邀约信,信中让她带着齐昭出府相聚,连地点也写好了。
戚钰抬眸,看了眼递信的人,是她院里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她甚至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她将信纸推回,“见面可以,地点我来定。”说完,也认真思索了片刻,“两日后我会带着少爷去闲云山庄,他要怎么汇合,是他的事情。”
李瓒很快就收到了戚钰的回话。
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完全是她会说的话,李瓒失笑。
男人脸上带着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好心情,让原本害怕他生气的传话人都愣了一下。
“下去吧。”
李瓒回过头,继续看着手里关于齐昭的记录,也注意到太医院曾因为他吃桃子起了红疹。
与他曾经如出一辙。
越想,便越觉得这个孩子像极了自己。
“王林。”
“奴才在。”
“把朕先前用过的那把匕首找出来。”
齐昭还太小了,功名利禄,自己如今都无法给他,也不知道能送些什么让他喜欢的。
***
齐岱年头七过后便下葬了,戚钰始终没有出面过,有齐文锦顶着,倒也没人敢问。
下葬后的第二日,戚钰便借着散心的借口带齐昭出去了。
“娘,”马车里,齐昭好奇地问母亲,“我听旁人都说我们要回青州了,是吗?”
“你听谁说的?”戚钰理了理他的头发。
“小叔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戚钰笑了笑:“那昭儿想回青州吗?”
齐昭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显然京城有他不舍的人和事,但想了想,他还是点点头:“想。”
戚钰有些意外,毕竟这孩子没正经地在青州待过几年,按理说没什么感情才是:“为什么?”
小孩子的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就是想去嘛。”因为那是娘的故乡,是她想回去的地方,这话莫名得有些煽情羞耻,让他说不出来,只是在觑了一眼母亲的脸色后才小声补充:“还能去祭拜舅舅和外祖父。”
那一瞬间涌上的复杂思绪,让戚钰轻轻吐了口气,随即又淡笑着开口:“我们会回去的,只是要等些时日。”
齐昭乖乖点头。
只是又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娘,我们散心为什么不带着爹爹啊?”他的表情变得不忍,“祖父去世以后,爹最近看起来,好像总是……很伤心。”
齐文锦对齐昭向来好,齐昭会关心他也是理所当然。
戚钰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只是昭儿你最近都不在娘身边,娘想多与你在一起。至于爹爹,娘日日跟他一起,当然会安慰他的。”
孩子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因此高兴了不少:“好!”
车子已经驶出了城里,快要到闲云山庄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是马夫的询问声。
“这位小哥,我们主仆经过此地,好巧不巧,车轱辘出了问题不能动了。这前后不着村的,不知能不能麻烦一下主人家。”
戚钰掀开了车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模样男人,样貌倒是普普通通得没什么特点。再往后看去……
齐昭也从旁边挨着母亲探出了头,他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男人,神色瞬间激动了几分:“娘!是面具叔叔!”
一身白衣、带着青面獠牙的男人,用先前一样沙哑的声音开口:“又见面了。”
齐昭对这位叔叔的印象很深刻,男人当日有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了他,还不介意他的警惕陪着他等那么久,只可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小公子。”男人的侍卫再次开口,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才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公子行个方便?”
齐昭马上扭头看向母亲:“娘~”
哀求之意都在语调里了。
李瓒看着手卷车帘的女人、以及依偎在她身边从缝隙中探出脑袋的孩子。
相似的眉眼,亲昵的姿态。
男人眸中墨色深沉,想要保护他们母子,这一刻这种本能几乎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涌了上来。
“公子是昭儿的救命恩人,”戚钰也开口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的庄子就在不远处,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庄园里休息片刻,我派人过来修理马车。”
“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马车在增加了一个人以后,就突然变得拥挤了。
男人坐于一边,戚钰则带着孩子坐在另一边。
“公子怎么会出现此地。”
“在下乃行商之人,正好从外地经商回来。”
“原是如此,只是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公子怎的还戴着这个面具?”
戚钰这么问的时候,齐昭在旁边拉了拉她,同时以眼神示意母亲“他嗓音都如此了,定然是经历过不好的事情”。
可能脸毁了也说不定。
他怕娘戳到了救命叔叔的伤疤。
戚钰像是自觉失言:“抱歉,是我……”
“不打紧,”男人截住了他的话,“其实告诉夫人也无妨。前些年家里失了火,我被困在火中,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容貌尽毁,带着面具,也是怕吓到旁人。”
戚钰只冷冷地瞅着他胡编乱造,但显然齐昭却是都听进去也相信了,眼里都是同情。
“面具叔叔,书里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肯定会有好事情发生的。”
认真的模样让李瓒眼里多了些笑意。
“嗯,借你吉言了。”
他们离山庄已经不远了,没一会儿就已经到了。李瓒先下的马车,接着一个顺手就将跟在后边的齐昭抱住。
他第一次,认真抱自己的这个孩子。他明明也不是喜欢上演父子情深戏码的人,可也许是因为戚钰的原因,或者是这么多年的亏欠感,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软。
男人放缓就动作,这个年纪,这个重量算正常吗?
