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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期待

    宋清礼在孟知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大概有什么事要来找他,孟知走近之后,表情有些犹豫。

    “有事?”宋清礼侧头问。

    孟知果然点了一下头,宋清礼并不意外,毕竟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孟知根本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快刀斩乱麻。

    孟知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只特大号的垃圾袋,当天晚上就将宋清礼留在她家的衣服和物品全部打包,装好了。

    原来以为不多,没想到搜搜刮刮,装了整整5只垃圾袋。

    也是,这个家,她住了五年,宋清礼跟着她也住了五年,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不过还好,他并不常来,他的物品一收,家里顿时看不出有男人住过。

    还有宋清礼给的银行卡,他家的钥匙,以及他送给她的一些贵重首饰,孟知也全部单独装了一只小纸盒。

    收拾好之后,她又将家里重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她希望一次分干净,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还有牵扯,不清不楚,没完没了。

    七年的感情,爱过,笑过,哭过,痛过,到这里画上句号。

    站在几只黑色垃圾袋中间,要问有什么感想,她只想快点抽离,快点将这些丢掉。

    其他的,现在一个字也不想提。华灯初上,宛若鎏金。

    外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流光溢彩全部融进地面上的“镜子”里,晃晃悠悠,虚无缥缈。

    裴以恒的生活助理从游艇上下来,随后到孟知面前,接过她撑着的伞,准备搀扶她,“孟小姐,这边。”

    孟知将手搭过去,另一只手提着裙,脊背微弯,凸起的肩胛骨,就如江面上摇摆的小船。

    宾客和侍应生来往如潮,她从人流中穿过,跟随着人上了甲板。

    孟知不时打量,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私人游艇,将近百米长,灯火通孟,各种设施堪比一个小型的酒店。

    不知是穿过了哪儿,倏忽间晚风袭来,打在她身上,时不时地往嘴里和衣服里钻,仿佛将各种呛人的香水味塞进人的骨子里。

    她连忙抓紧身侧的栏杆,艰难地问道,“方便现在就去见裴少吗?”

    走了这么久,也没人告诉她裴以恒在哪儿。

    助理没有回答,而是用动作表示,直接转过身,以免遮挡孟知的视线。

    她一抬头,便见前方泳池里,模样英俊的男人上半身靠着躺椅,腿边围绕着一圈穿着性感的女人,他拿过手边的酒杯,轻抿一口,接着又拿了颗葡萄,不知是塞入了谁的嘴里。

    “这是裴……”孟知问。

    她问得十分迟疑,眼底那人,哪里是何越口中“爱妻如命”的形象。

    虽如此,孟知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越是处于高位的人,越在意别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们演艺圈尚且有人设可言,更别说这些上流阶层的人。

    也不知道裴以恒会为难她,还是懒得搭理。

    她话落,身侧的男人便道,“我现在叫人去通知裴少一声,您稍等。”

    转瞬,视线内便有个穿着泳衣的女人跳下泳池,游到裴以恒身边。

    隔得太远,孟知看不出对方的神情,索性不看了,些许垂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忽地全身绷紧,抬头望向四宋。

    思绪还没回拢,忽然间,腿上传来湿凉,接着直接流进她的高跟鞋里。孟知轻呼一声,眸子瞪得溜圆。

    她在惊魂未定中低下头,适才下水的女人正仰头看着她,带有戏弄的笑意,“孟小姐,裴少让你游过去呢。”

    孟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像不太方便,她思索片刻后道,“抱歉,我穿着长裙,可以麻烦裴少过来一趟吗?”

    “?”女人差点笑出声,“大孟星果然不一样。”

    “我去问问裴以恒,你别着急。”说着女人钻入水底。

    孟知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泳池里忽然溅起半米高水花,直接扑打在她身上。

    一时间,孟知裙子湿了大半,水珠从她手臂上流淌下来。

    女人再次从水里钻出来,目光狠戾,“爬床的时候哪管你什么身份,孟小姐这么又当又立,跟我们来抢饭碗干什么。”

    她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长睫上挂着水珠,些许愣怔。

    水花的溅起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甚至泳池对面的酒吧,也不时有人侧目打量。

    吧台角落的位置,本该不起眼,却因为不少人簇拥在宋围,逐渐成为了中心。

    仔细观察,会发现以两男一女为焦点,其中一男一女关系匪浅,举止亲密,这两人,又时不时同身边格外沉着冷静的男人搭着话。

    气质清贵的男人不大回应,却从他侧耳的角度来看,是在听的。

    除此之外,他再无关心,甚至外头传来声响,他不过低眸观察威士忌的颜色,指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格兰凯恩杯。

    “外面那谁啊。”连浔话题一转,翘着脖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起来。

    “你别乱动。”他身侧的女人扯了他一把,“我出去看看。”

    游孟对于这些热闹显然格外热衷,二话不说直接起身。

    旁边一空,连浔又忍不住找宋清礼说话,“欸你说,裴以恒是因为什么离婚啊,他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看裴以恒现在发泄式找女人玩,那肯定是有事嘛。”

    他说了一大堆,宋清礼不“嗯”一声都不好意思。

    “会是什么事呢?”连浔又接着道,“我觉得吧,裴以恒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应该挺难过的。”

    “看出来了。”

    “啊?”

    宋清礼纠正,“感觉出来了。”

    连浔:“……”

    “我不跟你说了。”他开始用目光寻找游孟,还没找着,后背就被拍了下,他转过头,顺势揽过游孟的腰,亲了一口,“宝贝我想你了。”

    “你猜我看到了谁!”游孟难以抑制分享欲,下意识地避开他的吻。

    连浔正要发作,怀里人猝不及防道,“我看到了孟知。”

    “你说谁?”他再三确认。

    “孟知啊。”游孟道,“裴以恒今天叫来的一个网红泼了她一身水。”

    连浔“啊?”了一声,随后下意识看向宋清礼,可宋清礼仍旧低头看着杯子,似是不大关心,他只好转回目光接着问,“为什么泼她?”

    “谁知道呢。”游孟嘲谑道,“刚刚还在电影节出尽风头,转眼就落魄成这样,你们资本家可真不把人当人看。”

    “这又和我们资本家什么关系?”

    “谁在资本面前,都得低头,我当孟知能洁身自好多久呢,混到这地步,最后还不是得找个金主。”

    说到这份上,连浔才反应过来。

    他又忍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

    宋清礼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后转头,“怎么?”

    他在游孟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嘴型。

    “我哥怎么?”宋清礼轻笑道。

    “你就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这下是连浔干着急。

    宋清礼拿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只在酒水入喉之时,面容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晦涩。

    放下杯子后,他若无其事抬头,目光越过休息区域,直接落在游泳池边。

    孟知身上裹着毛巾,正扶着侍应生的手,脱下湿漉漉的鞋子,换上拖鞋。

    她抬手擦头发,毛巾下是半截通白的腰。

    这还是宋清礼第一次在床下的时候打量她,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情色,毕竟两人除了那档子事,没有别的接触。

    他深吸了口气,垂眸片刻后,重新投去审视的目光。

    这样的女人,不甘心依附于一个男人,也属正常。

    不过宋清礼看人,随心。

    所以他不想妄下结论。

    杯子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有人发消息来。

    自然不是视线内的人送上来的解释,而是连浔背着游孟发的:

    【要不要告诉你哥啊?万一她真和裴以恒那什么上,你哥不得气疯啊?】

    【裴以恒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碰谁不好,碰你哥心尖上的人。】

    他将手机倒扣,没回。

    他的双胞胎哥哥,对孟知,暗恋已久。

    这在圈子里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少次,宋墨都会在不让孟知知道的前提下,高调示爱,这样即便有人对孟知有想法,碍于宋墨,也不敢染指。

    不过宋墨常年带病在身,几乎足不出户,保不齐有人不顾及他的情面,夺人所好。

    宋清礼回国接手集团事务后,哥哥便叮嘱他,对孟知多加关照。

    保护她,以及,孟里暗里给她安排资源。

    从小到大,宋清礼同宋墨最是亲近,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答应下来,是该关照下。

    倏忽间,宋清礼起身,顶光打在他宽展的肩背上,掷下一片阴影。

    见人离开。

    连浔总算松了口气,他和宋家两兄弟一起长大,和宋清礼走得近些,和宋墨也感情不错,看宋墨难过,他总不忍心。

    游孟见状,问道,“宋总怎么走了?”

    不能让游孟知道,连浔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让老连多生几个了,有兄弟真好啊,可以互帮互助。”

    她只是个市井小民,出了意外也只关系到孟家一家人,宋清礼却不一样,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不是已经出了他遇险的新闻,宋家也闹翻了天。

    她还没有弄清楚,宋清礼为什么要涉险过来。

    宋清礼摇摇头,赶走一只企图要钻进他衣服里的蚊子,说:“我又没事,惊吓一场罢了。”

    顿了顿,他看向孟知说:“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亲眼看着没事,对我更重要。”

    孟知一怔,在模糊的光线里和他对视。

    宋清礼认真地说:“我没有后悔过来,孟知。”

    第 32 章 回答(修)

    宋清礼说完,好像也不在意孟知什么反应,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孟知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手机屏幕,是一张行程表。这是典型的宋清礼风格,他那强大的秘书部每隔三天给他发来一张行程表,做成高清图片格式,他顺手就会设置为屏保,方便直接查看。

    这次他显然事务繁忙,孟知看到整张屏幕几乎都要被填满了。

    可是忙成这样,宋清礼还对她说他没有后悔。孟知移开视线,想说点别的,突然旁边一直睡着的牛奶奶发出了呻吟。

    到春江花悦,宋清礼下车,帮孟知搬运行李。

    大楼玻璃门前,他摸出手机,娴熟地贴一下感应区,“滴”一声,大门应声打开,他推着行李箱进入大堂,直接往电梯方向走。

    有位老太太认出人,笑着招呼:“小宋来了。”看到行李箱,又问,“这是出门旅游了?”

    宋清礼身姿清贵,点点头:“刚从北京回来。”

    老太太看看他,又看看孟知,笑起来:“那老开心了。”

    宋清礼脸上也浮起一丝笑:“还好。”只是未达眸底。

    孟知跟在他身后,恍然两人相处时间太久了。

    她的房子从认购开始,宋清礼便全程参与,楼里住了很多老邻居,几乎全都认识宋清礼,尤其这些年纪大些的,都很喜欢笼络他。

    孟知本来想电梯来了,就叫宋清礼回去,可当着人面,拒绝的话也不好说了。

    而这位老太太特别热情,进了电梯,和宋清礼一直聊到出电梯,临别时还请宋清礼有空去她家坐坐。

    宋清礼笑着答应了。她没有备注,上方还是对方原始的微信昵称:Q。

    “你在和谁聊天?”黑暗中,身侧幽幽一声。

    孟知立即熄灭屏幕,转移话题,“你等我呢,何姐。”

    自去年起,何越带了一批年轻的爱豆,就很少跟她行程的了,今晚也是忙完事情后才赶过来。

    “过来找你聊会儿。”

    孟知深吸口气:“今晚……”

    “小吴和我说了。”何越道,“今晚你反应不错,但还是处于梁如月下风,知道为什么吗?”

    孟知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沉默着。

    “下个月有个研讨会,梁如月直接跻身第二排,和众多老戏骨坐在一起。”

    过会儿,何越叹了口气,“还有,梁如月演技真的很好吗?并不是,她靠的是信河为她量身打造的角色。”

    “有时候,人只要迈过这个坎,扶摇直上。”

    孟知扭头看向窗外。

    早在她入圈那年,就有无数人朝她抛过橄榄枝,甚至有强言胁迫的,她一一回拒,总以为靠着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地。

    后来,资源走下坡路,苦心塑造的角色被剪得七零八碎,初出茅庐的新人也可以压她一头,才是现实。

    孟知21的时候离家,27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看着何越紧拧的眉心,她又将话咽了下去,似是而非道,“这种事情……着急不了。”

    “也是。”何越忽然想起什么,语调更加低沉下去,“上次晚宴,宋总没有为难你吧?”

    孟知身子蓦地一紧。

    声音有气无力,“没、没吧。”

    何越叹了口气,“是我没想清楚,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人,应该不会乱来。”

    那次晚宴,因为女儿忽然发烧,她早早离开。

    事后孟知没有给她提起这事,她反倒松了口气。

    听说那位刚回国的宋总洁身自好,要真不小心惹恼人,被封杀都说不准,毕竟,不乏前例。

    孟知平淡地“嗯”了一声。

    “对了,你要去哪?”

    车开出车库后,何越问道。

    “卡曼。”京城规格最高的酒店。

    “你换地方住了?”

    “嗯,最近睡得不太好。”

    何越清楚孟知的习惯,没再多问。

    车停在何越租房的小区门口,才调头去卡曼。

    送走何越,孟知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编辑一条消息过去:我马上到。

    对方没回。

    可能等了这么久,耐心告罄。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不要紧张。

    可一直到上了电梯,她还是手心冒汗。

    2315,孟知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不出意外,是间套房。

    真奢侈。

    在她报过自己的名字后,前台给了她一张房卡,她站在房门前,顿了会儿才去刷开。

    推开门,寂静无声。

    片刻后,客厅里才传来书页和上的声音,轻微地,仿佛在孟知心弦上轻拨了一下。

    她换上拖鞋,紧接着,耳边出现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来了?”

    其实,比起约定好的时间,她早了一个小时。

    可孟知清楚,他不会多问。

    “来了。”她轻淡地一声。

    孟知转身去客厅,抬起头,心底不觉一颤。

    落地灯旁,西装革履的男人双腿交叠,浑身,透露着矜贵与禁欲。

    昏黄的灯勾勒着他的侧影,投下深邃的轮廓在皮质沙发上。

    听见脚步声停住。

    幽深晦暗的目光朝她投来,“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

    孟知垂下自己略有些疲倦的眼眸,先拿了瓶水来喝,以掩饰自己喉咙的滚动。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呼吸声。

    她的腰很细,宋清礼一只手便可以掐住,接着轻轻将她带入怀中,“可以?”,他问。

    孟知嗓子有些发紧。

    镜子里,男人瘦削而修长的手指扶着她的腰。

    往上,袖口挽起,手臂上交错的清筋,彰显着深色西装下那具紧实有力的身躯。

    她原本以为,做这种事情,躺在那儿就好了,结果上次,整个人差点散架。

    “还可以……我先去洗澡。”

    她声音都在发抖,孟知觉得自己紧张得很丢人。

    好在,宋清礼不会追根问底。

    估摸着浴缸里的水快凉了,宋清礼松开她,撑着她身侧的桌沿,唇角微微牵起,“睡衣在床头。”

    他注视着她盘起头发,入目——

    是雪白柔软的颈。

    “不过,做完了再穿吧。”他缓缓道。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到18楼,两人推着行李箱到家门口,孟知指纹开了门,江溪月不在家。

    玄关上的感应灯亮起,宋清礼走进去,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将两只行李箱一起拎进衣帽间。

    这些年,他来这里的次数,虽然没有孟知去他家的次数多,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像男主人一样熟悉这个家。

    孟知想到什么,内心斟酌言词,在话出口之前,她先表达谢意:“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帮我拎了行李。”

    客套疏离,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认识的朋友。

    宋清礼垂眸,眉梢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下,当作没听见,转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手,间接地阻断了孟知后面想说的话。

    孟知:“……”

    夏天炎热,家里门窗关着,空调没开,人才进来几分钟,后背就热出了一身汗。

    孟知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客厅中央,后背对着空调吹。

    想起昨晚,她离开宋清礼房间之后,两人说的话就屈指可数了。

    就是先前在飞机上,他那么强势吻她,他也没说话,她更是没给他任何反应。

    两人之间仿佛拧着一股劲。

    可是她想告诉他,她不是置气,是真的决定了分手,而且不想拖泥带水,大家干脆利落一点。

    孟知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自己拧开一瓶喝了口,另一瓶放在茶几上,只等宋清礼出来给他。

    可宋清礼从卫生间出来,并没有在意她要谈话的架势,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径直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见孟知跟过来,才说:“我还有事,有什么话等你心情好点了我们再说,我先走了。”

    孟知蹙眉:“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闹情绪,我很冷静。”

    但宋清礼打开了门,置若罔闻。

    孟知盯着他的后脑勺,男人向来霸道强势,无论谈判桌上,还是和她抬杠,他总是攻击挑衅的那一个,这会儿却破天荒的回避,简直不可思议。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明天我去你家拿东西,你最好在家。”

    宋清礼脚步一顿,眉心拧起,丢出两个字:“随你。”

    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震得孟知吓一跳,耳膜都痛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孟知好多天了,大概是生病,宋清礼又如此照顾她,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宋清礼想起来了,他看向孟知的脸。

    生病的孟知,脸色不太好看,更显得她憔悴柔弱。他“嗯”了一声,想了想起身坐到孟知的身边,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道:“那你现在愿意回答我,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和我结婚了吗?”

