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回归
自从亓官殊开设了一条专门捕捉身有罪业的厉鬼道路后,他现在的导游路线,堪称两点一线,从阳间到阴司审判府。
来往得多了,亓官殊和陆判几位判官的关系,也直在线升。赵悦蹭上了一条顺风车,总是帮亓官殊捕捉厉鬼,在判官面前刷了好几次脸,破格提前通过实习期,成为冥府正式鬼神一员。
但亓官殊捉的厉鬼实在是太多了,判官们的工作量也是直接爆增,监狱都新开了好几处,暂时关押还未判刑的鬼祟。
赵悦和牛头马面核对厉鬼数据,把它们映射送入牢狱之中,身上人命少的,监狱比较简单,大多是三人一间,像最后这位人命多达两位数的,则要单独入住,还必须是加了禁制的牢狱。
押送过程中,厉鬼隐约听到狱卒们提到了亓官先生的词眼,好像是说什么未来的君后,厉鬼不知道什么君不君,后不后的,但他对于“亓官”这个姓氏,可是化成灰都认识的。
当即呸了一声,骂道:“小赤佬,垃圾,狗东西,当个裁决很了不起吗,傻逼玩意儿,要不是楼大人一直不愿意伤到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狗屁的先生,呸!现在楼大人被罚,没有人继续担保他,迟早会死在大人们的手里!”
前面带路的亓官殊猝不及防听到辱骂自己的话,脚步停下,一旁的马面疑惑望了过去,亓官殊抬手轻挥,示意马面和赵悦先避开一下,马面知道眼前的这位白无常如今是判官跟前的大红人,也相信他的实力,弯了下腰后,带着赵悦离开。
走廊里,周围牢狱中被关押着的鬼祟们,眼神恶毒地盯着中间那位站姿挺拔的白无常,它们喉间挤出愤恨的嘶吼声,想要冲上去撕了亓官殊,却被监牢上的禁制反弹回去,只能隔着栏杆散发自己的恨意。
它们都是被亓官殊捉来的厉鬼。
亓官殊神色自若,丝毫不被周围降温的环境影响,他转过身,目光一寸寸寒了下去:“你刚才说,楼大人,是楼司虞?”
厉鬼没想到会从一个白无常口中听到楼大人的名字,下意识凶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他还活着?”亓官殊有些不愉快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所以,你是新界的鬼?新界居然还有残党,果然是一群阴沟里的臭虫。”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信仰的地方被敌人辱骂,厉鬼当即暴躁起来,想要冲上去咬断亓官殊的脖子,锁在它颈部的抑制圈察觉到恶意,立马释放天雷,将厉鬼升起的鬼气打散,顺便给他来了一道电疗。
被电翻在地,厉鬼也不哭喊,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鬼的笑容是有精神攻击作用的,也十分有传染力。
就像是狼群中有一头狼开始嚎叫,那么没过多久,狼群中其他的狼也会跟着一起嚎叫。
监狱中的厉鬼们最喜欢这种纯粹的恶念,听到同类的大笑,病毒传染一般,所有被关押的鬼祟们,都开始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厉鬼共嚎,这些恶念在空中形成祟气,对着唯一的“外人”攻击去,亓官殊皱了下眉头,调动法力在耳外凝了一层结界,阻挡音波的进攻。
他还没说什么,倒地的厉鬼却先开口了,他古怪地看了一眼白无常,语调怪气:“嘻嘻嘻,愚蠢,新界是不死的,嘿嘿嘿嘿,只要这个世界一天不被毁灭,那么新界就会一直存在。你说我们是臭虫也好,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也好,你都没有办法彻底消灭我们。
这个世界中,有太多恶意,有太多人对存在的规则不满,有太多想要重建新秩序的人存在,说到底,人呐,就是贱。你对他越好,就越想要得寸进尺。贪婪,是人类抛之不去的恶性根,你没有办法彻底拔除干净的。
只要有恶念,新界就会被孕育出来,人性的恶,是新界最好的母亲,温床孕育恶果,就算有人提前阻止了果实的成熟,可不要忘了,人类还有个词,叫自食恶果。迟早有一天,新界会推翻这个世界,重建自由的秩序!”
失败者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它们只会后悔自己没有做的更完美,反而落入法网。
对于厉鬼的这一番新界理念的言论,亓官殊不置可否,但他打心底地想对马赛克感叹一句:“你们老板,还真适合去做传。销啊,洗脑功夫是真厉害,你们的公司理念还挺有个性。但你们想错了一点,你们口中的自由秩序,固然能够高兴一时,时间长了,总会出问题。如你所言,贪婪时人类的恶性根,抢一颗苹果带来了快乐,贪婪便会催发恶之花生长,再抢走的,也许就是他人的生命。”
“没有规则的世界,他人即地狱。正好,冥府有十八层地狱,或许你有机会一一见识一遍。”
亓官殊懒得继续和厉鬼辩论“新界到底该不该存在”的问题,上前准备亲自把厉鬼关入监狱之中,厉鬼笑容收敛,垂着头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等亓官殊已经弯腰捉住它衣领时,它突然对着亓官殊的耳边,用仅它和亓官殊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裁决人?”
亓官殊没做出太大反应,但他在听到裁决人三个字后的耳朵一动,却瞒不过一直盯着他的厉鬼。
厉鬼幸运一诈,得知了一个大秘密,它眼中爆发出疯狂,上手抱住亓官殊的手臂,神色疯癫起来,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大笑道:“是你!是你!原来是你!你居然躲在了这,哈哈哈,死吧,你去死吧,杀了你,大人们就可以完成重建新界的任务了!你给我去死啊!”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厉鬼现在就是那个光脚的。它打定了主意要拉着亓官殊一起死,所以哪怕亓官殊开始用包裹着灵力的拳头揍他,他都不肯放手半分。
一只恶鬼的自爆,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在近身的情况下,爆炸所造成的伤害,只会更重。以亓官殊的实力,想要避开还是不在话下的,他有些嫌弃,调动全身的灵力,先将自己包裹起来,以防误伤,随后抬起脚,就对着厉鬼的腹部踹去。
这个动作亓官殊可再熟悉不过了,踢脚踹鬼的同时,亓官殊召出导游旗,准备斩断厉鬼抱住自己的手臂,却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步。
失去手臂的厉鬼被两只脚同时踹飞,它的自爆只能遗憾在半空中展开,身边的人是突然出现的,亓官殊下意识将这人当作反扑的厉鬼,挥着导游旗就是一劈,爆炸范围不小,整个监狱都受到波及,牢房有法阵的保护,并不会坍塌,但走廊间还是升起了浓郁的烟雾。
亓官殊金瞳浮现,意图在浓雾中找到攻击自己的人,视线受损的情况下,听力就会大幅度提高,隐约间,有一件长兵器卷上了亓官殊的导游旗,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两面旗帜卷在一起,彼此不分,黑色的旗帜明显占据上分,它温柔包裹住白旗,在主人的下压下,将导游旗从白无常的手中脱落,两道金属落地的声音先后响起,亓官殊下意识握拳抬臂,膝盖上顶,想要卸掉对方的力度。
可对方却像是提前猜到了亓官殊的进攻方式一样,四两拔千斤,包裹着亓官殊的拳头,牵拉之下化解了重拳力度,亓官殊认真起来,事发突然,这一段的过招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也才几秒不到,亓官殊没想过厉鬼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厉害,身体肌肉记忆下,亓官殊下意识高抬腿去踹来人的胸口。
那人前面的所有攻击都抵挡化解了,唯独这一脚没有,实打实挨上了一脚,浓雾中低声传来一道嘶声,惯性作用后退的过程中,他揽住亓官殊的腰,强行抱着亓官殊一起后退。
他奶奶的,居然还有鬼祟敢这么大胆,占老子便宜!
亓官殊的大脑中刷屏着这段话,刚举起拳头准备揍人,那人却笑了一声,笑声让亓官殊打人的速度微微一滞,也就是这一停顿,那人顺着杆子往上爬,稳住自己身型,搂着亓官殊,将他压到走廊监控死角的角落里,半点都等不了,带着不容抗拒的灼热气息,一手抵在亓官殊的颈后,将亓官殊的头往自己这边压,低头找准亓官殊的唇,吻了上去。
亓官殊的面具在黑无常的鼻息呼过来时,便主动散作黑白小方块消失,露出面具下还带着冷意的大美人的脸,黑无常不容分说地撬开亓官殊的唇关,带动亓官殊的舌尖,开始攻略城池。
被熟悉且怀念的气息入侵过来,亓官殊身上的冷意一顿,如春来化雪一般快速融化,金瞳中,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给他来了一个顶级的视觉冲击,他唇角不自觉上扬,主动搂上黑无常的颈部,将自己送了上去。
二人完全不在意监狱现在怎么样了,受到厉鬼的自爆影响,刺耳的警报声滴滴作响,牛头马面和赵悦惊恐赶回来开始找人,就隔着一面墙的距离,黑无常开启结界,拥吻着自己的爱人,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亓官殊的呼吸快被抽空,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终于费力移开了脸,获得了自由,开始喘气呼吸,他的颈部热腾一片,同样在喘气的家夥一点都不安分,搂着他的腰,在他颈肩拱来拱去。
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亓官殊认输道:“痒,别闹了。”
比亓官殊高半个头的黑无常表示拒绝,把自己埋在亓官殊身上,黏糊极了。两人就这样互相抱着缓和了许久,直到二人的呼吸都恢复平静,亓官殊才听到黑无常开口道:
“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252章 结婚
他很庆幸,能够在离开之前,再见瞿镜一面,刚想回答的亓官殊,突然推开瞿镜,上手就要去掀瞿镜的衣服,瞿镜含笑握住亓官殊的手,调侃道:“乖乖,在这种地方脱衣服,不太好吧?”