直到对上戚钰的视线,他才慢慢把齐昭放在地上。
“平日里是不是挑食?这样可长不高。”
“当然没有!”齐昭立刻否定,心虚地转开视线。
戚钰最后下的马车。
“夫人!”早有人迎了上来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戚钰就已经把山庄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这会儿也只是点点头,与管事的交代:“这位公子是我的贵客,要好生安置。”
“是。”
“还有这位公子的马车出了问题,派人过去看看。”
“是。”
李瓒是跟在后边的,这样的体验,着实有几分新奇,他听着女人用冷淡的声音一句句吩咐着,及至最后,管事的似乎问了一声“要安排在什么房间?”
“昨日我吩咐你收拾出来的。”戚钰像是这样回答的。
听着似乎也没什么,但李瓒却看到女管事的打量的目光。
这个男人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浑身的气势配着那面具,着实让人无法忽视。再想到夫人让准备的那些东西……她心口一跳,赶紧移开了目光。
“那公子便在房里休息片刻,我会让人尽快修好您的马车。”
“有劳夫人了。”
“面具叔叔,等会儿见。”齐昭跟他摆手。
李瓒点头,眼里带上了笑意。
他被带到了一处别院中,地处僻静,院中的风景倒是不错,屋内的布置也雅致,能看得出是新收拾出来的,还带着新鲜的家具才会有的味道。
“公子请稍作休息,夫人马上就过来。”
带他来的是方才的女管事,却是低着头,说完这个后,看也没看他就马上离开了。
李瓒微微扫视了一圈屋里后,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有些好笑,倒还真是犟,一点让步都不肯,连地点都得在她的地盘上。
可是……
“咚~咚~~”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笑容隐去后,面具上露出的那双眼睛则
是愈发暗沉。
那个女人……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当作外室安置吧?
***
戚钰安顿了齐昭过后,就往李瓒那边去了。
男人已经摘下面具了,比戴着面具时的气势也不煌让。
戚钰屈身行礼:“参见皇上。”
李瓒似笑非笑:“我以为,该我来跟妻主问安了。”
“皇上这是哪里的话?昭儿聪慧,我若是轻易带他去陌生之地,他定然会怀疑的。倒是这庄子,他常来,不会起什么疑心。”
李瓒其实约她去的,就是自己先前所说的准备好的宅子。他觉着戚钰应该察觉到了,然后用这样的方式不软不硬地拒绝。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瓒乐得依着她。
“过来。”他伸出了手。
这次戚钰没有再如以往那般一动不动,而是顺从地走过去,连被他拉着坐到自己的腿上,也未再表现出抗拒。
这样的静谧,让李瓒无端生出几分温情的错觉来,他又靠得离戚钰近了一些,或许……不是错觉也说不定。
“昭儿呢?”
“他在庄子里养了马,还有狗,这会儿去看它们了。”
想到孩子那天真的面孔,李瓒目光又柔软了几分:“你将他教导得很好。”
这话有些熟悉,回忆一下戚钰才响起,苏绍也这么说过的。
“也是那孩子天性纯良。”
李瓒原本确实是在与戚钰普通地交谈的,就像是寻常夫妻,过问孩子的衣食起居。
可渐渐的,身体却好像承受不住这样的距离。
诱惑的源泉就在眼前,他的思想仿佛也跟着身子一同放荡起来,目光无法从那张一张一合的薄唇上移开。
察觉到男人眼神已经慢慢变了的戚钰转过头看过去,视线对上了一会儿,还是男人若无其事地先移开视线。
带着难得的窘迫。
“你先起来吧。”李瓒开口。
这话说得像是自己坐上来似的,戚钰的眉微微一动,却没有起身,反而是由外向里滑了滑,理他更近了一些。
“皇上……有多久没有自己做过了?”
不争气的身子几乎是在戚钰说完这句话时就有了反应,但女人的表情太冷静了,冷静得甚至有几分轻视在里。
所以李瓒刻意忽略身体的变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来。
“夫人想知道?上一次……”
“是陈府的那次吗?”
原本想将军的李瓒被反问住了。
“皇上那次回去以后是怎么做的?莫不是……把我换下的小衣拿走了吧?”
看到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时,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瓒抿紧了唇,像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戚钰却是笑了出来。
“这次,我送皇上个其他的礼物,怎么样?”
欲望的匣子好像就是从这句话开始被打开的,李瓒无法忽视自己那一刻升起的不可抑制的期待。以至于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场面,坐在那里的成了戚钰,而自己衣衫不整地在她脚边。
她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姿态,想到这里时,李瓒反而接受了几分,也没了再计较的心思。
他盯着女人的玉足,突然想起上次这只脚碰住自己嘴时的模样,不由目光一黯,原本是想含住的,却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脚往下一移,来到自己如今已经没有衣物遮挡的胸口。
她突然附身下来。
拉进的距离让李瓒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怎么觉得……”戚钰仿佛是真的在认真端详着他的胸口,“比起上次来,丑了许多。看看,也没那么粉嫩了。”
李瓒被她说得眸色沉了沉,跟什么时候相比?若是七年前,年岁增长,皮肤颜色就算变深也是正常的。
或者说他一个男人,要什么粉嫩?
“听说摸多了就会这样的,皇上是这样的吗?自己摸,还是其他人?”