    孟知微微皱了眉心,不想回答就算了,她把脸转到车玻璃那边,这时宋清礼却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要她转过来。

    孟知听到宋清礼的声音在耳边极近的距离,道:“孟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 33 章 别离婚了

    宋清礼一开始是没发现这点的,他这人对感情一向没什么多余的关注,也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

    但由于外形和身家都很出挑,这让他在女性这边待遇一向不错,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

    当初他选择和孟知假结婚,也是因为孟知对他不远不近,不像有些女性,他态度好一点,就会立刻失去分寸,对他生起不该有的期待。

    他讨厌一切情绪化和感情用事的东西,所以对于谈恋爱也敬而远之。

    不过,自从和孟知离婚之后,宋清礼发现自己的生活好像突然充满了没必要的麻烦。

    到泰禾御,孟知将车停进宋清礼家的车库,垃圾袋留在了后备箱,只将小纸盒和两只空行李箱带上去。

    电梯到顶层,平时她来,都是直接按指纹进门,今天她先揿了揿门铃,没人应答才用指纹开了门。

    扑鼻一阵酒气,孟知蹙眉,放下小纸盒,换了鞋走进去。

    房子大,玄关好几米深,走到客厅连接处,才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她刚分手的前男友。

    沙发宽大,可男人屈腿蜷缩地躺在上面,看起来很憋屈。

    他身上衬衣还是昨天的,下摆一半露在裤腰外,皱巴巴地被压在身体下面,西裤裤管有一只褪在膝盖上,露出一截小腿。

    孟知走近一步,踩到一只皮鞋,脑袋卡壳了两秒。

    男人向来应酬很有分寸,可昨晚回来,鞋子都没换就睡这儿了,这是喝了多少酒?

    总不可能是因为分手借酒浇愁吧?

    要知道,他们俩之间搞成这样,她才是冤大头。

    孟知走到跟前,踢了踢沙发,“诶”了声,语气冷硬:“能醒醒吗?不能醒,我自己拿东西了。”

    沙发上的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下颔上一片蟹青色胡茬,迷糊中,狭长眼眸微微睁开,眼眶里布满了红色血丝。

    一眼,让人想到一个词——颓废。

    孟知觉得惊奇,弯腰问候:“您没事吧?”

    和宋清礼高中认识,至今十三年,其中恋爱谈了七年,她敢肯定这是第一次看到颓废的宋清礼。

    “你不会公司出问题了吧?”

    “还是你得了什么绝症啊?”

    孟知幸灾乐祸,居高临下地站在男人面前,毫不吝啬地送上冷嘲热讽。

    心底莫名一种痛快。

    “橙。”不知为何,今夜宋清礼做得格外的狠,仿佛要将她撞碎,揉进他的骨子里。

    比前面几次更早进入正题,却又结束得更晚。

    孟知累了,他却不累。今天这顿晚饭,孟知吃得食不知味。

    一是口味她吃不惯,虽然每道菜都很高级也很营养,但不合她的胃口。

    二是宋清礼的话,他那句“陪不陪,由我决定”,如一击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她心里,砸得她心慌意乱。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宋清礼是那种意思。

    像宋清礼这样的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相貌气质又很优越,他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容易,没道理对她一个平凡无知的大学生有兴趣。

    她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都构不成吸引宋清礼的理由。

    就在她脑子一团浆糊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青妍”,她赶紧接通电话。

    “喂,妍妍,什么事?”

    段青妍哼了声:“你说呢,我们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就中秋那三天见了一面,连国庆都没见。”

    孟知笑着说:“国庆你不是回家了么,我怎么见你。”

    段青妍说:“国庆我就算不回家,也见不到你。”她问道,“明天周末,你有空没?”

    孟知底气不足地说道:“明天上午有空,但是下午我要去做家教。”

    段青妍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上午就算了,上午我起不来,下周再约吧,我总不能耽误你挣钱,你早点睡,晚……”

    她正要说“晚安”,孟知急忙叫住她:“妍妍,我问你个事。”

    段青妍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孟知犹豫了一瞬,有些别扭地开口。

    “先说好,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是我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那女生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前几天,女生遇到点麻烦事,当时正好下着雨,女生全身都淋湿了,那个老板就帮了她,还把那个女生带去了他家里。”

    “那老板很正直,只是让女生在他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对女生做任何不轨的事。”

    “之后老板带着女生去大酒店吃饭,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包厢,老板在另外一个包厢应酬,还说会尽快忙完陪她,女生不想让他陪,老板就说‘陪不陪,由我决定’。”

    “你觉得那个老板,他是什么意思?”

    宋清礼自始至终没换过姿势,无论是在桌子边,还是在床上,都是让孟知背对着他,不许她正面看他。

    到最后,他抱她到镜子面前,用黑色的领带蒙住她的眼睛。

    看不见,身后的感触便越发清晰,每一下,甚至宋清礼的每一道喘息声,都让她难以忽略。

    孟知抖得比平日要更加厉害,脚也站不稳。

    担心滑下去,她死死抓住镜子边沿,纤细的手指泛着血红,因为沾染上水痕,指尖更加晶莹透亮。

    宋清礼抬眸,看过镜子里那到倩影,随后,一把捞住她的腰,深深将她一按。

    不等她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带有男人体温的大手忽然贴合上来,往下抚摸过她的手背。

    随后,强硬地卡进她的指缝里,同她——

    男人发丝凌乱地垂落在额头上,遮住了眉梢,浓密的眼睫鸦羽般簌簌颤动。

    他伸出一只胳膊,拉住她的手,低声哀诉:

    “对不起。”并非她熟悉他的字迹,而是两人的关系,鲜有人知。

    她似有察觉,连忙转过身,看向二层露台,却只捕捉到一抹背影。

    混乱又缠绵的夜,男人白净素雅的衬衫,仿佛抚平了一切腥燥,让人不觉平静。

    孟知拘谨的身体总算有一瞬松懈。

    可她一口气还没吐完,忽然想起刚才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吧?

    岂不是,她刚刚说的内容,全部被他听到了。

    万籁俱寂,孟知心如死灰。

    声音不高,却如远山深处滚滚而来的闷雷,突然炸开在头顶。

    眼看高楼平地起,过往一幕幕浮现,万丈情绪激烈奔涌,却又见轰然一声,尘嚣如烟,一切化为乌有。

    孟知冷冷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宋清礼,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句‘对不起’。”-

    孟知听到宋清礼的回答,有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连宋清礼把她的脑袋板正对着自己都没有发现。

    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开始凝聚,才发现宋清礼正盯着她看,她刚刚的慌乱神情,他一点也没有错过。

    孟知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却感觉喉咙一痒,身体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宋清礼立马放弃观察她的表情,伸手放到她的背上轻抚,但是看孟知咳得停不下来,有些着急地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喝一点。”宋清礼扶着她的肩膀,把水杯送到她的唇边。

    孟知难受得要命,喉咙一咳嗽就疼,眼泪都要咳出来,看到递到唇边的温水,孟知就着水杯喝了两口。

    水流滑入喉咙,那阵痒意缓和下来,有用,孟知这次伸手接过水杯,自己捧着把剩下的温水都喝了下去。

    “谢谢。”孟知开口。

    宋清礼听到她声音更哑了,眉毛皱紧,把水杯接了回来,对她说:“别再说话了,你再睡一会儿。”

    宋清礼收了东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并没有和他继续探讨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孟知见他下了车,狠狠松了口气,她实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刚刚回过神来,和宋清礼四目相对,孟知因为紧张,心脏都缩了一下。

    为什么宋清礼会知道她喜欢过她?

    他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非要来找她的理由?

    明明宋清礼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孟知却有了更多的疑问,她想得大脑发木,最后倒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尝试睡觉。

    但是头好疼,喉咙也疼,身体也疼。也许是病痛的困扰,孟知的情绪没由来地陷入了低落,很久很久之后,她以为自己睡着了,但是却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流进头发里。

    宋清礼的话,像一把上了锈的钝刀,把她已经快要愈合的伤疤重新揭开,她已经为这个伤疤流过很多血,她以为这是她自作自受,默默舔舐好就好。

    可现在宋清礼说,他看到了。

    第 34 章 住院

    孟知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沉沉的,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回过神自己在哪儿。

    坐起来时,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掉了下去,孟知后知后觉把毯子捡起来。

    她看着毯子,一时回忆不起来这是不是自己睡前拿的,还没等她脑子转动起来,离自己较远的车门被人打开,宋清礼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弯着腰看她。

    “好点了吗?”宋清礼问她,“能走吗?”

    孟知有些茫然,不过她点了点头,“能。”

    下午,两人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孟知昨晚在老佛爷买的衣服和行李箱,还在宋清礼那儿,想想无所谓了,不要也罢。

    两人打车到机场,值机时,孟知出示身份证,意外被告知,她的座位升舱了,从经济舱升级到了头等舱。

    杜清柠羡慕不已:“肯定是宋总悄悄给你升的。”

    孟知也猜到了,转头问她:“你想坐吗?我让给你。”

    杜清柠略显激动,声音都忘了克制:“你真的要让给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低头,脸上微红,怕孟知听出什么。

    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座位,而是宋清礼。

    孟知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夏季多雨,天边是晕染不开的浓墨,雾气朦胧,潮湿街道上铺满一圈圈车辙,直到信河办公楼前消失殆尽。

    漆黑锃亮的埃尔法停在办公楼前,前来迎接的人一字排开,随着男人修长的腿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宽大的黑伞迅速撑开,护送着他入内。

    收伞的那一瞬,领头迎接的中年男人瞬间凑上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宋总。”

    男人将手伸了出来,眸色冷峻,语无波澜,“幸会。”

    是不记得他是谁了?

    江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反应过来,同男人握了手。

    “我是信河的副总裁,江壬。”

    “上宋才见。”宋清礼笑道,“江总不必妄自菲薄。”

    江壬笑得勉强。

    眼看对方态度冷淡,他以退为进,结果对方态度忽然软和下来,反倒显得他不对。

    早在上次会面,江壬就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人并不好对付。

    “直接去会议室吧,江总。”宋清礼提醒道。

    江壬早就让人收拾好地方,知道这位太子爷从国外回来,又吩咐人准备了咖啡。

    因着下雨,会议室里拉上窗帘。

    冷灰色的光笼罩着压抑的空间,投落在宋清礼硬朗的西装上,愈发凸显出人肩宽腰窄的身形。

    他坐在办公椅上,将外套脱下,顺手接过实习生递来的咖啡,低沉温润的嗓音说了声“谢谢”。

    实习生一愣,红着脸退开。

    江壬从办公室里拿来文件,局促不安地守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宋总。”

    “都在这儿了吗?”秘书宋岩问。

    “当然。”江壬道,“全部是我自己整理的。”

    “辛苦。”宋清礼放好外套,随后从桌上拿起文件,摊开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其间没有说一句话。

    看这么快,能看孟白么?

    江壬腹诽。乔安妮打趣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孟知只觉得耳朵都麻了,她将手机拿得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有些威胁意味地道。

    “好了乔安妮,你要没什么事我先挂”

    “诶,别啊!我是问你独奏会的事的!”

    乔安妮见好就收,说明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你在京市的钢琴独奏会什么时候来着?”

    “下周六。”

    “还有一星期了啊,”乔安妮掰着指头数了会儿,“还是和之前一样,开完就回佛(佛罗伦萨)?”

    “嗯,”孟知应了声,语气上听不出什么波动,“我的Steinway还在佛,没想过在这儿长住。”

    “唉,你说你这何必呢,反正也从佛音毕业了,直接回国发展不好吗?”

    乔安妮是意籍华裔,也是孟知在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的同窗,从小生活在罗马,大学又直升佛音,对于京市的印象仅停留在祖父房间红旗飘飘的老照片,心底早就好奇了许久。

    “Lynn,跟你商量个事呗。”

    “怎么?”

    “给我送张你独奏会的门票,我下周过来一趟。”

    孟知扑闪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蓦地听到洗浴间有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洗浴间的门被人打开,原本早该离开的男人上身未着寸缕,下半身只懒散系了条浴巾。

    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盘虬的青筋从紧实的大臂一直蔓延到分明的掌骨。

    对上孟知惊异的视线,宋清礼轻挑眉骨,眼神落在她裸/露的双肩,再到右手的手机上——

    “行,Annie,我等会儿再和你说,拜拜。”

    孟知匆忙地挂了电话,下意识将被褥往肩上拨了拨,脑子没跟上眼前意料之外的变故,语气也不自觉地有点冲。

    “你怎么还没走?”

    刚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愣了好一会儿,这话听着怎么像刚消费完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膏粱纨绔

    她微微蹙起眉头,想要道歉,又忆起昨夜青年摆她一道,心里置气说不出口。

    所幸面前刚被她这位膏梁子弟糟践的头牌并不打算和她一般见识,抬额点了点被抛至墙角的黑衬衫,神色淡淡。

    “衣服都这样了,怎么走。”

    被他这样若有似无一点,模糊记忆席卷而至。

    夜色朦胧里,孟知好像的确抓上了什么凉爽丝滑的东西就往外扯,丝绸裂开的声音与瓢泼的雨声合二为一,她听得更加上瘾,于是越发向下——

    “对不起,”她的耳尖红成一片,很有礼貌地率先认错,“你那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从前两人见面都是在彼此清醒的状态下,她就算是被青年撩得再甚也会保持理智,譬如不在他身上留下见不得人的痕迹,又譬如循规蹈矩地洗完澡后再做,只是昨晚实在是醉得有点狠了,谁知道

    孟知心虚地瞥了一眼宋清礼下巴上两道鲜红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盖弄的。

    “我家里有创可贴,等会也给你几片。”

    说着,她还真拿起手机在网站搜同款品牌的衬衫是多少价钱,一副铁了心要为自己过错补偿的样子,却听得青年轻笑一声,声音比刚才冷点。

    “孟知。”

    他叫她的名字时总带有几分与平时不同的郑重意味。

    孟知的心思都在手机上,随意应了声。

    “嗯?”