亓官殊:“……”
美得你啊。
“你刚才为什么不躲,胸口疼吗?”亓官殊没理会瞿镜的玩笑,心疼地望向瞿镜胸口的位置。
瞿镜摇了摇头,牵着亓官殊的手,重新将爱人拥入怀中:“不疼,这是我应得的,之前伤害到你,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以后了。”
由于他的疏忽,导致此界太平的道体被新界领头人利用,在病栋之中踹了亓官殊一脚,三魂彻底回归后,他回收了这份记忆,愧疚、自责让他心甘情愿受了亓官殊的这一脚,可他还是觉得对不起亓官殊。
亓官殊敏锐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大狗狗情绪突然低落下去,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瞿镜的背:“我没怪你,别把他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嗯。”
瞿镜闷声应了一句,把自己从亓官殊身上撕了下来,抬手勾指,一个小光球从空气中被提取出来,光球中,有一个残破的魂体正在疯狂撞击球面。
瞿镜:“这家夥想杀你,乖乖,你想如何处置它?”
“这么大范围的自爆,你都能把它魂体保存下来?”亓官殊还以为厉鬼会就此死亡,躲过刑罚和拷问,颇有些遗憾来着,可是看到小光球中的厉鬼后,忍不住乐了起来,没去好奇瞿镜对自己的称呼,好奇用手指戳了一下光球,“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能被爱人夸奖,瞿镜的嘴角简直有些压不住,他心中暗爽:“天地万物生灵,只要死后,皆归我管,我让它死,它才能死。它想杀你,怎么会让它死的这么容易。”
“这家夥是新界的鬼,把它交给陆判拷问,再把它扔入十八层地狱轮回,快死的时候,投入饿鬼道。”
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的准则,亓官殊冷笑为厉鬼宣判了刑法。
瞿镜自然什么都听亓官殊安排,将光球收了起来,准备拿去给陆判。
在去之前,他得先把他家乖乖的脸遮起来,他是个嫉妒心强的人,才不想亓官殊被其他人看去。翻掌重新造出一副恶鬼面具,瞿镜为亓官殊戴上,也正是戴的过程中,亓官殊忍不住扯了下瞿镜暗红的长发:“你的头发怎么变成红色了?”
“好看吗?”
“好看。”
瞿镜弯眼微笑,心念一动,一头柔顺亮丽的红发,又变回了鸦黑色,他牵住亓官殊的手,一边解释着,一边挥手散去结界:“生来为神的,在神庭中被称为先天神,所有先天神的头发,在一开始都是红色的,法力越强,色泽越深,头发越长。之前我分魂轮回,法力削弱严重,无法显出先天神的发色。如今三魂归位,自然便恢复了。不过乖乖若是喜欢黑发,我就是黑发。”
亓官殊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知识,觉得有些新奇:“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黑发好看,红色更好看,尤其是你红发的时候,会让我很想……”
靠近瞿镜耳边,亓官殊对准他耳朵吹了口气,轻道:“上你。”
瞿镜本体的颜值那是不用多说的,攻击性强烈的美貌,配上张扬明灿的发色,可不只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那简直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在亓官殊的心房里一通乱窜。
瞿镜:“……”
瞿镜:“!”
耳根唰地涨红,恶鬼面具凝结,遮住瞿镜快要维持不住的兴奋表情,咳了两声,冷静道:“那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
三魂归体过后的瞿镜既有百里若的直白,也有瞿镜的矜持,他忍不住往亓官殊身边靠了靠,几乎要两个人黏在一起才安心。
亓官殊也随他去,反正他也挺想镜子的,两人久别重逢,感情正升温呢,一转头,就看到了捂住眼睛,却都在光明正大透过指缝偷看的牛头马面和赵悦,以及看到监狱爆炸匆匆赶过来的判官、谢必安和范无咎,站成一排,堵住了角落,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们。
嘶,温馨的粉红泡泡被尴尬击碎,瞿镜嘴角弯下,靠着亓官殊用眼神死死瞪着陆之道等人。
其他身上有职位的鬼神们不敢开口,但赵悦不一样,她胆子一向很大,看到两位导游终于发现他们了,嚯了一声,对着瞿镜挥手打招呼:“呀,好久不见啊,黑导,你休假回来了呀?还记得我不,相信科学,此界太平啊!太好了!我就说黑导、白导有关系,我当初就看出来了!我嗑的CP居然成真了!恭喜恭喜,百年好合呀!”
说着,赵悦还对瞿镜、亓官殊拱手祝贺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这两句话开启了其他人什么奇怪的按钮,范无咎也板着小脸祝贺:“恭喜,百年好合。”
谢必安紧随其后:“白头偕老。”
陆之道头脑一热:“早生贵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把视线移向了陆之道面不改色,继续给自己圆话:“儿女双全,听洛二说,小小姐和小少爷非常聪慧,随您二人。”
亓官殊嘴角抽搐,被突如其来的围观打得措手不及,还是瞿镜接过话头,一一应了下来,说了句:“谢谢,应该的。”
你应该个什么啊,应该的?
亓官殊眼神古怪地扫了瞿镜一眼,怎么感觉镜子醒来后,性格越来越放飞了,别是把百里若的恬不知耻都学了去吧?
尽管如此,亓官殊还是非常高兴瞿镜苏醒。
瞿镜把厉鬼交给陆之道,跟着亓官殊回到阳间,开门的时候,迎过来接父亲回家的瞿小七和瞿修妄都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突然出现在父亲身边的死鬼老爹。
瞿小七哇哦一声:“重生之我那早死的丈夫复活了。”
瞿镜挑眉,用眼神询问亓官殊:你教的?
亓官殊摇了摇头:哪能啊,孩子自学的。怎么了,你有意见?
怎么会有意见呢,谁会对自家乖乖有意见呢。
“小七,修妄,好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瞿镜蹲下身来,对着两孩子张开手臂,瞿小七和瞿修妄开心冲过去,扑入爹爹怀中,叫着爹爹。
一家人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团圆,瞿镜穿上围裙,特意下厨为爱人和孩子做了七菜一汤,一顿晚饭大家都吃的非常愉快。
或许是经历过几次离别,瞿镜也有些患得患失,第二天就拉着亓官殊去民政局扯了证,和亓官殊彻底确定夫夫关系。
瞿镜指着红本本上的盖章,神色严肃:“现在我们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你就算去神界司法部告我,也是要判给我的,裁决大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法律效益吧?”
“知道,”看着瞿镜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紧张,亓官殊无奈,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你和我在人间领证就算了,还专门上告淩霄,淩霄规则加持下,哪怕我死了,你以后也是不能再婚嫁了,你…不后悔?”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后悔。这是我毕生所求。”
瞿镜现在听不得“死”字,毫不犹豫,直接回答,他心中庆幸,是他贪得无厌,绑了亓官殊的人间法定配偶身份还不够,连带着淩霄的道侣契约,也一并绑定了,这是他靠自己努力“算计”来的奖励,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
他这般坦诚炙热,反倒让亓官殊有些不自在了。他其实也想过绑定镜子道侣身份,可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爱人郁郁寡欢,此后余生都空守“亡夫”生活,却没想到瞿镜自己绑了。
瞿镜发现亓官殊开始神游,还以为亓官殊是后悔了,吓得他牵住亓官殊的手,委屈道:“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我连洞房花烛都没吃上呢,乖乖你不可以反悔…”
等亓官殊甚至回归时,看到的就是瞿镜顶着一双下垂的湿润眉眼,长发绑在脑后,可怜巴巴的模样,配上他身上的浅咖色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散发著软弱气息的大曲奇饼干。
被瞿镜的美色所诱惑,亓官殊也忍不住红了耳根:“领证就不错了,你还想吃上呢,我还没考上大祭司,不能破戒。”
瞿镜更加委屈,如果他有尾巴的话,只怕已经耷拉下来了,他贴近亓官殊,把头埋进亓官殊颈窝:“知道啦,乖乖这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考上的。”
提到这个,亓官殊终于想起来询问:“你为什么要叫我乖乖?”
之前在病栋的时候,就有一次瞿镜叫了他“乖乖”,那个时候他以为是瞿镜脑抽有病,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乖,好想养,”瞿镜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小亓官的模样,忍不住带上温和的笑容,“幸好,我现在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
小时候……
亓官殊见到瞿镜,还和瞿镜领证的欣喜收起,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问心题的三个大字——你是谁。想起被自己吃掉的“亓官辞”,亓官殊逃避一般转移话题:“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和赵悦解除临时导游,今晚我们一起导游吧。”
“好。都听你的。”
入夜。
东城区两只厉鬼发现了一位落单的醉酒汉,浑身邋遢的那只厉鬼嘶溜了一下口水,蹲在醉酒汉的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我已经很久没问到过肉香味这么浓的人类了,看来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
和它一起的那位,穷讲究,不停照镜子的厉鬼有些看不上同夥的行为,催促道:“行了行了,你要吃就吃,墨迹什么,真搞不懂,这些酒蒙子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婴儿的肉嫩呢。”
邋遢鬼反驳:“就是要着醉了酒的肉才得劲!你欣赏不来,我可就都吃了!”
“随便你,反正我不吃,”讲究鬼侧过身去,对着月光欣赏自己的颜值,反射之下,讲究鬼从化妆镜中看到了不远处有两道导游身影的出现,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撇了撇嘴,它自认为以它两的实力,对付普通的无常,还是不在话下的,但等两位导游走得近了,讲究鬼看到领头白无常胸口的标语后,脸色顿时大变,转过头就着急道,“别吃了!快跑!导游来了!”
邋遢鬼无所谓:“来就来呗,打一架不就行了,只要不是谢必安和范无咎就行。”
“蠢货!要是谢必安和范无咎那还好,来的是善恶有报那个神经病!他旁边那个黑无常是之前从老大手上抢回神明血液的此界太平!妈的,两个大煞神,你不跑,我可跑了!”
