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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第15章

    我是不是还是穿上好?

    “……”

    许今野轻眯起眼, 眸光晦暗,“你说什么?”

    话已经抛出去,再重复并不会那么难以启齿, 沈青棠抿抿唇,声音透着凉意,“第一次见面在你家里, 双方长辈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不出意外,以后两家联姻, 我……我会是你嫂子。”

    像蒋清说过, 她是金枝玉叶养大的千金小姐, 不知人间疾苦,不知道父母打来的生活费还有花光的一天, 她没尝过缺钱的感觉,想要什么就有人送到手边, 顺风顺水。这些,都是因为她姓沈。

    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 她在享受这些优越时, 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能明白。

    话听了一半, 不怎么爱听。

    许今野问:“哦,什么是不出意外?”

    什么才算是意外。

    “这不是重点, ”沈青棠拧着眉纠正,将话题重新拉回来,睫毛在不安地跳动,她面皮薄, 后面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红了脸。

    她问:“你跟许知衡的关系很不好, 你想他不痛快, 所以你靠过来,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是故意给他看。”

    “从一开始,你招惹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许知衡跟你说的?”

    “谁说的重要吗?我想知道答案。”沈青棠又抿起唇,雪白两颊微微鼓起,她放慢呼吸,等他回答。

    许今野唇边勾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你说说,我怎么招惹你了?”

    他一靠近,身上的那股燥热的体温透过空气传过来。

    淡淡的烟草跟酒精的味道,在空气里,像是焦躁的干草堆被点燃时的味道。

    火舌摇曳,隐约有吞没一切的气势。

    “做什么算招惹?”

    许今野俯身,高挺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散漫的眸子看着她淡色瞳孔,看自己欺近的影子。

    “这样算吗?”

    乌黑卷翘睫毛又颤了下,沈青棠微怔,下意识往后退。

    许今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压着声又问:“这样就算了吗?”

    他还有更过分的。

    干净的像只白纸,轻微的风吹草动就能惊着一样。

    这样的人,偏偏又敢在深夜,因为一个电话,就敢孤身在路边的等着。

    她身上有种矛盾感。

    又乖又纯,骨子里却有股韧劲儿,在她身上又分外和谐。

    长夜寂静。

    唇齿间溢出极淡的笑意,许今野收敛神情上的懒散,“好学生,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混蛋?”

    “还是你觉得,我对嫂子有什么癖好?”

    沈青棠抬了下眼皮,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就被轻点了下,许今野好奇问:“沈同学,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

    语气挪揶,像在问她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联想到了什么,连雪白的耳朵也红到滴血。

    许今野勾着眼尾,过了会儿才继续开口。

    “我跟许知衡关系的确一般,不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从小不在一块长大,没感情没情分,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

    “他还不值得我做什么。”以前没想过,现在在球场听许知衡说,跟听天方夜谭一样,他嗤笑,没想到许知衡戏这么多。

    他说得都是实话,从记忆起,他就跟着老爷子生活,父母跟哥哥对他而言,跟节日里登门拜访的亲戚并无区别。

    许知衡性格沉闷,带着厚眼镜片,去哪都捧着一本书,也会找他搭话,但张嘴闭嘴说教意味太重,他不爱听,嫌烦,久而久之,这种状态持续到现在。

    高三回来,他像一个局外人,旁观着父慈子孝的画面。

    小时候或许羡慕过许知衡,但稍大点就没感觉,他认识几个父母离异早亡的小孩,照样四肢健全的活得很好,看起来并不比别人缺什么。

    沈青棠安安静静听着。

    聆听一向是她擅长的,清明如水的眸子望着许今野,他话其实没几句,潦草几句就揭过,淡然的就像是随口一提。

    “对不起。”她道歉。

    许今野眼一勾,“是该道歉,白瞎那么精彩的球赛。”

    话音一转,他道:“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

    “嗯?”

    “月底有场比赛,出发前的践行,来不来?”很散漫的一句,像是随便提起,随便说说。

    沈青棠却听见心跳鼓噪如雷。

    “在哪?”她轻声问。

    “上次的酒吧。”话音一顿,许今野笑了下,咬字很慢,“得带我们好学生见见世面。”

    上一次探头探脑,不是多好奇。

    “……”

    走在前面的宋慧柔跟同乡男生终于发现身边的人落了后,往后一看,落下好大一截。

    光线黯淡,看不清楚脸,只看清一前一后立着的身形。

    宋慧柔喊:“棠棠,怎么了?”

    女生的清脆的声音划过夜空,透过耳膜,清晰传过来。

    沈青棠神色慌了下,隔了两秒才转身,硬着头皮回:“没……没事,走了。”

    *

    京城的气温一降再降,刚翻出不久的外套已经不足以御寒,学生从柜子里翻出挤压地又扁又皱的厚外套,来不及晒过太阳,就这样套在身上,完成秋日与冬季的交替。

    周五时沈青棠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谈起期中考试,需要留在学校复习,周末就不回家了。

    沈母没说什么,只说周六让齐叔来送衣服,换季了,要注意防寒保暖。

    沈青棠一一应下。

    齐叔是周六一早过来的,车停在紧靠女生宿舍的路边,见到穿着粗呢大衣的沈青棠,脖颈间系着纯色围巾,露出巴掌大小的脸来,隔着老远就跟自己低头打招呼。

    他打开后备箱,提出里面的箱子,看着白皙脸上透着红,“气色好,最近有开心事?”