    “你知道我是京府国际的?”

    划拉手机屏幕的声音消失,没过几秒又恢复原样,孟知的眼睛依旧没有望向宋清礼,语气稀松平常。

    “算是。”

    她昨天本就露出了些破绽,宋清礼的观察力又一向敏锐,现在说谎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狭窄的卧室里沉默少顷,孟知抿了抿唇,算是给出一个蹩脚的解释。

    “当时两个学校隔得近,没听过说不过去。”

    意思就是,在佛罗伦萨那晚,是先睡了你,得知你的名字,才知道大家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说完后,也不管宋清礼是什么反应,孟知从床上抓起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裙子粗粗套上,莹粉的脚趾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上显示的赫然是方才查到的衬衫价格,但这价位实在让人肉痛,多看不了一眼。

    孟知微叹一声,心里盘算着这周都只能吃泡面了,还是咬咬牙继续道。

    “那件衬衫我会直接买了新的发到你家里。”

    她微微低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隐约露出后颈处青年吮吻多次的红印,却浑然不知地找着昨夜不知甩到哪里去的一次性拖鞋。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给你发的包裹,我也可以直接微信转账给你——”

    她忍着喉咙口的哑意,很有条理地整理思路:“但我在国内的卡最近有点拮据,你不介意的话,过两天再转给你。”

    说了那么多,旁边的人却一声不吭。

    孟知找到了在花盆后面仰翻的拖鞋,有些疑惑地抬眸,冷不丁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这人平时习惯懒散模样,却也挡不住周身散发的淬厉气质,如今不苟言笑起来,就越发像极某种伺机而动的肉食动物,无端让人心尖一颤。

    孟知琢磨了下自己的言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宋清礼只是喉口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捞起地毯旁的裤子,言简意赅。

    “随你。”

    顷刻间,他又恢复了平常散漫的样子,孟知安下心,将适才一闪而过的奇怪抛之脑后,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怎么让宋清礼体面地从她家走出去?

    “您好,您的快递急件到了。”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孟知打开门,从快递小哥的手里拿过包装良好的塑料袋,匆忙道了声谢后关门,将袋子里面的白衬衫拿出来递给一旁的青年。

    “你将就一下,到家就可以换下来了。”

    这间房子孟知平时也不怎么住,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宋清礼确实是她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

    她搜罗了一下衣柜里实在没什么他穿得下的衣服后,就在外卖软件试着搜索同城的急件快递。

    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有,只不过卖家是郊区的一家百货超市,而唯一符合宋清礼尺码的那件衬衫还挂着特价的标签,上面写着“十九块九包邮”。

    天知道孟知想到它一会儿会穿在宋清礼身上有多想笑。

    淡淡瞥了一眼孟知手里的塑料袋,再到那件与塑料袋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的白色衬衫。

    上面贴着的“促销爆款——仅需十九块九”标签,如同彰明较著的旗帜,很难不让人注意。

    宋清礼倒没有孟知想象中的不情愿。

    他伸出手掌,自然地拿过衬衫,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他本就是极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八块腹肌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鲨鱼线,就算只是轻轻撑起手臂也能看到周身鼓动的青筋与肌肉。

    孟知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小臂所吸引,那里有两道结痂的红痕,又细又长的,也随着他的动作伏动起来。

    昨晚她到底抓了多少地方啊

    孟知这样想着,也就忘了把眼神从青年身上移开,直到她听到面前低沉的声音,略带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孟知。”

    “嗯?”

    “我们再来一次?”

    砰!

    等到宋清礼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孟知推搡着赶出了门,女人还不忘拿出一盒创可贴丢在他脚边,随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胸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嘴角却先勾起了弧度,宋清礼弯下膝盖捡起地上的创可贴,拇指捏起刚翻了个面,电话铃声响起来。

    “清老板。”

    电话那头传来凌知维混不吝的声音,听背景音里隐约的风声该是在室外。

    “今儿天气那么好,一起去宏华打球?”

    宋清礼带着懒调的声音越来越远,孟知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腿颤得厉害,裙子能透出来的那么点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深浅吻痕。

    “”

    她总算知道宋清礼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些什么了。

    本来打算今天还要去琴房里练会儿琴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琴房了,连门都出不了。

    孟知轻叹一声,发信息和尚云宁请了假,泄了力般瘫倒在床上,眼睛蓦然被什么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是宋清礼的戒指。

    他怎么会大意到把戒指忘在她这里?

    孟知微微蹙起眉头,望着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饰,不知怎的就回忆起她在佛罗伦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戴着这枚戒指。

    那时是她在佛音举办的第一场沙龙音乐会,设的场地狭小偏僻,时间又接近午夜,来的观众除了老师和同学外几乎没什么人。

    钢琴独奏刚弹到一半,负责人却突然告诉她有人将二楼的位置悉数包揽。

    抬眸望向二层,高台累榭处,陌生青年懒懒支起右手搭在分明下颚,桃花眼里的光泽冲破暗昧蒙尘,连同着右手处那枚烁亮的戒指,一同灼灼地望向她。

    孟知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气质,足以惊艳任何一个与他初识的人。

    只是可惜,对于她来说,望向他的第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却只有久远而悚然的记忆。

    她见过他。

    确切地说,是在另一个人身边,见过他。

    本该时间地点都忘得彻底的匆匆一瞥,越涌过五年的泛滥口,在她望向他的须臾,被摹状得宛然在目。

    以至于后来发生的声色犬马,演变到如今不伦不类的情人关系,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瞥融于骨血,在佛罗伦萨那一夜被彻底点燃,沸腾翻涌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所以

    她刚刚骗了他。

    她认识宋清礼,可不是在和他上床后。

    全部看完后,宋清礼合上文件,只沉吟片刻,便道,“接下来,还要麻烦江总,希望以后,信河能越来越好。”

    闻言,江壬松了口气。

    看来他副总裁的位置还是稳坐的,宋清礼也没有直接插手信河事务的意思。

    “宋总还有其他嘱咐吗?”江壬自诩八面玲珑,第一次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感到胆战心惊。

    可能是面前人太过成熟稳重,也可能是来自豪门掌权人的威压。

    “有的。”宋清礼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我不大有精力处理,但我不能不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壬的心脏又悬挂起来。

    “往后每个季度,还请江总像今天这样,让手下人整理好公司的情况,然后发到我秘书的邮箱。”话落,宋清礼起身,拍了拍江壬的肩膀,锐利的目光落下,“听说江总还特意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不知道可不可以去看看?”

    “当然可以。”江壬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戳穿,有些缓不过神,眼睛一扫,随便指了个实习生,“那谁,你带宋总上去看看。”

    随后赔笑,“宋总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作陪了。”

    “你忙。”宋清礼淡声道。

    刚出会议室,通往办公室的电梯徐徐上升,宋岩在宋清礼耳边道,“我当他真有什么事呢,原来是那种事。”

    他话刚落,宋清礼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是说好帮我弄到那套珠宝,现在电影节都要开始了,老公你怎么还没搞定。”

    “我辛辛苦苦给公司赚钱,结果你就让我受这委屈,上次让你帮忙给孟知发黑通稿,你也不发,害得我被那坏女人压一头。”

    宋岩看了宋清礼一眼。

    江壬连忙将女人哄住,“我这不是太忙了,况且那套珠宝好几百万呢,你再等两天,别着急啊。”

    “江壬这不老实的。”宋岩道,“你还没走呢,就摆起谱来了。”

    “他小心思多,暂且还不算坏事。”宋清礼淡淡道,信河到底在运核里不起眼,不是这家公司是他从宋墨手中接手的话,他不会管太多。

    “这也太恶心了。”宋岩没忍住骂了句。

    整层楼已经清场,两人肆无忌惮地亲热起来,声音不堪入目。

    “对了。”宋清礼揉了揉眉心,“她刚刚提到……”

    “那是梁如月啊,算是孟小姐对家吧。”宋岩知道他要问什么,“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娱乐圈这些事情,乱七八糟的。”

    宋清礼没多问。

    只是忽然想起什么,进电梯后打开手机。

    孟知果然给他发了条消息,只是他没时间看,更没时间回。

    指尖点开微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条……他认不出这是什么,项链?还是珠宝串起来的披肩?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抹瓷白光滑的脊背,加上对方颈脖修长,戴起来会很好看。

    粗涩的指尖划过,她抖颤时,会更好看。

    宋清礼将照片直接转发给了宋岩,“查一下照片里的东西。”

    “好的。”两人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大学同学,偶尔做一下工作之外的事情,自然没问题。

    就是从大学到现在,宋岩第一次见宋清礼身边出现女人。

    在办公室里逛了一圈后,宋岩便打电话给司机,两人坐电梯下楼。

    上车后,宋岩直接告诉了他背链的全部信息,“应该是私人手工定制,民间工艺,换句话说,不值钱的东西。”

    “多少?”

    “两千。”宋岩感叹,“孟小姐还挺节俭。”

    “梁如月问江壬要的珠宝多少?”

    “……好几百万吧?”

    宋清礼沉默半晌。

    按理来说,他看起来并不比江壬贫穷。

    “可能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吧?”宋岩揣测。

    “你女人多,我信你。”宋清礼指骨抵上额头,准备闭眼小憩,“去买条贵的,好看的,找时间差人给她送过去。”

    “界限分孟些好,毕竟……”宋岩顿了下才道,“她是你哥喜欢的女人。”

    宋清礼“嗯”了一声。

    谁知,工作人员说:“两位不好意思,姓名指定,不能更换。”

    “没关系。”孟知拍了拍杜清柠的肩膀,“先升吧,上了飞机,你直接去坐头等舱好了。”

    杜清柠讪笑着说好。

    孟知想到宋清礼平时管理宋氏,遇到的槽心事件件都比这次的事恶心多,估计真的不放在心上。

    她道:“好吧,我就这么一说,我睡了。”

    她准备结束聊天,宋清礼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发来新消息。

    孟知按捺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开看了一眼。

    宋清礼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回去之后,我能去看看你吗?】

    孟知一怔,宋清礼没等到孟知的回复,又说:【可以吗?】

    第 35 章 正常的恋爱

    孟知到底年轻,底子好,烧退了之后,睡了一晚差不多就好了。周丽英女士不喜欢西南这边潮湿闷热的天气,说出了门就被热得喘不上气,又急着回学校销假,催着孟知快点回家。

    孟知早上办理出院的时候,特地买了点老年人专门的营养品过去看望牛奶奶。

    结果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个护工在病房里吵,说她不干了,病房有其他病人和家属,说他们要吵出去吵,别影响他们休息。

    孟知心中好奇,在门口停了一下,往里看里一眼,就看到一个护工站到牛奶奶病床旁收拾自己的东西,动静很大,接着孟知背后有护士长过来了,喊着让一让,要进去调停吵架。

    两人出门,找了一家胡同老馆子,吃北京地道的早餐,麻豆腐、焦圈,还有豆汁。

    麻豆腐和焦圈还好,豆汁是绿豆发酵做的豆浆,灰里透着绿,又酸又臭。

    杜清柠闻着那味,差点就吐了,孟知勉强喝了一口,推到一边,没再动。

    可是看邻桌老北京人,滋溜一口,喝得那叫一个香。

    孟知淡淡一笑,天下之大,美食何其多,口味因人而异,她和宋清礼亦是如此,谁都不用勉强谁。

    吃了早餐出来,两人围绕什刹海边走边逛。

    走进一条汽车通行的老街,阳光照进来,古树在清风中微扬,车来车往,人群熙攘。

    孟知戴着深色太阳镜,看向周围一张张笑脸,她扶了扶镜框,唇角也上翘一丝弧度,融入游客之中。

    忽然,杜清柠拉了拉她的衣角,叫她往前看。

    马路上一辆京牌迈巴赫迎面而来,那车牌号正是昨晚她俩坐过的,看样子是从酒店出来。

    那车开得很慢,可能是因为拥挤,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杜清柠踮脚,往车的方向看过去,问:“宋总这是去哪?”

    孟知几分厌倦,答了声“不知道”,转头去看风景。

    杜清柠只好闭麦。时尚轻奢大平层,高科技全屋智能家居,乍一看清新简约,实则处处彰显着高端奢华。

    孟知走进屋里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不怪她没见识,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见识,但就算换个有见识的进来,也不会多淡定,只会更加震撼。

    因为懂行的人一进屋就能看出门道,单这脚下的瓷砖就需要几千块一平,还不说那些昂贵奢侈的灯具以及全智能家电,而这些家电产品,多数都是宋氏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高端定制品,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这样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宋清礼却没住过几次,一年不超过三次。

    没办法,他房子太多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房产。

    不说别处,就说海城,光别墅都有九套,还有一座豪华城堡,和几十套公寓,几乎每个区的豪华地段都有他的房子。

    但他日常住的地方,也就两套独栋别墅,以及集团顶楼的公寓,其他地方,有时候赶巧了,可能会住一两晚,跟住酒店没区别。

    他在海城也有自己专属的酒店套房,并且很多酒店也都是他的。

    只是孟知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就是宋清礼经常住的地方。

    她第一次走进这种豪华的房子,震撼程度不亚于坐进那辆顶配迈巴赫。

    这一刻,她脑子都是木的,大脑神经甚至都没能产生出紧张局促的情绪,脑子直接宕机了。

    宋清礼一进屋,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单手扯松领带,把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要不是有孟知在,他连衬衣都要一起脱下来。

    他在给孟知撑伞时,半边肩膀淋湿了,忍到现在已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刚才他没把孟知送回学校,而是带回就近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忍受穿着湿衣服坐两个小时的车。

    见孟知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宋清礼伸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进一间浴室,耐心地教了她智能淋浴的用法,转身出去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门。

    孟知回过神来,打量起这间浴室,很大,看起来比她住的四人间寝室还要大。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湿区有淋浴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干区有洗手台,还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浴巾和衣服。

    而这些衣服,正是半个小时前宋清礼吩咐人买的。

    她拿起衣服想看看是什么样式,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果香,有点像橙子,细闻还有点桂花的甜香味,总之很清新,很好闻。

    放下干净的衣服,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从上到下,一件件落到地上。

    她赤足走进沐浴室,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浇下,滑过白皙的天鹅颈,迤逦而下,越过半圆弧,流入光滑平坦的三角区,那里洁白无瑕,水流汇聚成瀑布。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卧浴室。

    宋清礼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光可照人的冰凉墙面,嶙峋锋利的喉结急促滚动,另一只手像是惩戒般愤力握紧,握得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墙面照出昂然狰狞的一幕,也照出他凌厉黑沉的眸子和泛红的眼尾。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两手抵着墙,沉沉地喘了口气,极力隐忍着压了回去。

    洗漱完,孟知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走到客厅,看到宋清礼,她惊讶了一瞬。

    她自认为已经洗得够快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又是男人,她不敢洗太久,却没想到,宋清礼更快。

    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交叠着大长腿,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仍旧是一身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连袜子都是黑色的,像是对黑色情有独钟。

    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洗了还是没洗,当然,她只是心里疑惑一下,不可能没礼貌地问出口。

    宋清礼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披散着柔顺的头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忐忑,像林间迷失的幼鹿。

    他面上神情不变,喉里却泛起痒意,痒得发紧,发胀。

    孟知紧张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宋先生,我洗好了。”

    说完她便暗暗咬了下舌,心里咆哮,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洗好了”,也太有歧义了,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可不说话也不行啊,她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时,宋清礼已经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文件袋递给她,问道:“饿了没?”