一听是早就扬名鬼界的此界太平,和最近大热的善恶有报,邋遢鬼也吓得跳了起来:“艹了,快跑快跑!今天没看黄历,怎么偏偏就遇到这两个了呢!”
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两只厉鬼突然跳起来逃跑,亓官殊也不着急,回头问道:“那两只鬼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还没打招呼呢,就跑了。”
瞿镜宠溺一笑:“对于它们而言,遇见我们,确实算见了鬼。放心,跑不掉的,乖乖你玩的开心就好,我兜底。”
“好呀!谢谢——老公~”
第253章 阴卷
每天没事和亓官殊一起捉捉厉鬼,白天开会儿旧书店,与商陆一起改良阴阳信道,思考如何稳定平衡,日子看上去就应该这样过。
久违的平淡生活,让瞿镜和亓官殊都有些安稳。
亓官殊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种错觉,或许他之前所遇见的那些事情,都是他的一场梦,他也许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正在上大学的男大学生,只不过最后成功和自己喜欢的人领证了而已。
但湖面不可能永远是平静的,哪怕搅动一番风云后,湖面抹开波纹,湖底下暗藏的危险,也不会彻底消失。
就像厉鬼所说的那样,新界,是不死的。
亓官殊一直在找新界的消息,但星极互连网有限公司被宣告破产后,新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哪怕后来亓官殊捉了许多厉鬼,拷问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对新界不甚了解。
这种一切危险都藏在未知深处的情况,让亓官殊心有不安,秦政曾经找过他,对他的担忧表示安慰,认为是亓官殊太紧张了,或许那只是厉鬼临死前故意说的,目的就是让亓官殊一直生活在警惕当中。
瞿镜选择相信亓官殊,但他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新界的消息。
亓官殊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陌生,虽然身边的是他的爱人,他的好友,他的孩子,但他却有一种自己活在虚妄之中的错觉。
真的,是他太紧张了吗?
他一直以为先找上自己的,会是新界的残党,或是那个一面之缘的新界领头人,却没想到,在新界之前,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先找到了他。
对方特意要求只能亓官殊一人前往,绝对不可以告诉瞿君,会以瞿君称呼瞿镜的,不是冥府的鬼神,就是神庭的神明。
不管是哪种,总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哪怕如此,亓官殊还是作足了一番准备后,才前往发信人约定好的地点,如果他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回去,定位追踪会自动发给瞿镜。毕竟,不排除有心之人故意用称呼来误导亓官殊,就为了骗他上鈎。
到达上京最出名的一家湘菜馆,亓官殊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靠里的一间包间,推开门,包间内香辣火锅的味道,已经扑面而来,蒸腾而起的烟雾之下,可见有一位女子正往其中快乐下菜。
那人看到门开了,也不含糊,对着门口招了下手:“亓官先生好呀,快来快来,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我点了四格方锅,清汤、番茄、酸汤、麻辣,想下什么自己下。”
服务员把人带到后,便关门离开,亓官殊走过去,坐到女子对面,看清女子的长相后,才放心下筷,开始往麻辣锅里下虾滑:“孟婆女士,你怎么有空来阳间了?今天你要找我说什么,还专门避开镜子。”
孟七夕烫了一片牛肚,沾上特意调配的酱料,等吹凉了送入口中后,才慢慢回答:“我信仰度一般,不能在人间长留,就长话短说。而且,我并不是要避开瞿君,只不过我答应过你的父亲和母亲,除了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
当年亓官赫、蚩允娴避开亓官殊,和孟七夕达成了交易,说实话,这个交易是什么,亓官殊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从那以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从黄泉取一碗“药”喝下,也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回到尧疆后,峒楼里的长老们都骗他说父亲、母亲忙于工作,没法回家看他,但偶尔会给他寄封家书回来。
其实亓官殊都知道,亓官赫和蚩允娴已经去世了,这些家书,只不过是他们还没彻底丧失意识时,强撑着写下的,对他不同年龄段的祝福。
他也有想过去找孟七夕询问当年的事,可他那时候太小,从黄泉出来后,记忆都开始模模糊糊,他已经记不清孟七夕是谁了,也是后来,他无意想起小时候的记忆后,才反应过来。
孟七夕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她既然提出来了,便不会继续堵着:“亓官先生,想必你已经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了吧?你如今算不上一个正常人,我也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在第一次来孟婆庄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从孟七夕口中听到这句话,亓官殊并不意外,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猜到过自己与常人不同的原因。只是,在听到自己早就死了时,还是忍不住缩了下手指,这是他所有猜想中,最糟糕的一条。
“我阿爹阿娘,和您交换了什么,才让我继续活了下来?”
亓官殊不傻,迅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或许孟七夕来找他,就是因为这个交易?
孟七夕果然露出了赞赏的神情:“你很聪明,你的父亲、母亲请求我帮你续命,让你能够平安长大,说实话,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小神,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当时的冥府已经失去了掌管万物生死寿夭的生死簿,我虽然是黄泉之主,却并没有办法,让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活过来。
你的父母很厉害,在你们一家三口已经去世的情况下,还能够带着你,撑着理智,来黄泉找我帮忙。
我想拒绝你的父母,但你父母给了我一样东西,这个东西让我改变了主意。”
知道亓官殊一定会问是什么东西,孟七夕也没有隐瞒,在包间周围降下屏蔽灵帘后,从气海雪山中引出一件法宝。
法宝现世,气运冲天,幸好孟七夕提前做了防备,不过这一层灵帘显然是不够的,亓官殊速度很快,在察觉到浓郁仙气的第一时间,就抽出了陌刀,在孟七夕的灵帘基础上,又加了五层灵帘。
书卷模样的法宝在孟七夕的掌心中旋转,它呼吸一般闪烁着光芒,在看到亓官殊的时候,甚至不顾孟七夕的阻拦,强行冲破法力,飞到亓官殊身边,贴了贴亓官殊的脸。
亓官殊心弦一动,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感,他下意识伸出手,碰了一下书卷,指腹接触的那一刻,亓官殊彷佛感受到了一阵灵魂的拉扯,思绪放空,他好像被隔离在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遍了世间万物的生老病死,最终归于冥音浩荡。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亓官殊已经感受到了许多,他没见过这个法宝,却脱口而出:“生死簿?不是说它失踪了吗?”
“是,生死簿的本卷已经失踪许久了,”孟七夕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苦恼,她紧紧注意着亓官殊的神色变化,想要从亓官殊的眼中看出点什么,“我这卷,是阴卷。自本卷失踪后,大帝靠着残留的本卷气息制作出了副本,我这本是初代副本,不过,它和冥府中的那卷阳卷初代副本不一样,它身上,有一抹本卷的本源之力。
而这本源之力,是你父母给我的。”
“我父母?”
尧疆避世多年,就算有裁决身份,需要接触现世的一些人物,但为了保证尧疆的绝对中立,是明令禁止和神明有密切来往的。
生死簿是冥府的法宝,亓官赫、蚩允娴怎么会得到生死簿的本源之力?
看出来亓官殊的疑惑不想骗人,孟七夕继续说道:“对,他们没有跟你提过这抹本源之力的由来吗?”
亓官殊神色开始低落下去,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自己的父母:“没有。”
孟七夕:“你父母告诉我,生死簿的本源之力,是你无意捕捉到的。在瞿君苏醒前的一段时间,罗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兴奋期,那个时候,阴卷反应很大,它在冥府时,对阳卷初代副本都没有任何反应,除去一切可能,我只有一种猜想,或许它是在对一种东西作出反应——
生死簿本卷。
我问过谢必安和大帝,那段时间没有人进入过罗酆,包括亓官先生你,可是,瞿君躺棺那么久,你居然一次都没去看望过,这应该……不符合您的性格吧?”
亓官殊意味深长抬眼望过去:“你想说什么,是怀疑我知道生死簿的下落吗?还是怀疑…生死簿就在我手中?”
这话问得确实是有些尖锐了,不管亓官殊和孟七夕的关系如何,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把彼此之间的脸皮扯破了。
一位是淩霄之下的裁决人,一位是掌管地卷阴卷的黄泉之主,他们二人的身份都不简单,所说所做,也都将影响重大,尤其是现在孟七夕直接怀疑到了亓官殊身上,这个锅,可有点太大了。
亓官殊理解孟七夕的怀疑原因,如果是他,也会猜测自己是否和生死簿有关,他伸手弹了一下阴卷,把阴卷送回孟七夕手边:“很遗憾,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段记忆,我没有,实不相瞒,五岁以前的记忆,我有许多都忘记了,或许等我想起来后,会有答案。至于镜子沉睡期间…我承认,我去看过镜子,但你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什么罗酆的变化,和我有关,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孟女士,你帮我续命,我很感激,生死簿的事,也很遗憾,我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不过,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孟七夕把阴卷收回气海雪山:“你问吧,如果我能回答得上来的话。”
“我如果早就死了,那现在的我,还算活着吗?我还能…活多久?”
第254章 生日
“按常理说,你已经不算活人了,事实上,我能办到的也只是为你续命,”孟七夕从一旁的火锅配菜中夹起一颗牛肉丸,“打个比方吧,牛在被做成丸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是人类通过一系列的加工,加上电子设备的保鲜功能,让丸子可以继续保存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相当于我对你做的事。我只能保证你还‘保存’在世上,但丸子会变成什么,我无法保证。”
孟七夕将牛肉丸下进番茄锅中,撑着下巴看向陷入沉思的亓官殊道:“你听出来了吧,如果你成功被我续命,就算活着,也应该一直是死去时的模样,但你长大了,和普通人毫无两样,这或许是你父母的手段。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续命方式,所以我也不太确定你算不算活着。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你身上的死气已经很明显了,连我这个黄泉之主都看得出来,你觉得…瞿君会看不出来吗?就算我不说,瞿君应该也已经开始找方法让你继续活着了,他是先天神明,能力不容小觑,或许,你不用死了也说不定。”
镜子么……
亓官殊之前也担心过自己的寿命,会被瞿镜看出来问题,可结婚以来,瞿镜一直没在他面前主动提过这些,他也就存了侥幸心理,如今听孟七夕的一番话,亓官殊突然意识到,或许瞿镜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镜子尊重他,不明说而已。
原来心中有了一个可牵挂之人后,生活中的所言所行,都会优先惦记着他。
亓官殊弯了下嘴角,他想回家找镜子了。
撤去灵帘,刚想叫服务员来买单,准备请孟七夕吃这顿饭,手才举起来,就看到对面孟七夕的脸色猛地一变,捂住胸口,七窍流下鲜血,头发和面容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快速苍老、花白下去。
亓官殊眉眼一跳,立马站起身来走过去,为孟七夕输送灵力:“你怎么了?”
