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四天:
比太子殿下的指腹更火热的,是朝臣们激烈的讨论,宛如菜市场一样的争执,吵到后面就差撸袖子直接上了。
而这一切的起源,仅仅只是礼部侍郎的一封上书。
年关将近,太庙郊祀在即,但上一批的斋郎已过冠龄,礼部侍郎请奏陛下,要不要再重新筛选一批斋郎和斋娘。
所谓斋郎斋娘,就是给准备祭品,在郊祀开始前进行洒扫、布置,以及轮班换岗的年轻人。
又分为太庙斋郎/斋娘和郊社斋郎/斋娘。
总之,是个没有人员定数,也没有任何品级,但却能郑重其事放在上朝时讨论的特殊存在。
因为斋郎斋娘和挽郎一样,都是只能从世家子弟、官员子弟中筛选,而入选条件的硬性规定包括但不限于:祖父母或父母的官职在四品以上,或出身五姓七望的三代谱系,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不能有残疾,年龄在十三岁到二十一岁之间的优秀年轻人。
如果沈里在这里,大概要吐槽一句,这是筛选赛级犬呢?
那么,问题来了,朝廷为什么要筛选这些赛级犬,咳,不是,是筛选斋郎斋娘呢?因为只要当了斋郎斋娘,礼部就会在后续把档案移交吏部,可以直接参加吏部的铨(quan)选了。
也就是说,不用参加科举,便可以入朝为官,虽然品级只会从八九品开始,如果觉醒了血脉,起步的官职会更高些。
总之,就是一种皇帝对四品以上大臣及老牌世家门阀的照顾与赏赐,和赏赐金银土地没什么区别。
沈里他爹当年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当然了,朝堂上有一部分大臣是十分鄙夷靠这样入仕的衙内群体的,但对于另外一部分大臣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好比……
站在第一排的太子闻时颂,在礼部侍郎出列后,就用狭长的双眸,不着痕迹的撇了眼右后方的韩仆射。
作为尚书省的二把手,韩仆射走的一直是刚正不阿,从不徇私枉弊的人设。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过去在礼部主持科举时,为了避嫌而生生撤了自家二儿子的春闱名额。当然,他二儿子也是真的有本事的,在后面一届重新参加科举,还是杀出了重围,如今正和他爹一起站在朝堂之上。
没人觉得礼部侍郎的这一提议和韩仆射有什么关系,只把目光扫向了几家正有适龄子弟,却又苦于没什么能力的世家门阀。
只有闻时颂敏锐的意识到了,韩仆射的小儿子韩乐风,就是之前和沈里产生过落水矛盾的那位,正是礼部侍郎口中已过冠龄的上一批斋郎之一。
想换新人,自然要先安置旧人。
如何安置呢?那自然是觉醒了血脉的赶紧安排入朝,没觉醒血脉的去吏部和其他待选官员一起熬资历啊。
而你说巧不巧,就在前不久,韩乐风刚刚觉醒了血脉。
礼部侍郎的这一请奏,就像是一块石头掉入了湖面,立时就引起了极大的涟漪。武官集团还好,他们的子弟有自己的入仕渠道。文官集团几乎是当下就泾渭分明的分为了两派,当面锣对面鼓的拉开了阵仗就要开打了。
有直接跳出来旗帜鲜明反对的,他们不愿朝廷再选斋郎斋娘。
这些朝臣的身份一目了然,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从科举中一路杀出来的大佬,并且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还很年轻,还没到要开始为家中子孙发愁的年纪,他们十分鄙夷无才之人的不劳而获,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况且科举制度已经逐步完善,朝廷并不缺少官员储备,实在没必要再从其他渠道开源。事实上,自几年前孝贤太子的葬礼之后,就已经不曾再筛选过斋郎斋娘了,索性不如就此废除。
支持者也是振振有词,祖宗之法可不变,斋郎斋娘的制度由来已久,岂能是你说废就废的?
这些人的身份也是一目了然,多是以世家及家里恰逢有不争气子孙后代的朝臣为主。
他们真的很着急想上车,上一次太子去世,自家孩子没选上挽郎,就已经让他们很闹心了。
所谓挽郎,就是在皇亲国戚的葬礼上唱挽歌的人,还必须是皇帝、皇后一类的重量级成员。这种事吧,可遇而不可求,随机性比较大,总不能每天坐在家里等着咒死几个皇子公主,对吧?
上一届的挽郎还是孝贤太子去世时产生的,他们在葬礼之后直接都转为了斋郎,导致本就人员冗杂的斋郎好几年了都没再筛选新人。
如今斋郎有望重选,他们自然不可能错过。这可是关乎自家不争气的后代能不能吃上国家铁饭碗的人生大事,谁挡谁死!
结果不管两边怎么吵,他们都还蛮势均力敌的,到最后也没能吵出一个结果。
老皇帝被他们吵的头风病都犯了,一手支着脸揉搓着太阳穴,一手不耐烦的挥了挥明黄色的宽袖,他表示,既然此事争议颇大,那今日就先这样吧,众爱卿后面各抒己见上个折子,他看看再说。
简单来说就是老皇帝觉得咋样也行,索性不如少数服从多数。
也就是说,要看中立派后续的站队情况了。
朝臣们对于这么一个结果虽然略有遗憾,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当下就转变思路,开始盘算着有哪些中立派可以拉拢,增加自己这一边的筹码了。
大多的中立派不是皇子公主,就是子孙后代另有入仕途径的武将集团。
都是难啃的骨头。
反倒是辛苦谋算半天的韩仆射懵逼了,因为在他自认为十分完美的计划里,不管陛下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再选斋郎斋娘,前一批的斋郎斋娘都是需要安顿的。他挑起这个事的重点就是为了让老皇帝看到上一批苦苦待选的斋郎斋娘,他只有韩乐风这一个小儿子了,根本不在乎下一批斋郎斋娘的死活。
但韩大人怎么也没想到,龙体不适的老皇帝会一推二五六,既不选新人,也没打算安置“老”人。
他本应该利于不败之地的计划,就这么被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儿了。
韩仆射终于开始着急了,因为文官吵来吵去吵个没完的做派他可太了解了,要是这个事拖个几年,那他儿子岂不是也要在家里等个几年?他的老妻在小儿子觉醒血脉之后就一直在提,他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成。这要是不给安排了,他这个年都别想好过。
闻时颂看了眼嘴里发苦的韩仆射,也就和他错身而过了。今天这处大戏还算有趣,自认是猎手的人最后反而被自己提出来的笼子困住了,这个反转他很喜欢。
太子高兴了,那自然要有人不开心。
尤以四公主和五皇子这样的聪明人为首。
本来看见朝臣为了壮大自己的派系而四面活动,他俩还觉得是自己出手拉拢势力的好时机,但在看到闻时颂上扬的唇角后,他们又有些迟疑了。
他们此时的内心就像是在烙千层饼,第一层是闻时颂只是在看热闹;第二层是觉得闻时颂故意摆出看热闹的样子,好引他们上钩,就等着抓他们私自结交朝臣的小辫子;第三层又变成了闻时颂猜到他们会这么想,所以故意摆出这个引人疑窦的样子,阻止他们卖人情给其他朝臣,防止他们拉拢并壮大自己的势力……
那真是一层套一层,想的头都要大了,也不知道闻时颂到底在几层。
他们委实是想的有点多。
但也不能怪他们想这么多,对于大启的皇子公主来说,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害自己,但他们的兄弟姐妹一定例外。
闻时颂童年最难受的部分,是他从小在朝臣家中长大,到了六岁才被接回宫中,哪怕皇兄母后其实对他不错,可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听不懂皇兄与沈里偶尔宛如打暗语一样只有他们知道的过去趣事,见不得母后宫里满是沈里用得惯的痕迹,他与他们格格不入。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童年确实是不幸的。
但幸运的是,不只有闻时颂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不幸,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一样,除了他皇兄以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在朝臣家里长大的。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这些成长在不同环境中的手足,彼此之间真的很难亲近起来。
面对外人,猜忌自然丛生。
而老皇帝这个父皇呢?年轻的时候还好,他算是一代明君了,雄才大略,一统江山,可随着他的年纪不断增高,对朝廷与大臣的掌控力不断降低,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他就开始对自己这些年富力强、正值壮年的儿女产生了警惕情绪。
老皇帝对于忌惮的势力,最喜欢玩的一手就是制衡,让互相消耗。
也就渐渐养成了如今这种养蛊一样,诸皇子公主互相谁也不服谁,又谁都并不能完全打压住谁,只能憋着气想弄死彼此的气氛。
至于闻时颂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能说,他只想上了肩舆赶紧回东宫,看看沈里回来了没有。
事实上,他还没回去呢,就已经忍不住开了口,对随侍在侧的大太监洪梁问道:“太子妃回宫了吗?”
穿着一身靛色宫袍的洪梁却只能赔了一个尴尬至极的笑容,因为这要怎么回答呢?他只能暗示的看了看此时天上的太阳,说一句今天的早朝散的有点早。以他对他们太子妃从小到大的作息了解,沈郎君此时起没起来,还在两说之间呢。
事实上,沈里起来了。
他这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当然,对比社畜太子的话,那还是晚了不少的。沈里的每一天就像是被小猫咪赐予了幸福魔法,只需要负责开心就可以了。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抽筋。
谁能想到这个愿望他在古代无痛就实现了呢?
昨晚在和闻时颂讨论完给小猫送礼的详细计划之后,沈里那真是沾枕头就睡,一秒都没犹豫,睡眠质量还是那么好,一夜无梦,起来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最重要的是,在沈里醒过来的时候,太子闻时颂已经走了。
也就是说,至今还留在沈家的东宫队伍里,沈里这个太子妃是最大的,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了算。
沈殿下英明决断,当下就决定……先陪他习惯性早起锻炼的祖父沈老爷子,吃一顿地地道道的老雍畿早餐:暖锅。
暖锅说白了就是火锅。
别问为什么大早上要吃火锅,沈里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堂前看祖父大马金刀的耍了一套长七寸、宽四寸的九连大环刀后,他小姑已经连纯银的暖锅都在小泥炉上支好了。
热气腾腾,香飘四溢。
沈小姑一边等着对象给她调芝麻酱,一边对沈里嘚啵得:“我跟你说,里里,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比银锅更适合打暖炉的存在了,至少比金锅靠谱。”
首先就是众所周知的银能测毒,不怕被人加料;其次就是银锅比金锅的性价比高,这俩都坏的都很快,但至少银锅可以随时换,不用心疼钱;最重要的是,银锅总能快速而又均匀的加热食物,比金锅不知道靠谱多少。
刚还觉得自己穿越后小变有钱人的沈里:……意思是你用过金锅?