    孟知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赶忙替他拿着,乖软地点了点头:“嗯,有点饿。”

    宋清礼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孟知抱着文件袋看了眼浴室:“我的衣服还没拿。”

    宋清礼说:“先去吃饭,衣服会有人来拿。”

    孟知没再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进电梯,出电梯,上车。

    然而刚坐进车里,宋清礼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带着熟稔的笑:“淮海路尚府国际,六点半,宋老板赏个脸,晚上来一趟呗。”

    宋清礼语气冷淡:“不去了,没空。”

    电话那端的人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又不加班,就一个陆总的局,还被你拒了,兄弟这里,你总不能再拒吧。”

    宋清礼说:“不想去。”窗外风声扑簌,瓢泼骤雨隔着老旧的窗棂不迭地拍打着,屋内却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耳际,振聋发聩。

    孟知打量着宋清礼的表情,打算找个话题把眼前危险的局面拉远,于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进来的?”

    宋清礼轻笑了声,不知有无识破她的计谋,抓着她脚踝的手倒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

    目及所处依旧是他挺直的鼻尖与那颗细小的鼻尖痣,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的双眸,似是一头伏击而动的猎豹。

    “门口那棵树直突突地立在旁边,想不注意都难。”他歪了歪头,微凉偏硬的碎发扫过孟知漂亮的额头,“下次换成地毯下面,嗯?好歹让我多找几秒钟。”

    好像被嘲讽了。

    无视他带着调笑意味的瞳孔,孟知试着轻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语气放软地叫他名字。

    “宋清礼。”

    “嗯?”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又是几秒诡异的静默,就在孟知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直压着的躯体居然真的移开了。

    咔哒一声,猝然的豁亮反倒让孟知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缓过神来,身型清挺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墙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眼下的乌青,轻啧了一声。

    “现在有困意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孟知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回道。

    “还好,就是腿酸。”

    顿了会儿,她又找补了句:“但今天没那兴致。”

    补的那句还挺坚决,宋清礼眉眼划过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脸上没什么波动。

    “喝点?”

    孟知被那上扬的尾音勾着望向客厅的茶几,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瓶红酒。

    “你带来的?”

    她问完后才发现这问题挺蠢的,于是避开了宋清礼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慌忙地走到茶几边,才发现红酒瓶的瓶身和软木塞上都沾了些露气。

    如他所言,应该是放了些时间的。

    人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感性就卷土重来,孟知望着那染着水汽的红酒瓶身,兀地忆起方才身体相贴时,他衬衫上好似也浸了凉气,与他手掌炙热的温度南辕北辙,宛若溅落水火。

    她正想着,手心被一修长的指腹勾了下,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红酒杯。

    “喝酒助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别的情绪,“你在那没喝,现在喝点,刚好。”

    孟知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想法,暗自忖想她在云鹤楼那会儿是否真的想歪了,以防万一,还是端着红酒杯坐在了沙发上的角落小口抿着。

    酒的确助眠,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孟知自知在今晚那种饭局上一旦开了戒,不免被人一杯一杯灌得酩酊,还不如直接说不喝,而现在就喝一杯,似乎

    也没什么事?

    她喝了半杯,脑子没醉,先上了脸,抬眸望向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宋清礼,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只是找我喝酒的?”

    “不然呢。”宋清礼扬了些弧度,眸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每次找你都只能是为了上床?”

    孟知被噎住,又抿了口酒。

    他们本就是情人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炮友,不上床还能干点别的?

    虽然心存疑窦,奈何眼前的酒实在香醇,孟知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脸有点发烫,就连脑子好像也烫了起来。

    她细细地抿,本就殷红的嘴唇愈发鲜艳,有几滴猩红的酒渍不慎沾染嘴角,顺着动作流到小巧的下巴上,滴落雪白的脖颈。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孟知却觉得手脚都温暖了起来,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打算逐客。

    “宋清礼,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外面有司机在等你吗?”

    “宋清礼?”

    问了两句没人应,孟知疑惑地抬眸,眉睫处沾上的水汽随着动作颤了颤,却见挺拓的身影沉默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高,站直的时候总给人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即使此刻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也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砰的一声,玻璃底座与茶几稍稍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孟知的注意力变得迟钝。

    “诶,你怎么没喝?”

    她较真地望向那半杯没怎么喝的红酒,声音透露着真切的不解,还隐约含着些醉酒后的沙哑。

    敢情刚刚就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啊。

    正想着,身前遽然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孟知迂缓抬头,撞入一双比酒液还要浓稠的黑眸。

    “没醒好,淡得很。”

    依旧是淡薄散漫的语气,与眼里翻涌的情绪大相径庭,可惜孟知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听到他的话还真蹙起了眉头。

    醒酒还有规矩?她这杯怎么很好喝。

    面颊微红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见眼前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还是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手里剩余的小半杯红酒不情不愿地递到青年手中。

    “你喝我的试试”

    “嗯。”

    还没说完,宋清礼懒散嗯了声,接过孟知递过来的酒,没有丝毫迟疑地沿着她浅粉色的唇印喝下一口。

    唇印瞬间融于唇齿,只残余一半,孟知盯着那抹樱粉色沾上青年唇角,再被他漫不经心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舐干净,驽钝的神经总算恢复了些,暗道一声不好,在沙发上轻轻挪动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就被他蛮横的指尖掐住了下巴。

    孟知不备,被他掐得轻呼一声,唇舌趁机闯入,宋清礼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顺着舌尖蔓延到口腔,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压得孟知舌根发麻。

    酒液让渡津液,青筋鼓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从容转向粹白衣裙的拉链,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在她近乎象牙白的肤色下清得不像话,修长指骨一挑,刺啦的声响被吞没于湝湝水声。

    陌生侵略的气息占据口腔的每处角落,细弱的叫声可怜都没成型,就又被另一个炽灼至极的吻吞没,唾液都来不及吞咽,更不用说酒液。

    殷红的液体已分不清是谁的,宋清礼淡淡抬眉,望向孟知唇珠上残余的水珠,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嘤咛,炙热小臂往纤细腰肢上抱紧了些,尾音里带着些哑。

    “这次是甜的。”

    狼披上羊皮不过三秒,遂原形毕露得彻底。

    孟知自知又上了这人的当,只是喝了酒脑子本就迷糊,被他亲后仿佛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摆出不情不愿的投敌姿态,嘴里嘟嘟嚷嚷道。

    “要做就快点”

    可惜催促的话语而未来得及说完,尾音就率先变了调,青年伸出湿热舌尖,舔上昨天那处彰明较著的吻印。

    于是旧印未消,又添新痕。

    下一秒,孟知感到身上一凉,皤白裙摆掉落地毯,也一同染上了水渍。

    狩猎者总喜欢看尽猎物挣扎无措的姿态,才肯恩施她一个痛快。

    这点在今夜,体现得尤为明显。

    床被下陷,发丝濡湿,萍踪浪影里,目及所处只有青年劲瘦起伏的背肌,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出津津汗液,反射出眩目的烁,叮铃一声,孟知刚微微松口气,就看到青年直起精健的腰,抽空将食指的银戒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猝然大脑一片空白,酒液的焦灼已从唇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脚趾都漾起绵绵不绝的颤。

    急风骤雨毫无间隙地拍打着窗沿,雨水顺着玻璃亟亟流淌,孟知只觉得冰凉的泪珠划过眼角,又被人漫不经心地舐去,像是安抚一株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只是这安抚大概没什么诚意,因之风暴只停了一瞬,就又迫不可待地卷土重来。

    脚踝被人高高抬起,在凸起的骨节处落下清浅一吻。

    只可惜身上动作要是能有吻一半温柔就好。

    翌日清晨。

    孟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的整只手臂早已失了力气,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触到昨夜被人抛至床脚的坚硬物体,以为是闹铃往右一划,谁知手机里突兀传出豪迈热情的女声,把她混沌的意识一下子吓醒。

    “Surprise,Lynn!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没打扰你过sweet weekend吧哈哈!”

    孟知眨了眨眼睛,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有些疑惑。

    “Annie?”

    只是刚开口就后悔了,声带像是被人为撕扯过,单单吐出两个字节就不可遏抑地透着颤音。

    电话那头静止了三秒,随后就是几乎要冲出手机屏幕的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OMG,darling,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知还没找借口解释,乔安妮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oh”声跌宕起伏绵延不绝。

    “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佛音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亚洲帅哥吧——”

    “我就说鼻子挺的男人能干!!!”

    一口回绝,连理由都不给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挠,继续劝:“四哥别呀,你今天高低得来一趟,哪怕只坐几分钟也行。兄弟今天请的不是别人,是南城容家小公子,你前一阵不才去南城见了他小叔吗?”

    孟知绝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再加上她就坐在宋清礼旁边,想不听见都难。

    她知道宋清礼是因为她才拒绝了陆宜年的酒局,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又拒绝另一个人,而且听着还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软软地说道:“宋先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操”,然后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情况?我不会打错了吧?”

    宋清礼挂了电话,问孟知:“能陪我走一趟吗?”

    孟知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感到很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一起去参加酒局?”

    宋清礼说:“你不用,我给你单独安排,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学校。”

    孟知不好再拒绝,只能答应。

    宋清礼的社交广,孟知是知道的。

    以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宋清礼一接电话,孟知就会问是谁。

    宋清礼总是回答她,是朋友,工作上的事。

    偶尔他也会多说几句,孟知听得一头雾水,又或者,他说那些都是烦心事,说多了无益,影响心情。

    孟知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替他分担,后来发现两人早就不是高中同学那样,生活还在一个社交圈,宋清礼的世界越来越宽广,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完全轮不到她操心。

    于是渐渐得,她对他的事不再过问,只在他的世界里偏安一隅,做他乖巧安静的女朋友。

    现在想来,宋清礼之所以对她满意,大概就是因为她够安分,懂得体贴。

    但事实上,这种安分和体贴并不对等。

    宋清礼始终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孟知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又看眼迈巴赫,就见那汽车停在路边,距离她五米的样子。

    发动机发出低躁的声音,轮胎却一动不动。

    那车窗贴着防窥膜,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到里面,但她就是能看穿男人端坐在后座倨傲的模样。

    心底莫名一阵寒凉。

    孟知扭头就走。

    后面杜清柠喊着“等等我”,追上来。

    宋清礼说:“它的主人搬家了,不想养它了,说它换了新地方,一直叫,太吵人了。”

    顿了顿,宋清礼说:“负责搬迁的人和我说后,我让人把它送了过来,它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孟知说:“陌生环境,狗都需要适应时间,安抚就行了。”

    “哦。”宋清礼发消息,“我能给你打电话,让它听听你的声音吗?它的嗓子已经叫哑了。”

    孟知一怔,隔了几秒,回道:“好。我先下车,等一会儿再打给我吧。”

    宋清礼那边没回消息,孟知赶紧把车开进车库,然后她回家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宋清礼说:“你去约会了吗?”

    第 36 章 “家里”

    沈以彦发来消息,说他看到了孟知。

    宋清礼原本看到了沈以彦的消息,打算匆匆看了一眼,有空再回。不过,看完了消息内容,他的目光一凝,就打开了锁屏,点进了聊天框。

    他立刻用手指敲字,问还有呢。沈以彦看到他这次回消息这么快,乐了,故意慢吞吞回复说:“你猜。”

    夜凉如水。

    孟知出了宋清礼的房间,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下楼去了酒店的庭院。

    四周树木高大,挡住了灯火,头顶漆黑一片,夜风扫过树叶,卷起细尘,抖落一地摇摇欲坠的影子。

    孟知站在树下,悄声哭泣,八月盛夏,她宛若置于冰天雪地,浑身萧索颤抖,仿佛一片离枝的落叶。

    有工作人员站在远处,朝她看过来,孟知咬了咬唇,转身沿着步行道缓慢地走,没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泪水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那个像风一样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是像风。

    他爱她吗?她仰起头看着宋清礼,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宋先生。”

    他太高了,即便有意迁就她,刻意低了头,她看他时,还是需要仰头。

    宋清礼一手撑着伞,为她遮风挡雨,一手搂着她肩,带她走出围观人群。

    走到车边,孟知看着价格不菲的豪车,如梦惊醒,吓得快速从他怀中退开。

    退开后,她又怕宋清礼生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眼,见他没有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

    宋清礼一手为她撑伞,另一只手拉开后座车门,抬起手挡在车门框上,以防她上车时撞到头。

    孟知心里很感动,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想拒绝。

    她不想、也不敢坐宋清礼的车,然而一抬头对上宋清礼清冷凌厉的眼神,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

    在宋清礼的注视下,她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车。

    上了车,看着车里豪华精致的内饰,孟知局促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她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头发还滴着水,根本不敢坐。

    宋清礼拉开另一边车门,坐进车里看了她一眼:“坐下。”

    孟知听着他命令般的语气,手捏着湿漉漉的衣服,怯生生地坐了下去。

    她没敢将整个屁股放到座椅上,只坐了一点屁股尖儿。

    宋清礼看着她危险的坐姿,眉头轻皱,声音沉冷地说道:“坐好。”

    孟知绷紧身体,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颤音:“宋……宋先生,我坐好了的。”

    宋清礼看着小姑娘惶恐不安的模样,想到前天宋文易送给他的那只颤音金丝雀,小小的脆弱的一只鸟儿,缩在笼子里颤颤地叫着,怪招人喜知的。

    他心里一软,抬手抚了下小姑娘后脑勺,低声说道:“别怕。”

    孟知原本没害怕,她只是紧张而已,可听到宋清礼声音低冷地说了句“别怕”,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寒,反而怕了起来。

    尤其是宋清礼说“别怕”时,还伸手摸她头,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手指骨节的力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头拧下来。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身体绷得紧紧的,绷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宋清礼见她抖得像一只受惊的金丝雀,顿时没了逗弄的心思,收回手,声音冷淡地说道:“开车。”

    司机曹勇是跟随宋清礼多年的老师傅了,听语气就能听出来宋清礼的心情是好是坏。

    察觉到宋清礼这一刻心情不太好,曹师傅在宋清礼说完开车后,立即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咣当一声——