    沈青棠没想到会这么明显,迟疑片刻,她弯了弯了眉眼,没否认,点了点头。

    对于齐叔,心底里总有几分依赖在。

    齐叔是过来人,笑笑也并不点破,“是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才对,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

    “谢谢齐叔。”

    行李箱里的衣服是新款,多为白色,是沈母给她挑衣服一向的审美,在沈母看来,像白色这样的纯色,干干净净,才是女生该有的样子。

    一直以来,她衣柜里的衣服全由沈母一手操办。

    沈青棠随手拿起一件来,在身上比划,镜子在洗手间,半身镜,灰蒙蒙的,她打量着自己,肩膀有些泄气地塌了塌。

    乏善可陈。

    蒋清打完热水回来,瞥见镜子前试衣服的沈青棠,还以为幻视,总有那么些大美人,披个麻袋都好看,因此恃靓行凶,对自己美貌表现不屑一顾的姿态。

    沈青棠就是这样的人。

    她是家里送什么衣服来,她就穿什么,从来不挑,当然也不用着挑。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蒋清拉开推拉门,将保温瓶放下来的,环抱着手臂看她,不说话,只是目光意味深长的往她身上瞥。

    沈青棠放下衣服,回过身看她,不太好意思,“我是不是挡着你了?”

    蒋清还不说话,唇边是渐渐忍不住的笑。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瞒着我们?分明是冬天,我怎么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说着就要凑过来闻她身上的味道。

    清淡的甜香味,有点让人上瘾。

    “……”

    沈青棠推开像小狗的蒋清,往里面走,“没有,只是试一下新衣服。”

    “你以前都不试的。”蒋清跟在身后哼了哼。

    沈青棠只好心虚地转移话题,“佳怡跟慧柔呢?”

    “张佳怡小妮子还能干什么,她现在跟体育系男朋友打得如火如荼,正甜甜蜜蜜的约会呢。”

    “宋慧柔呢,那天晚上不是认了个老乡,对方有老乡群,今晚聚餐去了。”

    蒋清躺回椅子,“整个宿舍,就只剩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了。”

    不过庆幸的是,按照往常,沈青棠是要回家的,这周没有,她不至于一个人落单。

    蒋清玩了会手机,突然放下来,“棠棠我们去逛街吧,换季了,我还差件外套,网上挑了很久,一直拿不定注意。”

    说起来也很奇怪,她们室友两年,还没一起逛街买过衣服。

    沈青棠静默了会,跟她对望,其实心底早就有想法,脸上并没有显出来,含蓄的抿唇,说好。

    蒋清从椅子上跳起来,去换掉身上珊瑚绒睡衣。

    大学城里就有商业街,价格跟质量中规中矩,私人经营的小服装店,跟美甲饰品等小店凑在一块,中间一段路支着各色小摊,时间久了就成了学生口中的美食街。

    一到放假,打眼看过去,全是学生。

    沈青棠很少来这里,次数屈指可数,全由蒋清带路,她有几家认识的老板,进了点不看衣服,先打招呼。

    “想买什么?大衣还是裤子?”其中一家老板娘年纪近三十,风姿绰约,员工请假,店里就剩她一个人,进来时吃着外卖,见她们进来,扯过纸巾擦嘴,跟着起身招呼。

    蒋清嘻嘻一笑,“什么都想看看,老板娘有没有什么推荐?”

    “都是我前几天新进的货,刚进店就卖得很好,再来晚可就没了,喜欢哪件就随便试试,”老板娘手指划过衣服,问:“谁买,你还是两个都?”

    蒋清看向沈青棠。

    沈青棠眨了下眼,有些腼腆,“都买。”

    “随便看,有拿不到的叫我,我给你们拿。”

    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砍价女王蒋清抬头挺胸,提着几只购物袋宛如新缴获的战利品。

    沈青棠神色不太自然,试完衣服,脸上那抹红就没褪去,老板娘跟蒋清的话还在耳边,脚步都有些飘。

    蒋清当时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盯着,“宝贝,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大呢,深藏不露啊。”

    “你这哪是腰,分明是杀我的刀!”

    “这肤白貌美的,我突然觉得男人不香了。”

    “……”

    “这衣服可不兴在男人面前穿,至少不能单独。”结账时,老板娘趴着收银台,风情万种,“我怕你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

    沈青棠耳尖隐隐发烫。

    穿还是不穿成了问题,纠结时间里,衣服已经洗好烘干,熨烫得服服帖帖,挂在宿舍柜子里,她关上柜门,将它发配进小黑屋等待。

    *

    时间尚早,酒吧里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

    一楼的卡座有零散几个人,拿着手机打发时间。

    陈塘最先到,跟店里的老板打过招呼,径直上二楼的包房,架着腿,拿手机发消息轮番轰炸。

    人是陆陆续续到的。

    区别于以前攒的那些局,今天的人,算是正儿八经从小玩到大的,不多不少,整七个。

    许今野最后一个到。

    他什么德行其他人门清,只是笑骂几句就没了。

    又聊了会这次比赛的时,陈塘正儿八经站起来,举起杯,“得,人终于是齐了。”

    许今野大爷般懒散靠着沙发,没动,掀掀眼皮,说还差一个。

    “差谁?不都齐了吗?”陈塘扫视一遍,确认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那一步。

    微信叮了声。

    瞥到手机屏幕上的备注,许今野扯了下唇,立起身来,“来了。”

    “你们先喝,我去接人。”

    “?”

    呆住的不只是陈塘,除许今野外的六个人,神情十分一致。

    他们认识许今野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他少爷脾气,懒散不只是表面,是浸在骨子里的,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络过?