孟七夕用力咳了几声,夹带着内脏碎片的淤血咳出来,孟七夕对着亓官殊摇了下头,眼中漫上惊慌和坚韧,她的声音也在反噬的过程中,快速瘖哑下去:“亓官先生别管我了,淩霄察觉到我非法帮您续命,开始进行反噬了。您放心,我不会说出你的名字,趁淩霄还没查到您身上,您快走!放心吧,从我答应两位裁决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会有暴露了这一天,淩霄就算要惩罚我,也不会让我死的。”
或许是在安慰亓官殊,但孟七夕确实不想连累到亓官殊,拒绝了亓官殊的帮忙,让他先走。
亓官殊有心帮忙,却也知道孟七夕现在不希望自己留在此地,包含复杂心情回了一句“保重”后,亓官殊戴上口罩,离开了火锅店。
孟七夕一直撑到亓官殊离开过后才开始剧烈咳嗽,她咳得用力,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一般,代表她能在阳间留存时间的健康码,也在迅速流失时间,孟七夕是私自出来,不敢去找商陆帮忙,她戴上卫衣的帽子,把自己遮起来后,付款跟着离开了火锅店。
在孟七夕走后没多久,一位身影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包厢,服务员解释道:“这位女士,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包房已经使用完毕,上一位客人在十分钟前就离开了。”
咬着棒棒糖的短发女生若有所思,咔吧一下咬碎糖果,自语开口:“溜得还挺快,幸好最近神庭没和自在天联系,阿罗汉不在,死不了。”
一路从店内离开,孟七夕隔几秒就要看一眼自己的健康码过期了没有,低头的次数太多,再加上受到反噬,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人。
“抱歉。”
苍老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就被一道温润的男声盖过:“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神格损失了一大半,需要帮忙吗?”
孟七夕警惕抬头,对上一位戴着眼镜男人疑惑的眼神,韩固从口袋掏出功德卡,放入孟七夕手中,快速下降的健康码时间停下,并且缓慢开始上升。
韩固皱了下眉头,看出孟七夕的虚弱:“情况不妙,你先回黄泉修养,听老赵说,上边决定给你判刑,已经派人在路上了,不过没有阿罗汉,不是死罪。”
“……”
惹下这么大的祸,不是死罪已经是万幸,孟七夕不会去辩驳什么,她谢过韩固,只是提醒了一句最近多关注亓官殊动向后,藉着功德,回到黄泉。
孟七夕前脚刚落下,后脚神庭的神官就找上了门来,他们封锁孟婆庄,将孟婆禁足在庄内:“孟婆氏知情隐瞒,恶意修改阴阳轮回,按律禁足千年,禁足期间,每月受一次灼魂之苦,每半年抽一次新鳞,每年断一次仙骨,你可知罪?”
“孟婆,认罪。”
等到神庭的执法官将孟七夕打回原形,算作今年的断骨之刑离开后,孟七夕才盘踞在大堂中,蛇瞳里满是推疑。
欺瞒淩霄,修改寿夭,强行为逝者续命,居然只用受一千年的惩罚,这可不像淩霄冷漠无情的性子,她还以为就算不死,也只能留一口气,比起残喘一息,这个刑法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难道是有哪位大人在其中周旋了一二?
想不出能帮她的人,孟七夕开始了服刑之旅,另一边,亓官殊却每天的心思越来越重,时常一个人关在房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连瞿镜有时候都没法进入房中。
担心亓官殊在房间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瞿镜叫来瞿小七,想通过小七把亓官殊叫出来,他尊重爱人,但他不喜欢爱人这样自闭的行为。
瞿小七表示明白,她牵着瞿修妄来到亓官殊的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瞿小七等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父亲父亲,马上就是小七成为你和爹爹女儿的第七个月啦!我想把那天当作自己的生日,父亲,你和我们一起过生日,好不好呀?”
小七差不多是亓官殊看着长大的,小家夥在院内的时候,没有生日的这种说法,只能想办法活下去,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次过生日的快乐,她想要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差不多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亓官殊也没有要开门的迹象,瞿小七眼眶泛红,瘪起嘴,泪水开始打转,瞿修妄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姐姐难过,下意识踮起脚去拍姐姐的背。
瞿镜站在两孩子的身后,脸上的神色也暗淡了下去,连孩子都不能叫出……
“咔哒”,门锁开启的声音响起,长发有些淩乱的亓官殊从屋内走出来,他弯了下嘴角,蹲下来揉了揉瞿小七的脑袋,将两个孩子抱入怀中,轻声安抚着:“小七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参加呀,这可是非常荣幸的事情呀!”
哄着孩子,亓官殊又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躲闪地望向瞿镜,他对上瞿镜担忧不满的神色,主动认错:“镜子,我饿啦,想吃你做的小炒牛肉啦。”
瞿镜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深望了亓官殊一眼,似乎在判断亓官殊有没有事,听到亓官殊的话,瞿镜抿了下唇,转身就走。
亓官殊心虚低头,将两个孩子放下,示意他们自己回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小心翼翼用食指去勾瞿镜的手。
一边注意着瞿镜的神情,亓官殊顺竿上爬,握住瞿镜的手:“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离当上大祭司还差最后一个问题吗?我最近找到了一点思路,思考到忘了时间…我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的,镜子,我…”
“你喜欢我吗?”
瞿镜打断亓官殊的话,平淡问出。
亓官殊:“喜欢。”
瞿镜气笑,不知道是在气亓官殊,还是气自己,他抱住亓官殊,用力收紧手臂,亓官殊有些疼,当他知道瞿镜是在害怕,索性放松自己,任由瞿镜而去。
“乖乖,我很爱你,你可以有事情瞒着我,但这个前提是你不伤害自己,我已经失去过你很多次了,我们已经结婚了,可我总觉得你离我好远,乖乖,你在推开我,我不开心。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呢?”
相信。
亓官殊当然相信,他只是自己陷入了死结,绕不出来。孟七夕对他说的那些话,时时刻刻都会重复在他耳边,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孟七夕反噬衰老的摸样,以及亓官赫、蚩允娴站在远处,浑身浴血,对他微笑的模样。
他没有打开房门,因为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写满字的纸,这些纸上全都写着三个字——你是谁。
这个问题困住亓官殊许久,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是亓官殊,还是亓官辞,巫祭的话也困住亓官殊许久,生者已逝,死者永存,生者是指被他吞了的亓官辞吗?死者…
孟七夕说他早就死了,这个死者想必就是自己,但为什么会说死者永存呢?还有生死簿本源之力,他从来没有见过生死簿,又是怎么捉到的本源?
太多的问题堆压在亓官殊身上,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找到正确答案,可他心底又在害怕,他怕那个正确答案,会是他不想面对的。
亓官殊回报住瞿镜,说不出是释怀还是什么:“镜子,等过完小七的生日,我要回家一趟,如果我这次的答案是正确的,等我回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我会等你回来。”
当晚,为了让瞿镜有安全感,亓官殊特意抱着被子和瞿镜同床共枕,二人相拥而眠,在黑夜中享受片刻的温馨。
为了给小七过一个难忘的生日,瞿镜特意给范无咎发了信息,邀请他来阳间参加小七的生日会,小七听说小八哥哥会来,非常高兴,从自己的小仓库里翻出好几件砍刀,要送给范无咎。
亓官殊也不太理解,好好的一个女儿,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刀。再又一次阻止了瞿小七意图送给瞿修妄一把鲛人骨的剁骨刀后,亓官殊有些哭笑不得:“小七,弟弟还小,不能玩刀。”
瞿小七:“那先送给弟弟,等弟弟长大了就可以玩了。”
阻止未果,剁骨刀还是送给了小修妄,不过小七记得亓官殊说过,要保护好弟弟,所以专门把剁骨刀缩小成玩具大小,方便小修妄拿着。
最近瞿镜和商陆为了加固阴阳路,陪伴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但答应了孩子们会回来参加小七的生日会。
早在瞿小七提起的第二天,亓官殊就专门定制了一款大蛋糕,准备在生日当天去拿,终于到了生日那天,亓官殊刚要出门,瞿小七的眼睛突然快速闪烁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玩具,跑到亓官殊身边:“父亲,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也想出去玩。”
只是拿一个蛋糕,不是什么大事,亓官殊便没有拒绝小七:“弟弟要一起去吗?”
他以为按照两孩子的友爱程度,应该会想一起,却没想到瞿小七摇了摇头,自己戴上小帽子,开始穿鞋:“不要,我和父亲去,弟弟在家里就好了,大不了回来给弟弟带礼物。”
穿好鞋子,小七十分熟练地牵住亓官殊的手:“走吧父亲。”
第255章 葬礼
亓官殊定制蛋糕的甜品店不在商业街,属于私房定制,位置比较偏,只能开车过去,路上瞿小七虽然嘴里哼着歌,但看上去有些严肃。
“小七,今天你过生日,不开心吗?”