    孟知摔了个屁股墩儿,虽然脚下的垫子是软的,没摔痛,但却摔得很没形象。

    她转过头撅了噘嘴,眼神幽怨地看着宋清礼。

    宋清礼看着她娇俏生动的模样,薄唇一勾,极轻地笑了声。

    孟知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烫,却又不敢真的对他撒气,便咬着唇嗔了他眼。

    宋清礼抬了下眉,把手伸到她跟前。

    他面容虽然依旧冷酷狠戾,但其实心情很好,冰冷的眉宇间似有春风拂过。

    孟知不敢再拒绝他,怕他又生气,于是拉住他手站了起来。

    她正准备坐下,结果车子突然转弯,她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扑到宋清礼怀中,电光火石之间,她急忙伸手按了下去,却好死不死地按在了宋清礼的裆上。

    宋清礼沉着脸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一双凌厉的眼似刀刃般落在她身上。

    她吓得急忙拿开手:“对……对不起,宋先生。”

    宋清礼绷着脸,喉结滚了滚,眼神冷淡地看着她:“坐下,系好安全带。”

    孟知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地坐在了座椅上。

    宋清礼探过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孟知两手接过毛巾,温柔地道谢:“谢谢宋先生。”

    宋清礼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里的人说:“跟陆宜年说一声,晚上我有事,不去了。”

    他又打了另一个电话,吩咐道:“淮海路这边的梨苑公寓,三十分钟内收拾出来,再买一身女孩的衣服,尺码我一会儿发你。”

    挂了电话,他偏头看着孟知:“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从这里到你学校最少要两个小时。”

    孟知擦着头发点了点头:“嗯嗯,我明白,那就先去宋先生家避雨,等过了下班高峰期,我再回去。”她眼睛一弯,朝他乖软地笑了笑,“麻烦宋先生了。”

    宋清礼没说话,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孟知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愣了愣,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扫一扫。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震惊,天呐,宋清礼竟然要加她好友!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加,她用他的手机把尺码发给对方就行,没必要再加好友,他们私下里又不可能聊天。

    心里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加了他好友,快速将尺码发给他。

    七仙女:【身高一米六三,体重八十八斤,腰围我不知道,但一般穿25、26的裤子。】

    宋清礼发文字回她:【还有呢?】

    “还有?”孟知问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颊一红,小声说了句,“里面的就,就不用换了吧。”

    说着话,她用毛巾挡了下脸。

    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孟知走到一处路灯下,摊开手,光落进掌心,那么明亮的灯,却只照出一片惨淡的白。

    恍如她的爱情。

    ——是他那么精心地,用糖果纸包装起来送给她的爱情。

    原来不过是个泡沫。

    现在戳破了,糖果纸碎成齑粉。

    愤怒、失望、悲伤、委屈,还有脆弱和寒心纷纷扬扬,裹挟在风里,席卷而下。

    她给宋清礼打了电话,宋清礼说他还在外面,要过一会儿才回去,让她进家里等。

    孟知只好输入密码进去。

    密码真的没变,孟知等门打开的时候心里还这么想着,等门打开,她推门进去。

    门内却传来一个女声:“清礼,你回来了啊?”

    第 37 章 小夫妻

    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孟知等对方转过身看清脸,才反应过来是宋清礼的妈妈范静文。

    范女士转身看到进门的人,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她以为是儿子回来,没想到等来的是前儿媳妇。她看着孟知一愣,孟知回神之后,只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想出去,便干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家里没人,打扰您了,我去外面等吧。”

    范静文看到孟知一见到自己想跑,顿时赶紧上前两步,伸出手去:“知知啊,你等——”

    吃好饭,三人出了西单,到长安街路口,有辆京牌迈巴赫缓缓开来,停到他们脚下。

    “谁的车?”孟知好奇。

    “朋友的。”宋清礼勾唇,拉开后车门,抬手挡住车顶,扶她上车。

    “我自己能行。”孟知感觉男人今晚殷勤过了头,可是却感觉不到他这份殷勤里有几分诚意。

    大抵只是想找她和好,却不是和她结婚。

    一路灯火辉煌,流萤般投在车窗上,像触手可得的富贵,可又空空荡荡,留不住任何痕迹。

    西单离什刹海不远,没一会汽车就到酒店了。深秋的一场雨,使得气温骤降,海城的天,一夜间便冷了下来。

    天一冷,寝室里的人都不想再出门,只想躺在被窝里看剧吃零食。

    她们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可孟知不行,她虽然有助学金交学费,但她还得打工挣自己的吃穿用度。

    决定来读大学时,她就知道指望不上家里,四年的大学生涯,只能靠她自己。

    因此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出门,要么去图书馆看书做题,要么出去打工。

    周六这天,早上六点,冯佳茵她们三个还在睡觉,孟知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她五点就起床了,今天她要去一个很远的超市做临时促销员,坐车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不得不提早起来,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吃饭,半个小时的时间背单词。

    打工归打工,学习她一点也不敢松懈,甚至比高中还要努力。

    她很清楚,要比别人走得更远,只能更努力。

    出门时,她看到天气阴冷,铅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便在包里装了把伞,还特地穿了件连帽的厚卫衣,卫衣外面又穿了件风衣外套。

    她装备齐全地走出寝室大楼,一股阴冷的秋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八点之前,她赶到超市卖场。

    这时候超市也才刚开门,超市外面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售货帐篷,帐篷底下摆着长长的一张桌子。

    超市正式营业后,她被安排站在外面的帐篷下卖某品牌的菜籽油,天冷,风又大,站在外面很辛苦,而且一站就要站八个小时,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点。

    但她却没任何意见,做临时促销员嘛,就是这样的。

    只要今天做完能拿到钱就行,苦点累点无所谓。

    到了下午三点,她正满心期待着下班拿钱时,却碰到了跟她有过过节的女生,赵思彤,翻译系的。

    军训期间,赵思彤故意整她,跑操时,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鸡蛋,塞完就跑了。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赵思彤已经跑远了。

    跑步的过程中,鸡蛋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跟赵思彤玩得好的女生故意大声说:“天呐,谁的口袋里跳出一个蛋!”

    结果有人听岔了,反问道:“什么,跳I蛋?”

    集体哈哈大笑,不少人都看向她,眼神有同情有轻佻,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当众出丑,被教官喊了出去。

    教官严厉地问她:“怎么回事?”

    孟知清了个军礼:“报告教官,鸡蛋不是我的,是那个女生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赵思彤的名字,便伸手指了一下。

    赵思彤却一脸委屈地说:“教官,她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且我跟她之间隔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往她口袋里藏鸡蛋?明明是她自己早上没吃完,或者她想多吃,就偷拿了一个。”

    孟知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解:“报告教官,食堂有监控,我有没有偷拿,调取监控一查便知。”

    后来教官查了监控,孟知确实没有偷拿鸡蛋,她自己的那一个也吃完了。

    可是在训练场跑步时经过的那一处,是监控死角,所以无法证明鸡蛋是赵思彤放的,赵思彤又咬死了没有栽赃孟知。

    最后教官各打五十大板,在所有人原地休息时,让她们两个加跑五圈。

    事后冯佳茵气得大骂:“操!赵思彤那个Bitch,真当我们304的人好欺负是吧,等回了学校,看我不撕了她!”

    自那后,孟知跟赵思彤便结下了梁子,回到学校后,两人偶尔在学校碰见,赵思彤总是要阴阳怪气一番。

    冯佳茵在场的情况下,便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冯佳茵不在,孟知一般选择无视,她不想惹事,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了才怼两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做兼职时遇见赵思彤,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家连锁超市,是赵思彤家开的。

    “一天一百五,一堆廉价大学生上赶着来做。”赵思彤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地看着她,“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来这里打工?”

    孟知不由得苦笑,她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周二那天晚上,有人在学校兼职群发布了一条兼职招聘广告,也就是来这家超市做促销,一天一百五,只不过离他们学校有点远。

    看到兼职招聘信息后,她立即在群里接龙,并私聊了发布信息的那个人,诚恳地表示自己很愿意来做这份兼职。

    后来她被选中,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对方。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设的局。

    孟知心里很清楚,赵思彤今天不会让她好过,但她还是笑脸相对:“那就谢谢你了。”

    赵思彤手臂上挎着一个两万多块的包包,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点了点油桶:“你放心,我不会不给你钱。”

    孟知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就行,你想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呵。”赵思彤冷笑了声,“我没那么低俗。”

    孟知心想,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见得多高雅,但她没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还没拿到手,她必须得忍,不能撕破脸。

    赵思彤招手唤来超市管理人员,吩咐道:“你叫个人过来统计。”又对孟知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五点前,你要是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给你三倍工资,要是卖不出去,一分钱没有。”

    孟知气笑了:“招聘信息写的很清楚,无责任促销,没有任务要求,而且就算有,我也做到了。我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三点,一天卖出去四十几桶油,我自认是合格的。该我的一百五十块,你不能不给。”

    赵思彤把她那个两万多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放,双臂交叉环胸,眼神轻蔑地看着孟知:“你有劳务合同吗?就算我不给,你能怎样,去告我啊。”她不屑地冷笑,“只怕你连律师费都不出起。”

    孟知没再反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赵思彤别开脸:“只要你在五点前卖完五十桶油,这样,六点,七点也行,七点前卖完五十桶油,我就给你四百五,五百吧,凑个整,给你五百块,怎么样?”

    孟知没说话,她没立即答应。

    赵思彤又说:“你在学校发传单一天才五十,五百块你要做十天呢。”

    “好。”孟知答应下来,“如果我做到了,请你立即结现。”

    赵思彤从包里抽出五百块红票子,在油桶上拍了拍:“放心,只要七点前,你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立马给你现金,一分不少。”

    结果天公不作美,原本只是阴冷暗沉的天,却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

    孟知毫无畏惧地走在风雨中,拿着大喇叭在广场上喊。

    “菜籽油,纯天然无公害的菜籽油,炒菜香,炸肉香,美味又营养。”

    “菜籽油大促销,美味又实惠,今天最后一天了。”

    但是因为下雨,很多人都在往家赶,或者急匆匆地走进商场,没人愿意来帐篷下买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孟知脑子灵光一现,用英语喊了一遍。

    语言一转换,立马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就算是下雨,也有人驻足观看。

    像是发现了商机,她眼珠子一转,有了计划。

    于是她先用普通话说一遍,又用川南方言说一遍,再用英语说一遍,最后东北话、河南话,甚至连蹩脚的粤语都用上了。

    原本清冷的广场,一下热闹了起来。

    广场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路边都站了不少人,导致这边的路段造成了交通拥堵。

    一辆黑色迈巴赫路径此地,被堵住了去路。

    司机开窗探出头,见前面广场围着不少人,问旁边的一个路人:“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热心地回道:“前面的超市在做活动,一个小姑娘拿着大喇叭推销菜籽油,用普通话,英语,各地的方言,轮番推销。”路人还不忘夸赞一句,“小姑娘真是不得了,不仅口才好,长得也很漂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特好看。”

    路人说话声音很大,不用司机转告,坐在后座的人也听见了。

    关了窗户,司机还是对身后的人解释:“前面的超市做活动,宋总您看要不要换条路。”

    宋清礼正低着头看文件,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淡道:“不用。”

    车子一点点往前挪,到了广场旁边的路上,彻底挪不动了,被堵得死死的。

    宋清礼脊背往后一靠,修长的两指扯松领带,冷着脸打开了车窗。

    “菜籽油,美味又营养的菜籽油,纯天然手工压榨菜籽油!”

    “今天活动最后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一看,选一选,不买不要紧,看油不要钱。”

    人群里传出轻松愉悦的笑声。

    天虽然下着雨,还吹着风,但广场里传出的那道声音,却像是秋风冷雨里的一道暖阳,照进了围观群众的心里,也照进了车后座男人的心里。

    交警走过来清场,人群散开,道路被让了出来。

    宋清礼却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

    说完,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孟知全身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颈上,她随意地往后扒拉了一下,露出霜白的一张小脸,拿着喇叭继续在广场上喊。

    赵思彤看得火冒三丈,她的本意是想刁难孟知,想看到孟知像个丧家犬似的,在凄风苦雨中狼狈不堪,而不是看到孟知出风头,成为人群的焦点。

    就像军训期间,本来她想去跳舞,结果孟知抢在了她前面,跳了一段不伦不类的孔雀舞,一下成了学校的红人,以至于她后面再去跳,却没多少人关注。

    正因为如此,她才十分讨厌孟知。

    越想越气,她气冲冲地走到孟知面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大喇叭:“是让你来卖油,不是让你来耍宝!”

    孟知不温不怒地弯下身,捡起大喇叭,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举着喇叭,声音温软恬淡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孟知,是海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我来自川南的一个山村,那里很穷,很落后,是国家重点扶贫的地方。因为家里穷,所以我需要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睛干净明亮,秋水盈盈的眸子像盛着漫天星河,又像是山涧小溪里的黑卵石,眼中没有丝毫因贫穷而产生的自卑,也没有任何的杂念,一双眼清澈透亮,有种直击人心的美感。

    宋清礼在人群中看着她,看着她这双清凌凌的眼,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希望工程的宣传画,画中的小女孩双眼漆黑明亮,像黑夜里天上的星辰。

    孟知没看到宋清礼,雨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顶着风雨,继续说。

    “今天我来这家超市做促销员,老板答应了一天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三点,结果老板却反悔了,临时给我增加任务,让我再额外卖出五十桶油,还说做到了就给我五百块,做不到一分钱不给我。”

    她突然弯身朝人群鞠躬,又转过身,朝着四面八方的人鞠躬,哭着说。

    “求求大家帮帮我,一百五十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今天一天……”

    话没说完,她顿时失了声,眼泪混着雨水滑过霜白的小脸。

    宋清礼一身黑,逆着风雨走向她。

    他身上做工考究的高定西服是黑色,真皮皮鞋是黑色,手里擎着的巨大雨伞也是黑色,通身黑,却像是一束璀璨的光,在这乌沉沉的风雨中照在了她身上,照得她心里一片温暖。

    黑伞罩在她头顶,宋清礼从西装口袋里扯出一张白色柔软的巾帕,生涩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他低下头,下巴触碰到她额头,薄唇擦过她耳廓,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颈,沉稳低哑的声音进入她耳中。

    “别哭,我帮你。”

    宋清礼另外开了一间房,塞给孟知一张房卡,要孟知和他同住。

    孟知捏着房卡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宋清礼眉心一拧,跟着她去她的房间,陪她去取行李。

    杜清柠走在最后,心底压不住的激动,感觉他俩的剧情到了海浪翻涌的时刻,真相就要爆发了。

    可是到了房门口,孟知开了门,让她先进去。

    杜清柠脚步缓慢,借着和宋清礼道晚安的时间,磨蹭了一会,才识趣地进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孟知对面前的男人说:“你先回去,我洗个澡就去找你。”

    男人低磁的声音压上来:“不能去我那洗吗?我们一起洗。”

    走廊上灯影昏淡,静寂无声,孟知后背靠在门板与门框的犄角上,本来是个很放松的姿势,男人往前靠近她,高大身影笼罩出一团阴影,孟知才发现自己像困兽被囚似的,被堵在了狭小角落。