她用着正经的清冷声音,说着下流的话。可李瓒的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在不受控制地发热。
“没有,”到头来,他喘了口气,只反驳了这一句,“没人摸过。”
此刻他只觉得在她的注视下,那里突然有些痒,想让她摸一摸,或者是……用脚碰一碰也好。
戚钰眼里露出似惊讶又似惋惜的模样来。
“多可怜啊。”她说着。
然后,像李瓒期待的那样,伸手过来。
不能思考,他的思绪仿佛都成了戚钰手中的面团,被随意揉捏着形状。
“还不够。”
戚钰的声音传来。
还不够什么?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戚钰捏着这一抹嫣红往外用力一扯。
第96章 大公子不是坏事
疼,自然是疼的。
但李瓒的耐疼性不错,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偏偏他又能感受到与自己接触的小手的柔软。
完美地中和了疼痛感。
男人透过眼睛眯着的缝隙看向女人,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他伸手,拢起,这样的动作引得戚钰看了过来。
她的眼睛好像有了几许温度在里,晃得人眼一花。
李瓒竟然觉着,是有几分温柔在里的。
“疼吗?要不我轻些?”
然而她虽然是这么说的,手却往下移了移,两人因此一同确认了男人的反应不仅没有萎靡反而更加昂扬。
李瓒眼里这次闪过了实实在在的难堪。
戚钰则是将手收回到他的胸口。
“这样,颜色就好看多了。”
李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因为充血确实一改暗沉,显得更加艳丽了。
“皇上今日再回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如试试?”
她示范着动了动,激起的阵阵战栗让李瓒气息更加紊乱。
“好了。”
终于,戚钰吐了口气,要起身,却被李瓒一把抓住了。
男人这会儿都已经肉眼可见地狼狈了,偏偏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或许他本人没有发觉,因为他的声音已经柔和下来了不少。
“还有另一边。”
***
结束后的李瓒又恢复到了帝王的不可一世模样。
“齐文锦的和离书,还没给你吧?”男人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问道。
端茶的戚钰停顿片刻:“嗯,他这些日子忙,我会催他的。”
李瓒的眼睛危险了几分,齐府的事情他都知道,自然也就知道齐文锦还没写和离书的事情。
所以说这个话,倒是没怎么生气。
但凡是戚钰这隐隐袒护的态度……
他手心握了握:“不要等我出手。”
女管事来的时
候,李瓒已经穿戴整齐了。
当然,至少是面上穿戴整齐了,衣物下的风光,只有本人和始作俑者知道了。
看到让人的出现,李瓒的手摸到了腰间的面具。
“不用了,”戚钰却是阻止了,“这是我的人,能信得过。”
女管事走到跟前:“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好。”说完,戚钰又吩咐,“这位以后再来庄园的时候,就不用拦了。”
碧彤快速瞥了一眼李瓒,忙应下:“是。”可下一刻又有些迟疑,“那……公子该怎么称呼呢?”
怎么称呼?戚钰没有思索太久。
“叫大公子就好了。”
碧彤的脑子已经转开了,大公子?那就是说以后庄子里还会有二公子三公子吗?
夫人可真是……惊世骇俗。
李瓒则也是看了她一眼。
大公子?
看来齐文锦确实不算个什么。罢了,和离书要齐文锦写,自己只要向他施压就可以了,又何必因为这事与戚钰置气?
碧彤也不敢说其他的,只把戚钰要的东西拿了出来:“夫人,这是您吩咐寻的面具。”
面具普通得很,白色的笑脸没什么特点。
但下边嘴的位置是露出来的。
戚钰接过去,等碧彤走了以后才递给李瓒:“皇上还想跟昭儿一同用膳吧?戴这个会方便一些。”
李瓒慢慢接了过去,目光晦涩不明。
“夫人当真是……体贴入微。”
体贴入微吗?戚钰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李瓒对齐昭是有亏欠感的,这对齐昭来说,也不是坏事。
利用得好,就是齐昭的一层保障。
让他们适当接触接触,培养些感情,倒也没有坏处。
***
他们与齐昭汇合的时候,齐昭还在骑马,不是小马驹,而是成人的马匹。
看到李瓒,他还惊讶了一下:“面具叔叔,你换面具了?”
因为唇在外面,李瓒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很明显。
“嗯。”
见齐昭要下马,他上前了两步:“小心一些,能下来吗?”
“我可以的,”他虽然这么说,其实也确实有些害怕,望着这吓人的高度忍不住心生退意。
有下人准备过去,却被李瓒抢先。
李瓒站在他的下方:“你还小,骑这种马不安全。要不你跳下来,我会接着你。”
这个叔叔好奇怪啊。
可齐昭想起他之前带着自己打那么多坏人都没事,应该可以吧?于是心一横,真跳了下去。
叔叔确实接住了他,但他听到叔叔痛哼了一声。
齐昭紧张起来:“叔叔,怎么了?我撞疼你了吗?”
李瓒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
他当然无法说,方才齐昭那一撞,让被戚钰揪到还在发硬的地方有些疼痛。
戚钰看着男人窘迫的模样,又看看不远处李瓒带来的一脸紧张侍卫。嘴角微微上扬。
他应该猜不到他的主子是哪里疼吧?