    这句接人听着跟鬼故事似的。

    “谁啊,你知不知道?嫂子吗?”许今野已经从包间里出去,有人探出脑袋,问陈塘。

    陈塘眼一睁,比谁都懵,“我怎么知道?”

    “不对啊,他又不是没谈过,谈的时候也是这狗逼德行,没见对谁这么上心过。”

    “朋友吧,没准是个人物。”

    “……”

    里面讨论没结果,许今野已经从酒吧出来,一眼看到街对面的立着的沈青棠。

    驼色长款大衣,衣摆掩过脚踝,扣子系到脖颈位置,乌黑蓬松长发自然散开,只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其他地方,捂得严丝合缝。往那一站,轻松赢得这条街穿着最保守的姑娘的称呼。

    几秒后,她看见懒散站那的许今野,不安的情绪像是熨帖过后的水分,蒸发升腾空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里风好大,在耳边鼓噪,什么都顾不得了。

    见她抱着手臂,生怕裹紧半点风进去的样子,许今野低头看她,大可问:“冷吗?”

    “还好。”沈青棠扯了扯衣服,裹得更紧。

    “人多,待会跟紧我。”

    来之前,沈青棠特意在网上搜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只小土鹅,担心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分不清什么是烈酒,什么是利口酒,丢自己的脸,也丢许今野的脸。

    进去前,她鼓了鼓两颊,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提供酒类的消费场所。

    真进去才知道那句人多并不是随口说说,入口狭窄,人挤人,往里要好一些,但脑子全部注意力,被重金属音乐震散。

    她吞咽了下,不敢再看其他地方,只顾着跟着他。

    穿过人潮,上至二楼,视野跟着开阔起来。

    “这边。”

    许今野的散漫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打断她好奇张望,他依着门,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柄,侧身用力,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人争先抬起头,都想看到底是谁,值得许今野服务如此周到

    第一眼,嗯,小姑娘。

    难以置信再多看一眼,皮肤白净,眸光水亮,安安静静的,不仅漂亮,气质更是没话说。

    像音乐生,也像舞蹈生,总之,透着寻常人难以高攀的雅。

    看得久了就觉得过分乖巧,乖到像是不经意误闯的小仙女。

    想到这里,瞥到旁边的懒散身影,不约而同的在心底骂出声:禽兽啊这是!

    沈青棠面对好几双眼睛,紧张,也害羞,她先歪腰低头,向里面的打招呼。

    许今野轻轻哼笑,不以为意扯了扯唇,“跟他们犯不着客气,进来,给你介绍。”

    最先介绍的是陈塘,提起这个名字时沈青棠还有印象,陈塘主动提到自己以前高中在五班,跟七班的沈青棠不在同一层,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也很正常。

    其次是个女生,利落的短发,眼长,眼尾上调,薄唇涂着暗红的颜色,是很有攻击性的明艳长相。

    “你好,周淇。”

    “你好,沈青棠。”她握住对方伸出手后。

    挨个介绍完一遍,许今野就没什么耐心,“记不住也没关系,不重要。”

    沈青棠坐下来,依旧拘谨,“记得住。”

    “沈妹妹,别听他的,跟着许今野学不到什么好。”说话的人微胖,让沈青棠跟他们一块叫胖子就成。

    “那你们这算是什么关系?”陈塘是这里面唯一一个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意有所指地问。

    真谈上了也不意外。

    在许今野这里,再快的都有。

    气氛有些微妙,房间里的人都看过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朋友。”

    朋友的含义有很多,这两个字,跟没回答一样,不过几个人心里也明白,沈青棠不一样,至少跟他交往过的女朋友比起来,他明显上心很多。

    许今野没什么耐心,在两人关系上并不做过多解释,他按键叫来服务员,修长食指划过酒水单的末尾,点了杯红柚果汁。

    不准碰酒,是来之前就定下的规矩。

    沈青棠有过无声反抗,她来时做过功课,一些调酒酒精含量并不高,少量引用,并不会醉。

    许今野不以为然,慢悠悠告诉她,学坏也要循序渐进。

    “这次是真的都齐了吧,让我们再次预祝许少爷这次在菲利普岛赛道上,勇猛无敌,一马当先!”

    “一举夺冠,无可匹敌!”

    “……”

    菲利普岛赛道是澳大利亚站点启用赛道,以九百米最长高速直道、快速弯道、及离谱的高度变化著称,危险性跟观赏性都要远超于其他赛道。

    所有人都在庆祝许今野取得胜利,沈青棠握着红油果汁,手心里溢出层薄汗,她轻声道:“祝你平安归来。”

    许今野撩起眼皮,笑了下,“承你吉言。”

    *

    男生们开始玩牌。

    投影上放着电影,爱情片。

    沈青棠不会打牌也没什么兴趣,她便看电影,周淇坐在她身边聊天,她对沈青棠更多是好奇。

    她问沈青棠跟许今野是怎么认识的。

    沈青棠含糊回是同校,家里长辈认识,一来二去就有了交际。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在许今野身边见到你这种类型的女孩,他脾气挺臭的,一般姑娘都受不了,那些倒贴上的女孩一开始被美色吸引,但忍不了多久就放弃了。”

    周淇又问:“你觉得他脾气臭吗?”

    臭吗?

    沈青棠没印象,她摇头,说自己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没那么了解。

    周淇抿唇笑,没再继续问下去,瞥见她从进来还没脱掉外套,见她面颊透红,知道是热得,便提醒道:“这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不冷,你可以脱掉外套的。”

    “……不,不用。”沈青棠神情透着一丝紧张。

    “真的,你看你脸都热红了,脱了没关系的。”周淇热情道,以为她放不开,说着就要伸手去帮她。

    眼看拗不过,沈青棠手搭上扣子,“我自己。”

    “好,放开一点,混熟就好了。”

    周淇双手撑着沙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红着脸解扣子,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这么变态了?