是的,沈却金不止用过金的,还对金锅满腹牢骚。她对侄子疯狂抱怨:“你是不知道上次用金锅多给我丢人,我当时可是请了阳邑她几个手足一起吃饭欸。结果连肉片都煮的半生不熟的,有些边缘还没熟,有些内芯已经熟过了头,白瞎了我一锅上好的清远走地鸡。”
沈小姑脸上的沉痛表情做不得假,她真的很心疼那锅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直接烂在山上的鸡。
“当然了,银锅也有不便之处,好比不能煮鸡蛋,味道会变得很奇怪。”沈小姑积极和侄子分享着自己的生活小tips。
沈里:“……”谢谢,还真是一个实用的生活小常识呢。
阳邑县主也坐在沈家的早餐桌上,她今天梳了个极其华丽的抱面,就是用双髻环抱住脸颊的那种发型,头上装饰着雍容硕大的牡丹,与额头上嫣红的花钿相得益彰。这算是大启贵族女性中比较常见的一种打扮了,整个人都会显得十分张扬。
与昨日楚楚可怜小白花的样子截然不同,也侧面证实了阳邑县主昨日所言非虚,她就是故意去气赵女王的。
也真的用那套快被碧螺春浸透的茶言茶语,把情敌气的够呛。
今日阳邑县主恢复了本来面目,竟让沈里从她身上窥见了几分清河公主的影子,或者说大启的公主大多如此,生性高傲,自由洒脱,举手投足间俱是自信天成,一看就是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才能有的自然流露。
沈老爷子今天对这小两口的态度还行,哪怕一个用银锅煮菜,另一个频繁上门。
阳邑县主来沈家的频率有多高呢?高到会给人一种她昨天就没走的错觉,亦或者把沈家当衙门,每天早出晚归准时来打卡。
但沈老爷子面对这些统统都忍了,因为他每天跟老妻告状的名额有限,他自己给自己设的,每天最多告俩人,不能给地下有知的老妻添太多麻烦。今天老爷子告状的主题满满的都是——“你儿子就是想气死我”。
沈里一脸懵逼,和小姑咬耳朵:“哪个儿子啊?”
“两个都是咯。”沈小姑表示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因为她一共就俩哥。如果她爹只骂其中一个,那另外一个挨骂名额肯定会留给她。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戎马一生的沈老爷子比较倒霉,他家有好几本。
今早沈家的两本经就同时来了信,一封比一封气人,只是用银锅吃个饭的女儿反倒是显得顺眼了。
这里就要先介绍一下沈老爷子的家庭情况了,沈老爷子与老妻感情甚笃,一共生了两子一女。
老大就是沈里的亲爹,能力比较平庸,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脸好,性格也好。只能靠挽郎入仕混了个从七品的补阙,幸好出身世家的大儿媳很有能力,这些年一直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也是在女儿沈青起崛起之前,沈家说了算的那个。
如今夫妻俩远赴北疆探望女儿,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被留下了在啸铁卫帮忙,眼瞅着就要准备一起抗击蛮族了。
老二剃度了,常年四海为家,到处云游,在这个车马很慢、烂事传的也慢的年代,他多年来只能靠书信聊表思乡之情,几乎很少能与家人见面。
唯一的小女儿,便是不靠谱的沈小娘子沈却金了,她对当女官没兴趣,也没觉醒血脉,只喜欢赚钱。年轻的时候说要专注事业,不想成婚,沈老爷子依了她;后来又突发奇想要和博陵赵氏的世家女成婚,沈老爷子也依了她;再后来又不知怎么非要与前妻和离,最近正在和县主找对象……
只能说是非常精彩的拉子的一生了。
如今就住在沈家隔壁。
准确的说,其实隔壁也是沈家的一部分,只是前不久才被沈老爷子命人搭了一堵墙出来,据说是因为看见老三这张脸就闹心。
沈小娘子也皮实惯了,根本不惧她爹,每天雷打不动的爬墙过来尽孝。
沈老爷子对此的评价是,她不气死我就已经很孝顺了。
总之,沈家的人员情况既简单又复杂,每一个对于沈里来说都是全新的人物,以前完全没听过的故事,可神奇的是,他都记住了,也都理解了,不管有多乱,他都在脑子里形成了一条清晰的关系谱,记住了每个人的特色。
就好像他早已不知道亲身经历了多少年。
一如他祖父拉着他去和祖母的牌位说话时,从上香到磕头,再到擦拭牌位,沈里手上的动作不要太熟练。
而今天沈老爷子收到的两封信,一封是老大写的“耶,今年大概回不来了,帮我在衙门那边活动一下,谢了”,另外一个是老二写的,意简言赅,一共就仨字,“爹,打钱”,二叔虽然出家了,但很显然的他虽然舍了红尘,却完全没有舍下铜臭呢。
全家至少一半的人在靠老头的“低保”活着,也怪不得沈老爷子每天火气这么大。
沈却金每当这种时候就格外骄傲,因为她不需要靠她爹或者,她行为是抽象了点,但自己能赚钱啊,甚至还会狗狗祟祟的试图挑战她爹的家主地位:“要不我给二哥拿点?”
“滚滚滚,赶紧滚,老子还不至于花女儿的钱!”沈老爷子把桌子拍的邦邦响,“你们仨都哪儿凉快去哪儿玩去。”
然后,姑侄仨人就“奉旨去玩”了。
沈里真的找他小姑有事,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沈里明白他姑母这人不拘小节的性格,他便也就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表示,他有一事想请教姑母。
沈大款立刻大方表示:请,你随便请,是不是钱不够花了?我就猜你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说吧,这次要多少?我这就给你开银票,还是老规矩,咱们不告诉你阿翁,也不告诉你爹娘。
沈里:“!!!”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阳邑县主也跟着轻轻咳了一声,傲然的眉眼间写满了“姑父也能给你随一张”的大气。
沈里必须得老实说,他差一点就被这万恶的金钱腐蚀了,但幸好最后他还是坚持了本心,用他并不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开口:“不是钱的事。”
沈却金和阳邑县主也不意外,只是默契的对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我就说吧,肯定是因为那事来的,糊弄不了”的心照不宣。
沈小姑遂长叹一口气:“那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有点多了,我们还是找地方坐下吧。”
一行人转站花厅,一边看着几位锦鲤在莲花缸中闲适的游曳,一边看早就准备了一箩筐话的沈小姑,竹筒倒豆子似的开了口,根本没给沈里再插嘴的机会。
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沈里一脸茫然,啊,你知道?你咋知道的?
“但是里里,真不是姑不帮你,而是这事太复杂,你姑母我也就是有俩糟钱儿,其他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朝堂的,我根本使不上力啊。”沈却金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很懊恼,没有一个有担当的长辈会喜欢这种感觉。
沈里却更懵了,这和朝堂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因为清河殿下的事?”沈小姑快刀斩乱麻,硬起心肠对自家大侄子道,“公主杀夫一事,重点已经不在于她到底杀没杀人,你明白吗?”
沈里懂了,他小姑误会了,但他还是本能的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沈却金抬起胳膊,一手挡袖,一手沾着茶水,寥寥几笔,就在桌上给沈里画了个简单的关系图出来。
往小了说,这只是公主的感情矛盾而引发的夫妻惨案,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但往大了说,那就是觉醒血脉之人可不可以随心所欲杀害普通人,亦或者是皇权(皇帝和太后)能不能通过非常规的渠道,介入司法的审判。
一句话总结——天子犯法到底要不要与庶民同罪。
沈里不由就跟着小姑的思路走了,就他从小到大的教育来说,那他肯定会觉得天子犯法是要与庶民同罪的,人人生而平等,哪里来的三六九等?
只是……
哪怕是在现代,很多男的杀了老婆,也并不会被判处死刑啊,一句感情纠纷,就好像天大的免死金牌。
既然男人可以,为什么女人不可以?
况且,清河公主就是实实在在的感情纠纷。
“我知道你的意思。”阳邑县主遗憾的摇了摇头,插话道,“但这个的答案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
清河公主杀夫一案,驸马本身是没什么影响力的,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没有后台,没有能力,但如今借他之名发难的是在开国之初参与过律令修订的博陵赵氏。这已经不再是公主夫妻之间的感情纠纷,而是皇权与律令的博弈。
博陵赵氏是大启有名的官宦集团之一,在朝堂之上拥有极大的政治影响力,以律令见长,祖上出过不少研究律法的大家,司职过刑部、大理寺等多个部门的关键职位。
说白了,就是一个在法律部门深耕多年的世家门阀
而一个学法律的人,最快出名的捷径是什么呢?不好说所有的时代都这样,但至少在大启,最显而易见的方式是经手一件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
博陵赵氏从前朝开始,就以弹劾皇族而出名。
好比如今赵家家主的祖父,就曾因一桩驸马通奸案而名噪一时。但他站的却并不是被出轨的倒霉公主,而是与有妇之夫有染的渣男驸马,关键是还赢了。
可想而知赵氏如今在打的是什么主义,算盘珠子都要崩人脸上了——最近这些年因为人才凋敝,觉醒血脉的质量参差不齐,无法再走举荐当官的老套路,而不断走下坡路的他们,准备复刻祖辈“荣光”,靠吸一波老闻家的血来回暖扬名。
清河公主便是那个被赵氏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合适之人。
首先,清河公主根本没打算为自己辩解;其次,她和皇帝有很深的兄妹矛盾,空有公主之名,却并不是皇帝真正的手足;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觉醒了血脉的人,而这些年大启最有争议的话题,便是由孝贤太子在生前提出的,觉醒血脉之人可不可以肆意的使用力量。
答案肯定是不可以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觉醒了血脉的公主真的当街杀了人,现在外面的民怨已是怨沸反盈天。
再不会有比清河公主更适合攻讦的对象了,她就是时下最大的热点,又容易赢,还能给自己艹一个不畏强权的家族人设。
“我和你姑母已经替你找赵女王试探过了,赵家的态度十分坚决,决计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赵女王便是博陵赵氏的人。
沈却金充满歉意的摸了摸沈里的头:“抱歉,里里,姑母这一回真的帮不了你。”
沈里没想到昨日小姑的感情纠纷追根溯源,竟会是因他而起。
他在感动家人无声的付出之余,但还是得说:“我知道啊。”从宗人塔下来之前,他就已经从清河公主口中知道了。
这也是那位公主殿下选择认命,完全没想过为自己抗争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是因为恋爱脑让她心灰意冷,而是她很清楚,此例不可开,否则后患无穷。虽然她自己是觉醒血脉之人,但她也是极赞同孝贤太子当年提出的“觉醒血脉之人更应约束自己,如果做不到,那就应该由朝廷加重刑法,以儆效尤”的说法。她不想给自己的母后再添麻烦,哪怕需要被付出的代价是她自己。
沈却金和阳邑县主陷入了沉默,她们对清河公主的了解不深,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觉悟,也没想到沈里并不是为了清河公主来求她们想办法。
“真的?”沈却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真的啊。”沈里虽然难受,也已经接受了他并不能在这件事里帮清河姨姨做什么的事实,他只能尊重她的选择。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帮对方找到滚灯的原因,那近乎于是清河公主的遗愿了。
沈却金是相信沈里的,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但她不怎么相信闻时颂。
这位太子殿下的爱憎过于分明,优点和缺点都源于此——当他想要偏心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能偏心到骨子里,不分青红皂白,没有权衡利弊,只有毫无理由的偏爱与护短。这才是不少老臣忧心由闻时颂继承大统的原因。
他的聪明才智、执政手腕并不比他的皇兄差,让人情不自禁追随的领袖能力也是各有风采,除了没有觉醒血脉外,他和他的皇兄都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唯一让老臣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这一点性格上的差异。
孝贤太子是会为了心中的理想、天下的大义殉道己身的那种人,他配得上世间一切的溢美之词,而闻时颂……
你要是欺负了他的人,他才不会管三七二十一,他是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这让他有了不少愿意誓死追随的忠心属下,他们爱的就是他这种爱憎极端,却也让旁观者生怕闻时颂会成为一代偏听偏信的暴君。
毕竟偏爱与不公本就是一体两面。
总之,沈却金觉得太子先去宗正寺、再来沈家,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一个他会帮清河公主找回场子的信号。
而沈里……
觉得他小姑想的有点多,没想到他演技这么好,骗的大家竟都觉得太子对他情根深种。
以沈里对狗太子的了解,闻时颂此时肯定在忙着朝事,哪里有空搭理他的情绪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下回到东宫,闻时颂就被东宫的官员围了上来。就今日早朝的争端进行了讨论,主要议题是他们该帮谁。