李瓒喜欢的若是这个,倒也不难。
第97章 和离书他为数不多的甜蜜
齐文锦的屋里没有掌灯,下人进来时,乌黑一片的房间让他看不到主人的表情,只能隐约见着桌旁的人影。
“大人。”
“嗯。”
男人的声音在这寂静里有些诡异。
“夫人与少爷回来了。”
大人一早就下令,若是夫人回来了要立刻来回他,所以夫人才进府,他便过来了。
得了消息的齐文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好,她至少是回来了。
齐文锦心想着,有齐昭在,戚钰她多少会有些顾忌吧?不会跟那个人做出什么才是。
是的,不会的。李朔应该就只是想看看孩子,才胁迫戚钰将人带了出去。
齐文锦知道阿钰不喜欢自己,但也不觉得她就会有多喜欢李瓒,不过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权衡利弊……所以他只需要增加自己的筹码,就好了。
虽然是这样跟自己说的,齐文锦却还是无法自控地去想,他们三个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他在脑海中勾画着那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蓦然就觉着喉咙涌出一股腥甜来。
不是的,男人慌乱地安慰自己。
齐昭的父亲只有自己。
戚钰是这样说的,昭儿也会这样想的,李瓒他自己又不认。
是的,目前自己能抓住的就只有这一个人身份了。
齐文锦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了外面熟悉的声音。
“爹不在吗?”
“怎么不掌灯呢?”
齐文锦看向门外,他原本是想开口直接回应齐昭的,可张嘴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得承认,他对齐昭的好,是有一部分目的在里的。
不论是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还是之后。
可是现在,在听到孩子声音的那一刻,他好像,涌现的,就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
作为一个父亲的感动、欣慰,和对孩子的怜爱。
***
下人还在想着怎么回答齐昭大人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的事情,就听吱呀一声,房门突然打开了,齐文锦就站在那里。
“昭儿回来了?”
齐昭自然是马上就将注意力转走了,往门边人的方向走了过去:“爹,你用过膳了没有?”
“用过了。你呢?”
“嗯。”齐昭点头,“我是跟母亲在山庄里吃的。你一个人在房里做什么呢?怎么也不点灯?”
“爹爹方才有些乏了,就休息了一会儿,”齐文锦随意找了个理由,说完就对着下人吩咐,“掌灯。”
“是大人。”
几个下人进了屋里,将灯一一点亮,房间瞬间便明亮起来。
齐昭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略过,这个房间他来得少,因为爹爹很少会在自己的房里休息。
他从来都是跟母亲一起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个房间虽然也摆满了东西,该有的一应俱全,但总让人觉着冰冷得很,仿佛没有生活的气息。
齐昭其实无法将这些感受汇总出来,唯一的直观感受就只是觉得爹爹莫名得可怜。
父子俩说了好一会儿话。
齐文锦其实是不想问他们今天的事情的,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可问了会不开心,不问同意也不开心。
他听到自己还是没有忍住:“你今天与你母亲都做什么了?”
齐昭自然是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将遇见了曾经救了自己的面具叔叔的事情,也都一并说了出来。
“那个叔叔好可怜的,不仅声音是那个样子,听他说脸也毁了。”
孩子的眼里满是同情,齐文锦几乎是被那个男人的无耻气笑了,只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还有这种事情?早知道我也应该跟你们一起去,就能好好感谢人家了。你们是坐一辆马车去的吗?”
“嗯。”
“还一起用膳了?”
“嗯。”
齐昭不疑有他,当然也不知晓自己父亲的心此刻是被放在嫉妒的火焰上怎的煎烤,就只管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
齐文锦静静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
齐昭没有特意地说什么安静的话,但也能看出来,他是在努力地让父亲开心起来。
这是齐文锦能感受到的唯一的安慰。
“昭儿。”
“嗯?”
“如果有一天……”齐文锦不知道要怎么说,声音在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我与你的娘亲分开了,你还会认爹爹吗?”
看到齐昭发愣的表情的时候,齐文锦就有些会后了,这孩子心思敏感着,保不齐会发现什么。
“爹爹不是……”齐文锦想打回圆场,刚说两个字,就被齐昭打断的。
“我不会帮爹的。”
齐文锦愣住,却听着齐昭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能干扰娘的决定,但是爹爹你可以。娘的心狠软的,爹爹你好好地道歉,娘会原谅你的。”
说到后边,齐文锦甚至听到了隐隐的哭腔,他一把将孩子拉进怀里,笑着安慰:“好了好了,爹爹就是跟你打个比方,你怎么的还当真了呢?”