    “别……”她抬手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

    胸前有粒纽扣被咬开,炙热蓬勃的气息堵得她心慌,下巴刮蹭到男人短利的黑发,她深深抽气,五感通灵,四肢百骸都在痒。

    “你再这样,我不去了。”孟知严防死守,指甲掐在男人脖颈上,才将他拉回一点理智。

    宋清礼一手扶在她后腰,一手置在她头顶,嗓音在她耳边又沉又闷:“那你快点,我等你。”

    孟知身上穿的是新买的缎面衬衣裙,古巴尖领的设计,领口开得有点深,浅壑曲线若隐若现,一步裙的裙摆截在大腿上,看起来简约干练,可两腿间微有开叉,步步透着诱惑。

    宋清礼忍她一晚上了,就刚才送她过来这一段路,孟知走前面,他看着那裙摆荡来荡去,拳头在裤兜里捏得死死的。

    孟知抬起手肘,拱开他,得了个机会,刷卡钻进门里去。

    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己裙子上的纽扣丢了两粒,暗暗骂了句“混蛋”,几万块的衣服,才穿了几小时。

    趁杜清柠在卫生间,孟知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件衣服,缓解情绪。

    语气好似两人还是一对小夫妻。

    孟知尴尬至极,竭力把手从范静文的手里抽出来,语气柔和但是坚定说:“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中午有事。”

    顿了顿,怕范静文要继续劝道,就说:“我妈中午让我去相亲,她盯得紧,下次吧,下次我来请阿姨。”

    这下不止范静文看住孟知,就连宋清礼都将目光放到孟知的脸上。

    第 38 章 家访

    孟知不管母子俩对她相亲有什么反应,现在主人宋清礼回来了,她就对宋清礼说能不能把小狗崽带回家。

    宋清礼没有拒绝,说了一下注意事项,让陈阿姨交给了她。

    今天他妈突然造访,实在没空招待孟知。

    陈阿姨很欢迎孟知,把狗放到她的车里,还带了一堆它现在的狗窝和玩具,零食和狗粮也放了过来。

    放完,陈阿姨和孟知悄声说话:“你最近不要和宋夫人多聊,宋园现在热闹着呢,先生都懒得理,你也要插手。”

    论制造浪漫和惊喜,孟知不得不承认,宋清礼是个中高手。

    除此之外,他还慷慨,进退有度,无论大事小事,他总能掌控全局,将人拿捏得恰如其分。

    就像现在,孟知心里的天平已经向分手倾斜,可是男人突然空降到她面前,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孟知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迈着长腿,闲庭信步慢悠悠朝自己走来。

    “宋总。”杜清柠两颊桃红,情不自禁先孟知之前喊出声,意识到些许不对,又慌忙低头。

    孟知当她激动过头,没在意她的失态,毕竟这一晚上,杜清柠已经喊了无数遍“宋总”了。

    “你怎么来了?”军训期间,孟知因为一段孔雀舞火遍整个新生圈,其实她跳得一般,但胜在容颜清丽身段玲珑,尤其是后仰下腰时的动作,腰肢软得堪称一绝,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后来视频传到学校论坛,当即便轰动了整个学校,甚至还上了热搜,只是上去没一会儿就被撤了。

    大家都以为是学校领导让人撤的,其实是贺宗浔,他让人撤了热搜,删了视频。

    删完后,他还专门打电话给宋清礼邀功,然而宋清礼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挂了电话,贺宗浔摇头笑骂,这老小子,真他妈能装。

    宋清礼接到贺宗浔的电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让助理找出了那段视频。

    一段三分钟的视频,他看了九分钟。

    孟知丝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宋清礼悄悄看了她跳舞的视频。

    军训结束后,她回到学校,正式开启了忙碌又充实的大学生活,学习、做兼职,两不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因为那段舞,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每天都有男生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与她“偶遇”,找她要电话、要微信。

    最后她烦不胜烦,干脆对外宣称,她有男朋友了。

    此话一出,果然凑效。

    很多人听说她有男朋友了,也就知难而退,不再找她。

    但总有个例,比如工商管理学院的一个男生,叫陆宇泽,比她大一届,在她明确说了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来找她,还死缠烂打地要约她出去吃饭。

    她拒绝了很多次,陆宇泽依旧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堵她。

    好在她的三个室友都是古道热肠的人,每天去上课,她们就为她打前锋,搞得跟打仗似的,三个人兵分三路,在她前面为她探路,下课也一样。

    每次有惊无险地回到寝室,几个人就会哈哈大笑。

    至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宋清礼,像夜空里闪现的烟花,虽然惊艳了她一把,但并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引起实质性的波澜。

    那天他带着调侃般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叫叔叔”,她羞得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弱弱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为难她,意兴阑珊地朝她摆了下手,她如蒙大赦地跑走了。

    之后一直到到军训结束,她都没再见过他。

    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是身价千亿的集团老总,往来于声色犬马的名利场,而她只是一个还关在象牙塔里的青涩大学生,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相交点,除非他故意来找她,否则她不可能再见到他。

    然而世事难料,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宋清礼。

    这天是10月26日,周三。

    下午上完课后,她抱着厚厚一摞家教宣传单在学校外面发。

    日暮黄昏,风有点大,吹得她头发乱飞,连怀里的宣传单都被吹飞了几张。

    其中一张飘到了一辆车上,那辆车的车身漆黑光亮,车标是立在引擎盖上的,一个球面三角形、里面有两个交错到一起的M型字母。

    她虽然不认识车标,但通过车的外观质感,也能看出价格不菲,大概率是一辆豪车。

    有钱人一般都注重外语教育,于是她鼓足勇气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看模样大概三十来岁。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老实巴交地喊一声“叔叔”,然而她现在变精了,跟冯佳茵学的,看到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的人,男的一律叫哥哥,女的一律叫姐姐,二十多岁的就叫小哥哥、小姐姐。

    于是她扬起唇,笑容灿烂地看着车里的男人,声音甜软地问道:“哥哥,需要英语家教吗?”

    宋文易看着车外十几岁的青涩小姑娘,笑着说:“小姑娘,我这个年纪,没精力高考了。”

    孟知被调侃得红了脸,仍旧笑着问:“家里亲戚朋友有没有需要的呢?”

    宋文易摆了摆手:“也没有。”

    孟知笑着往后退:“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后座车窗缓缓滑下来,她一转头,看到宋清礼坐在里面。

    夕阳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那张走势凌厉的脸被勾勒得越发凌厉,一双深邃的眉眼仿佛压着霜雪。

    短暂地呆愣了下,孟知软声喊了句:“宋先生。”

    宋文易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认识宋老板?”

    孟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把目光投向宋清礼,将话语权交给他。

    宋清礼没说话,神色冷冽地冲她点了下头。

    孟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了,明明在军训基地还教了她打枪,现在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认识他?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快点离开。

    这样想,她也就这样做了。

    她没再看宋清礼,冲宋文易歉意地点了点头,抱着一摞宣传单往校门口走。

    然而她走了没几步,却看到陆宇泽从学校里面走了出来。

    “孟知。”陆宇泽看到孟知,激动地大喊,“总算是见到你了!”

    孟知不想理他,转身就跑,可她哪里跑得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

    陆宇泽在看到她时,就已经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陆宇泽拽住她胳膊,“我是鬼吗?”

    孟知挣了挣胳膊,忍着怒意吼道:“你放手。”

    陆宇泽松开手,挡在她面前:“问你呢,跑什么?”

    孟知无语地看着他:“我跑我的,关你什么事?”

    陆宇泽并不生气,伸手去夺她手里的传单:“别发了,你发一天才五十块,都不够一顿饭钱。”

    孟知被气笑了:“陆大少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不用为生活发愁,你的一顿饭钱,是我两三天的生活费。”

    说完,她抱着宣传单扭身就要走。孟知就听到宋清礼的声音沙哑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宋清礼重重地看了一眼宋清礼,又瞥了一眼孟知,摇摇头,背过手对着身边的人说:“别看了,都出去!”

    宋旭舟在一旁跃跃欲试,很想延伸点什么,宋庆荣瞪他一眼,喝道:“还不走!”

    接着就听到老爷子语气不善地说:“去把刚刚带话的人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我的寿宴, 谁要动我儿子,让我颜面丧失!”

    房门砰一声关上,宋清礼呼出一口气,伸手捧了一捧凉水往自己的脸上一扑。

    孟知则才拐过完,宋清礼刚刚为什么没有没让自己避开,直接让他们两人暴露在大家面前,她立刻狠狠剜了宋清礼一眼:“你背过身去,我要出去!”

    宋清礼点头,把脸偏到另一边。

    孟知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正刚刚能看的都被看了遍,她也没有管宋清礼是不是会偷看,起身走出浴缸,裹着浴巾,赤着脚就出了浴室。

    宋清礼双手搭在浴缸边上,他抬起右臂,用手指捏着眉心。

    他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没声了,就放下手臂,冲着门外道:“孟知?”

    孟知根本不想理他,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也不管尺码和款式,随便套上,直接朝门外走去。

    “孟知!”宋清礼又唤她一声。

    孟知觉得他烦死了,回头冲浴室的方向说:“你最好让你家的保镖去找一下陈晨,他和宋清音打算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择日结婚。”

    说完,也不再管身后宋清礼的回应,大步朝楼梯走去。

    手机在她重新开机后,居然打开了,但是因为进了水,屏幕有一半变了色。

    看消息,妈妈已经在问她在哪儿,什么应酬,具体几点能到家。

    她发了消息回去,就近叫了个代驾过来。

    这次的事,让孟知发了狠,将所有宋清礼的联系方式都打入黑名单。

    有好几天,孟知这边是得到了清净,同时,莘祺的出国日期也到了,孟知和茂茂请了假去送她。

    茂茂已经早做了准备,放到最是轻松,说等她安定下来,就约她们俩过去玩,她保证做好陪玩工作。

    三人难分难舍,最后还是挥泪送别茂茂进了登机口。

    茂茂眼尖,趁着莘爸爸和莘妈妈没注意,拉了拉孟知的袖子,让她看窗户的地面。

    “你看那个人,穿风衣的,像不像那个姓倪的老男人。”茂茂说。

    倪慕衍这人极有风度,辨识度很高,只要见过一次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孟知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果然觉得这人像极了倪慕衍。

    茂茂若有所思说:“倪慕衍自从辞职之后,就没有听过他再入职新公司,或者自己创业,”她看向孟知,“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准备跟着茂茂一起去美国?”

    孟知沉默,她也不知道倪慕衍要做什么,然后就听茂茂低声说:“我们要不要告诉祺祺?”

    孟知思索片刻,对她点点头:“说,一定要说,不过,祺祺不管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不要影像她。”

    茂茂只是觉得祺祺的感情之路太惨,落得这个下场,她已经吃尽苦头。

    茂茂的心情转换很快,立刻就看向孟知,好奇道:“诶,你跟宋学长怎么样了?他爸爸的寿宴,排场是不是很大?”

    可惜,宋氏不喜欢公开豪门生活,一向不喜镜头和媒体。听说有记者拍他们家成员的丑闻,宋氏便买下了那记者所在的公司,用合法的劳务合同,断绝了那记者的前途,手段雷霆,威慑传媒业,让人不敢再对他们家的事有微词。

    不提这件事还好,孟知一下子心情更坏了,她摇摇头,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

    茂茂更近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又闹掰了?

    比起莘祺和倪慕衍之间的神神秘秘,孟知和宋清礼之间的分分合合,更有打是亲骂是爱的恋爱意思。

    她笑笑,也不管他们的事,说起别的事。

    她说:“我这次真的决定了,要换地方了。”

    孟知闻言,回头看向她,说:“哪个台?”

    茂茂报了地名,孟知顿时抓住她的肩膀,激动说:“是京城!你要去京城!”

    茂茂被她晃得头晕脑胀,赶紧挣脱她的五指山,说:“不是重要的频道,只是一个小频道。”

    “那也是国字号,厉害了!”孟知替朋友高兴。

    被孟知的高兴情绪干扰,茂茂也脸上满是笑,说:“以后凤凰台就剩你一个,怎么样,怕了没?没有人罩着你了。”

    孟知立刻抱住她的胳膊,用脸蹭她的肩膀,故意娇声说:“怕死了,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毛毛顿时哈哈大笑,两人都是容貌秀丽的姑娘,肆意的笑声和毫不扭捏的玩笑,吸引了一路的注目。

    陆宇泽再次拦在她面前,伸手拉住她胳膊:“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你男朋友就让你过这种五十块用两三天的生活?”

    孟知气到极致,反倒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她笑着反问:“你的意思,男朋友就该把我养着?先不说,他没有这个义务养,就算他有这个义务,我也不愿意。爱情绝不是一方寄生于另一方,爱情是致橡树。”

    她说话的声音不低,不光陆宇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车里的人也听见了。

    宋清礼看着秋风里玉软花柔的小姑娘,语气铿锵地说出她的伟大爱情观,他眼神不变,仍旧冷冷的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嘴角轻浅地提了下。

    孟知见陆宇泽还不走,还在她跟前杵着,不耐烦地冲他摆了下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跟你没话说,你也别再来烦我。”

    陆宇泽仍旧不走,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

    “孟知,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孟知不理他,半句废话都不想再跟他说。

    陆宇泽转到她面前,跟个不倒翁似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不到黄河不死心地追问:“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孟知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宣传单递给他:“你要是实在很闲,就帮我把这些发了吧,发完我给你二十块钱。”

    “好,遵命!”陆宇泽激动地抱走她手里的单子,还体贴地对她说,“你去歇着,我来发,不要你的钱,发完我请你吃饭。”

    “不用。”孟知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喜知你,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陆宇泽正准备去发单子,听到她这话脚下一跌,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他转过头看着她:“学妹你这性格和长相完全不符啊,长着一张清纯甜妹脸,性格却比大老爷们儿还直。”

    孟知说:“我委婉过,可我委婉拒绝的时候,你根本不听,总不能因为你脸皮厚,我就委屈自己吧?”

    陆宇泽朝她竖大拇指:“行,你赢了,我以后不追你了,做朋友总行吧?”

    孟知不好再拒绝,她总不能说连朋友都不能做,说到底,他也没做过分的事。

    “行。”她无奈答应。

    陆宇泽拍了下她肩:“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许再躲着我。”

    “嗯嗯。”孟知催促他,“快点发,发完好去吃饭。”

    陆宇泽愉快地答应:“好,听你的。”

    宋清礼目光冷淡地看着车外说笑的男女,十八I九岁的年龄,正青春。

    突然吹起一阵风,秋风把树上的桂花吹落,有几朵米黄色的花粒飞进车里,落在了他腿上。

    他两指捏住一粒娇柔甜香的小花,指腹相触,轻轻一捻,柔嫩的花朵在他指间破碎,汁液在他指上弥漫出清新浓郁的甜香。

    可却不够,他想要更多。

    孟知一边发单子,一边偷偷看了眼宋清礼的车,发现他还没走,车还停在那儿。

    她心里不免有心紧张,他怎么还不走?

    陆宇泽见她眼神飘忽,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很大声地说:“看什么呢,你男朋友来了?”