以左右春坊为首的官员认为,当然是帮世家啊,世家掌握着最纯的血脉力量,这个世界终究是力量为尊,现在卖好世家,给他们的下一代一条活路,他们肯定会变成太子登基路上的铁杆支持者。
陛下当年以冲龄登基,后面是如何亲政的,又是如何维护了自己的统治的?不也是要靠世家吗?只不过等后面皇权稳固了,老皇帝才开始了打压有碍皇权的世家,算是老闻家过河拆桥的传统艺能了。
他们也可以走一样的路啊。
而以太子少傅为首的一派,则觉得应该帮真正有能力的清流和寒门,这才是如今朝上的中坚力量,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批人。
没有人能逆着历史的潮流而上,科举取代世家,就是当下的主流,势不可挡。
他们又何必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殿下这个时候以帮助清流入局,肯定会得到天下学子的支持。”又恰逢春闱在即,闻时颂在民间的声望肯定会在科举来临之后更上一层,天下人才纷纷来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才是真正利于百年的上上计啊。
两边互不相让,但至少能达成统一的是,这是入局的最好时机,绝不能把这个便宜让给其他皇子公主。
大启的皇子公主除了元后所出的太子,都有一小就寄养在朝臣家里的习俗。
名义上,据说这样是为了帮助皇子公主沾染烟火气,不怕被龙气压了弱身,尽快觉醒血脉。
但实际上就是为了维持太子的正统地位,让所有人明白,只有太子是太子,其他人在是太子的手足之前,先是如朝臣一样的帮手。每个客居的皇子公主,自小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断了非分之想。哪怕是闻时颂这个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没有免俗。
这样操作的结果,在作为嫡长子的孝贤太子还活着时,确实有奇效,孝贤太子的太子之位稳固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人起过逆反之心。
但问题是,孝贤太子死了啊。
所有皇子公主回到了同一起跑线,这也是如今夺嫡的暗流不断涌动的原因,在其他公主皇子看来,你闻时颂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大家从小都是外人。
并且,寄养在朝臣家中的这一弊端,在这个时候反倒是成了皇子公主们的帮手。
他们寄养的朝臣,天然就是他们的羽翼与势力。
好比闻时颂,他从小就寄养在太子太傅家,如今对方一家就在尽心尽力的帮他巩固大位。
最后,东宫的众人齐齐开口:“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闻时颂到底有没有把这些人的话听进心里不好说,但他那种明明在等待,却非要假装无事发生的情绪,倒是表现的挺明显的。
至少在大太监洪梁看来挺明显的。
他在让宫人进来上菜时,都不用闻时颂开口问太子妃还没回宫吗?就已经先一步想太子之所想的开了口:“太子妃殿下还在沈家呢,据说他让人叫了春华和秋实出去,说是吃完午膳后,打算再去一趟东市办点事,然后再回来。”
“哦。”闻时颂心想着,我又没有问,他爱回来不回来,干嘛和我说这些?真是莫名其妙。就像今天的这些菜,都是什么玩意,花里胡哨的,能好吃?“你……”
“奴婢已经让人安排好车驾,和太子妃殿下商量了回来的时辰,一到点就去东市接他,下午之前准能回来。”
闻时颂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话,只是夹菜的筷子倒是轻快了不少,虽然今天的菜色乍一看有些花哨,但吃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洪梁见太子有阴转晴,立刻又多嘴请示了一句:“需要奴婢去打听打听,太子妃殿下要做什么吗?”
“我很闲?”闻时颂嗤笑,他才不关心沈里。反正……他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昨天心野了没玩够,想今天继续玩回本呗,不然他还能干什么?
事实上,沈里能干的还挺多的。
这也是昨天晚上和闻时颂商量如何给小猫盐的时候,闻时颂带给他的灵感启发,二百斤盐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多,甚至有可能需要吃一生才能吃完。
但如果是对于一群人来说呢?
沈里习惯了现代独生子女、一家也就三口人的格局,连亲戚都少的可怜,也认不全,也就导致了他对此有很大的盲区,他总觉得哪怕是以家庭为单位,也很难消化掉两百斤盐。
但实际上,只需要一个上下五十口的小型家族,一年两百斤盐都未必能打住。
好比沈家,看上去只有沈老爷子、沈却金等人,可如果加上伺候他们的人呢?
这也是沈里找姑母真正要请教的问题,咱们家到底有几口人啊?
沈却金一脸“就这?”的不可思议,总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但还是实话实说:“如果加上各地庄子,我铺子上的人,还有你、祖父、青起、大哥的职田和永业田上的人,至少百口吧,怎么了?”
沈里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怎么了?当然是不用发愁盐的问题了啊,甚至连糖都能一并解决。
他准备像个放完寒暑假正准备归校的大学生,直接把他家搬空。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沈老爷子晚上吃饭,咂咂嘴,怀疑自己味觉失灵了,好半天才道:今天的菜……有些许寡淡啊,是为了健康开始少盐了吗?
厨娘:_:з∠_何止少盐啊,家里连糖都没了。
*斋郎、挽郎都是从魏晋到唐代独有的特色存在,唐朝以后就没有了,因为变成……直接蒙荫子孙了。以及,文里有斋娘,是根据血脉力量为上进行的合理演化,实际历史上是没有的,只有斋郎。
PS:最后还是写了一万字,整整一万字啊,救命,感觉整个人都被榨干了,脑子是再也动不了一点了,呜呜。
第25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五天:
我爱我家!
在连吃带拿“搜刮”家里这方面,上辈子还是个男大的沈里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卫生纸,洗衣液,洗头膏,乃至是水果饼干,成箱的牛奶,能拿的他是一点都不会放过。这辈子的沈里自然也不只是拿走了盐和糖,因为在他爷分到的职田里,就有一部分是专门种柳条的,年关将至,下面的庄子正好一次性把今年的收成都送到了京城的主家。
沈里在后院的库房里发现了满满一库房的柳条,虽然也不知道他阿翁囤柳条打算做什么吧,但反正他先借用啦。
感恩,啾咪。
沈里还专门留了个鬼画符一样的纸条贴在库房上给他阿翁,表示他问过阿婆(的牌位)了,阿婆没说不同意。
本来最近闲着无聊,正打算拿柳条追忆童年,编点藤织物的沈老爷子:“……”那你阿婆还没说她同意呢!
真的好气啊,但今天的告状名额已经用完了,只能明天再说。
宛如土匪进城一样的沈里,就这么带着一车车的货物,浩浩荡荡朝着开了市的东市进发了。嗯,车也用的是自己家的驴车。
车上满满的盐,糖,柳条,以及他让春华秋实给他买的小鱼干,有制作好的,也有生的。前者是为了完成任务,后者是真的为了帮助道观授之以渔。
闻时颂猜对了,看到道观的香火冷清,以及老道长哪怕自己身上打补丁也要救济小猫咪,沈里确实动了想顺带手帮一把的心思。他觉得贩卖小鱼干就是个不错的买卖,甚至都不用担心市场问题,直接卖给隔壁的百川青行就行。
百川青行养了那么多只猫,据说还有个狗院,小猫小狗还自己就有工资,这是多大的小动物市场啊。
沈家的厨娘彭娘子,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厨艺外,还会做全世界做好吃的猫饭,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投喂个流浪小动物,整个本务坊的野猫野狗吃过的都说好。
这种猫饭也没什么好敝帚自珍的,沈里很顺利的就拿到了制作食谱,甚至还有不少种类和花样。
他一股脑都送到了那个名曰三清,但实际上道观院子里只树立了一个狸奴雕像的道观。
看得出来老道长的猫奴属性很严重了。
在老道长一脸懵逼的开门后,沈里就点名表示,要把这些东西送给老道长的大咪。
其实沈里也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就送给小猫了,但既然彪子把老道长视作自己养的两脚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也是算的吧?
以防万一,沈里在送的时候,还专门挑了彪子老大在场的时候。
其实不算也没什么,就当做好事了,沈里这样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顺便还能多个经验,如果不行那以后就不这么送了。幸好,大概这傻逼游戏也考虑到了给动物送礼的艰难,所以,还是算了的。
看着弹窗上的任务唰唰达标,甚至还超出去了不少,沈里从来没玩过这么省心的游戏。原来这就是氪佬的世界吗?
玛德,哪怕自己这辈子也变成了一个万恶的有钱人,也很羡慕嫉妒恨啊。
满头花白头发的老道长本来是想要推辞的,可是……
沈里送的东西真的是他们道观现下最需要的。
老道长带着沈里入了观,沈里才发现他之前推断对了,这里确实不止养了彪子一只猫,就沈里目之所及的就有十好几只,并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残。
这些都是老道长捡来的,他平日里不只捡猫,也捡狗,捡小孩(?)。
因为他觉醒的血脉力量就是总能听到哭声。
不是人表面的哭声,而是来自心里的。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力量,年轻的时候老道长经常因为这份血脉力量而被嘲笑,因为它看起来是如此的没用,朝廷不会要,别人不会用,他也没办法依靠这份力量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反而还要被日日夜夜的哭声所困,吵闹到很难入眠是一方面,共情的心烦意乱是另外一方面。
所以老道长最终才万念俱灰,选择了出家入道。
但是带他的师父却摸着他的头说,因为你拥有一颗慈悲之心,注定要做尽慈悲之事。这世上多少人浑浑噩噩,只顾得上自己,而你却得到了上天的机缘,它在通过哭声指引你去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积德修福,功德无量。
师父还说,你没有办法救到所有人,所以才会自责,才会难过,但至少总有人或者动物会因你而获救啊,这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师父最后说,我们修道,修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以己之力,渡人渡己。
老道长修了一辈子道,念了一辈子的经,其实也没能参悟透师父说的到底是对是错,可至少他知道,他很高兴能在那个雨夜救下了大咪,看着它倔强而又顽强的活了下来,成长为了如今威风凛凛的模样。
老道长真的救了很多人和小动物,只是他能力有限,只能救它们一时,没办法养它们所有。
幸好,小狗能看家,小猫能捕鼠,觉醒了血脉力量的还能直接送到隔壁,老道长积极努力的为它们找到了一个家。
小孩子则可以送到慈幼局。
是的,大启是有专门收养孤儿的慈善机构的。
准确的说,不只是孤儿,老人,无力治病的病人,各地郡县都有专门的慈幼局来帮助他们。朝廷出了这笔钱,因为朝廷真的很缺人口。虽然不一定能照顾到所有的孤寡,但至少这些无力照顾自己的少数群体能够明白,他们并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无法生育的人家,也会去慈幼局抱养合适的孩子。
总之,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老弱病残了,但它们也不是没人要,它们都是老道长的宝贝。
“大咪是唯一的例外,喜欢它的人有很多,想要养它的人也有很多,但它……”老道长一脸愁眉。
彪子老大莫名的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它并不觉得是老道长在养它,而是它在养这一整个道观。
道观里的残疾动物虽然不如正常动物行动方便,却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和半散养的也差不多,经常跟着彪子老大外出打猎。
事实上,彪子今天就刚刚从山上打猎归来,老道长说它最近好像收了个很厉害的小弟,打的猎物一次比一次大。
之前还是野兔,今天已经变成山鸡了。
膘肥体壮,五彩斑斓的那种,看的沈里一愣一愣的,咪咪大王,恐怖如斯。
彪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它不只会偷隔壁养人,还会自己动手。
这真的是很通人性的一只小猫,它不仅理解了沈里的东西是送给它的,甚至理解了沈里送来的这些东西能帮道观里的大家渡过这个冬天,柳条不只可以给小猫做窝,还能烧火取暖。为表感谢,彪子难得对除了老道长以外的两脚兽,表现出了亲人的一面,尾巴高高竖起,叫声甜的不可思议。
最后,它还端端正正的坐到了沈里眼前。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后腿坐着,前肢支撑身体,像一座小小的猫咪雕像的笔直坐姿。昂首挺胸,微微前倾,用全身上下诠释着高傲的一句:人,我以小猫咪最高的荣耀赏赐你——抚摸我的脑袋。
沈里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类根本把持不住,当下就把小猫rua了个痛快。
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彪子大佬,却拥有一身哪怕是在小猫咪中都极其难得的柔软毛发,蓬松而又温暖,指尖穿过时,会带来像是在抚摸云朵一样的细腻触感。
摸的舒服了,它还会主动拿头来顶沈里,催促他再多摸两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动,宛如一辆小摩托。
沈里的任务已经做完了,那么,能帮助彪子觉醒了吗?