齐昭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戚钰是不会原谅他的。
他原本是想偷一点时间来,等到齐昭长大,阿钰若是还不能原谅自己,这条命,她要就拿去。
李瓒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但是此刻,看着孩子的脸,齐文锦突然觉得,只要他还守着这对母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关系的。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齐文锦抱着齐昭,就像是握住溺水时的最后一根浮木。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个孩子了。
***
戚钰是第二日才去的齐文锦那里。
其实两人的院子,本也就差得不远,但分房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夫人,”齐文锦院里的下人一见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快步就走过来了,“您可算是来了,大人昨晚一直在屋里,都不知饮了多少酒,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既然喝了这么多酒,还不找人进去服侍。让厨房也煮些醒酒汤过来。”
她看着倒是挺关切的,脚步却再没有往房间里去的打算。戚钰来原本是想跟齐文锦好好谈谈的,一听他已经喝了一夜酒,只怕自己这会儿进去看到的也就是个神志不清的人,一时间便在心里打算着离开。
可下人们这会儿却努力想让她进去。
“大人根本不让我们近身。”
“还是夫人您去好生劝劝吧。”
“是啊,大人若是倒下了,这府里该如何是好。”
众人苦苦哀求着。
戚钰与齐文锦如今在旁人的眼中倒还是正经的夫妻,不和的消息将来传进昭儿的耳朵里也不好,思虑片刻后,她还是进去了。
一进屋里,浓烈的酒味果然就扑面而来。
地上都是空的酒壶,男人则靠在墙上双目紧闭,大概是已经醉得失去意识了。
戚钰往他那边走了两步,还没走到齐文锦身边,先被桌上的一堆纸张吸引了。
她拿起了一张。
纸上写的什么都已经看不清了,因为被墨水涂画得字迹不清。唯一能辨认出来的,大概只有那“和离书”几字。
戚钰又拿起了几张,无一例外的都是如此。
她一张张地看过,直到最后,才看到了张完整而没有污渍的。
“吾与妻成婚十载余,初见未觉惊鸿,及后,忆之,亦悔之。”
他写了很多,纸张密密麻麻得铺了一整页的纸。
不像是和离书,更像是在诉情了。
直到戚钰的视线转到了最后一句。
“今虽和离,卿若反顾,吾必挽之,纵卿不返,吾亦长守。”
本是“相守”两个字,“相”被划掉了,算是整张纸上唯一的涂改。
落款是齐文锦的名字。
戚钰捏着那张纸,视线再次看向地上的人,男人的头发凌乱着,身上也满是灰尘,眼眶青黑,下巴处更是有了胡渣。
许是因为这和离书提起的缘故,戚钰想起她第一次看到齐文锦的时候。自己从二楼的窗前,看到下了马车的男子。
他可真是好看啊,眉间带情,眼中含笑,是个多情之人,却又带着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从容与洒脱,举手投足之间,是眼藏不住的自信。
怎么会不自信呢?风华正茂、前途似锦、万人追捧。
他与自己……原本就不是一路人的,若当初没有勉强走到一起,于他、于自己,都是好事。
收回思绪,戚钰将和离书放进袖中,往地上的人走去。
***
齐文锦做了一个美梦,是他与阿钰关系尚好的时候,自己的里衣被两人胡闹之时不小心扯破了口子。
早起时,就见着女人坐在床边给他缝。
齐文锦抱住了她的腰:“破了不要了就是了,还缝什么?”
戚钰笑着,她的笑容总是很浅,彼时也是,但那时候的齐文锦总是能轻易就感知到笑容里的温度。
“反正是里衣,也不是不能穿了,你放心,我肯定让你看不出任何痕迹。”
“嗯,我当然放心了,”齐文锦笑着打趣,“戚绣娘,戚师傅。”
这话引得女人嗔怪得看了他一眼。
后来衣裳穿在了身上,戚钰小声地跟他说:“这样以后你就能时时刻刻想起,这衣衫是我给你缝的。”
齐文锦好笑:“我也会想起它是怎么破的。”
女人恼得别过了头。
如今想想,他为数不多的甜蜜,似乎都是在那个时候了。他回忆多了,甚至会嫉妒起彼时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
可他并非是第一次喜欢人,所以总是天真得觉得,没什么不同,戚钰与他过往喜欢过的人,没什么不同,他与曾经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时间验证了不同,也终于让他自食到了苦果。
第98章 挑拨一碗水端平
睁开眼看到床前女人的侧脸时,齐文锦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没有醒来。
她怎么会来呢?如果是现在的她,便是自己真的死了,她也不会看上一眼的吧?
直到戚钰与他对上视线。
那眼神让齐文锦能够确认,这不是在梦里。
梦里的她不会用这么冷淡淡的眼神看向自己。
“怎么喝这么多酒?”戚钰看着愣愣得放若是没有回过神的男人开口问。
齐文锦的意识好像这才慢慢回笼,他坐了起来,一低头就看见了身上被换好的衣裳。
“醒酒汤就在桌上,等会儿你起来喝。”
屋里戚钰都已经让人收拾过了,没了那些空酒壶,浓重的酒气也被熏香代替。
她见齐文锦已经清醒了,就想起身,刚一动,突然被男人一把紧紧握住了手。
她看过去,齐文锦脸上都是惊慌失措。
“桌上……我桌上原本放着的东西呢?”
“那些废纸吗?我都已经让人扔了。”不等齐文锦的那一丝庆幸蔓延,戚钰就继续说了下去,“能用的那张,我已经拿走了。”
能用的那张……
和离书……
齐文锦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在后悔,其实从和离书的几个字落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后悔了。
李瓒派了人过来的。
皇帝明显是已经挑明了,来传话的小太监用着那尖锐的嗓音冷嘲热讽。
“齐大人还是尽早做决定吧,弑父可是砍头的大罪,皇上现在愿意法外开恩饶你性命,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这区区一个休书,你还在耽搁什么?”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明日那些证据一送到刑部,恐怕齐夫人就不是和离,而是丧夫了。”
他尖酸刻薄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就像是在说凭他也敢跟皇帝抢人。
“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齐大人尽早吧。”
李瓒明显是没有耐心了,齐文锦相信,若不是在顾虑昭儿,只怕他早就用更激烈的手段了。
齐文锦其实不怕死,但现在,他还不甘心,至少在戚钰彻底不要他之前,他还不甘心这样去死。
就算是这样想的,此刻的齐文锦还是后悔了。
后悔写下那封同样是在剜自己心的和离书。
他抓着戚钰的手想要拿回来,却在伸手的那一刻,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戚钰就这么看着他悬在空中的手,又缓缓落下。
“昨天我好像跟昭儿说错了话。”
戚钰秀眉一蹙:“什么话?”