    孟知脸上一热:“你胡说什么呢,别乱说。”

    她在偷看宋清礼,可别被他误会,以为她对他别有用心。

    陆宇泽看了眼停在旁边的迈巴赫,没多想,继续发传单。

    突然他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对孟知说:“学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暂时不能帮你发单子了。”

    “没事没事,你有事赶紧去忙吧。”孟知巴不得他走。

    陆宇泽笑了下:“你呀,巴不得我走是吧?”

    孟知抿着唇没说话,但很显然,就是这意思。

    陆宇泽朝她挥了挥手:“拜拜,我先走了,以后有事到工管学院找我。”

    “嗯好。”孟知敷衍地答应下来。

    当陆宇泽走后,她又偷偷看了眼那辆车,还在。

    她不敢再逗留,打算回学校,结果却遇到了她的外教威尔。

    威尔一眼认出孟知,笑着跟她打招呼:“Seven,你吃饭了吗?”

    孟知被他的中式问候逗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更温柔了。

    “还没呢,正准备回学校吃饭。”

    威尔说朝她歪了下头:“走吧,我们一起吃。”说完,也不等孟知答应,径直走到迈巴赫旁边,对车里的人说,“宋,我能带上我的学生吗?”

    孟知:“……”

    原来宋清礼等的是她的外教老师。

    宋清礼看了眼呆呆的小姑娘,微微点头:“可以。”

    孟知却拒绝了:“很抱歉,威尔老师,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Ok。”威尔很绅士地对她笑着说,“祝你和朋友约会愉快。”

    孟知笑着点点头:“威尔老师再见。”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宋清礼,也没和他说话。

    跟威尔道完别,她转身跑走,随着人群进了学校。

    宋清礼手肘伸出窗外,目光淡漠地看着那道消失在校园里的背影,在威尔坐进车里时,对宋文易说了句:“你上次说的那种鸟叫什么?”

    宋文易回道:“颤音金丝雀,纯种的,叫声一绝,怎么了,你想养一只?”

    宋清礼没说话,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薄唇叼着过滤嘴,朦胧烟雾下,清冷淡漠的神色里透着一股雅痞劲儿,至邪至冷至欲。

    宋文易见他没否定,那就是默认了。

    他笑了声,诧异地问道:“你不是不喜知那些吗?什么猫啊鸟儿的,从来也没见你养过,现在怎么想养了?”

    威尔听到养动物,扭着头与宋清礼分享经验:“宋,别养鸟,鸟太脆弱了,不好养。养狗,狗很聪明,还能陪伴你。”

    宋文易看了眼校门口,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看来这只金丝雀,宋老板是养定了。”

    等男人走到面前,孟知才压住声线,淡淡开了口。

    宋清礼挑了挑眉,浅褐色眸光望进她的眼睛里,在变幻的灯影下像琉璃一样亮得出彩。

    “来给你拎包。”

    他声音带着哄,弯低腰,伸手去提她的行李箱,眼尾往上一挑,一抹多情,“这么轻?”

    “对啊,才100万。”孟知避开他的眼神,语气故意带上嘲意,尾音却不自觉往上扬。

    宋清礼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我陪你再逛逛。”

    “不逛了。”孟知双肩往下一塌,几分疲惫,“饿了,想吃饭。”

    宋清礼抬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勾到耳后,柔声问:“想吃什么?”

    大概是真的累了,孟知突然卡壳,一时忘记刚才杜清柠说的话,杜清柠按捺不住,抢话道:“日料。”

    宋清礼视线从杜清柠身上掠过,落在他的姑娘身上,看到孟知眨了眨眼,才说:“那就还是在老佛爷吧。”

    孟知默认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眼身后的商场,又低头看眼行李箱:“箱子还要再带进去吗?”

    这一晚上,她在老佛爷快成名人了。

    宋清礼笑了下:“我叫人过来先提走。”

    “你还带了跟班?”

    “都是为你服务。”

    孟知轻轻笑了声,看着男人摸出手机,打电话,心情莫名好转。

    杜清柠站在旁边脸颊红得发烫,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宋清礼,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孟知和他的关系,可此时此刻,她心底涌起一场澎湃的心潮,教自己难以平息。

    房子的地址,宋清礼早就知道,也不用孟知再给他。

    约好了,那边美甲师也做好了指甲,拿账单来找孟知付费的时候,她笑着对孟知说:“孟小姐谈恋爱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孟知吃了一惊,女人穿得好看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就一定要因为男人?

    但是还是好脾气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那美甲师把孟知的卡还给她,低头在收据上签字,百忙之中抬头诧异地“咦”了一声,说:“不是吗?难得见孟小姐和男士讲电话这么生动。”

    孟知听得怔然。

    第 39 章 可以吗?

    今天是休假日,不用上班,但是栏目组还在忙,孟知还要去帮忙,另一名男主持谢义伟惯例是不去的,他的记忆力好,彩排的时候才来,孟知还要客串一下他。

    说是搭把手,但是临走前,有个大新闻爆了出来,所有人都被call了回来,加班加点做了点拼凑的资料蹭了一下热点流量,这才下班。

    谢义伟人跑到了外地,让孟知坐到录音室里做了声音简报,录好马上用到视频的背景音里。

    声音工作,孟知上补习班的时候做过系统训练,后来实习的时候,也按照惯例做过准点女音播报,没有出过岔子。

    这一耽搁,孟知坐着电梯和同事告别,达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孟知的物欲一向不重。

    第一件五位数的衣服还是宋清礼送给她的。

    孟知记得自己当时反应很大,捧着衣服的手都发抖,一定要宋清礼拿去退了。

    那时候,她刚进电视台实习,一个月薪水才小千,要她一年不吃不喝,就换一件衣服,她说什么也不要。

    可是宋清礼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他挣钱就是为了给她花,她如果不花钱,他就会懒惰,失去奋斗目标,挣钱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为了他能够成为一个奋斗向上的男人,那她就应该积极地花钱,把他口袋掏空,让他努力挣钱。

    孟知双手捏着他的脸,将他那张几乎没有胶原蛋白的脸搓到变形,说他脑袋是不是长歪了,总是能将歪歪理说成金玉良言。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说服了,从此物质生活大跨步地往前迈。

    今儿男人这么慷慨,她也没必要手软,狠狠过一把挥金如土的瘾。

    不过商场里名品店这么多,往后越买越贵,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100万也买不了多少。

    孟知算算差不多了,便要求结账。军训为期两周,十四天。

    然而才第一天,大家就已经叫苦不迭。

    孟知自认能吃苦,可一天训练下来,还是累得够呛,坐在寝室的硬板床上,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在这种极度消耗体能的情况下,她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事,那场旖旎又恐怖的梦,更是被她抛到了脑后。

    军训到第五天的时候,轮到孟知他们班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用的是81杠自动步|枪,空包弹。

    前面的军训内容,孟知都能很好地完成,唯独射击这一项,她像是手和脑子搬家了一样,脑子想的是一回事,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她也对准了目标的,可就是打不准,别说打中靶心,很多次甚至都没打到靶子上,十发子弹有七发都打在外面。

    班级解散后,教官把她留下来,单独指导了一遍,让她再训练十分钟。

    孟知调整好站姿,正准备扣动扳机,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她以为是教官,带着笑脸转过头一看,却是宋清礼。

    她吓得一抖,身体僵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因为紧张,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这一抖直接扣动扳机,一枪射了出去,结果却正中靶心。

    这一枪让孟知从呆愣中回过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射中的靶子,激动地大叫:“啊!”然后她抓住宋清礼的手臂,兴奋地说道,“宋先生,我射中了靶心!”

    她兴奋得都忘了害怕,只想着与眼前的人分享自己的胜利战果。

    “我射中靶心了!”明明那么宽敞的走廊,攘来熙往因为他一句话凝冻似的,像陡然撞上冰山的舴。

    曹翌整张脸僵住,面庞涌上难堪之色,眼神不确定地在宋清礼和孟知间踌躇。

    “宋清礼,你们认识?”

    “不认”

    “关你什么事。”

    还没等孟知说完,宋清礼哂笑一声,弯腰捡起瓷砖角落处的瓷砖,拇指翻了个面,望见屏幕上的录音记录,挑一边眉。

    “你这是说了什么浑话,还被人录上音了。”

    曹翌:“明明是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德性。”

    宋清礼将手机丢给一旁的孟知,面上淡淡,意有所指:“丢人都丢到明诚来了,你外公知道吗?”

    一提到外公两个字,曹翌脸立马青了。

    碰到谁不好,怎么碰上这阎王爷了呢。

    窘态维持不过几秒,曹翌迅即恢复脸色,扯上抹还算友善的笑望孟知:“我和孟知闹着玩呢,是不是?”

    闹着玩?

    闹得见血,手机都飞出去的那种?

    孟知自然瞧见了曹翌眼神里的警示,清丽的面容勾勒一抹极清淡的笑意,宛若荏弱的菟丝子:“嗯,闹着玩呢。”

    曹翌眸中闪过几许得意,刚想开口,就听到面前的女人继续道。

    “所以曹总不会介意,我把闹着玩的内容公布到网络上吧。”

    “”

    荏弱的菟丝子开了花,原来是朵绮丽的夹竹桃。

    孟知仍然挂着那点极淡的笑,见曹翌嘴角渐渐僵硬,语调软和依旧。

    “曹总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哎呀,姑奶奶,你脾气真是比你老师还大了。”

    明诚马路口,陈帆喋喋不休地跟在孟知身后抱怨。

    “刚刚曹翌那意思分明是肯服软了,你也退一步有什么不可以?非要弄到这个地步,到时候再要找到像临艺那样的场馆,简直是难——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孟知蹙眉转头,很认真地问陈帆。

    “退一步?我们可是吃了那么大个哑巴亏。”

    “哎呦祖宗,你是钢琴家,不是资本家,”陈帆只恨孟知太年轻,“这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一旦签了约,要多被动有多被动。”

    “你和曹翌那样的资本家杠,能有什么好结果?唉,说起来,今儿也是运气好,里面有个难缠的主,外面正好站着个更难缠的克他——”

    他咂嘴,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碰到宋清礼呢,和传闻里不太一样啊,他认识你?”

    孟知:“不知道。”

    “刚看他扶你,还以为有情况呢,”陈帆纯当耍笑,“孟知,你说你怎么那么木呢?刚离那爷那么近,也不知道摔人家怀里,哎呦呦,这说不定真给咱摔出个狗屎运”

    “停停,陈帆。”孟知骇异地望他,“你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陈帆:“”

    孟知没再停下来,继续朝地铁站走着。

    “临艺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试试另外的。”

    陈帆:“现在离你演出还有四天?哪来的馆给你表演?”

    孟知身体僵了僵,没说话。

    回到家,孟知登上网站,果然看到临艺在微博把变更的通告发了,评论热度比她想象的高些,原本不知道她的也因为这波操作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把这情况和尚云宁说了,后者说这条路会艰难些,但尊重她的决定。

    孟知其实也知道这样得罪曹翌不算是明智的做法,但她大概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仇必报,大不了换条路走。

    因为相信路有很多,她也能坚持走下去,所以有时诚然疏于人情世故,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处事原则。

    但说不伤心那也是假的,从佛罗伦萨回来后排练的场地都是临艺,现在突然变成这个局面,难免也有不舍。

    孟知知了眉,从微博退出,登入京源的官网。

    林云琼临时将场地从京源调到临艺,京源音乐厅的位置大概率还空着,即使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要试试看。

    试着拨打了官网联系人的电话,没什么意外地拒接了,孟知又找到了官方的微信公众号和邮箱,将请求发了过去,石沉大海,没什么动静。

    “叮”的一声,是乔安妮的语音。

    【安妮】Lynn,我刚看到临艺官网发的通知,你没事吧?

    【孟知】没事,就是辛苦你特地跑过来看,结果变成了这样。

    【安妮】这有什么,下次有的是机会,我担心的是你的状态。你现在在哪?需要我陪你吗?

    孟知感觉眼眶有些酸,但还是下意识想说不用了,打字刚打到一半,就见乔安妮转手发了个地址。

    【安妮】这里怎么样?我最近刷到的,看起来很解压,今晚一起玩?

    孟知打开来一看,是一家网红迪厅,在特色一栏十分慷慨地写了“男/模”两个字。

    【孟知】Annie,这里不是德希。

    【安妮】我知道啊,但你不想看看吗?顺便和你那位比较一下啊嘿嘿。

    孟知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被乔安妮这么一提醒,骤然想起什么被遗忘的事。

    她退出和乔安妮的对话框,往下划拉好几下,找到宋清礼的对话框,点了进去。

    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问他戒指的事上,她莹白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打出“谢谢”后,点击发送。

    今天还真是挺巧的,宋清礼也在那家餐厅吃饭。

    如果没有他,这事真可能没那么容易解决。

    等了会儿,对面仍没回复,估计他都忘了这件事。

    孟知没多想,默默地退了和他的聊天框,蓦地听到门铃声响。

    “Lynn,快开门啊,外面冻死了!”

    孟知忙去开门,就见乔安妮一身半透视豹纹紧身裙,身姿妖娆地靠在她门框旁,见孟知呆愣的样子,给她抛了个香艳的媚眼。

    乔安妮:“宝贝,Surprise!”

    孟知差点以为她约了vogue时尚封面的拍摄,忙侧过身子让她进屋:“你怎么穿这么少过来?”

    “等着过会儿和你一起去炸场子啊,”乔安妮靠在孟知的沙发上,抱怨道,“刚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也不回,只好上你家找你喽。”

    有发很多消息吗?

    孟知一愣,打开手机翻了翻,果然有不少乔安妮问她到底要不要去这家迪厅的信息。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眼神里掺着些无奈:“Annie,我今天没有心情”

    “越是down就越要给自己找乐子啊,Lynn,”乔安妮说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你就是太闷着自己了宝贝,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要好好放松一下!”

    “那也不是这种‘放松’啊。”孟知苦笑。

    “放心,到时候你就不说话,觉得不适应提早走也没事。”

    乔安妮将她最后的防线拆毁,等到孟知回过神,已经将包装袋里的另一条裙子拿出来在她身上比划。

    “最近怎么又瘦了,不过身材还是很好的嘛。”

    “”

    乔安妮选的迪厅就在长云区南面,坐地铁只需二十几分钟。

    还没进门,漫天盖地的电子音乐就从大厅里传来。

    门口的安保检查了身份证就放人进去,乔安妮订了个离DJ台不远的半开放包厢,一坐上去就有不少人来搭讪。

    她在佛的时候就参加过不少类似的趴,对于京市这样的自然应付得轻而易举,一群人前几分钟还是陌生人,后几分钟就玩开了,姐姐长姐姐短叫得乔安妮十分开怀。

    孟知靠在包厢角落喝果酒。她酒量不太好,不敢尝试龙舌兰伏特加那样的烈酒,也就调了杯可乐兑葡萄酒兀自喝着。

    有一点乔安妮说得没错,人心情低落的时候听一些激烈音乐的确能减轻不少烦恼。

    孟知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将身边欲攀谈的人劝退,耳膜鼓噪着DJ台上热烈电子乐腾涌的气浪,心中的酸涩如酒液般渐渐发酵,就连紧绷的大脑都轻快了几分。

    去他的临艺,去他的曹翌,去他的

    嗡嗡。

    手机振动声让孟知蹙了蹙眉,她在包里胡乱翻找一通,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

    “”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孟知的眉蹙得更紧了,刚想挂断,遽然听到沉抑的声线横越屏幕,凉凉地攀到她的耳骨。

    “孟知,你现在在哪儿呢。”

    脑子飘到了云里,又被那头的人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眯了眯眼,对那人好似质问的语气感到不爽。

    “你谁啊?”