瞿小七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抵住嘴角上扬:“开心,等我们平安到家就开心啦!父亲你要注意安全哦,行车过程不要聊天啦。”
以为瞿小七是在担心车技的问题,亓官殊微笑一下,专注开起车来。差不多开了二十来分钟,来到地方,亓官殊停好车,带着瞿小七朝甜品店走去。
甜品店店员核对了亓官殊的定制消息后,进去帮亓官殊打包,时间已经入冬,大街上的人都穿上了厚外套,围上围巾,亓官殊今日穿着一套姜黄色的棉麻针织外套,领口处还别着一个小鹿胸针,小七说他这样穿看上去会很温柔。
亓官殊一直觉得温柔是用来形容瞿镜的,但偶尔尝试一下镜子的风格,也还不错。
打包好的蛋糕盒很大,亓官殊想帮小七提着,但小七正处于兴奋状态,想要自己提,索性便由她去了。
推开甜品店门,门口的街道变得扭曲起来,周围的一切都背一片白茫覆盖,转头望去,身后的甜品店,包括身边的小七,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天地中,就只剩下了亓官殊,还有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穿着白大褂的马赛克院长。
又是他!
亓官殊召出陌刀,警惕望着马赛克:“我女儿呢?”
马赛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分不出男女老少,他耸了下肩膀:“别紧张,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我要找的是你,不会伤害那个小怪物,我只是暂时请她小憩一下。还是先说正事吧,裁决,我上次说过,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改变主意,那么现在……”
“做梦,”亓官殊话都不想听完,打断马赛克的自我感动,“我永远都不会加入新界,现世很好,我不想毁了它。”
“真可惜。”
马赛克感情真挚地叹了口气,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术刀,身形变得扭曲起来,只是瞬间的功夫,就出现在了亓官殊的身边,高举手术刀,对准亓官殊的心脏刺去。
亓官殊反应很快,后退抽刀反击,只是这一刀,他就感觉到了马赛克的强大。如果说,他防御马赛克用到了十分力气,那马赛克攻击他,就轻松得彷佛只用了三四成实力。
新界的老大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以前那些蹦跶的,和马赛克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亓官殊的瞳色逐渐转化为熔金,体内的灵力也尽可能地调动起来,马赛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对他的精神造成冲击:“你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封景来救你吗?别费力气了,在我建造的【世界】里,神息是无法外放的,你的那枚戒指,根本不会被封景感受位置,而且…他现在应该也没有时间来救你。”
马赛克称呼瞿镜为封景,说明他知道镜子的身份,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完全不畏惧神明的身份!
不过也对,能丧心病狂到去造神,把两位冥府大帝当成实验品的疯子,能有什么敬畏心理呢?
“你就这么想杀我?”
亓官殊不明白,以马赛克的实力,如果他拼尽全力,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还手余地的,但他为什么还是要这么悠闲的对打:“杀了我,新界也不会成功,有天行在,你们不会有机会重建规则。”
马赛克啧了一声,没有回答亓官殊的这个观点,但他的语气突然间惊讶了一瞬:“小家夥居然这么喜欢你,她醒了。”
话音刚落,白茫的空间中强行闯进来一位拖着大剁骨刀,脸上爬满黑色纹路,双瞳异色的小怪物。
“咚。”
巨大的剁骨刀对准马赛克的天灵盖砍下,马赛克的身体分解,避开攻击,又重新凝结,出现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嬉命灵趁这机会把亓官殊护在身后,对着马赛克龇牙低吼:“离我父亲远点!”
马赛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看不到眼睛,却能感受到有一道打量的视线,在亓官殊、嬉命灵身上来回:“一个怪物,居然会对一个人类这么友善,还尊称父亲,你做了什么,方便告知一下吗?我对这项本领很感兴趣,我见过很多怪物,但只有被我制造出来的,才会叫我父亲,不过它们很不听话,我有一个非常信任的孩子,她是一把很好用的刀,但她为了所谓的弟弟,背叛了我,哦,你应该见过它们姐弟。”
荧娘和她的怪物弟弟。
亓官殊扯了下唇角:“我可没有你这么神经,把孩子当工具使用。”
说着,他低头看了嬉命灵一眼,摸了下嬉命灵的脑袋:“小七乖,在旁边玩一会,父亲解决完这个家夥,咱们就回家。”
但嬉命灵拒绝听亓官殊的话,她固执地握着刀,对着马赛克发狠:“不要,小七要保护父亲,小七答应过院长大人和爹爹,要好好保护父亲的。”
作为天行院中的一个怪物,嬉命灵能够出院来到人间,就是和秦政达成的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拼上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好亓官殊。
这些亓官殊不知道,但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孩子保护的地步。
马赛克免费看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心情不错地鼓了下掌:“厉害呀,难怪小怪物这么喜欢你,看得我都要感动了。不过很可惜,让你们失望了,你们今天…走不出去。”
“为什么?”
亓官殊一边在脑海中仿真对付马赛克的场景,一边尽可能拖延时间。
马赛克大概是看够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聊得太久了,差点忘了正事,算了,原本我是不打算对孩子动手的,可谁让这孩子喜欢你呢,只能辛苦你们一起——去死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手术刀在手腕中转得飞起,说话的语气就跟饭后闲谈一样:“别担心,我下手很快,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就算是封景等会赶过来,也是干干净净的全尸。”
亓官殊觉得马赛克不像在开玩笑,他真的感觉到了马赛克身上冰冷的杀意,他是真想在现在杀了他!
兴许是为了让亓官殊有一个好的死亡体验,马赛克特意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相机,对准亓官殊和嬉命灵,按下快门:“咔嚓,希望封景看到照片后,会喜欢我送给他的这个礼物。”
以前亓官殊觉得冥府的人脑子有点毛病,但对上马赛克后,他才发现,冥府的人可太正常了,马赛克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
和嬉命灵一起做出防御的姿势,马赛克手中的手术刀也在灵力的注入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握着由灵气组成的手术刀,马赛克将身体分解,对准亓官殊的心脏位置冲了过去。
嬉命灵提刀想要格挡,马赛克分出一部分攻击缠住,如果嬉命灵是成年期,他或许还要费些心思,不过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战斗经验还不够丰富,未成长起来的小孩,虽然会有些麻烦,但也只是一点点。
灵力汇成的水流盯死亓官殊的死xue攻击,哪怕亓官殊已经把自身能调动的实力都拉到满格,也还是被手术刀划伤。
手术刀割破皮肤的疼痛传到亓官殊的神经上,但他的衣服和皮肤上,却并没有半点伤痕,刺辣的灼烧感彷佛沿着血液流到全身,每被割伤一处死xue,亓官殊能够调动的灵力,就减少一部分,就连身体的机能,也逐渐迟缓下来。
嬉命灵右眼剧烈闪烁,她脸上的神色越发惊慌失措起来,不要命似的要往亓官殊身边冲,马赛克有些烦了,转头掐住嬉命灵的脖子,手术刀刺入小家夥的腹部,汲取嬉命灵的生命力。
距离太近,嬉命灵体内的生命被手术刀抽走,她几乎是和马赛克面对面了,努力转过头想要用牙去咬马赛克,愤恨的双眼却突然瞪大,龇起的牙都没收回去,脸上的茫然和错愕太重,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这样呆呆地望着马赛克,连挣扎都忘记了。
亓官殊看到乖女儿受伤,熔金的双瞳内,规则的力量疯狂运转,让他提起一点力气,能够继续提刀。
但马赛克已经注意到了亓官殊的动作,一手掐着嬉命灵,把手术刀抽出来,用吸饱了小怪物生命的刀,对准亓官殊的最后一个死xue刺去——
亓官殊和马赛克的刀几乎是同时刺入彼此的身体,最后一个死xue受损,亓官殊感觉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炸开,包括心脏,在剧烈跳动了几下后,承受不住压力,撕裂开来。
“审…”
亓官殊缓慢抬头,想用最后的力气用裁决瞳对马赛克审判,可他抬头的那一刻,也终于看清了马赛克的模样,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的模样。
“……”
“为什么…”
裁决瞳瞬间熄灭,金色褪去,速度快到像是要避开什么东西一样,和嬉命灵一样,亓官殊的脸上也挂满了错愕和不解,声音卡在喉间,这三个字被艰难无声念出,亓官殊竟说不出是自己身体更痛,还是认出马赛克是谁后的精神更痛。
马赛克挑了下眉头,对着亓官殊微笑,将手术刀完全推入亓官殊的体内,他笑容天真:“呀,被你看到脸了,无所谓了,小亓官,你知道原因的,我不想看到那两个东西出现,而你,有一样。晚安。”
清俊明朗的青年音对亓官殊温柔说着,马赛克推开双眼逐渐失去清明的亓官殊,顺手柄嬉命灵一起扔在亓官殊身上,随后慢条斯理地把陌刀从自己体内拔出,没有主人的继续召唤,陌刀很快消散。
马赛克对着伤口随手一抹,血迹止住,他看了一眼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脸上的难过和错愕都没消失,死不瞑目的亓官殊,又看了一眼亓官殊手上光芒刺眼的戒指:“麻烦,封景那疯子估计要找我发疯了。算了,也给他找点事做吧。”
说着,马赛克勾了勾手指,纯粹的无色灵力摘下亓官殊手中的戒指,将戒指完整包裹起来,彻底封锁戒指的链接功能。
灵力托着戒指回到马赛克手边,马赛克伸手握住戒指,戒指本能想要攻击马赛克,却在被马赛克扫了一眼后,光芒消失,安静地宛如一个普通装饰品。
带走戒指,马赛克没有忘记再亓官殊周围布下一层灵帘,彷佛有路人发现这里躺了两具尸体,专门设置只有瞿镜能够看到。
正在筛选信道建构点的瞿镜突然心口一疼,他下意识朝自己手上的戒指看去,不安弥漫在他脑海,瞿镜拿出手机拨打亓官殊的电话。
电话那头忙音持续了许久,一直没有接听,瞿镜拔腿就往甜品店赶去,他记得今天亓官殊要去拿蛋糕。
他的举动太奇怪,商陆下意识跟了上去:“师兄,出什么事了?”