“我只是问他如果我和你分开……”齐文锦瞥了她一眼,话到这里就停下了,“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只是那样打了个比方,他就差点哭出来了。”
“昭儿他本就聪慧敏感,你说那些话,他自然会多想的。”
戚钰知道齐文锦这话多半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想提醒自己和离会对昭儿的影响。
“和离的事情,就先不要告诉昭儿。还有他的身世,那孩子,依赖你,也敬爱你。”
齐文锦当然是求之不得,他眼里明显有了些光亮。
“你放心,我不会再多说的。昭儿喜欢我,我也是,他就是我亲生的孩子。”
就算是一辈子不说,他也是愿意的。
戚钰不会因此感动,他也无所谓了。
只要自己作为被比较的那一方做得足够好,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无法轻易打
动她。
而只要昭儿不知道这些事情,自己和阿钰就能永远有交集。
戚钰确实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芥蒂,她已经重新坐好了,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打消,她知道齐昭最近每天都会来看看父亲。所以决定再等等,让他看到自己在这里,打消些顾虑。
“昨天你去见他了吧?”
戚钰嗯了一声。
齐文锦视线微微下垂,掩去了眼里的心思。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猜到皇后留了后手,如果皇上与昭儿接触得太多,只怕会引人注目。”
戚钰自然也是想过了:“我心中有数。”
“不过,”齐文锦又笑了笑,“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昭儿的身份,应该会保护好他的吧?”
戚钰没有回答,但是齐文锦从她眼里看到了不信任。
当然了,戚钰就算恨自己,但对自己的信任定然也超过了那个人。
他在这一刻一扫和离书带来的颓丧,就算合离了又怎么样?至少,对比起李瓒来,他不是毫无胜算的。
***
李瓒更衣时,下人隔着帘子再跟他汇报,说戚钰已经得到了齐文锦的休书。
这个消息让男人的眉眼染上了肉眼可见的几分愉悦。
算他还识相。
李瓒正要系上里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掀开衣裳低头看了一眼,昨天被她又拉又扯的地方,还有些微微的肿胀。
他手伸了过去,但悬停了半天,因为觉得这个动作过于奇怪,到底是没有抚摸上去。
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颜色可真是不好看。”
戚钰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想。
正常人不都是这样的颜色吗?还是说……齐文锦不同?
李瓒的脸色在思及这个的时候沉上几分。
“齐夫人在做什么?”
他一把将衣物系上了,那里应该是破了皮,衣物摩擦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却因为是戚钰留下的,莫名带了不一样的酥麻。
帘子外面的人如实回答:“齐尚书喝醉了,齐夫人今日在房里照顾他。后来齐公子也去了,就是三人一直待着的。”
他觉得三人一起应该比二人单独,会让皇帝更能接受一点,却不知道此刻背对他的人,脸色是如何的黑。
好好好,李瓒真的是被戚钰气笑了,一碗水端平是吧?陪了自己一日,就陪他一日。
这个什么,暂不公布和离的做法,果然糟糕透了。
第99章 山庄在齐府几日,就要陪他几日……
戚钰再收到李瓒的邀约,是在她拿了和离书的第三日。
是碧彤派人来传的消息。
说起这个来,碧彤是个心软的,见这位公子每日都要来等,如今被他问能不能传个消息,着实是有些于心不忍,便也传了。
只说大公子在这里等了几日了,问她今天能不能过去。
戚钰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府里明明就不少李瓒的眼线,他多的是传消息的方法,却偏偏用了这种方法,他不会是真把他自己当外室吧?
戚钰当然不会觉得他真的会这样想,大概就只是把这当做游戏一般乐得配合。
而且与那些养了外室可以随着心情去不去的人不同,戚钰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中不怎么舒坦,不舒坦,就得多少讨回来一些。
思虑片刻后,她提笔写了回信。
“把这信带给公子。”
“是。”
下人离开时,迎面正赶上了要回房的齐文锦。
她的主子是戚钰,但对于这位齐尚书,自然也是认识的,于是老老实实地退后了半步,等着男人经过。
但齐文锦的步子,却在经过她时停了下来。
“闲云那边过来的?”
她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回了一声:“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几分敌意,仿佛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一般,但终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
戚钰直到快日落西山才往那边去的。
她到了给李瓒准备好的院子里,才发现屋里又添了几样东西,看起来是男人常用的,新挂了两幅画,戚钰驻足欣赏了一会儿,都是价值不菲的真迹。
他倒是没把他自己当外人。
“夫人,”有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上次跟在李瓒身边的那个侍卫。“皇上在后园等您。”
这落轩阁的后园并不大,但戚钰一进去还是发现里面多了许多她未见过花草,显然也是男人才移过来的。
没走两步,就到了亭子里了,那里却空荡荡得空无一人。
戚钰步上台阶,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酒壶与杯盏。
她的手指轻拂过石桌边缘,下一刻,身后就多了一堵温热的人墙。被环进怀里的那一刻,属于男人的熟悉气息也跟着笼罩过来。
“夫人再不来,朕就真的要成了怨夫了。”
只是他的声音可不像是怨夫,低沉的嗓音更像是在蛊惑。
“让皇上久等了。”
戚钰回答完,环住自己的手臂松开了一些,下一刻,她就被转过了身,得以看清眼前的人。
他穿的还是自己那一身黑蟒,头发未完全束起,半披在身后,面若冠玉,比起平日里的帝王威严,多了些明明是少年人才有的意气风发。
“等你,倒也是值得的。”他喜怒不露的脸上这会带着明显的轻快,好像真的不在意等了多久,牵住她的手,“今日我来,是来庆祝你的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
这话听在戚钰的耳里有几分好笑,她从未能真正地自己做主过,但男人现在明显心情很好,她也未反驳。
两人坐了下来。
李瓒一边倒酒一边问她:“你将休书带来了吗?”