答案是不行。
因为……
他只是完成了觉醒任务的条件一,还有条件二呢,当时就一并写在弹窗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里还需要小猫主动给他一件礼物。
说真的,沈里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这大概才是这个任务里最难的部分。
因为如果是一个人,他可以直接和对方要,但他要怎么和小猫咪要一份礼物啊?他看着和他互动完,就带着道观里的小弟们去埋头苦吃的狸花猫,突然有一种肉包子打狗的绝望涌上心头。
沈里只能蹲下-身,试着和对方讲道理:“打个商量呗,大咪,我送了你们这么多东西,你也送我一个,什么都行,哪怕是路边的一朵小花都行。花,你懂吗?he—wu—a。”
他在现代就刷到过小猫给主人衔着花回来的视频。
什么花都行。
真的。
可惜,眼前的彪子老大不懂拼音,也根本没空分给沈里半个眼神。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听沈里说话,亦或者到底听没听懂,反正在酒足饭饱又兢兢业业给自己舔了半天蛋蛋之后,它就再次顺着高墙,跳上了屋顶,溜去了隔壁晒太阳。
沈里一算时间,也差不多到隔壁青行昨天说的上报时间了,他就想着不如顺道去看一下,万一滚灯已经在等着了呢?
结果,昨天还夸下海口的百川青行,如今只剩下了掌柜的一脸尴尬。
他表示有一个好消息,还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滚灯找到了。
他们的甲等猫小满真的是一只捕猎好手,咳,不是,是寻狗好手。这只三花女王在兢兢业业记住了滚灯的气息后,就先找到了拥有滚灯最浓郁气息的越王府。顺着越王府一路追下去,就发现了滚灯一路跌跌撞撞的痕迹。
并且,小满也不只有自己一只猫在追捕,它发动了不少城中的帮手,展开了堪称凶残的满城通缉。
在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方针下,小满在今天上午就得到了滚灯的准确消息。
但这就是坏消息的部分了,他们无法把滚灯带回来。
“为什么?”沈里懵了。
“因为滚灯在的地方,我们进不去。”
沈里:啊?哪里?
“宗正寺。”掌柜的也很是为难,报出这个地名之后,他都觉得自己像个故意搪塞任务的骗子。
而沈里:“……”
他的内心那真是一万句草你爹狂奔而过。但是从逻辑上讲,这事其实还挺合理,前面就说了,滚灯十分思念主人,又不适应京城,每天看着大门口,失踪那天也是在越王府的老仆去探望清河公主的时候……
这一大堆的条件下,滚灯确实很有可能是跟着老仆去找清河公主了。
可是……
从情感上讲,沈里真的很想骂街,合着我搭上钱搭上人,其实是在骑着驴找驴?滚灯一直都在我昨天就去过的宗正寺?
“这事我们真的办不成。”其他任何地方,百川青行都能想想办法,给找找人,哪怕是顺天府,他们都有认识的衙役。但是宗正寺可是管皇亲国戚的地方啊,还是当今太子在管,他们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去招惹那种地方。
掌柜的已经准备好退钱了,甚至是多赔点钱。
而沈里却只是摆摆手,让管钱的秋实送上了尾款:“不用了,你把小满再借我一会儿吧,等我去宗正寺里找到滚灯,就让人把小满给你送回来。”
掌柜:“!!!”宗正寺你都说进就进的?
等沈里到了宗正寺的时候,小满的帮手已经把整个宗正寺给围了,这真的是一只尽职尽责的小猫,虽然它进不去,但至少它可以保证里面的一草一物也休想跑出来。
三花女王站在猫群的最前面,听人类翻译官表示,它说您家小爷百分百还在宗正寺里面!
小满不满的跺了跺前肢,又喵喵叫了两声,因为它明明说的是,那只白色的傻狗还在里面。
看我的口型:傻狗,真的特别傻。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闻时颂:所以,太子妃今天回宫了吗?没有。
*慈幼局:这是宋代就真实存在的机构,不只是养孤儿,也养没有子女又无力再照顾自己的孤寡老人。就像文里说的,虽然不能帮助到所有,但至少帮助到了一部分,总有人能够获救。
第26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六天:
滚灯……
在宗正寺里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这只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的棉花面纱犬,眨巴了眨巴一双黑豆豆似的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就在一个月前,它还是清河郡的“皇太子”,过着与阿娘清河公主逍遥相伴的神仙日子。
每一天过的很充实,很快乐。那是想吃肉条有肉条,想玩球球有球球,全世界就不可能有人不爱它,因为整个清河郡都是它娘的。
小狗苦苦思索,还是没能在零星的回忆中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它每一天都只会觉得自己活的很开心。看见假山下一朵小花在倔强盛开会开心,看见顺着屋檐流下的如柱雨水会开心,甚至哪怕什么都不坐,只是就这么静静的趴在阿娘的脚边听她心脏跳动的事情,它也超开心的。
当然,最近让滚灯最开心的,还是它和阿娘从清河郡出发,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小狗不懂什么叫押解犯人回京,它只知道这一趟的旅程和阿娘过往的出行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有很多很多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的车。
哦,还是有不同寻常的地方的,这一次马车上的车窗是封死的,滚灯再没办法向过去那样,把毛茸茸的脑袋伸出窗外,去感受风中传来的独属于远方的丰富气息。但是没有关系,小狗在车里自己追自己的尾巴也能度过一天。
它阿娘最喜欢看它玩追尾巴的游戏啦。
除此以外,小狗的鼻子能闻到好几千种以上的气息,滚灯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也能透过车帘外源源不断传进来的味道,分辨这趟旅途的多姿多彩,并汪汪的复述给阿娘听。
阿娘总会听的很认真。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旅程的终点——京城雍畿。
人文荟萃,万国来朝,空气中的气味有些复杂,但滚灯还是很兴奋,因为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两脚兽。它喜欢两脚兽,老的,少的,高的,矮的,没有什么为什么,小狗喜欢人类是一种本能。
不过,它最爱的还是它的阿娘,每一天都香香的,会温柔将它抱起,一遍遍问“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啊”的阿娘。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乐观小狗想及此,难得有些垂头丧气,它们到了京城之后,阿娘就和它分开住了。
以前滚灯不是没有和阿娘分开过的,可是这一次也太久、太久了吧?
它已经不知道在大门口等了多少个太阳升起,又等了多少个月亮落下,而阿娘始终杳无音信。
滚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还要这样趴在门口等多久,才能等到阿娘来接它回家。它想它们的家了,那于烟鱼尾个有好多好多大院子,有各式各样的门,巷口还有一家让狗馋的直流口水的家。
然后,滚灯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谁拍了一下,或者其他什么,反正就是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整个世界突然亮了的感觉,就像以前它被阿娘捂着眼,然后阿娘突然放开了手之后很像,很多以前想不通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得好简单,看不明白的事情也好像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对于阿娘迟迟见不到人这件事,以前的小狗只会呜咽着耐心等待,而如今它却会茅塞顿开的想,既然迟迟等不来阿娘,那我完全可以自己去找阿娘呀。
很多年后滚灯明白了,它其实是在那一刻觉醒了血脉,以前混沌如稚子的大脑变得一片澄明。
但在刚刚觉醒的当下,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小狗只会想着,哇哦,我可真是个天才!
天才小狗还为此很是筹划了一番,好比它该如何去找到它娘。
根据滚灯的观察,每隔一到两天,这府上就会有一个年迈的嬢嬢,一出门就是一整天,然后带着一些属于阿娘的气味回来。它在阿娘的身边见过这个嬢嬢,准确的说,就是这个嬢嬢把它从阿娘身边带走的。
滚灯当时没能理解阿娘对它说的话,如今才一下子无师自通的理解了,阿娘说,这是梅婶,是小时候照顾过她的世仆,她也会照顾好你的。
小狗肯定的点点头,觉得梅婶一定知道阿娘在哪里,并且每隔一到两天就会去见她一次。
也就是说,它只要跟着梅婶,就能找到阿娘啦!
而今天,正好是梅婶再次出门的日子。
生怕路程遥远的机智小狗,还在狗狗祟祟跟上梅婶出发之前,猛猛喝了好多好多的水,并给自己叼了一块最大的骨头当储备量。
这真的是一只想的已经很完备的小狗了。
可惜,还是狗算不如天算,滚灯没想到它跟着梅婶的马车一出隆庆坊,左拐过了城东的春明门之后,那辆由两匹快马拉架的马车,就在城外的黄土大道上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
不管滚灯如何努力捯饬自己的四条小短腿,它也终究没追上王府从西域买来的大宛驹。那两匹高头大马跑的是如此快,快到滚灯的肺都要冒火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拉着马车一骑绝尘,在荡起的层层尘土中与它越来越远的拉开距离,直至彻底消失。
滚灯只能叼着骨头傻傻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它才哄好了自己,勇敢小狗,不怕困难。虽然马车跑了,但它依旧可以从风中分辨出马车残留的气息,再次开始沿途寻找梅婶啊。
只是这一路可真远啊,白色的小狗走走停停,直至变成了土黄色的小狗,它几乎算是横跨了一整座雍畿城,连骨头都啃完了,也还是没能找到阿娘和梅婶。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滚灯已经来不及回忆了,因为它以为无坚不摧的宗正寺大门,就这么直接被从里面打开了。之前那群像疯了一样满城通缉它的猫如水银泻地般的冲杀了进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嗅到了它的味道,并开始朝它逼近,呈现了一个越缩越小的包围圈。
小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当下就被吓的没着没落。眼里满是惊恐,耳朵紧贴脑袋,夹着尾巴在慌乱中左摇右看,四条腿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跑好了。
幸好,它最后还是顺应躲藏的本能,找到了一处假山的死角。
小狗的呼吸在剧烈奔跑后开始变得急促,它一边大喘气,一边想着,这个感觉它经历过啊,就在那个它始终找不到梅婶,又渴又饿又冷的下午,它被一群突然下山的野蜂疯狂追逐。
对此完全没有应对经验的小狗,只能像如今这样狼狈的东躲西藏。
直至……
一道像银膜一样的领域突然在它眼前张开,以它自己为圆心,在它瑟缩的角落里,形成了一道它自己也没算清楚到底有多少大的独特空间。
而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攻破它的防守。
那些像疯了一样的野蜂不行。
如今这些也像疯了一样的野猫也不行。
棉花小狗起初还很害怕,因为它也不怎么会控制这份保护自己的力量,不知道它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它何时会消失。但至少如今它终于又再次出现了,滚灯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只得意洋洋的站在结界的边缘处,看着外面的野猫步步逼近,却又只能站在原地拿它无可奈何。
它觉得它们肯定找不到它。
它藏的可好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能够看到过去痕迹的三花小猫,焦躁的在假山前一块固定的区域来回打转,它明明看到那只傻狗就跑到这里了啊。
狗呢?