“我不确定,我感觉阿殊出事了……小安,我去找阿殊,你帮我个忙,”瞿镜保持冷静吩咐着,“帮我调查一下秦政最近的行程,尤其是今天的。”
商陆:“查天行?天行和师嫂的事有关吗?”
就在瞿镜和商陆往外赶的时候,过来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秦政,正好听到了瞿镜的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下,走了过来:“帝君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就好,我不会隐瞒。是亓官出事了?”
瞿镜审视的目光扫了秦政一眼,抿嘴不语,他现在心慌的厉害,想起最近亓官殊的异常,还有秦政当时安慰他的那一句“让亓官自己思考好”,他总觉得乖乖和秦政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或许这个事情,还涉及到亓官殊的安危。
哪怕秦政是天行,瞿镜也不太相信了。
商陆带着歉意对秦政一笑:“不好意思啊,天行大人,师兄在遇到和师嫂相关的事情时,就会有些六亲不认。他不是故意失礼的。”
“我明白,我没有生气,”秦政点头,也转身跟上瞿镜的脚步,“一起去看看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什么照应?
本能觉得秦政的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商陆又思考不出来哪里奇怪,干脆一起跟了上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兄这么着急的样子了,难道亓官殊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亓官殊身上不是有师兄的对戒吗?按理说,遇到危险的话,戒指会发出预警,保护亓官殊,提示师兄过去,但刚才和师兄待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看到戒指有任何异常,这应该说明亓官殊没有危险才对啊。
好奇促使商陆跟上探究真相。
马赛克离开后,趴在亓官殊身上的嬉命灵指尖突然动了一下,她费力去看亓官殊的脸色,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她喉咙哽咽着,一点点爬向亓官殊,伸出手去牵亓官殊,小怪物回光返照,她的双眼留下血泪,伴随着血泪的滴落,嬉命灵的瞳色也逐渐减淡,脸上的怪物纹路褪去,她把利爪刺入自己胸膛,从中掏出一颗水晶果实一般的怪物心脏,送入亓官殊的胸膛内:
“父亲…对不起,没保护好你…小七想回家了…小七不是怪物…小七…是父亲的乖女儿…回家……回…”
家。
小怪物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朵还没盛开的花朵,彻底凋谢在了冬日的一个正午,在她给自己的定的第一个生日那天,倒在了父亲的怀中。
等瞿镜三人赶到甜品店的时候,只看到一盒打包好的完整蛋糕,以及蛋糕旁失去生命,宛如熟睡的两具尸体。
空白在瞿镜的大脑里炸开,他的双脚被灌入沉铁,落在原地,死死无法前进半分,他望着倒地的爱人和孩子,觉得这是上天在给他开玩笑。
秦政的脸色不比瞿镜好看,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亓官殊遇害的原因,瞿镜不敢上前,不代表秦政不敢。
停顿的几秒,秦政立马走到亓官殊身边蹲下,伸出手去试探亓官殊和嬉命灵的呼吸,确认二人完全没有呼吸的那一瞬间,秦政的脸色立刻苍白下去。
怎么会这样?是谁能够不用任何伤痕的手法就杀了裁决人和嬉命灵?连瞿镜都瞒过去了……
想到这,秦政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答案,但他不愿意去相信,视线一侧,秦政发现蛋糕盒上面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拿刀的亓官殊和嬉命灵。
看上去真的很想挑衅,秦政翻过照片,发现后面写着一行小字:
【希望你还喜欢这份礼物,封景,你会感谢我的。】
这行字迹端正到像是打印出来的,想要从字迹上辨认凶手,可以说是没机会了。秦政刚想把照片递给瞿镜,空气中一阵破风声而来,下一秒,瞿镜的拳头就落在了秦政脸上。
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秦政被打得后退两步,又被瞿镜拉住衣领扯了回来,瞿镜拳头捏得作响,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哪怕做出凶狠的表情,也不会丑陋:
“我说过,别动他!你们之间的狗屁赌约是你们的事!别他妈的扯上我老婆!之前我愿意陪你们玩,是因为你们保证过不会动阿殊的!君墨,你要是嫌神庭安稳久了,我不介意拆了淩霄殿!”
“你冷静点,”谁能想到一向温和讲理的瞿镜,生起气来也是会爆粗口的,秦政知道这件事自己有责任,但如果瞿镜在这个时候发疯,可就真是着了道了,“天地之间的亡魂都归你管,你与其在这里朝我算账,还不如去把亓官的灵魂找回来,你有这个本事的。”
“是啊是啊,先别着急,师兄你先尝试找一下师嫂的魂魄,我们别自己人先打起来啊。”
商陆在旁边劝架,担心瞿镜会一不小心直接送秦政去轮回,那神庭和冥府,可就真的要成死对头了。
理智稍微回归,瞿镜现在已经不相信秦政了,他推开秦政,弯腰抱起亓官殊,让商陆抱上嬉命灵,他要准备带家人回家。
瞿镜想带走亓官殊,秦政没有任何异议,但商陆不可以把嬉命灵带走,他拦住商陆,看向瞿镜:“嬉命灵是天行院的怪物,她就算死了,也必须回到天行院内,帝君,还请行个方便。”
“那是我女儿。”
瞿镜强调。
瞿小七不是怪物,她是瞿镜和亓官殊的女儿。
“帝君,高危怪…高危收容物的能量不可以外泄,她必须回天行院内,否则,整个上京的普通人,都会被波及。”
“……”
拿百姓来威胁瞿镜,是秦政走的最正确的一步棋。
哪怕瞿镜再怎么不满,也不得不承认,秦政说的是对的,嬉命灵…必须回到天行院中。
抱紧亓官殊,瞿镜没有回话,转身离开,商陆心底暗道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对秦政颔首行礼后,跟了上去。
一直望着瞿镜和商陆离开,秦政才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嬉命灵,他抱起小家夥,哄睡一般拍了拍嬉命灵的头:“乖孩子,你做得很好,别难过,等你轮回后,会有机会继续当他孩子的。”
瞿小七的生日宴没有办起来,瞿镜家中弥漫着低沉的氛围,范无咎得知好朋友去世后,失魂落魄地回了冥府。
瞿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在天地间搜索亓官殊的魂灵,
第一天,没找到,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还是没有。
商陆不知道该如何劝导瞿镜,亓官殊被人杀了的事实,就连他都还觉得像梦一样,更别说深爱亓官殊的瞿镜了。可商陆又觉得,如果一直停留在此,也不是个办法,亓官殊已经死了,强行把躯壳停灵在世间,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一转眼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瞿镜家中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邬铃儿。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瞿镜,张了下嘴,最终选择把称呼咽了下去,邬铃儿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瞿镜一眼:“…举办葬礼吧,让哥哥入土为安。”
第256章 地卷
瞿镜从来不知道,原来比刀山火海更严酷的刑罚,居然是活着。
连续七日都没有找到亓官殊的魂灵,头七已过,那就说明世界上亓官殊的魂魄再无归体的可能了,邬铃儿让瞿镜放亓官殊离开,让他能够安葬。商陆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但他找来了秦政,让秦政拉瞿镜去打一架,好让亓官殊安息。
或许是真的灰心了,瞿镜忍痛为亓官殊主持了葬礼。生死簿上的记录应验——
【历七年冬,封景以道侣名义,主持亓官殊的葬礼。】
除夕还未来到,上京的冬天比往常冷了许多,瞿镜感觉亓官殊殡葬的那一天,彷佛世界都结上了冰,亓官殊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可瞿镜望着躺在棺中的亓官殊,入目却满是刺眼的鲜红。
他哪怕三魂回归,哪怕看出了亓官殊生命垂危,费尽心思想为乖乖续命,也没有办法留下亓官殊。
屋内,池星乐、李翌阳等人哭得撕心裂肺,就连陈炎都双目通红,一言不发地为亓官殊点灯烧纸,邬铃儿站在门口,沉默不发地抬头望天,想让眼底的泪水退回去。
瞿镜的心脏被一把利刃扎了个对穿,不断向外滴血,屋内暖气开着,他却浑身冰冷,寸骨僵寒,他的声带被痛苦拉扯着,嘶哑破碎:
“骗子。”
连生死都不让他有机会参与其中,亓官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会骗人的欺诈师呢。
他完了。
他永远都要输给亓官殊,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在亓官殊的七还日全部结束后,瞿镜关闭了旧书店,和商陆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到了冥府。
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在阎君殿中日复一日的处理公务,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空出时间去想他。
封灵昀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瞿镜正式接任了帝君的位置,如今整个冥府,没有谁能比瞿镜还尊贵。
罗酆苏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冥府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冥府帝君,他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冬天。
一晃几年过去,和往常一样,瞿镜在处理完公务后,一路从阴山八景走到回灯海,又从回灯海踏上黄泉路,来到黄泉。
进入黄泉,瞿镜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进入了孟婆庄。
孟七夕在受刑,无法出庄,瞿镜身份地位高,权限高,却可以进来。
她看到瞿镜宛如行尸地进来又坐下,叹了口气,用少得可怜的灵力盛了一碗汤,用灵力托着,给瞿镜送去。
“今日也没有等到亓官先生?”
瞿镜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接过孟婆汤,对孟七夕开口:“孟婆,能否请你……”
“不能!”
孟七夕当然知道瞿镜要说什么,事实上,这样的话,每隔几日她就会听一遍,明明这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可瞿镜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毫不厌烦的询问同一句话。
孟七夕拍了拍尾巴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阴卷上没有那位的信息,你就是翻它个千万遍,也改变不了。亓官先生是个无名人。帝君,你真的确定亓官先生死了吗?”