    大概是新鲜,她不常跟这种乖乖女打交道。

    沈青棠指尖一顿,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她脱下来的外套,放在手臂上,脸上的红比刚才更明显了。

    周淇张嘴,下巴来不及的合拢,许今野这次是找了个什么宝贝?

    倒不是说沈青棠这条裙子有多露骨,甚至领口微高,遮住锁骨,唯一露的地方是胸腔镂空的菱形,肌肤雪白,往下,往下是起伏雪山的山脚,一小片弧度。裙身是针织面料,并不像其他面料那样有很好的廓形,相反,它极其贴身,很考验身材。

    视线下移,周淇没什么素质的感叹,这腰是真他妈的细啊,四肢纤细匀称,腰臀比近乎完美,温香软玉,妖而不媚,又纯又欲,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的程度。

    沈青棠很不自然,看周淇盯着她半天没反应,问:“我是不是还是穿上好?”

    “穿什么,我给你挂起来。”为了避免暴殄天物,周淇先一步拿过她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最先注意到的是胖子,他手气臭很早就出局,正仰头乐呼呼笑时,无意瞥了眼过来,视线就没能收回来。

    然后是陈塘,眨了下眼,饶有趣味地去看许今野。

    “看老子也没用。”许今野大杀四方,牌桌上的筹码悉数被收割掉,牌桌上没人动,他才抬眼,回看。

    少女抬眼,视线交接,眸底干干净净不含半点杂质。

    单薄的布料下,是娇柔曲线,她曲着腿规矩坐着,小腿纤细匀称,大概还没他手臂粗。

    那抹白,像山巅雪,是云中月。

    许今野怔愣两秒,错开视线。

    周淇却笑眯眯走过去,有些恶意道:“你们男生有牌可打,我们女生就太无聊了,我跟棠棠准备去楼下玩会,跳跳舞什么的。”

    “棠棠,是不是?”

    沈青棠的确觉得无聊,透过包间门,隐约听到节奏感的音乐,是她从未踏足过的世界,她有些好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嗯。”

    “可以去吗?”

    尽管已经克制过了,但依然能听到有些雀跃的语调。

    许今野眼皮跳了下,舌尖抵过上牙膛,声音哑的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去哪?”

    “去楼下。”

    沈青棠顿了下,绷紧薄背,“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许今野:嘶,难顶,老婆叛逆期到了

    白天还有一更!

    16 第16章

    兔子似的,一口一个

    来之前, 许今野说:“带我们好学生见见世面。”

    见见,字面意思,是指只能看, 喝酒、下楼去舞池跟人贴面跳舞、被陌生男人搭讪……统统不在这里面。

    沈青棠双臂撑在身体两侧,回看着他,等他回答。

    周淇唇畔藏着笑, 玩味的目光扫过两人之间,一个气质娴静娇弱,严格家教养出来的乖乖女, 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反骨, 往那一坐撩动眼皮, 侵略性跟压迫感就满溢。

    莫名,感觉到有暗潮涌动。

    看热闹嘛不嫌事大, 她还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

    “怎么,下去玩还要被批准哦?”周淇偏头, 故意问,批准两个字咬得重一点。

    沈青棠红着脸, 哑然,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哗啦一声, 是牌面上的筹码被推开的声音,许今野丢开手里的牌, 略偏过身,长腿还横在那,轻嗤一声,“人是我带来的, 好学生被你带坏, 我怎么交代?”

    交代, 跟谁交代?

    周淇忍不住心底翻白眼,带人过来就不是带坏了?这话他倒是说得出口。

    “跳个舞而已,怎么就带坏了?”

    “人弄丢了,我找你要?”

    “……”

    胖子笑了笑,“要不然一起下去玩,今天有专业的乐队表演,听听歌跳跳舞挺好的。”

    “我没问题,在哪都是玩。”陈塘往后一靠,“正好青棠妹妹没玩过,让她体验体验也挺好。”

    “行啊,玩会再上来也一样,许哥怎么说?”

    “……”

    沈青棠有些茫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带出来的小孩,现在大人正讨论着要如何安顿自己。

    “行啊,你们玩。”许今野忽然起身,倾过身,随手拿过外套穿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散漫,“罢了,还是我受累带小姑娘玩玩。”

    手里又多件外套,那是周淇刚挂上不久的,沈青棠的,他递过去,“穿上,外面没里面那么暖和。”

    “是么?”她下意识问。

    许今野随意瞥过,内搭裙包臀,坐下来时裙摆堪堪过大腿,她坐姿规矩,并拢着双腿。

    该瘦的地方是真瘦,该有肉的地方也一点不差。

    “嗯,”他轻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沈青棠重新穿上,不过不再像是来之前捂得紧紧的,神态比之前自然。

    她站起来,“走吧。”

    眼神很亮,看得出来是真想。

    唇角勉强往上扯了下,许今野抬腿往外走,背影挺括,利落短发下,颈线修长流畅,往下隐入黑色卫衣里。

    目睹整个过程的周淇:“……”就无语。

    以前觉得许今野是挺狗的,现在觉得是真他妈狗!

    *

    周淇等人下楼,都是混酒吧的常客,轻车熟路,选了卡座坐下,抬手,跟楼上的沈青棠打招呼。

    身边还有位少爷,垂着眼皮,并无表情。

    “你们有没有觉得许哥今天很反常?”周淇靠上卡座,问:“平时玩得比谁都开,今天从良了,张口闭口的不能把人给带坏了。”

    “他什么样,自个儿心里是不是没点数?”