怎么会凭空消失?
直至所有人都听到了从假山角落里传来的狗叫,汪汪汪,清晰而又脆耳。大家终于看到了站在结界里的小狗,保护它的结界无坚不摧,让猫无从下爪。
心情很好的滚灯是在说,没用的,放弃吧。
而这声音听在小满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漫漫的挑衅。三花女王这些年做了这么多青行的任务,还从来没被这么挑衅过,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只有沈里一脸懵逼的追着也跟了过来,他想着,他不是来开门找狗的吗?宗正寺也很给他这个太子妃面子,只是为什么好好的找狗,现在依稀、大概、可能要变成猫狗大战了?
以及,那个在角落里汪汪得意的狗,真的是他清河姨姨的滚灯吗?
他姨姨说滚灯是一只非常爱干净的白色小狗啊,这只怎么看怎么是灰褐色的,深浅不一的脏,胸前宛如大围脖的毛毛甚至是一绺一绺的,蒜瓣毛都出来了。
沈里真的不是很想承认这是他姨姨的狗啊。
最后还是越王府的老仆梅婶出了声,才终于确定了这确实是那只据说十分昂贵、远渡重洋从其他大洲而来的棉花面纱犬。
是的,梅婶也被春华和秋实接来了宗正寺。
这位为清河公主一家奉献一生、操碎了心的蜀地嬢嬢,此时已是满脸激动,差点喜极而泣,她用始终带着蜀地口音的官话不断喊着:“滚灯,灯灯,是我噻,梅嬢嬢,快来嬢嬢这里。”
小狗闻声立时往前凑了凑,但也就仅仅是凑了凑,它最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再不肯越雷池一步,没有从哪个谁也拿它无可奈何的结界里出来。
沈里等人也早就看不明白了,这只小狗是觉醒了血脉,怪不得会突然从王府里跑出来,还跑了这么远。觉醒的动物不仅在寿命上要比普通的动物更长,智商也会更加聪明,虽然不是完全像人类一样,还是保留了大部分兽性,但至少能够沟通了。
百川青行的人类翻译官立刻责无旁贷的挺身而出。
可惜……
在倔强小狗面前,再巧舌如簧的人类翻译官,也只能铩羽而归。因为不管这个百川的翻译官青手说什么,滚灯都不信。
他说:“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抓你。”
滚灯:“骗子!”
他说:“真的,我没有骗你,你看你家梅婶也在这里。”
滚灯:“我是不会出去的。”
他说:“我们可以帮你去见到你的主人。”
滚灯:“我老大说了,它不在,谁也别信!”
是的,流浪了短短几天,这只哪怕觉醒了血脉,智商也不算特别高,每天只会自得傻乐的小狗,给自己认了一个大哥。
就在它被野蜂狂追的那个下午,它的老大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身手,灵活的步伐,杀光了所有冲出来要给它一针的野蜂。
小狗参悟不透这些野蜂为什么追着它不放,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会叼着蜂巢刚好出现在这里,它只知道是它的老大救了它!
在老大不耐的对它挥爪时,其他老大的小弟都吓的后退了不止一步,只有滚灯超勇的,它开心的伸出了前爪,高高兴兴和老大来了个击掌。
是的,它觉得这是一个庆祝的击掌。
它以前和阿娘学过,学的可好啦。
老大:“……”
也是老大帮滚灯找到了阿娘所在的宗正寺,并在它无法进入阿娘所在的高塔时,每天白天兢兢业业的带着它打猎养活自己,晚上则伺机而动筹划着进塔的办法。
它的老大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大!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拿滚灯怎么办的时候,狸花老大彪子从天而降,像个英雄一样拯救了这一天。
它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在沈里身边现身了一下,那个灰不溜秋的傻大个,就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嗷呜嗷呜朝着它冲了过来,轻轻松松破了自己的结界。
滚灯的结界无坚不摧,但前提是它不能从里面出来,一旦迈过那条线,结界就破了。
但小狗此时已经不在乎了,它眼里只有老大,它有满腔的委屈要和老大诉说,它今天莫名其妙被满城的猫追了一天,而也是因为这些猫,导致它今天没能陪着老大一起去山上捕猎,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去抓野山鸡的!
野山鸡!
小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鸡呢。
滚灯为此还练习了很久的扑咬,既是想帮老大吃上这口肉,也是因为它盯上了那只野山鸡五彩斑斓的尾巴。在小狗以前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的颜色其实很少,大多不是黄色的就是灰蓝色的,直至觉醒了血脉,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是五颜六色的。
小狗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看的野山鸡,那必须也给它阿娘看看!
沈里看了看主动投怀送抱,把尾巴摇的像个螺旋桨的小狗,再看了看旁边一脸“人,不要大惊小怪,猫就是这么有魅力”的彪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没有关系,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打开游戏面板啊,想试试看滚灯能不能算小猫送给它的一件礼物。
结果……
真的算啊!
这就是来自猫猫的报恩啊。
他成了!
他的觉醒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在看到彪子老大的那天,找到滚灯的答案就已经送到了沈里的眼前。而彪子老大觉醒的关键,也在滚灯身上。
PS:如果里里是个五人副本队,那他现在的队伍配置就是:一个辅助(春华:降低存在感,清除怪的仇恨值),一个盾(滚灯:领域内绝对安全),一个主/副C(秋实:植物系远程猎手)。
他还缺一个拐,一个奶,或者一个近战,这个队伍就齐活儿了。
瞎扯淡小剧场:
闻时颂微笑:所以,太子妃今天回宫了吗?
还是没有呢。
PS:22号到25号,我们省作协和文联要召开第八届作代会,我有幸作为代表之一参会。但这几天的更新大概就会有些不太稳定了。还是那句话,能更我一定更,如果实在是来不及,会挂请假条,望大家见谅,么么哒。
这几章的错字也得等我开完会回家再开始修改了QAQ
第27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七天:
但是在沈里摁下觉醒键后,彪子老大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游戏面板上的角色信息进行了更新:
姓名:大咪/彪子。
年龄:6岁。
……
……
血脉力量:已觉醒。
至于到底觉醒了什么力量,那谁知道呢?彪子老大自己都不知道,它只知道那个经常帮小满等猫进行猫语翻译的愚蠢两脚兽,在和他相处了五年多之后,终于也能够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真是可喜可贺的学习速度啊,小猫垮起个批脸如是想。
担任人类翻译官角色的青手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再次尝试和彪子老大沟通:你能听懂我说了什么?真的能听懂吗?那你能跟我说两句话吗?
人类发出试图沟通的邀请。
小猫咪却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它细长的尾巴,把猫并不是很想和你说废话的气息表露无疑。
当彪子老大在过去还是一只普通狸花猫的时候,它也经常是这副神态,一时之间让青手小哥还真的有点难以分辨它到底是因为听懂了他的话而觉得他吵闹,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他。
直至一旁热情的白(灰?)毛小狗,在和梅婶热情贴贴完之后,就跑回来跃跃欲试的又要扑彪子,全身上下洋溢着“老大老大,我超爱你”的快乐。
彪子老大不仅会说话,还无师自通了阴阳大道,它对滚灯表示:你有本事靠我更近一点试试呢?
而滚灯听在耳朵里的就变成了,老大让我更靠近一点,诶嘿,老大贴贴~
彪子老大忍无可忍,口吐猫言:滚!
字正而又腔圆。
小狗超级惊讶,蓬蓬毛的脸上满是错愕,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老大,你竟然不是哑巴?
滚灯之前一直以为它的老大是个不能交流的哑巴猫,很体贴的从来不在老大面前提这件事。
不等彪子生气,滚灯已经和旁边蹲守的青手小哥一同手舞足蹈了起来,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快乐,又是那样的愚蠢,却也让彪子再没办法对他们多怒斥一个字,因为他们说的是:太好啦,彪子/老大真的能说话。
这也就代表着它觉醒了血脉。
他们彪子啊,能活得更久啦。
今天穿了身宝蓝色文武袖的沈里,听到动静也跟着凑了过来,好奇的问他们在开心什么,等青手小哥公布了这则好消息,他便也高举双手,加入了这个群魔乱舞的队伍。
太好啦,我们彪子以后就是一只长寿小猫啦。
当然,前提是彪子没有伴随太严重的觉醒后遗症,目前来看应该是没什么的,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小动物们当翻译的青手小哥对此很有经验,他对沈里表示,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找专业的血脉大夫来检查一下,我们青行可以代为推荐全雍畿最一流的专家。
那肯定是要检查的,不只是彪子,滚灯也要一起,不然清河公主不会放心的。只不过大夫就不需要劳烦百川青行了,因为再好也不会比封建皇室拥有的更好。
而鄙人不才,在皇室刚刚好有那么一点小关系,沈.太子妃.止也如是想。
沈里的“关系”此时此刻正阴沉着脸,一脸乌云密布的听没在东市接到人的洪梁徒弟,小心翼翼的禀报:“太、太子妃殿下说,今天下午有点事耽搁了,现在的时间太晚了,他不如回家再将就一晚,就不回来打扰您了。但他明天一早肯定回来,肯定!”
闻时颂把玩着手中咔咔作响的手串,似笑非笑的重复:“将就?打扰?”