怎么会不确定。
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是瞿镜亲手举办的。
他回冥府,每日都去回灯海,每日都过黄泉路,只希望可以有机会再见亓官殊一面。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亓官殊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而他坚持来孟婆庄询问孟婆,自万年前生死簿失踪,孟婆氏无意暴露过一次,她的阴卷拥有一分地卷本源之力。
孟七夕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已经是冥府帝君的瞿镜。
也就是说,孟婆这的消息会是最完整的。
可若是阴卷都无法查出亓官殊的消息,那便真的是找不到了。
瞿镜当然知道找不到,他只是想再查一遍……
再查一遍……
万一呢……
心知孟婆的态度,瞿镜也不再多说什么,喝完孟婆汤,便起身离开。
在走到门口时,瞿镜停下:“孟婆,你的汤应该改良一些了。”
孟七夕忍不住气笑,看着瞿镜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真的因为瞿镜的话生气:“痴儿。自己忘不掉,怪我的汤做什么?老娘服刑都还没闲每日要为你亲手熬汤呢。”
回到自己的府邸,瞿镜准备继续处理公务,这些年来,他为了防止自己总是思念亓官殊,几乎是把整个冥府的公务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有在这样压迫的环境中,他才能够稍微忘却伤痛。
此时,他刚把一册公务翻开,就收到了商陆的来信。
商陆并不经常往冥府寄信,除非是遇到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了。
瞿镜本来想将这封信交给范无咎,让范无咎和谢必安去处理,现在拿起信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拆开。
信上只有一个字——
【亓】。
商陆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哪怕瞿镜在看到这个字的时候满心都是不敢信,却依旧遵循本心地起身朝阴阳路跑去。
什么进入阳间会损耗信仰,在此刻,瞿镜都管不着了,他要回去,哪怕这是假的,他也要去亲眼看见。
商陆知道瞿镜的性子如何,所以早在发出信的那一刻,就将当初和亓官殊关系亲密的人都叫了过来。
等瞿镜到达百鬼时,房内已经坐好了一堆人了。
不等瞿镜开口,一道白色的影子就从角落中朝瞿镜飞了过去,直接扑进瞿镜怀中,伴随着一声欣喜若狂的童声:“爹爹!”
瞿镜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不出意料的,是已经长大的修妄。
现在的他约有三岁孩子的大小,原本纯白的双眼也隐约可见正常的瞳色,他的头发长了出来许多,穿着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腰间还别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剁骨刀。
视线扫过剁骨刀,瞿镜眼神微沉,下意识想将修妄扔出去,不只是因为这把瞿小七送的剁骨刀,也因为——他长得越来越像亓官殊了。
可瞿镜最终还是没有把修妄扔出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亓官殊了,再见到修妄的这一刻,他原本那些故作镇定的无所谓,全在一瞬间坍塌,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想亓官殊了。
修妄还在“爹爹”“爹爹”的唤着瞿镜,瞿镜盯着修妄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沉声应道:“嗯。”
见瞿镜理自己,修妄高兴坏了,把头搭在瞿镜肩膀上,安静地一动不动,双手却死死捉住了瞿镜的衣服。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想再失去爹爹了。
自从亓官殊葬礼结束后,瞿镜就消失不见,修妄被迫扔给了秦政和池星乐带,但他的心里,还是想和爹爹在一起的。
如今终于见到瞿镜,他当然要好好捉住了,就算瞿镜要走…也要带他一起走!
瞿镜有些生疏的抱住修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修妄的热情。
商陆看出了瞿镜的局促,主动扯开话题,将一本日记本递到瞿镜面前:“这本日记,是小修妄找出来的,是小七写的。”
瞿小七……
瞿镜呼吸顿了一瞬,随后忍不住加重起来,几年前的那个冬日,同时失去女儿和爱人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
看出来瞿镜情绪的不对劲,池星乐直接开口:“我之前带修妄给企鹅拜山时,修妄无意撞开了一道人为建造的空间锁,里面就是这本日记。空间是小七建造的,估计是早就放好在企鹅身边的。
我本来想着这本日记也算是小七唯一留下的遗物,便交给了修妄。这本日记上有小七留下的封印,指定了特殊人才能打开,我们尝试过很多次,是小修妄打开的。
本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我后来想起来,小七的能力是预言……”
还不等池星乐说完,瞿镜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重点。”
池星乐:“……”
不是,瞿老板,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这么点内容都听不下去了?
秦政叹了口气,直接翻开了日记,在日记的最后一次记录中,嬉命灵只写了一个字:【尧】。
并且这个【尧】字的最后一笔,甚至都没写完。
字的周围有血迹,似乎是嬉命灵在预言中留下的,不难看出,这应该是嬉命灵的预言,或者是……是她最后一次的预言。
瞿镜的视线停在这个未完成的【尧】字上好一会:“这是什么意思?”
秦政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坦白:“盛法时代,修真界分两极多界,而作为枢纽,嫁连所有界位的地方,叫做尧疆。尧疆在盛法末期时,因未知原因消失不见,史书记载都是尧疆已灭。”
说到这,秦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而我认识亓官殊时,亓官殊说,他来自尧族。”
“你是说,尧疆并没有灭绝,而阿殊就是尧疆的人?”
瞿镜有些惊讶,尧疆是什么概念,这是所有异人和神职都知道的。
如果说上界有神庭,下界有冥府,那人界的标志,其实并不是玄宗,而是——尧疆。
尧疆那位大祭司太强了,甚至是后来荣登上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说别的,单说他[朝闻道而择情劫,夕杀妻而开天道]这一点,就足够所有修士感叹不已了。
人间也就罢了,但冥府和神庭的神职,可是都知道的——那位大祭司早上成亲,晚上杀的那位“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天界小天君。
他们还曾经开玩笑,尧疆灭族怕不就是因为他们大祭司玩弄小天君感情,当做证道的工具人,小天君怀恨在心所做。
现在却告诉他,亓官殊很可能就是来自尧疆,这一点如何让他不惊讶和欣喜。
如果真的是尧疆……那亓官殊也许真的还活着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瞿镜突然想起来,亓官殊好像确实提到过他在准备大祭司考核一词,当时他忙着担忧亓官殊的生命将陨,没记在心上,现在看来,其实亓官殊早就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了。
秦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不知道,尧族很神秘,我也只是知道名字,却从来不知道在哪。如果嬉命灵的预言是指的尧疆,那很可能亓官就在尧疆。”
池星乐终于有空插话:“我记得企鹅说过,修妄是圣古陀婴,圣古陀婴不就是那个尧疆的圣蛊嘛,应该错不了!”
修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瞿镜的怀中抬起头,用力点了下头,听懂了池星乐的意思后,又摇了摇头,抱紧瞿镜的颈部,有些委屈和心虚:“爹爹…我离开太久了,不知道尧疆在哪里了。”
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却在此刻断了,瞿镜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
怎么找到尧疆确实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这个【尧】字是否代表了尧疆。
就在所有人都因此沉默下来时,一直在安静喝茶的洛淮清放下茶杯,叹气开口:“我知道在哪。”
“尧疆,我知道。”
洛淮清睁开双眼,淡若无色的双瞳凝视瞿镜,说出来的话也寡淡冷漠,他第一次没有尊称瞿镜为帝君,而是直呼其名:“瞿镜,你确定想去?尧疆规矩森严,哪怕你是神,妄自闯入,也会死。”
尧疆很特殊,虽然属于人间,但尧疆的规则,确实是可以诛神的。
单说小天君都被尧疆大祭司宰过,更别要说一个“强娶”了尧疆少司官,很可能“娶”的是未来大祭司的冥府帝君,尧疆的那群护短家夥,不折腾死瞿镜才怪。
瞿镜坚定点头:“去。”
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荆棘万丈,他都要去。
洛淮清深深望了瞿镜一眼,用灵力凝出一把金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代表信仰和生命的淡金色星子,从洛淮清手腕处的开口中飘散出来,洛淮清另一只手掐诀将这些星子收集起来,向内压缩,逐渐形成一枚淡金色的铜钱。
铜钱正面写着【诛邪退散】,背面写着【天淩】二字。
秦政在看到铜钱时,忍不住眼神微变,猛的望向洛淮清,眼中尽是复杂和瞭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头保持沉默。
洛淮清将手指抹过伤口,伤口愈合后,把铜钱扔向瞿镜。
瞿镜接过铜钱,就听见洛淮清继续道:“哎,算了,谁叫你是我上司呢。我这一卦,就免费送你了,瞿君,一路向南,逢七左转。”
“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露。”
秦政听着洛淮清宛如神棍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奈也伸出手掐了会诀,点头道:“左七即停,修妄会带你找到地方的。明日东升为吉,那我就在这提前恭祝瞿君——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瞿镜:“……”
两个神棍在一位先天神面前说天官赐福,真的不是在调侃吗?
不过……
瞿镜微笑点头,还了秦政一礼:“借天行吉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按照秦政和洛淮清说的,在第二天日出之际,瞿镜就带着修妄踏上了南行之路。
每过了七次灵界点后,瞿镜就会左转南行,如此反覆七次后,瞿镜站到了一座山前。
看着宛如原始森林的山,虽然不知道这座山是怎么在这样的科技下“存活”下来的,单说这天然瘴气,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瞿镜拍了拍趴肩膀上的睡觉的修妄:“儿子,醒醒,来找你妈。”
修妄迷糊睁开双眼,听到前面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妈”字时,瞬间清醒,捂住嘴巴摇了摇头:“爹爹,不能说这个字!妈妈会生气的!”
瞿镜:“……”
我看你叫的挺欢快的。
大概也是知道马上就可以见到亓官殊了,修妄主动跳了下来,闭眼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气流后,睁眼喜悦道:“爹爹!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应该就是尧疆入口!!!”
得到了修妄的肯定,瞿镜也忍不住喜悦起来,他蹲下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那,你能找到进入尧疆的路吗?”
修妄点了点头:“嗯!我虽然不知道尧疆具体在哪里,可如果我到了这,我就一定会知道路。爹爹,跟我来!”