这是他在书信中提到的。
“忘了。”哪怕是这样的回答,戚钰也回答得很是平淡,甚至连装一下后悔莫及的表情都没有。
李瓒瞥了她一眼。
“那齐文锦狡诈多端,保不齐有什么坏主意。你放我这里,总归是安全的。”
“那我下次带给皇上。”
李瓒咬住了牙,他甚至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故意气自己的,也不怀疑,下次她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忘了。
算了,今日就不用这些事坏了兴致。
他把倒满了的酒杯放到了戚钰跟前:“尝尝,这是西域上供的酒,味道很是独特。”
戚钰端过小小饮了一口,辣,但是细品之下又带着丝丝香甜。
李瓒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在察觉到她的满意时,自己莫名地也涌出一股喜悦来,取悦了她的喜悦。但男人也未来得及多想,就将自己手里的也一饮而尽。
他继续给两人倒酒,倒一杯,就要问一个问题。
从一开始无关紧要的问题,到后面两人都有些微醺时,又突然问:“当年一别后,你想过我吗?想过寻我吗?怎么说我也是齐昭的亲生父亲,你就没有好奇过我吗?”
戚钰端酒的动作一顿。
她的处境原本就已经够难了,怎么可能还会去寻这么一个隐患。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在齐文锦死之前,就只能是齐文锦。
女人表情明明没有变化,但李瓒就已经读到了答案。
不意外。
但不知为何,他曾经欣赏的清醒、理智,如今都成了让自己莫名不太舒服的根源,或许是这样的戚钰,让他能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
她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旖念。
李瓒压下那带着微微酸楚的不痛快:“那看来,是那次我的表现,不足以给你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所以才让她不像自己这般,念念不忘。
有些醉意的戚钰听到这话轻笑出来,李瓒这语气听上去实在不算惋惜,倒像是自信。
“听上去皇上今日是有备而来?”
女人一笑,李瓒的身子就开始隐隐发热:“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比起以往的强迫和反抗,这次两人接吻在一起就顺理成章得多,男人温柔了许多,侵略的意味却依旧明显。
戚钰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躲避,她主动与口中的入侵者共舞,连偶尔的回避都带着挑逗的意味,就像是一场拉锯,欲望随着这场争锋在不断攀升。
男人的舌席卷了每个角落,直到酒的味道淡去了,只留下属于女人的甘甜。
又是这样……
只要一碰到她,就仿佛一脚踏进了沼泽里,除了下陷别无他法。及至分开时,两人都在喘着粗气,未分开的银丝从中间坠下,更添了几分旖旎。
“回房间?”
李瓒沾染了欲望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戚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在这里,这么久没见了,总得让我先打个招呼。”
听了这话,李瓒身下一跳,仿佛是在回应那声“招呼”
他稳了稳呼吸,面上继续装着平静:“要怎么打招呼?”
面前人冷淡的眉眼里似乎添了媚意。
“做给我看。”她说。
她总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那样供人亵玩的姿态,任谁也不敢在自己身上想,可男人盯着她许久后,还是出声了。
“好。”
***
亭子里压抑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粗重。
男人坐在方才两人喝酒的石桌上,虽然有蟒袍垫在身下,石桌的冰凉依旧能透过衣物传来。
可是没用,没有丝毫消减火焰的作用。
而男人的前方,蟒袍已经被掀开了,中间的腰带倒是还挂在腰间,但无法阻挡住那比蟒袍上张牙舞爪的龙纹还要威风几分的风光。
戚钰的表情是有一瞬间怔愣的,又像是惊叹。
李瓒没有错过女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方才被嫌弃“怎么也这么丑”的沮丧也一扫而空。
怎么能这么舒服?他舒爽得眯了眯眼睛,遮挡了几分那盯着戚钰的灼热到恶狠狠的视线。
“还满意吗?”
李瓒声音沙哑地问。
哪怕是在做着这种动作,他依旧是端着上位者的威严,扫过女人眼睛、嘴唇的目光更是带着浓浓的侵略,像是饿极了的猛兽终于看到自己的食物,恨不得下一刻就吃进腹中去。
戚钰终于动了。
她的手往前伸了伸,还没触碰到李瓒,男人已是浑身僵硬。
然而,戚钰的手却顺势转了个弯,摸住他的手。
李瓒看着她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没有离身过的佛珠。
“皇上这佛珠是哪里求的?”戚钰漫不经心地问。
“法源寺。”
戚钰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从刚刚,我就在想,它换个地方戴上,可能会更好看,皇上要试试吗?”
她虽然是这么问的,却不等李瓒回答就已经动了起来。
李瓒屏住呼吸,就这么看着那高僧开光过的佛珠,被戚钰套上去。
佛珠明显要稍小一些,但好在有弹性,整个过程对于李瓒来说都是折磨,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女人在环着自己。
直到戚钰的手来到了最下面,李瓒控制不住地拉住她的手,喘着气哄她。
“乖乖,不是要打招呼吗?”