沈郎君可真会说话啊。
在外面总爱拿鼻孔看人、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阴阳怪气死太监的小徒弟,此时正在伏低做小,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心里暗暗朝着师父洪梁疯狂喊救命。
洪梁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敢在太子殿下看不见的地方低头瞪了一眼那个蠢货,他当初就说不应该放春华秋实出宫,哪怕太子妃殿下坚持,也该只放一个,不留个“人质”的结果就是如今的乐不思蜀。
但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呢?洪总管只能捏着鼻子替徒弟收拾烂摊子,没办法,谁让这是他的亲侄子呢。
“不然奴婢再去一次吧,时间上肯定是来得及的。”洪梁说完,便又故意开始说反话,“太子妃才入宫不到三月,昨日已经和老将军说过一下午的话,聊表过相思了。”
闻时颂听到前一句时,还在冷笑,为什么要接?还接两次?说得好像他很想他回来似的,爱回不回。但在听到后一句后,负气太子大袖一挥,却只说了两个很没有出息的字:“随他。”
警报解除。
作为(自封的)全世界最了解太子闻时颂的人,洪总管虽然不是一小就伺候在太子身边,但半路出家的他还是掌握了一些伺候太子的小技巧的。
好比在与太子妃有关的事情上。
不管太子嘴上说得多强硬,只要是从太子妃的角度出发(不管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太子最终的选择肯定是偏向舍不得太子妃的方向的。
啧,还是太年轻。
沈里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又在沈家住了一晚,陪他阿翁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老雍畿早餐,水豆腐。
也就是豆腐脑。
沈老爷子要吃咸口浇卤的,搭配口感酥脆的炸鬼骨,一口下去,简直绝了。沈小姑为爱果腹,坚持要陪从小每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南方度过的阳邑县主吃甜口,豆香与糖气交织,暖意一路从胃袋暖到了心里。
两边泾渭分明的分坐圆桌两旁,在沈里进来时齐刷刷抬头,用眼神逼问:你坐哪边?
沈里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哪怕他坐中间,看似两边都选了,实则是两边都不选。
那沈里还能怎么办呢?
他……
选择了最有智慧的一条——既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他说:“我吃辣。”厨娘彭娘子亲自炒的辣椒,一勺下去,整个水豆腐的碗都变得红彤彤的,也让口水开始在口腔蔓延。
沈小姑用斥责的眼神怒视这个异端。
沈老爷子却状似不经意地说:“彭娘子的辣椒确实一绝,我们中午吃剁椒鱼头吧。”
什么剁椒?本来只是准备陪老爷子吃完早点就回东宫的沈里,如今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鱼头泡饼,越吃越有。
与此同时,天气晴,心情阴的东宫,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下朝后的太子,在看了眼洪梁,得到摇头的答复后,情绪比昨天更差了。
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东宫的官员交头接耳,互相反省,难道是因为斋郎站队一事给了殿下莫大的压力?但是没有道理啊,太子少傅表示,他家殿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先后去世,先太子病危,那前前后后发生了多少事啊?他家殿下甚至在送葬的时候,经历了险象环生的刺杀,当时殿下是什么表情来着?
好像根本就没有表情啊,对,就是没有表情,他只是从车驾上掀帘而出,在东宫亲卫的刀刃见血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张开了他那把据说连后羿都能射下的大弓。
弓身线条流畅而又刚毅,弓臂宽厚而光滑,弓弦至满月,箭矢如流星。
用血脉力量写满的红色符文,给了那把重弓不惧世间一切力量之势,带着仿佛要撕裂空间的呼啸之风,穿破了闻时颂想要穿破之物。
他就那么站在车头的猎猎风中,眼神冰冷,气势骇人。
这样的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被小小的斋郎一事压力到呢?
最终,商量来商量去也始终没能商量出一个结果的东宫群臣,只能觉得这是他们家殿下又到了喜怒无常的那几天。
每隔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就要来上这么一出,尤其是在和沈家的小郎君成婚之后,突然高兴和突然生气的频率就一直在逐步攀升,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就是工作狂社畜最恐怖的一面了,哪怕心情再怎么差劲,也完全不影响闻时颂在朝事上的忙碌,今天依旧是该咋咋,顶多是东宫臣属在去面见太子时提紧了嗓子,生怕哪句话不对,让殿下降下雷霆之怒。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一位勇士站了出来。
太子詹事。
只可能是太子詹事。
因为这个位置相当于是东宫的丞相,是整个东宫除了太子三师外,最高的行政长官,总管东宫一切事务。这一任的太子詹事叫韩鼎,韩大人在东宫官场混迹多年,是孝贤太子的“遗产”,对现任太子也是忠心耿耿,就是为人有些不拘小节。
不是一般人印象里那种老谋深算的文臣形象,虽然他确实也算个文臣,却好像是随时能扛起锄头,用结实的肌肉耕它个十几亩田的那种奇妙文臣。
也就只有他会挤眉弄眼地在吃午膳时,端着东宫提供给臣属的高级盒饭,就溜溜达达来了太子的书房。
闻时颂:“……”知不知道吃午饭的时候找顶头上司谈公事算犯法*啊?
韩詹事张口就是一种端着一碗稀粥蹲在村口拉家常的感觉,他说:“殿下,您听说了吗?就淑景殿那位的事。”
淑景殿是后宫众多宫殿中的一座,平平无奇,无甚优点,唯一被众人所知的,就是那里的女主人为老皇帝生下了三皇子。
也就是之前闻时颂暗中牵了御史台的线给他,但他还是不中用的那个蠢货三皇子。
太子詹事之所以说得这么隐晦,是因为大臣们对诸皇子公主多少还是有一些敬意的,这份敬意不来自皇子公主本身,而是来自对掌控欲越来越强的老皇帝的恐惧。据说他身边有个觉醒了谛听血脉的人,能听到世间一切之事。
当然,也不是所有,血脉的力量是有限的,对方使用能力的时间是有限的,使用范围也是有限的,甚至听到的内容也是有限的。
如果沈里在这里,他大概能解释的更简单——you know who。
你不能提他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带了魔法,只要你提,他就会知道。换言之,你不提,他就不知道。
只是谁也不知道老皇帝设置的关键词是什么,又会不会随时进行更改,以防万一,大家说话就越来越像是加密电码了。
唯有太子闻时颂无所畏惧,张口就是:“老三那个蠢货又干什么傻事了?”他当着老皇帝的面,也会说他三哥是个蠢货,根本不怕老皇帝知道这话是他说的。老皇帝身边那个耳报神要听也只能听到闻时颂的声音,而没办法得知他是在和谁说话。
“在斋郎争论甚嚣尘上的当下,那位想同时博取两边的好感。”
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又蠢又贪的人。
三皇子的母族势微不显,但作为皇帝活下来的第三个孩子,当年奉命照顾三皇子的还是老皇帝非常倚仗的老臣,如今对方已官至参知政事。大启采用的是群相制,也就是说没有明确的宰相头衔,但很多部门的大佬都拥有宰相的职权,参知政事便是其中之一。
拥有和参知政事的这份香火情,也是三皇子这个蠢货至今还能在朝堂蹦跶的主要原因。
孟参知出身武陵学院,是清流派中的清流派。老爷子一辈子为人清正,是如今朝中支持废除斋郎制度的代表人物之一。
三皇子在孟家长到六岁,本应该是天然的同盟。奈何长大之后的三皇子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不和孟参知亲近了,而是他有点受不了对方常年在耳边的说教,既想要孟家的支持,又主动亲近了世家一系。
成为了左摇右摆的骑墙派。
骑墙派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尤其是在两边已经旗帜鲜明要拉开阵仗对着干的时候。
三皇子这个大聪明干了一个什么事呢?
他对两边同时承诺会支持对方,并且不出一晚就被发现了。被发现之后还狡辩说,他只是想让两边能同时满意。
沈里都懂的道理,可想而知三皇子干得有多荒谬。
“这事决计没有两全之美,我们不可能让两方都满意,所以要早日做出决断,尽快下注。”韩詹事终于缓缓说出了他的本来目的。劝太子早日下场,别待价而沽地过了头,给其他皇子公主捡了便宜。
闻时颂自然不是愚蠢的三皇子,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要不说他和沈里是两口子呢,他表示,既然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吧。
显德殿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唐代,吃中午饭的时候,去面见丞相,真的算是犯法的,会有命令的处罚233333。
第28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八天: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做到让两边都不满意,平等的创死所有人呢?
太子闻时颂给出了答案。
——他昨天就已经让人去来回挑事了。
先是据说有世家放出风声,斋郎斋娘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不可变,必须保留,但他们也不忍心让天子一直为难,愿意主动退一步,好比精简人员,把官员子弟从蒙荫福泽中撤出。
而朝臣这边好像也提前就知道了会被盟友背刺,早有准备,立刻就进行了有效的反击,他们上书陛下,痛陈前朝王与马共治天下的利害弊端,简称绝不能姑息养奸,作势不正之风复燃。
简单来说就是支持斋郎斋娘制度的那一派,内部先打起来了。
他们不知道这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在他们内部挑拨的结果吗?那肯定不能啊。大家在这染缸一样的官场上都起起伏伏多少年了?什么借刀杀人,围魏救赵,他们没经历过?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会掐起来,是因为一个实际问题摆在了眼前,朝廷这几年确实有些冗官的征兆。
清流派在朝上如此反对的原因不仅仅是无才之人德不配位,而是朝廷现在就是一个萝卜一个抗,已经塞不下人了,多少科举取士的进士还在吏部熬资历等待分配。
他们必须要做出精简。
哪怕老皇帝有心照顾有功老臣,能够照顾的也很有限。很可能照顾了这家就没有下一家了,那如何保证自己一定是会被照顾的那个呢?那自然是尽可能的减少竞争者啊。
他们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最拿手的就是排除异己的把戏。
这种情况下,世家和朝臣又怎么可能不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闻时颂对于这种贷款利益分赃不均的行为嗤之以鼻,什么都还没到手呢,就先因为未来的分配问题打起来了,这种人能成什么事?你别问他们的势同水火是哪里来的,反正闻时颂就是很不屑这种水火就是了。
“所以,您其实也是支持清流派的吗?”东宫的左春坊老怀欣慰的看着太子,连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两分。
作为读书人出身又正儿八经经历了的科举的左春坊,虽不是清流一派,但在很多行事与举措上还是比较倾向于这些清流一派的同僚的。左右春坊在东宫就相当于是朝堂上的门下省与中书省,门下省是干什么的呢?就是审议召令,签署奏章,顺便给陛下进行谏言顾问的。
用沈里的话来说就是总裁秘书办。
六部的上级单位,群相制度中的一员。
四舍五入,这位左春坊也是个丞相,和韩詹事一样。
左春坊比韩詹事更有几分香火情的是,他是看着当今太子长大的,就像闻时颂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太子一样,左春坊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左春坊,他前十几年对自己的定位对标的一直是给王爷当参谋啊,没想到会成为东宫的好几把手。所以这二年左春坊一直过的胆战心惊,既怕自己干不好这个工作,也怕太子当不好太子。
但是如今一看,我们家太子虽然脾气急躁,性格不好,喜怒难辨,未来还有暴戾之嫌,但其实他完全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如今情绪已极尽暴躁边缘的太子,撇了眼笑的很傻的左春坊,共事多年,他还是会为左春坊既往死里怕事又长守如初的性格感到惊讶。
“殿下就像太子妃殿下一样呢。”左春坊见太子看过来,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他觉得他们都是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闻时颂被这一句硬控在原地,情绪不上不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撇嘴说:“我和那些自诩清流,实则沽名钓誉的家伙可说不到一块去,我并不支持他们。”
他只是支持废除斋郎制度。
但闻时颂看清流派也不是很爽。事实上,在对付世家的同时,他也在推进着找清流派的麻烦,只是如今事情还在发酵,没有让大部分朝臣意识到。
至于闻时颂为什么看不惯清流派,他并没有说。
可韩詹事痛快了。
他和太子一样,也是更倾向于选官要选有真本事的,只是一味党争的清流派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好比在这些清流中有不少酸儒,最近两年一直在鼓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断压缩朝中本就不多的女官的生存空间。
别问韩詹事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有意见,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而他那个小小年纪就觉醒了血脉的女儿,去年刚刚靠自己的本事考上进士。
他可不想她因为一些傻逼言论,就断送了女儿家在仕途上的大好前程。
所以,不管太子要对清流派做什么,韩詹事都举双手赞成。
见太子久久没有说话,韩詹事还问了句:“您是有什么为难的吗?”迫不及待想为太子冲锋陷阵。
可惜,太子当下根本没空讨论清流派,他只想知道去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能让沈里在这天的下午都还没有回宫!