    胖子叫人送酒来,扭过来不以为然道:“不是吧,青棠妹妹的确太乖了,她跟我们不一样,照顾点是应该的。”

    “你懂个屁。”

    陈塘低笑两声,点燃一根烟,捏在手指间,“他哪是心里没数,他那是心里太有数。”

    楼上。

    沈青棠有些羡慕。

    她没想到许今野说要带她玩玩,就是出包间,在二楼的走廊上过眼瘾。

    在刚才,她是跟着周淇,没走几步,又被人拎着后衣领拉回来,许今野抬了抬下颌,“这里视野就很好,你想看,看多久都可以。”

    “……”

    不过总比待在包间,看无聊的爱情电影有意思。

    进来时因为人多,沈青棠只顾着跟上许今野,并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只留下人多、灯暗、音乐声强劲的模糊印象。

    她才发现这间酒吧的风格偏冷硬的机械风,迷幻的玫瑰紫与蓝色霓虹灯光交织,赛博朋克,颓丧又暧昧。

    分布在舞台跟角落的散台坐满了人,推杯换盏间,姿态从容,聊得热络。

    DJ是位梳着拳头发辫的高个女生,浓妆明艳,吊带跟牛仔长裤,胸前起伏很可观,肚脐眼上贴着颗亮钻,随着她的动作闪耀。

    过了会,专业乐队上场,主唱是卷发男生,深蓝色针织帽被拉到眼皮,只露出半张脸,一张嘴,嗓音就像是吞了烟般,低哑又富有磁性。

    她不自觉地趴下去,手臂枕着下颚,少女侧脸线条柔和干净,长睫卷翘,秀气乖巧,看得入迷。

    许今野背过身,他很早就混迹在这种场合内,并不能感同身受,他觉得渴,却伸手去摸烟盒,碰到又抽回手,最后什么也没做,只能搭着手,去看她。

    越看越躁,他耐心本身就不多。

    “沈青棠。”他侧转身,不耐烦叫她名字。

    没被听见,对方并没反应。

    许今野俯身,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视线落在瓷白的耳朵时愣了片刻,下一刻清了清嗓,叫她,“沈青棠。”

    声音近在耳边,连带着说话时的热气也一并吹来。

    沈青棠毫无防备,本能地往后退,没有预兆的撞进冷硬的怀里,极淡的烟草味混着木质冷调香味,不难闻,甚至有些上瘾。

    还没来得及退,一只手臂撑在她的身侧,仿佛隔绝出狭小独立空间。

    她正面对着他,距离太近,低头就能亲上。

    沈青棠慌得不行,腰部抵着金属栏杆,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冷跟硌人。为了拉开距离,又只能不住地往后抵。

    呼吸乱掉了,大脑空白,连乐队在唱什么都听不清,是靡靡之音,吟唱无人窥见暗处,肆意拥吻的恋人。

    许今野只是问:“看够了吗?”

    “够了,够了!”腰部泛酸,她有些无措,避开他的视线,“你别……别靠这么近。”

    “这么近就受不了了?”像是存心磨人神经,语速缓慢地很。

    “嗯。”于唇齿间溢出的声气音。

    许今野扯唇笑了下,“刚才是谁吵着要下楼去,你看到了,楼下舞池里人贴着人,比这靠得可近多了。”

    小姑娘经不住逗,雪白的面皮红透了。

    “你这样的……”

    沈青棠抿抿唇,“我哪样的?”

    “兔子似的,一口一个。”吓小孩一样的语气,裹挟着恼人的低笑。

    “……”

    下一秒,许今野已经抽开身,语气正经几分,“过来,教你玩牌。”

    许今野玩牌是跟老爷子学得,人老了,能打发时间的爱好并不多,老爷子最喜欢下棋跟打牌,纸牌麻将什么都玩,闲暇之余就教他,没有别的目的,单纯缺人陪玩。

    下去的人上来几个,胖子跟陈塘在,周淇被一个长相斯文的小哥搭讪,两个人聊得有来有回,他们就不在那发电碍眼,回来一块玩牌。

    许今野不上桌,只负责教。

    桌面上的筹码堆成小山,是他之前赢下的,他让她随便玩随便输,消遣的游戏不要有什么负担。

    沈青棠点头,还是免不了紧张,集中注意力,听胖子讲规则。

    一副扑克留下52张,从开始每个人分得六张牌,两张作为明牌翻开,四张作为暗牌保留,然后轮番抽牌,抽来的牌可替换现有的牌,也可以弃牌丢出去。留下的牌要作为明牌。

    扑克A、J、Q点数为1分,扑克K为0分,扑克2可以减去两分,扑克3到10的分数对应数字。

    抽牌结束,清算现有牌面的点数,点数最低者胜。

    很冷门的扑克玩法。

    “看牌,记好数字,选两张作为明牌,”规则一下子太多,她记不清,许今野俯下身教她。

    属于他的气息笼罩过来,她缓缓呼吸,耳根滚烫。

    因为室内,外套再一次被脱下挂上衣帽架,她绷着两肩,后背贴着坚实的肩膀,衣料单薄,他的温度透过来,烘烤着她,她总不能很好的集中注意力。

    “抽牌。”许今野点了下牌面,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干净。

    沈青棠闭了下眼,驱逐杂念,缓缓抽牌,是张梅花10,最大的点数,都说新人手气好,到她这就失灵了。

    许今野也笑,“手气挺臭。”JS?

    捏着牌的手已经悬到半空,沈青棠还是习惯性仰头先问:“不要吧?”