    “”

    又是长达几秒的沉默,一声冷笑从电话那头绕了个圈,喷洒在她耳侧,冽得人心颤。

    孟知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些,正欲开口说什么,耳边传来乔安妮的大嗓门。

    “Lynn,弟弟型的你喜欢吗?认主的那种哦~”

    孟知脑子宕机了几秒,下意识往乔安妮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长相可爱,穿着干净的男生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清纯男大的形象。

    如果忽略他手中,缠绕着的,紫红皮鞭的话——

    清纯男大见孟知瞥向他,笑着就拿起鞭子递给她:“姐姐,你想当我的主人吗?”

    她的呼吸窒了瞬,不是因为这男生说的话,而是手机那头的嗤笑声,如蚺蛇般滑腻地缠绕进她耳廓。

    “主,人?”

    他的气音微微上扬,宛若沾水打磨的砂纸,勾人里带点凉。

    粗涩的呼吸却犹若涌动的火舌那般,险些将她燃尽。

    “玩得挺花啊,怜怜。”

    孟知暗道不好,刚要解释,就听见耳边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响得干脆、敞亮、不留余地。

    她心里一颤,赶忙放下手机打开历史通话一瞧。

    宋清礼三个字,荦荦映入眼帘,惹眼得骇人

    救命。

    孟知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像,要完蛋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扣动扳机的刹那,宋清礼碰了下她手腕,否则她还是会射歪。

    宋清礼却冲她点点头,夸她:“很棒。”

    孟知听着他像夸小朋友的语气,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只是巧合而已,歪打正着射中了靶心,实际上我射得很差,所以教官才把我留下来,让我单独训练。”

    “很简单。”

    宋清礼站到她后面,劲腰下沉,肩背弓起,双手越过她肩,一手托起她手里的81杠自动步|枪,一手拉住她纤细白嫩的小手,教她握枪,为她讲解射击技巧。

    孟知被他拉住手的刹那,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耳朵也发烫。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听着身后男人清冷沉稳的声音,却又觉得是她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便没动,任由他握住手。

    他的手很大,握着她手时,可以将她整个手直接包裹住。

    她有些走神,宋清礼微微用力握了下她手,声音低沉道:“认真听。”

    孟知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烫,臊得不行。

    她抿了抿唇,小声为自己辩解:“在听。”

    宋清礼说的这些内容,教官都讲过了,甚至还讲解了枪的构造和功能。

    每个字每句话孟知都能听懂,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做出来的实际效果,却惨不忍睹。

    理论她都懂,可就是操作不好。

    她准备等宋清礼说完理论内容,再问他具体的操作技巧,结果听着听着,他不说了,停了下来。

    宋清礼说到一半,发现怀里小姑娘在害羞,原本白皙的颈变成了蜜桃色,从颈到耳后根,粉成一片,肉嘟嘟的耳珠又粉又嫩。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喉间蓦地一痒,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孟知正等着他讲后面的内容,突然手上一痛,她诧异地看着宋清礼绷紧的手背,青筋凸起,吓得她急忙喊他一声:“宋先生。”

    她快速转过头,结果额头贴上了他唇。

    这一刻她很想给自己一枪!

    宋清礼松了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语气淡然地对她说道:“打一枪试试。”

    孟知心跳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转回身,轻轻呼了口气,看人家宋先生多淡定,说明人家心里很正,压根没乱想,是她心里不正,被碰一下手,就想些有的没的,结果还因为莽撞贴上了他唇,还好人家没当回事。

    想到这,她更尴尬了,又心慌又尴尬,反观宋清礼,却很淡定,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也很正常,宋清礼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大集团大公司的老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情绪。

    她调整好情绪,双手握枪,瞄准靶子,食指扣动扳机,依旧没射中,射到了靶子外面。

    这也太难了!

    她不免有些沮丧。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宋清礼再次走到她身后,下巴抵着她头,双臂伸向前环绕住她身体,握住她手,很有耐心地调整她的握枪姿势,又用膝盖顶了下她腿,握着她肩调整她的站姿,让她继续开枪。

    这一次两人离得很近,比上一次要近很多,孟知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胸膛的温度,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很热,甚至还硬硬的,鼓鼓的,是成熟男人的宽厚胸膛,只是她没敢再乱想,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枪上。

    她射到了靶子上,只不过堪堪擦着靶子,离靶心还有九环。

    宋清礼直接握住她手,手把手教她开枪,剩余的五发空包弹,每一枪都射在靶心。

    这五枪,等于是他射的。

    孟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宋先生您真厉害,没想到您还会打枪,而且打得这么好,都可以当神枪|手了。”

    宋清礼微微勾了下唇,语气淡然:“玩玩而已。”

    他语气虽然仍旧寡淡,但明显能感受出他心情很好。

    孟知笑盈盈地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宋清礼说:“来见一个朋友。”

    孟知问:“是训练我们的教官吗?”

    宋清礼:“是。”

    孟知没再多问,朝他挥了挥手:“宋先生再见,我要去集合了,您忙吧。”

    宋清礼朝她点点头:“嗯。”

    孟知刚跑回训练场,哨子便响了,她迅速归队。

    教官喊完稍息立正站好,便拿出计时器开始计时。

    每天站军姿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一次三十分钟。

    孟知一米六三的个子,在班级里称不上矮,也不算高,中等,因此排列队伍的时候,她站在中间,不靠前,也不靠后。

    原本这样的位置,又都穿着统一的军训服,是最不起眼的,可她还是能一眼被人注意到,只因为她相貌太出众了,主要是白皙细嫩的皮肤,在人群里很惹眼。

    她皮肤很白,哪怕已经军训了五天,每天被太阳暴晒,别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就她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之前一样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皮肤依旧雪白透亮,白里透着撩人的粉。

    宋清礼从队伍前走过,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没多看,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走。

    然而就这一眼,还是被身旁的人发现了。

    走远了,贺宗浔才开口:“四哥看上那姑娘了?”

    “别乱说。”宋清礼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宗浔却笑了下:“看来四哥是真有那意思,若没那意思,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回我的话。”说到这,他偏头看了眼宋清礼,笑着打趣,“难怪你今天会过来,原来是动了凡心,别不承认,刚才我跟沈二可都看见了,四哥手把手教人小姑娘打枪,怎么着,四哥好这一口?”

    宋清礼没说话,深邃凌厉的一双眼沉了沉,眼眸像海一样深,连喜怒哀乐都难辨,更别说是其他的情感。

    贺宗浔点到为止,男人之间不说过多的情感话题。

    他转口问道:“你舅那边怎么样?”

    宋清礼声音清冷低沉:“叶家已经江河日下。”

    贺宗浔说:“那你还是趁早另谋其路,西南那边要重洗,不是容家就是沈家,这两家的人可能会上去,你跟容二公子是老同学,年后你可以去一趟南省,见一下容家的人,看能不能把你军科的研发重心转移到南省。蛋嘛,别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宋清礼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不能过于依赖某一方,否则很容易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他早早的就去了南省。

    “已经去过了。”他说。

    贺宗浔惊讶:“速度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去的?”

    宋清礼:“半个月前。”

    他去南省见完容沉,又到版纳谈了个项目,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小姑娘。

    贺宗浔笑了声:“看来我的提醒是多余的,也是,宋四爷要是比我想的还慢,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宋清礼没与他谦虚周旋,拍了下他的肩:“别说那些没用的,基地给我看好了。”

    贺宗浔顿时拧起眉头:“宋清礼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了给你看基地的了?”他拍了拍肩膀,“老子二杠一星,今年刚升的。”

    宋清礼对他升星的事没给半句祝贺的话,只说了句:“军训别出乱子。”

    贺宗浔笑了下:“你就直说,让我看好那小姑娘得了。”

    谁知道收银台笑容满面说:“小姐,您这张卡刚刚有一笔200万的转账进来,您可以继续消费。”

    杜清柠腿软了,趴在收银台上表示被豪横到了,再走不动。

    孟知却捏着卡,往手心里拍了拍,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越挑衅,宋清礼越兴奋,最后精疲力尽的还是她。

    孟知最后挑了一只行李箱,将买的东西全部装进去,拉上杜清柠离开商场。

    杜清柠说:“我不要吃金钱豹了,那也就一个自助餐,我要揩最贵的油,吃日料。”

    孟知笑着说:“行,满足你。”

    玻璃门推开,两人走出大门。

    孟知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杜清柠拉了她一下,抬手往前指了指,叫她看。

    大街上灯火阑珊,人影如织,路边一抹矜贵颀长的身影,辨识度极强,连杜清柠都能一眼认出。

    那身影白衣挺括,长裤笔直,将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比例,却浑身透着一股子倨傲懒散的劲,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

    那手机松松闲闲地垂在身侧,修长手指随意点两下,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谁能知道,就他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人卡里打。

    但是真的可以吗?孟知有一会儿真的好像被蛊惑了,被她压在心底的那些感情一瞬间将她淹没,它们拖住她的脚踝,将她沉入水底。

    宋清礼专注地、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让孟知无法回避,好像她的犹豫和慌乱都被他收入眼底。

    “宋清礼,你不是问过我,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孟知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微哑,“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喜欢你的那么长时间,我长久地注视着你、仰望你。时间太久了,我好像已经忘了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上你,我渐渐变得没有自我,生活里只有你……”

    “孟知——”

    孟知摇头,继续道:“我不知道为你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哭过多少次,而且喜欢你,我总在伤心。”

    “我不敢再喜欢你了,”孟知最后说,“对不起。”

    第 40 章 不要哭

    宋清礼没想到孟知会这么说,不是“我讨厌你”,而是更冷静的、软弱的“不敢”。

    他不喜欢软弱的感情,也不喜欢软弱的人。

    在公司,他要求他每个手下职员都勇于挑战不可能,退缩是被认定为失败的行为。在双方对垒中,你退缩了,你就出局了。

    但是孟知连正视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没有比这更直观得表达“退缩”的含义了,可是宋清礼这一次没有对孟知让人失望,相反,他的心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钝痛。

    孟知说的话,孟知的软弱,孟知的退缩都像一把把锋利尖刀,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看到孟知的眼睛有着一层雾气,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宋清礼没看过她哭的样子,但是他想,一定没有比现在更让他心痛的了。

    八月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可是她俩没得选择,不过也有好处,哪儿都不挤。

    两个人穿防晒衣,戴遮阳帽,乘坐地铁,去了天安门,逛完故宫,又去了王府井,边走边吃小吃,收获了一路的美照和美食。

    夜幕在她们身后悄然降临,七彩的霓虹灯和闪亮的大型电子屏,给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披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孟知这半天很沉默,不是很在状态。这是宋清礼哄人的法典之一。

    至于真正的对错,那还是在他自己心里。

    孟知低头蹙眉,只觉得他玩世不恭,她都生气成这样了,他还在当情趣玩乐,语气难免更失望。

    “你对我没有坦诚的心,也没有足够的尊重,你甚至为了欺瞒我,和方雨柔搅合在一起,你们俩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想起方雨柔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她终于明白她在炫耀什么。

    一瞬间,脸色苍白,眼睛里起了一层模糊雾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宋清礼心一沉,也顾不上什么跪不跪了,收敛玩心,站起身解释,“方雨柔就一个中间人,没那么重要,我根本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

    “是,你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但她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她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孟知气得胸前剧烈起伏,“她上次来柏城,就是冲你来的,不是吗?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男人越是将方雨柔说得轻描淡写,孟知心里越是悲哀。

    “你背着我,找她帮忙,就是授她以柄,你伤害我,也由着她伤害我。”

    “我们为你争风吃醋,你很享受是吗?”

    “你口口声声爱我,就是将我置于这个地步吗?”

    宋清礼:“……”

    眸光一暗,眉头拧起,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果然,女人和男人的思维不一样。

    他要不是在乎她,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补救?

    结果姑娘在意的点,根本不在他的补救上。

    “老婆——”

    眼见孟知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宋清礼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走到她身边,想给她擦眼泪。

    孟知强忍住泪水,退开一步,躲开他的手:“别叫我老婆,我们没有结婚,你不要玷污这个词。”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亲亲热热“老婆”叫了多年,就像一张裱了金花的糖果纸,可里面真正包裹的是什么,只有尝到味的人才清楚。

    看着这个家,她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抬腿就往门口走。

    “橙。”宋清礼拦住她,完全没料到事态比他想象的严重,他只好一边想着补救的办法,一边温声哄着说,“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太想当然了,但是我绝没有你想的那些。”

    “我和方雨柔平时几乎没有联系,就这件事才联系上的,之所以轻描淡写,是因为不值得一提。”

    “橙,原谅我,我以后任何事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相信我。”

    他面对面站在孟知面前,浅色眸光如春水般温润,声线磁性温柔,出口的情话都像是沾了雨气,混合他的气息,潮湿,燥热。

    但孟知突然就乏了,她看透了他,所有的解释和情话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公式。

    甚至男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她都猜到了。

    果不其然,宋清礼见她听不进自己说的,抬起一只手,就搂住她纤薄的肩,将她往自己身前带,另只手去擦她的眼角。

    孟知本来没想哭,结果被男人的动作一弄,泪水泄洪似地夺眶而出。

    “宋清礼,你把我当什么?玩偶?傻子?智障?”

    “当然不是!”

    宋清礼在她挣脱他的怀抱时,转过身,又从后面抱住了她,嗓音抵在她颈边,一只手强行掰过她的脸,薄唇吻上她的泪,柔声说,“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宋清礼唯一的女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孟知不听,抬起手肘用力推开男人,气恨交加,气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男人太自信,太从容自如。

    “宋清礼,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谁?”

    “一个谎总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是吗?我就合该围着你转,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得不到的是吗?”

    “宋清礼,你太自以为是了!”

    找到一张长椅,她扶着大腿坐下,杜清柠也累极,挨到她身边。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白天热闹。

    两人商量接下来去哪。

    孟知提议回后海,找家酒吧泡一晚上,享受北京的酒吧文化。

    杜清柠对酒吧兴趣不大,她更想去西单买衣服买包包,比带两只烤鸭回去更有纪念意义。

    孟知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都紧张过头了,孟知现在最担心的是,要是没有表现好或者出现什么像上次被人台上刁难的意外,观众席上自己的亲友团会不会直接上来群殴嘉宾,尤其她妈妈肯定忍不了。

    这种几率可能性不小,而且场面一定很惊悚又温馨,孟知忽然再没有什么紧张了。

    说来,宋清礼是孟知认识的人里,不管是投胎技术还是做人做事,运气最好的人,她不由问道:

    “我会成功的吧?”

    宋清礼回:“会。”

    孟知笑了:“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