戚钰也终于如了他的愿,脑海中一阵烟花绽放时,男人一把拉住了想要躲避的戚钰,将她死死禁锢重新接吻,他比刚刚更急了,身体更是灼热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戚钰视线微微往下,男人并没有纾解几分。她一把抓住了对方伸向自己的手。
“去屋里。”
李瓒好笑:“到你了就要去屋里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他还是将女人一把横抱起往屋里走,一进去房间,两人就倒在了床上。
衣物都褪去的时候,李瓒再次想起上次被戚钰嫌弃的颜色。
他也确实看到了何为粉嫩,颜色的差别让男人眼睛发热。
“乖乖。”多肉麻的称呼这时候也都是真情流露了。
想了多年的事情终于成真的那一刻,李瓒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甚至在想,也还好戚钰方才让他自渎过一次,否则现在的他,说不定该出洋相了。饶是如此,他也缓了好一会儿。
“你有没有跟府上的人说什么时候回去?”
“嗯?”戚钰不解,但还是回答了,“明早。”
李瓒闻言低笑出声:“那你可得想想回去怎么跟我们儿子解释了。”
她这么会端水,在齐府了几日,就该陪自己几日吧。
第100章 三日三日真三日()
戚钰原本以为三日是说笑的。
她知道李瓒有多忙,也无数次听过这个人的勤政。
但她不知道的是等待了这么久的饿狼,哪里是一晚上就能喂饱的。
她在房中没了日夜,哪怕是熟睡中,身后那具火热的身体也会一次次贴上来。直到昏睡中的女人无意识轻哼,男人就更激动了。
李瓒这两日也发现了,她只有这样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发出这么娇媚的声音,其他时候总是会保留着清醒。
显得时不时会舒服得低吼出来的自己多少是落了下乘。
很快,那声音就停下了,当发现女人的身体在不断往床里躲,似乎是想逃离他似得,李瓒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故意不知地看着她快要逃出自己了,又追了上去。
戚钰哼了一声,小声又压抑,但李瓒就是觉得自己爱死了。
他突然换了个姿势,与女人面对面,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遗憾便是没能看到她的脸,导致日后夜夜的梦里戚钰的身影都只有一张模糊的脸,所以他这两日都尤其热衷于看着女人的脸做。
像现在这样。
女人鬓角都已经汗湿了,冷漠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偶尔才会闪过一丝失控。
“皇上,”连她,声音也明显得哑了,“您得回宫了,这么几日,会乱套的。”
李瓒轻笑:“就这么几日便乱套该显得我多无能。”
直到两人又荒唐了一次,他看向戚钰,女人还是那副样子,美眸微阖,除了正在平息的呼吸,实在让人看不出来刚经历了一场欢爱。
李瓒爱怜又好笑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犟种。”
戚钰切切实实地被他拉着在床上胡闹了三日,验证了他说的“在齐府多久,就要陪他多久”。
起身时看到这满床的狼藉,她看向了李瓒,李瓒好像接收到了她的目光。
“这若是在宫里,我就处理了。但现在可是在你的地盘,”他眼里尽是餍足的笑意,“当然是得你负责善后。”
他根本没什么顾忌。甚至看起来巴不得别人知道了才好。
“况且这三日我们吃喝都在房里,你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了吧?”
“夫人,”下人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浴桶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戚钰裹着外衣,没有回应外边,只是不语地继续盯着李瓒看。
最终是李瓒目光先转开。
女人这才看向外间,回应外面的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瓒就这么看着她真的裹着一身衣裳就去了旁边的浴房。
仿佛笃定了自己会清理。
他沉默了一会儿,甚至都算不上投降,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生出抵抗的心思,走到床边,动手合上已经不堪入目衾单,他活到这么
大,还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这也就罢了,可这样仿若真坐实了是见不得人的私情一般。
神差鬼使得,看着衾单上的斑斑点点,他突然放到自己鼻尖下闻了闻。
该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才是,却像是格外催情,李瓒甚至隐隐有了反应,于是又迅速拿开。
来到窗前,他轻轻扣了几下窗,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皇上。”
“把这些东西带出去扔……”了这个字,在他视线往上面扫了一眼时咽了回去,诡异地沉默片刻后才接下去,“我宫里。”
“是。”
暗卫对皇帝的指令不会有任何的疑惑——至少明面上。
等他的身影消失了,李瓒身子往一边微微倾斜,倚靠在窗棂上。
没必要的其实,今时不同往日了,女人现在就是他的人了,他随时都可以与她像这两日一般欢好。
留着这样的死物,大可不必。
可这些年阴影带给他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就想保留着属于戚钰的任何东西,他想着女人疏离的脸,也有可能,是太难抓住,所以潜意识觉得……会再次失去一般。
李瓒皱起了眉。
***
戚钰泡了好一会儿的澡,甚至中途下人还进来添了几次水。
她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半天才终于能缓过来。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遭跑是跑不了的,但也没想到……他总不会这七年来,真的没碰过人吧?
戚钰总归是不信更多一点的。
想到前几次亲密接触时男人的种种表现,如今可以想象到是在怎样克制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片片乌青吻痕,原本是想着与齐文锦姑且是不会再有亲密接触了,就当是李瓒也能用了,但他如果一直这样,自己可吃不消。
戚钰终于起身,穿上里衣后就来了内室,冷不防看到房间里的男人时还有些意外。
他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