    语气还有些不确定,因为早前她拿到方块7,他让她先留下来,她不太懂,但还是留下来。

    “嗯。”

    许今野轻扣了下桌面。

    最后清点,沈青棠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八分。”

    “这是赢了?”她偏过脑袋,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还行,不算笨。”

    许今野直起身,勾唇,还算满意的笑了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长腿往前伸,无可避免碰到她的,在晃神,又听他道:“其实不难,再玩一局?”

    沈青棠喉头发紧,点了下头。

    胖子跟陈塘对视一眼,有种宿命感,无论楼下楼上好像都逃不过发电发光的命。

    *

    周淇上来时,许今野不在,中途有电话打来,是车队教练打来的,酒吧里太吵,他去了外面。

    沈青棠也从牌桌上下来,拿着手机,给蒋清回消息。

    蒋清问她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周淇在她旁边坐下,伸了个懒腰,“现在男生都这么能说吗?想睡就是想睡,聊诗词歌赋真的就大可不必了。”

    听得人都困了。

    沈青棠笑笑,“还挺文艺。”

    “是做作,”周淇纠正,看脸分明还行,张嘴就倒尽胃口,她不以为意,问:“想喝什么?”

    “果汁吧。”

    周淇扭着腰贴过来,凑到她耳边,“管你的人都不在,你就不想试试别的东西?”

    跟周淇比,沈青棠就像个乖宝宝,眨了下眼,问:“什么别的东西?”

    片刻后。

    服务员端着酒盘,推门进来。

    周淇将其中一杯放在她身前,“这是你的。”

    “这也是酒吗?”沈青棠问。

    摆在眼前的只冰川纹玻璃杯,第一眼更像是气泡水,杯壁冒着层薄薄的水雾,又用着薄荷叶,青柠片装点,从表面看更像是普通的夏日饮品。

    “莫吉托,是朗姆调酒,这里面加了薄荷,青柠汁,苏打水跟糖,中和了朗姆酒的烈,喝起来有薄荷的爽口,很适合你这种新手尝试。”

    “尝尝看。”周淇交叠着长腿,示意地点了点下巴。

    沈青棠端起杯子,还没喝就已经闻到薄荷跟青柠的清新味道,混杂着淡淡的酒味。

    她尝了第一口,意料之外的清爽。

    微甜,酒的味道反而很淡。

    “好喝吗?”周淇好奇问。

    沈青棠点点头。

    周淇笑得有些得逞,“你酒量还挺好,刚开始碰酒的人都受不了酒精的烈。”

    沈青棠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记忆里,有跟这一样的味道。

    大概是春节后,去外公外婆家,在她十来岁左右,一大家吃过饭去客厅闲聊,阿姨还没没得及收拾桌面,她偷偷爬上外公坐的位置,出于好奇,喝掉外公剩下的酒,担心被发现喝得急,一大口顺着喉咙滑进去。

    喉咙,胃里,像是烧起来般,她不敢跟家里人说,从椅子爬下来,天旋地转,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父母找到她时,天已经黑了,看见全身都泛着醉红的她哭笑不得。

    “还好,不烧,”沈父抱起她,抬手贴着她的额头,又问:“棠棠,难受吗?”

    沈母靠过来,好气又好笑,“小馋猫,什么都敢喝,也不知道像谁?”

    沈父笑,“我女儿像谁?你啊,指桑骂槐。”

    一家人难得的温情时刻。

    沈青棠抿唇笑了下,脑袋有些沉,她便偏过头,闭着眼,昏昏欲睡,偶尔舌头舔舐下唇角,有些回味。

    周淇才反应过来,完了,这是喝醉了。

    还没想到怎么跟许今野交代,包间门被推开,他已经抬脚进来。

    她只好尴尬的挤出笑,“回来了啊。”

    许今野没看她,视线落在沙发一角,瞥到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

    “不解释一下?”

    漆黑视线迫人地压下来。

    “喝得是莫吉托。”周淇忐忑回答。

    许今野轻嗤,“莫吉托最多十度,能醉成这样?”

    周淇弱弱地举起手,立起了三根手指头,“喝了三杯。”

    沈青棠尝完说挺好喝,跟汽水一样。

    她大方表示要是觉得好喝就再来一杯,一杯再一杯,三杯下肚,酒劲上来了,人就成这样了。

    “不过也还好,她醉了也挺乖的,不吵也不闹,就是她这样能送回宿舍吗?”

    说到后面,在那份压迫感下,声音越来越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完啦,明天来,加起来万字章!

    感谢初商二六、酒酿泡芙、是c呢、一加一等于几*的营养液!

    17 第17章

    你知道坏学生还做什么吗?

    沈青棠喝醉后的确很乖。

    早在十来岁那次醉酒就已经初见端倪, 不吵不闹,就是闭着眼想睡觉,有些乖巧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闻到熟悉的味道,有人叫她名字,她虚虚半睁开眼, 手臂自然而然放上去。

    好像沈父找到她的那个晚上,他俯下身,摸摸她的额头, 轻说宝贝怎么在这。

    怀里好暖, 沈青棠拱了拱脑袋, 有些眷念。

    今夜格外安静,明月像泡在静谧的湖里。

    周淇看着许今野将沈青棠放上车, 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 车身消失在夜里,她唔了声, 转头去看陈塘, “许今野第一次对我发火诶, 怪吓人的。”

    她在七个人里面年纪最小,又是女生, 都是特权。

    还记得念书那会,她恋爱脑上头,被渣男哄两句复合,被骗去酒店开房, 许今野知道, 跟陈塘几个人敲开门, 下手挺重,她迷恋的一张脸被打成猪头。

    他那会儿也没生气,问她,这样了还喜欢吗?