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只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住在自己家里,那总会让沈里觉得更放松也更自在。
哪怕沈家理论上来说也不算穿越者沈里的家,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边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家里的装修方式,还是与他步调一致的生活作息,甚至是床边必有的一个方便他随时起夜喝水的放杯小桌都完美契合。
他没办法不爱沈家。
更不用说本就是沈家出身的春华秋实,虽然在东宫的长秋殿,他们也是尽己所能的把自家郎君照顾的很好,但很显然还是在熟悉的沈家能让他们更好的发挥。
他们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也知道该如何找更适合的人来完成不同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郎君在家里肉眼可见的更加开心。
沈里当然开心啦,家里各个都是人才,小姑说话又好听,最重要的是,阿翁让厨娘做的每一顿饭都超级无敌爆炸好吃,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沈里就是标准的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和他阿翁的口味十分适配,哪怕是那种最普通最常见的小吃,爷孙俩也能吃的满齿留香,幸福异常,顺便还要和旁边祖母的牌位说上一句,我们也给你烧了一份下去,你一定要试试。
然后吃着吃着吧,天就又要黑了。
比沈里看见的天更快黑的,是太子的脸,韩詹事和左春坊一左一右,和俩门神似的看着他,不让走,非要他说个一二三四五。
至少左春坊是真的很关心,太子殿下让世家吵起来只是第一步?就真的只是为了让所有人不痛快?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会变成这样。
闻时颂只能说:“我这次不是。”
反倒是左春坊说:“我才不信。”QAQ本性难移,积习难改,我太了解你了,你的神经病随根,是改不了的。
闻时颂:“……”
那让闻时颂还能怎么办呢?虽然他一直以来确实精神状态过于美丽了一些,但这一回真不是啊,他增加这几边的内斗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一直在心心念念给小儿子安排官职的韩仆射着急。
着急了,他才会有所求。
闻时颂还没有来得及真的出东宫,就先收到了韩仆射送给太子妃的感谢礼,他的老妻之前王夫人之前已经谢过一次了,而当时在王夫人口中“有些人相信她儿子觉醒与沈里这个福星有关,而有些人不信”的这个“有些人”,特指的就是她的丈夫韩仆射。
所以韩仆射如今这大张旗鼓的礼物送过来,到底是为了谁,也是一目了然。
他并不知道太子在暗中搞事,只是想求太子帮忙。
希望太子能尽快平息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至少对于他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好让他儿子能够脱身。
闻时颂也是没和对方客气,用还礼的方式,让人回了一箱清河郡的特产。
这就是他索要的报酬,意思简单而又直白,想要你儿子后半生无忧,就给我往死里对付博陵赵氏,救下清河公主。
烦人的事都解决了,太子也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亲自去接沈里回家。
结果东宫的总管太监洪梁却已经喜出望外的来表示,太子妃已经回来啦。
是的,沈里终于还是赶在天彻底黑下来,宫门落锁之前,回到了东宫,事实上,他此时就正坐在光大殿里,等着闻时颂从显德殿下班回来呢。
这回轮到闻时颂说,我才不信。
沈里怎么可能主动回来?
但沈里真的端坐在光大殿偏殿的暖阁里,少年眉眼清扬,丹唇外朗,在四周昏黄的宫灯下,被一跳一跳的灯光照的朦胧而又神秘,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纱,那是在闻时颂最美好的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平和景象。此时此刻,此时此地,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而当沈里抬头看到他时,也不会对他怒目而视,只是笑着说:“你回来啦。”
闻时颂一边努力没让自己驻足静静观赏,一边用最大的手劲握紧拳头,确定了很疼,也确定了这确实不在梦里。
也就是说……
“你又干嘛了?”沈里对于他,永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皇兄无奈而又头疼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响起,他说,於菟,我们在帮喜欢的朋友解决烦恼时,一般会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让我来帮你吧,而不是冷冰冰的说你又干嘛了。
沈郎君露出了标准的尴尬笑容,对着明显揣着火气的太子,努力讨好的说:“咳,我是来给你介绍家庭新成员的。”
并搭配了一脸“是的,我们要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啦,你开不开心”的表情。
闻时颂:?
成婚仨月,孩子六岁,你猜我开不开心?
然后,沈里就抱出了他藏在背后,其实并没有藏的很好的一猫一狗,滚灯是清河公主让他帮忙照顾的,而彪子老大则是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对方愿意跟着他,近身观察一下它的血脉力量的。
“恭喜殿下,年纪轻轻就能猫狗双全了呢。”先斩后奏的太子妃努力恭维。
而闻时颂能说什么呢?
明明他这两天已经快要被沈里气死了,气到恨不能先杀了对方再杀了自己再复活对方,但他最后却只是说:“这俩个带毛的玩意不许上我的床榻。”
已经带着滚灯和彪子坐在太子寝宫软塌上的沈里:“呃……”
太子彻底狂暴:至少上床之前要先给它们擦一遍jio!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沈里:万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闻时颂!
PS:这两天快死过去了,我真的感觉我快要厥过去了。
好消息是,我趁着参会,要到了刘慈欣老师的签名,坏消息是……明天我真的扛不住了,25号休息一天,咱们26号见啊,爱大家。
第29章 入主东宫第二十九天:
隔日休朝。
滴漏过了五更三点,太子准时清醒,他几乎每一天都是这个时间,在整个北内还笼罩在一片静谧夜色之中的时候,闻时颂已经起身更衣梳洗了。
常朝穿从省服,大朝戴远游冠,今天只是燕居在东宫办公,闻时颂穿的就比较随意了,圆领袍,乌纱帽*,龙章藻纹,通身的暮山紫锻显得贵气浑然天成。但可惜古代的高级社畜并无暇欣赏,他只是在匆匆给自己穿戴好玉带后就前往了显德殿,准备开始这充实的一天。
是的,大启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比较特立独行,一般不喜常人近身伺候,倒不是洁癖,就是……
小时候他刚回宫,还在母后的宫中暂居时,常看到隔壁殿的沈小里鼓着一张包子脸,一板一眼的对照顾他的宫人说:“老师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至于是哪个老师,又是什么时候见到的这位老师,沈小里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反正他就是很坚持要自己来,哪怕领口盘扣这种高难度操作会十分为难他的那双肉手,他也没有放弃,只是低着头,抿着唇,认真的情绪都快要溢出脸颊。
当然,与困难等价的,是排除万难成功后那一刻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成就感。
闻时颂也曾反思过,他如今如此喜欢挑战与人争斗的感觉,一切的最初大概就是源自于当年的那一幕,他想知道沈里为什么能那么快乐,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北长尾山雀。
不得不说……
人是没办法共情小时候的自己的。
至少长大之后的闻时颂,觉得他共情不了自己当年的傻逼想法,他为什么要好奇沈里为什么快乐?当然,闻时颂觉得沈里也共情不了他自己小时候,不然沈里和他身边那俩和门神似的春华秋实,为什么能如此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早已行过冠礼,是个成年男人的大启太子,不屑的撇撇嘴,在心里阴阳怪气了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阴暗小蘑菇,不,是阴暗大蘑菇例行在心里蛐蛐完沈里之后,就成熟稳重的迈入了殿内,开始处理堆成小山的奏疏,有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特别热爱工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他早上眺望的东宫东北角再不是空空荡荡。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狂,太子闻时颂的这一天还是挺忙的,他端坐于梨花木的桌案前,一埋头俯首就是一两个时辰。
再抬头时,脖子都是僵的,稍微一动,感觉就像沈里之前某天兴之所至突然找出来的铜锈老玩具,连缝隙之中都在咔咔作响。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差不多就俩选择,要么找专业的人按按,要么自己瞎胡乱活动活动。
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闻时颂当然是选择……
站起来去窗前远眺啊。
别问眺望什么,就是个从小到大学来的习惯,沈小里说这样能保持视力健康,闻小颂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只是莫名其妙就把这份习惯保持到了今天。
殿里的轩窗宽大而又敞阔,能将庭前的中式美学一览无余,两指宽的木挡上又有一些匠人的巧思,让外面很难窥见殿内主人的一举一动。
也是在这个窗前,闻时颂惊讶的看到了沈里。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沈里,天上下红雨?现在还不到晌午,沈里竟然就醒了。
作为晚睡晚起的终身代言、自封的全球推广大使,沈里一般很少能看到午时以前的太阳。
但今天他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选择穿了身宝蓝色的冬袍,披着滚毛大氅,在院中缓慢踱步,就像个晒太阳遛弯的老大爷,手上牵根绳,绳上拴条狗。
沈里今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就是为了出门来遛狗的。
每一个养狗人都是从“真的很喜欢早起,有种魂飞魄散”的优美精神状态中锻炼出来的,不管刮风还是下雨,犟种狗都要在路上。沈郎君新手上路,老天爷还算照顾,给了他一个日头晴朗,冬日可爱的早上。
大太监洪梁一甩拂尘,适时现身,对太子殿下禀报:“后院的御兽园当初建的不算大,如今仅能供常、胜二位将军居住,滚灯小爷就住在了长秋殿。”
闻时颂甚至是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常胜将军说的是剑南道今岁上供的两头食铁兽。他对它们兴趣不大,能记住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沈里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近距离接触。闻时颂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至少在他找到能够御兽一类觉醒血脉的人之前不行。
“太子妃殿下十分喜欢清河公主的这只棉花面纱犬……”
“所以就决定在整个东宫遛狗?”闻时颂嗤笑,打断了洪梁的话。
洪总管猛猛摇头:“不是,棉花面纱犬的活动范围不算大。”至少占地面积其实已经十分庞大的长秋殿就足够了,“是殿下养的那只狸奴。”
小猫不需要溜,但小猫需要拱卫地盘,每天都会在自己的领地内进行巡逻。
在沈里看来,是他暂时性的收养了彪子老大,年纪轻轻就走上了猫狗双全的幸福人生,但在彪子老子看来,它觉得它是来给沈里当青手的,就像小满它们一样。只不过小满赚的是实打实的银子,能自己买小鱼干,而它赚的是道观的接济。
虽然狸花生来就是一副“不服就干”的表情,但其实彪子老大还是蛮明事理的,至少它知道是沈里帮助了清风观,帮助了他养的老道士,而滚灯其实算是自己送上的门,不能完全算作它的感谢,所以彪子老大决定来东宫保护一段时间看起来就很弱的沈里。
它昨晚其实就已经勤勤恳恳把整个东宫都跑完一圈了,确定了领地范围,观察了基本敌情,今天上午就是来进行重复标记的。
彪子老大一走,忠诚的小弟滚灯立刻跟上,新晋铲屎官沈里自然也就只能拿出了遛狗绳,毕竟遛狗不栓绳,等于狗溜人。
当然,沈里也可以选择让身边伺候的宫人替他遛狗。
但自从发生了雍畿流浪事件之后,这只以前见谁都摇尾巴的精神抚慰犬,如今就变得有点只黏它认定的人了。好比它阿娘清河公主,也好比阿娘抚摸着它的头,亲口告诉它的,这是你里里哥哥,灯灯这段时间先住在哥哥家好不好?