修妄说着,也不遮掩自己的异样了,直接凭空悬浮起来,感应了一处路后,就往那里飘去。
瞿镜紧跟在修妄身后,也不知道绕了多少路,他终于从山的边缘进到了——山的外围。
用唐刀劈开一处树枝草丛后,瞿镜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这是他和修妄进入这座山的第五天,别问,这山是真大啊。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到进入尧疆的入口。
若不是修妄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他差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也还好他和修妄都不是常人,要不然在这种荒无人迹的森林中待五天,普通人怕是得死。
修妄找了五天还没有进入尧疆,心态也有些崩了,他扑进瞿镜怀里就开始大哭:“爹爹,真的就是这里啊!但是我找不到了——哇呜呜呜,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瞿镜一边哄着哭泣的修妄,一边在心底委屈:“你妈也不要我了啊……抛夫弃子,骗了我这么久,亓官殊,你个渣男!”
就在瞿镜和修妄都有些疲惫委屈时,一阵充满杀意的气息传来,破空声响,压迫感极强的攻击随之而来,对着瞿镜的心脏就要攻去。
瞿镜眼神一凝,抱紧修妄就准备抄刀反击,可奈何这人攻击手法实在是怪异,看不见人却招招致命。
如果是之前的他,面对这样强猛的攻击,怕是已经快承受不住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恢复神格许久,即便尧疆有压制神息的结界,也不会落败太多。
就在瞿镜停下的空档期,又是一道破空声响,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曲成爪,对准瞿镜的心脏就要掏去——
这双手很好看,上面却画满了金色的梵文和符咒,手腕处更是绑了一圈用金线和红绳串起的铜钱。
叮铃铃——
铜钱相击的清脆声响起,这双手已经要到瞿镜的胸口前了。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刺耳的笛声响起,短促而又急切。
笛音落下,那双手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了下来,瞿镜趁机后退,确认怀中修妄无事后,准备提刀反击。
“哥哥不要!”
清越的少女声响起,紧跟着又是一阵铃铛碰撞的声音,一位穿着黑色斗篷,头戴苗冠,手握竹笛的赤脚少女从树上跳下,挡在了那人面前。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瞿镜一开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这会儿确实完全看清了。
“邬铃儿。”
瞿镜拿刀的动作一顿,随后放下刀来,又想起邬铃儿刚才所言,急切地向人身后望去——
那是一位大约有185左右的成年男子,他身上穿着古朴复杂的祭司服,衣服上银饰装点,宛若神明,一头白色的长发,被整齐的梳好,用金丝和红绳编织铜钱入理。
银色的蛇状配饰缠绕在他的发间和颈部,他的四肢都佩戴着铜钱锁扣,就连面上也戴着一副铜钱面帘,本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成为了空寂的纯金瞳,没有瞳孔,一片纯金。
如今他正站在原地,保持着右手成爪的姿势,一动不动。
“乖乖。”
“父亲!”
“别!”
邬铃儿在听到瞿镜开口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瞿镜和修妄就已经开口了。
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原本现在原地不动的亓官殊再次动了起来,对准瞿镜的脖子就是一个猛掐。
瞿镜眼神很快,在亓官殊打过来时,就把修妄朝邬铃儿扔去,自己则硬生生地抗住亓官殊的一击。
亓官殊掐住瞿镜的脖子,用力往旁边一甩,将人死死抵在树上,被这么毫不留情地一甩,瞿镜只感觉体内一阵疼痛,下一秒就不受控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可他并没有还手的意思,甚至害怕鲜血吐到亓官殊身上,特意把头往旁边偏了一下,等这口血吐完,才转头看向亓官殊。
亓官殊的手逐渐收紧,瞿镜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怀念和温情,半分生气都没有,甚至还伸手将亓官殊因为动作大而滑出来的一缕头发,轻柔地挽至他耳后,他想发出声音,但最终只能无声道:“乖乖。”
邬铃儿着急坏了,正打算吹笛子命令亓官殊回来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亓官殊居然自己松开了对瞿镜的桎梏,安静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宛如木偶。
瞿镜见状,也不管自己还受着伤,心慌上前关切道:“你怎么了?”
邬铃儿一愣,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目光复杂地望了眼关心亓官殊的瞿镜,又望了眼安静的哥哥,忍不住叹道:“哪怕这样,哥哥都不会对你动手,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了。”
瞿镜看到毫无意识的亓官殊,脑海里满是他躺在棺材中的画面,他心底着急,迫切发问:“他到底怎么了?”
邬铃儿没有回答瞿镜的话,而是举起笛子吹了一曲小调,小调清丽悠扬,吹笛完成后,亓官殊身上的戾气淡化,走到邬铃儿身后低头不动。
邬铃儿替亓官殊整理下衣服,才回答:“你不应该来这的,哥哥已经死了,他的葬礼还是你亲、自举行的。走吧,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你。”
瞿镜怎么会在见到亓官殊后离开:“我不走,我要陪在他身边。”
邬铃儿挑眉:“哪怕哥哥已经不是人了?”
瞿镜目光坚定:“不论如何。”
邬铃儿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却还是哼了一声,没有再拒绝,她对着瞿镜伸出手:“拿来吧,拜命贴。”
瞿镜愣了一会拜命贴是什么,随后就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取出了洛淮清给他的那枚铜钱,把铜钱递给邬铃儿,邬铃儿看了眼铜钱的字后,不做声地收了起来。
瞿镜依旧担心自己的爱人,看到亓官殊的异样,他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吗?我明明……”
邬铃儿望了瞿镜一眼:“你明明亲手给哥哥举行了葬礼,搜魂七天都没有结果,完全确认他死亡了是吗?”
邬铃儿抬了抬下巴,示意瞿镜抱着修妄,带着东西跟上,自己一边吹着小调带领亓官殊往回走,一边抽空解释:
“哥哥确实死了,但他在六岁时,就死了。”
瞿镜:“什么意思?”
邬铃儿:“六岁那年,亓官舅舅和允娴舅妈被新界的人害死,身为最后的金瞳裁决人,哥哥也没逃过,等我们发现时,哥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那个时候,阿玛(外婆)用她的生命为贴,请求峒楼的人救哥哥,金瞳裁决人不可以绝后。于是,哥哥就被送进了峒楼。我们尧族一直以来,在外传说圣古陀婴是圣蛊,实际上,我族一共有两大圣物。
一是圣古陀婴,二是……鬼蛊偃兵。听名字你应该就可以猜出来大概的作用。鬼蛊炼制比圣古陀婴更可怕,但是为了让哥哥活下去,他还是被做成了鬼蛊偃兵。那几个月我每天都可以听到从峒楼传来的尖叫声和哭声,哥哥很痛苦,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哥哥才可以活下去。
成为鬼蛊后,哥哥其实就不算人了,他忘记了之前的一切,成为了峒楼的少司官。小时候还好,只要靠一枚铜钱就可以压制住阴气。随着年龄和修为的增长,哥哥身上需要佩戴的铜钱,也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哥哥想起了一切,他接受不了打击,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
“亓官辞?”
瞿镜接下话头,他现在心里很复杂,他无法想像自己的爱人小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他好心疼亓官殊,却也明白这都过去了。
邬铃儿点了点头:“对,辞哥哥相信科学,他努力学习,想要考出大山。我知道哥哥很苦,他已经够苦了,所以他的选择,我都尊重。我帮哥哥考出了大山,送哥哥去上京念书,也真是那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哥哥。
直到后来玄门大会,我才再次遇见哥哥。我感觉的到,哥哥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他快死了。鬼蛊偃兵确实可以把人复活,但他是有代价的。”
说着,邬铃儿心疼的摸了摸亓官殊的脸:“你现在也看到了,哥哥彻底成为了一只蛊,一件只知道杀戮的兵器。他不认识任何人,他也不再是人。即便这样,你还喜欢哥哥?”
瞿镜一如既往的确定:“他是我爱人。”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是人,是蛊,是兵器,认不认识我,他都是我爱人。
邬铃儿冷哼一声:“你这人还挺好的,难怪哥哥喜欢你。”
瞿镜苦笑,握住根本没有意识的亓官殊的手,眼底一如既往的深情,不过此刻却多是心疼:“得之我幸。”
修妄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他看到瞿镜和亓官殊牵手了,也挣扎着跳下来,牵住了亓官殊另一只手:“我我我!我也喜欢父亲!!!”
邬铃儿看着眼前这三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明明中间那人都成为类尸,可是他们牵手在一起,却彷佛依旧是一家人一般,好一会,邬铃儿才抬眼让想要流下的泪回去,阴阳怪气道:“呸,你们一家人团圆了,我多余了呗。”
亓官殊成为了蛊,只会服从命令,诛杀一切尧疆之外的人,却唯独在瞿镜这里栽了跟头。
邬铃儿翻了个白眼,指了下峒楼的方向:“按照规矩,你为了哥哥而来,必须进入峒楼,接受玹尊的审核,他准许你留下来,你才能被承认祭司配偶的身份。”
“乖乖已经成了大祭司?”
“是啊,”邬铃儿扯了下嘴角,分明是自豪的事情,却很是苦涩,“葬礼过后,哥哥体内鬼蛊的药力被彻底激发,在玹尊的帮助下,以神桐木为基,重塑身躯,同时完成了最后一道问心题的考核,哥哥已经是大祭司了。”
“对了,有个东西,是给你的。原本你不来,我就当作不知道,既然你都找上门来了,那就还给你吧。”
说着,邬铃儿从自己的百宝口袋中取出了一个贴满封印符咒的盒子,递给瞿镜:“这是哥哥重塑身躯时,一并出现的,你应该很需要它。虽然不知道哥哥怎么拿到的,既然他想给你,那就给你吧。”
瞿镜接过盒子,打开上面的封印,符咒撕下,天地纯正灵气从盒中溢出,瞿镜瞳孔猛地一震:
“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