    周淇拨浪鼓似的摇头,有些幻灭。

    许今野嗯了声,只是告诉她女生要自爱。

    但今天晚上,是真的生气了,走之前,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她本意也不是想要把人灌醉,就想让她尝尝鲜,毕竟看着太乖了啊,谁不想逗一逗,难道还是他一个人的特权了?

    周淇抱了抱手臂,“没事吧应该,野哥这方面我还是信的,前女友一堆,就没沾过谁的身。”

    这一点她还蛮佩服的,他前女友各个都是大美人级别,风情万种,明艳夺目比比皆是,他说不碰就真的没碰过。以至于有几位还来旁敲侧击问许今野是不是不行。

    “也许吧。”陈塘打了个呵欠,困了。

    “什么叫也许吧,你这个尾音就用得很耐人寻味,许哥他跟你们才不一样,他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

    周淇跟上去,在他身后絮叨,“你就该清一清你脑子里那些男人的龌龊思想,你们也有脑子,思考问题为什么不多用脑子?”

    “许今野也是男人。”

    “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陈塘反问:“我看你就像看哥们,别说一个房间了,就是一张床,我他妈都不行。”

    “要换一个,脸正条靓的,要还不行,老子就去看医生了。”

    说到底,不一样只是人。

    周淇睁着眼,骂他畜生,骂完又觉得话糙理不糙,许今野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过心。

    最后依旧觉得他不是趁人之危的混蛋,她还是放心的。

    *

    许今野没送人回宿舍,不合适,醉成这样难免被人看见,风言风语他无所谓,但她不行。

    他在学校附近有套房,两居室,不常住,日用品跟卫生打扫有阿姨负责。

    家里很空,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就没别的了,厨房里的厨具都是全新,没有开过火,沾过油烟。

    车上时,沈青棠乖乖地睡,偏着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许今野看不过去,抬手摁在肩膀上。她呼吸很浅,靠近才能听见,呼吸气息是温热的,吹在脖颈边。

    出租车开进小区,停在楼栋下。

    许今野先下车,俯身,正对上刚醒,睁得圆圆的眼睛,明亮的眸子里,茫然又疑惑。

    醒了不一定酒醒。

    他扯了下唇,“知道我是谁吗?”

    “……”

    “许今野。”

    “很好,”许今野直起身,将车门拉开,“下车。”

    月色温柔,映出一前一后的影子。

    司机师傅在问许今野小区的出口在哪,他单手撑着车身,手指骨节分明,强有力的曲折着,他抬手,指向左边,告诉司机师傅一直往前开到了。

    出租车开走了。

    留下一高一低的两人,跟以同比例拉长的影子。

    沈青棠站在原地,醒了但没完全醒,知道他是谁,却没问在哪,垂着眼,还有些困意,卧蚕下的褶痕深,她安静等着,像等着被领回家的小朋友。

    许今野领回去了。

    房子是冷硬的黑白灰主色调,打开灯,也是白炽的冷光。

    沈青棠走进来,有些迟缓的环视,问:“你一个人住这吗?”

    “嗯,但不常住,大多时候住宿舍。”

    “看出来了。”连拖鞋都是一次性的,她坐下来,脱鞋的动作有些缓慢。

    这里很干净,没有人烟的那种,像样板间。

    沈青棠起身,在客厅里踱步,好奇打量着,走到落地窗前,手撑着玻璃,楼层不低,视野开阔,她有些意外,“这里能看见学校诶。”

    “从这里到北校门,几分钟就到了。”许今野走过来,拿着杯子,热水,他递过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青棠捧着杯子,摇头,她注意力都在屋内陈设,看到一整面的鞋墙,感叹男生真的好喜欢鞋。

    看到手办,会问他是哪个动漫人物。

    看到机车模型,看不懂,会夸好帅。

    看到酒柜明显停下来,回头,眼里亮得很,小声问:“这酒应该很烈吧。”

    许今野笑了下,问她是不是还想喝。

    目光不太友善。

    沈青棠摇头,关上酒柜的门,说自己只是看看的。

    ……

    喝醉后的沈青棠,像个胆大的小话痨,不像平时那样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敢看,什么都敢说。

    许今野看着新鲜,此刻耐心充沛,她问什么答什么,看她来回,房子里才有了人气。

    房子面积才一百二十平,除去公摊,也就一百左右,房间里又空,可参观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参观完了,沈青棠在沙发坐下来,想了想,问:“我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女生吗?”

    “不是。”

    许今野单手撑着餐桌,回。

    瞥见眼底有一时失神的眸子,他又道:“算上保洁阿姨的话,你是第二个。”

    脑子转得有些慢。

    那句话沈青棠消化好几秒,后知后觉,她抿唇,唇线有很小的弧度,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毛巾,牙刷,都是干净的,放心用。”许今野走去洗手间,打开镜面上方的柜子,一半是纸巾,一半是一次性用品。

    沈青棠放下杯子,脱掉的外套放在沙发上,走向洗手间,许今野还在给她那牙刷,她就一只手搭着手臂,立在门边等。?S?