在正式得到滚灯的点头同意后,这次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滚灯答应了来做客,就不会再因为过度思念阿娘而乱跑,但沈里怕滚灯不适应,就想着不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个时候又想起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窗前紫袍太子挑眉,看起来不是很满意。
不过闻时颂的这种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很快就到了这一天的中午,他就又和端着一碗面条溜溜达达来找他吃午膳的韩詹事,一起看见了沈里这天第二次来溜他的狗。
这一趟的小沈郎君明显已经过了初次养狗的新鲜劲儿,没了早上的轻快,步履十分缓慢。
小狗对于这种习以为常,十分快活。
但彪子老大就不行了,它时刻在“再催促一下这没用的两脚兽吧”和“我是不是应该保持狸花猫热爱弃养两脚兽的优良传统”之间徘徊,小猫咪真的不是很能理解自己的雇主怎么能走的这么慢,它都来来回回跑两圈了,沈里眼前的花砖也没见走少几块。
哪怕栓了绳还是像狗遛人的沈里,正在大太阳下曝晒,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太阳了,脖子上的毛毛领可以被毫不客气的扯下去,但遛狗的道路却仿佛没有尽头。
东宫到底建的有多大啊?这些该死的封建阶级。
据说以前的汉朝,仅皇宫的面积就占据了整个都城的三分之二,那些皇帝真的走遍过自己的家吗?费不费鞋?(不是)
最可怕的是,彪子老大一天三溜,也就是说这样的旅程沈里晚上还有一趟。
这个时候的沈里又开始觉得冷了,沈小郎君自小就是如此,被娇惯着长大,是冷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就像光大殿外的那些盛兰,非得空气正正好才能茁壮成长。
不过沈里还是得说,雍畿冬天的天气真的很神经病,昼夜温差极大,还干燥,冷风吹的人脸疼。
然后,一道阴影就出现在了沈里的眼前,不等沈里看清楚是谁,遛狗绳已经被闻时颂接了过去。
沈里:?
闻时颂挑眉:“我的宫,我的狗,我不能溜?”
“能啊。”沈里嘴上是这么说的,脸上的表情却是“你行吗?”,滚灯很认生的。
结果,滚灯对闻时颂热情的不可思议,大概是因为清河公主和闻时颂毕竟有一些七拐八拐的血缘关系吧,虽然不是亲姑侄,但堂的也没有远多少。
滚灯……只觉得自己可聪明了,正在积极和彪子老大交流:【老大,老大,看,这是我们养的两脚兽的养的两脚兽诶。】
这话说的有点有些绕,简单来说就是彪子和滚灯觉得闻时颂是沈里养的“宠物”。
为什么会有这种大聪明的认知呢?
因为它俩早在昨天就注意到了一件事,今天三次路过显德殿,也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个观点——沈里在哪里,闻时颂的眼神就在哪里。
滚灯对彪子老大信誓旦旦:【他看里里哥哥的眼神,和我看我阿娘的一模一样,所以没错的,他们都是说我是我阿娘养的,那他肯定也是里里哥哥养的两脚兽!】
作者有话要说:
*乌纱帽:太子服饰来自《旧唐书》和《新唐书》中的记载,一共分六种,衮冕、远游冠、公服、乌纱帽、弁服、平巾帻,不同的社交场合唐代的太子会穿不同的服饰,其中的乌纱帽就是太子在视事及燕见宾客时穿着的服装。(这段资料信息来自百度百科)。PS:龙章藻纹其实是绣在衮服上的,我知道个人觉得好看,就给张冠李戴在公服上面了。
第30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天:
一天三溜的旅程一旦开始,便没有办法结束。
就像和命运签订了契约的魔法少女(不是)。
魔法少男沈里,感觉自己这一天天的都快死过去了,宛如一具麻木的只知道行走的丧尸,每天和人打招呼的方式也从“早上好”变成了“早上坏”。可他没有一天想过要放弃去遛滚灯和彪子老大,因为他明显是能感觉到有他陪伴时,小猫小狗是更开心的。
就像沈里之前带着它们去找宫里的御医检查,只要他坐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内,它们就不会害怕,配合的也十分积极。
至于检查结果……
这就有点一言难尽了。滚灯和彪子老大都有觉醒后遗症,只是这些后遗症也像觉醒的血脉一样千奇百怪,并不全是影响生死的,好比滚灯和彪子老大就不是。
滚灯的后遗症是食欲增大,一顿饭所需的食量已经快要赶上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了。据给他看病的御兽医所说,滚灯每次使用它那个堪称绝对领域的防御血脉时,就会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使用血脉的时间越长,后续反噬的食欲就会越大。
这种能够用钱解决的后遗症,真的是很小的问题。
彪子老大的后遗症就有点微妙了,它被迫绝了个育。准确的说是性-欲下降,已经大概只能走无情道修的路子了。
沈里震惊:“还、还有这样的呢?”
“您不知道吗?”御兽医却是一脸诧异,委婉表示,“这种,呃,‘清心寡欲’其实还算常见?据臣所知的就有好几个,不只在动物里会发生。”
也就是说人类也一样呗,沈里想道。他从御兽医里得知,这种后遗症也不只是会毫无想法,有些是有想法但没有生育能力。
——能力强大吗?用生育换的。
在一些人看来,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用自己本身就不需要的东西,换来了强大的力量。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苦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唯一还算欣慰的消息,就是后遗症像病一样,不是完全不能治愈的。
沈里只能低头看了看彪子老大,这只长相非常传统的狸花猫正在努力舔毛,感受到被注视的视线后也抬头给面子的看了看沈里,就好像在说:【人,什么事?】
考虑到彪子老大半流浪猫的特性,现代人沈里摇摇头,他又觉得好像绝育了也没什么。
总之,这段时间沈里对于这一猫一狗,尤其是彪子老大,那真的是充满了怜爱,也就把这一天三溜给坚持下去。
当然,沈里的坚持和每天溜达的时候能去显德殿蹭点好吃的也有一定的关系。
是的,蹭吃蹭喝。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沈里就神奇的发现,不管他早中晚哪个时辰去遛狗,路过显德殿的时候,太子闻时颂总在吃好吃的。
今天汉宫棋明天长生粥的,每一道都是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由东宫的小厨房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可以说是非常合沈里的口味了,天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合,沈里一度觉得东宫的厨子是不是和沈家的彭娘子偷过师,不然为什么能做的如此相似?
咳,沈里在长秋殿也不是不能吃到这些,只是吧,在他遛狗遛的又累又困,饥寒交迫的时候,看见殿中之人暖暖和和的美美吃饭,他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脚,不走过去眼巴巴的问一句:“好吃吗?”
那肯定好吃啊。
太子闻时颂也不是什么真的不懂的人,学着小时候沈里到处与人分享食物的样子,回了一句:“你尝尝?”
沈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是不会和闻时颂客气的,入座之后就端着碗筷开心吃了起来,味道和他一味的一样好,不,是比他以为的还要好,充满惊喜。
至于哪里多出来的一双碗筷,别问,问闻时颂也只会说不知道。
而沈里吃的满脑子只剩下了,没人能拒绝在风霜满面的时候吃上一碗热乎的,没有人!
一开始沈里他们俩人还只是一起吃个早膳,后面就增加了午膳,再然后……东宫掌膳的女官现在和秋实商量太子妃一天三餐的菜单时,已经直接跟着太子这边的走了。或者说,太子这边的菜单就是根据太子妃的喜好来开始做删减增加。
大太监洪梁简直要感动哭了,成婚三月,太子和太子妃终于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非常和平共处的那种。太子殿下的心情也明显好了很多,每一天都很有期待的那种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中午惯例爱端着东宫“盒饭”来和太子蹭饭的韩詹事。
某日中午,他就被东宫的大总管洪梁正儿八经的拦在了殿外,并再次被告知“朝廷明令,凡百官于膳时,不得请见,违者以不敬论”,简单来说就是,吃饭的时候太子殿下不想看见你。韩詹事痛失饭搭子。
而沈里这边,两个人一起吃饭——当然,还有一猫一狗,滚灯食欲得到了充分满足——自然是不可能不说话的。
一开始还只是尬聊,后面慢慢熟悉起来,话题就多了,也有趣了起来,最近直接渐入佳境。
甚至到了这天上早朝的闻时颂一直没回来,沈里习惯性的开始在显德殿等待对方的程度。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等,明明闻时颂没有和他约定什么的,可他就有一种如果他自己先吃了,闻时颂回来之后一定会很伤心的感觉。
沈里的感觉没有错,在闻时颂好不容易结束了朝廷上的争执,回到显德殿时,他明显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与愤怒的。
当然,这不是针对沈里,而是针对那些耽误了他吃饭的傻逼。
随着离沈里每天遛狗的时间越来越远,闻时颂站在朝廷上的脸色就愈发难看,偏偏他还没有办法结束早朝,因为韩仆射终于按照约定对博陵赵氏发难了。
事关清河公主的生死,闻时颂再怎么归心似箭,也只能忍下去。
但忍归忍,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尤其是在他意识到他有可能连午膳都要错过之后,他直接进入了狂暴模式。匆匆赶回东宫,进入显德殿时,一边走一边脱下鹤氅的闻时颂,就像是带来了漫天的风雪,让本来因为地龙而温暖如初的大殿都一夜回到了初冬。
闻时颂刚想张口,就愕然发现沈里根本没走,他只是选择窝在了视线死角的软塌上,正在百无聊赖的一边和一猫一狗看书,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其他跟着太子一起进来,想劝殿下息怒的东宫臣属见到里面有人也很懵逼,但还是本能的选择了先给太子妃请安。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沈里渐渐适应了和闻时颂一起吃饭,这些东宫臣属也适应了每天都能看见好几回之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太子妃。
闻时颂在看见沈里的那一刻,胸中的郁结之气就已经消散了大半,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气的,一如他皇兄当年告诉他的,不要把外面的气带回家里。闻时颂的语气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他放低声音对沈里说:“怎么这个时候吃点心?中午没吃饱?”
沈里直接回:“我就没吃,一直在等你啊。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开饭吧?”然后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还是,呃,你们先工作?我再等等。”
他话音未落,一向不拘小节的韩詹事已经第一个带头往外溜了,他甚至都没请示太子行不行,就已经这么行动了。事实证明,行,很行,连太子看韩詹事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其他东宫臣属也不是傻子,一看太子这个态度,那自然是退的比潮水还快,不一会儿显德殿就空了,宛如根本没人来过。
闻时颂也是一脸“什么臣属?哪里有工作?”的表情,只是说:“嗯,咱们摆膳吧。但下次我要是被朝事耽搁了,你就别等了。”
明明他是这么说的,可沈里就是莫名从这句里听到了他当初的那句“好吃吗?”。
所以,就像闻时颂回了他一句“你尝尝”,他如今说的是:“不要,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我等你又不代表我会饿着,你这边的点心也挺好吃。”
当晚,东宫的点心娘子就得到了一笔足够在老家买套大宅子的赏金。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左春坊:我们太子呀!打小就聪明,特别善于学习,能举一反三。
闻时颂:感谢大自然(沈老爷子)的馈赠,顺便,我现在觉得猫狗双全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