    许今野将手里东西递给她,回头,是纤秾合度的身形。

    薄薄的针织面料,深色偏灰,包裹住少女纤细身形,胸前起伏绵延,往下延展,是楚楚细腰,裙摆下的腿匀称笔直,白得晃眼。

    没有被束服的头发散在两肩,发尾微卷,乌黑湿润,她抬眼看他,唇色饱满红润。

    神色毫不设防。

    “洗完早点睡。”许今野将东西塞进她手里。

    “好。”

    沈青棠拿过来,侧身进去,交换的不仅是空间,还有气味。

    洗手间的门已经关上。

    许今野走去阳台,点燃的烟置于手指间,手掌撑着扶手,猩红的烟头渐隐渐明。

    他咬着烟狠吸一口,烟雾灌入肺中,辛辣的味道传至四肢百骸。

    烟气升腾,他垂下手,将剩下的小半截烟摁灭,打开窗户,冷气灌进来,将白雾吹散。

    许今野从阳台出来,关上玻璃门。

    沈青棠出来,客厅没有人,卧室的门关着,大概已经睡了,她摸索着关掉客厅的灯。

    在手机灯光打开之前,是短暂的黑暗。

    万物寂静,只有心跳不止。

    *

    沈青棠第二天是被渴醒得。

    她在梦里找了一晚上的水,始终没能得偿所愿。

    沈青棠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是下意识的慌神,呆坐在床上好一会,才想起这是许今野的房子。

    还有更多的记忆开始回笼,她说过的话,碰过的东西,都清晰的像是在眼前放映。

    “……”

    她懊恼的啊了声,泄气地低下头,又忍不住伸手揉搓着脸。

    怎么会变成这样?

    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时间还早,早上七点,印象里的许今野总是散漫慵懒的样子,这个点,他不一定起床。

    在他起来之前走掉,虽然不礼貌,但能有效避免尴尬。

    沈青棠从床上起来,内搭的裙子被睡过一晚上,有些发皱,她扯了扯,在房间内找外套,才想起被放在客厅里。

    出去时,刻意放轻动作,开门跟关门都很小心,一点点放开门柄,担心回弹发出的响声太大。

    没等她彻底松开手柄,身后,响起开门声。

    沈青棠:“……”

    她认命地回头,主卧的门被大敞着,许今野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刚洗过澡,边走边穿衣服。

    双臂撑在卫衣里,举过头顶后往下套。

    卫衣下什么都没有,第一眼便是劲瘦的窄腰,冷白色,腰上的线条清晰流畅,一直延伸大没入宽松的运动裤里,腹部有着并不夸张的肌肉,但能清晰看见肌肉线条。

    沈青棠条件反射地捂眼转身,烧红了整张脸,“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

    许今野套上卫衣,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出来之前,他是有先套好裤子的。

    看个腰,就成这样?

    刚洗过的头发只是用毛巾擦了擦,他抬手随意拨弄两下,走到餐桌上坐下,给自己倒水,看小朋友面壁。

    酒醒了,就只剩下指甲盖的胆子了。

    许今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看都看过了,你说怎么办?”

    刚起来没多久,嗓子天然就有些哑。

    沈青棠被问得有些茫然,看过了,这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看回来?

    想到这里,温度高到有些离谱。

    “想什么,耳朵红成这样?”许今野不紧不慢,到底担心她面壁一整天,没继续逗她,重新拿过杯子,倒上水,问:“不渴吗?过来喝水。”

    “渴的。”

    沈青棠慢慢挪过来,在餐桌边坐下,避开许今野的视线,喝光了整杯水。

    “喝醉的感觉怎么样?”许今野撩起眼皮,散漫的像是随口一问。

    “不太好。”

    喝醉时的状态很好,醒来就不好了。

    沈青棠在心底默默补充。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喝的,当时只想尝一尝。”

    她一心想学坏,什么沾边都想尝试,的确是有些放纵,如果对方不是许今野……现在想起来才有些后怕。

    但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喝。

    “酒吧去了,酒也喝了,烟也差点抽了。”

    许今野又倒一杯水递过去,看她又恢复到往日乖巧安静的样子,有些坏意的勾了下唇,问:“你知道坏学生还做什么吗?”

    沈青棠缓慢抬眼,预感就不太好。

    见他散漫地靠着椅背,眼尾天生轻微往上挑,她慢吞吞问:“还做什么?”

    “搞对象。”

    简短的三个字。

    沈青棠睁着眼,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问:“搞,搞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有床,阿野请做

    都不是外人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146910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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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第18章

    晚安,小公主

    “搞什么啊!”

    不满的女声, 带着熟悉的记忆点,嗡的一声,一下子将沈青棠拉入现实跟回忆交接地带。

    脸红得猝不及防, 她抬头,眼神有慌乱,有茫然。

    正如那天一样。

    这句话, 蒋清是冲着插队的男生说的,总有一些人,跟前面的人打过招呼, 就理所应当的挤进打饭的队伍里。

    气呼呼的说完, 一回头, 对上张红润脸蛋,她眨眨眼, 问:“棠棠,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沈青棠唔了声, 说大概是有些热。

    “很热吗?”蒋清探出脑袋,像是在感知温度, 末了皱了皱鼻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也才十二度诶。”

    “食堂人多, 比较热。”沈青棠镇定自若回。

    蒋清点头,想到插队的人哼了哼, “也是,人挤人的,火气大。”

    “你昨天夜不归宿,我们昨天可都在想, 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 以前你不回家, 都会在宿舍的,你最近,实在是有点反常呐。”

    刻意拉长的尾音,像羽毛挠一样。

    虽然同宿舍一年半了,但她们对沈青棠依然一知半解,知道她家世好家教严格,但家里是做什么的多有钱一概不知,知道她在校认真学习,除了宿舍跟教室,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但不知道她以前的朋友,没听她特意提起过谁的名字。

    像是隔着雾,始终有距离。

    沈青棠心虚地移开视线,“是以前的朋友,叙叙旧。”

    “男的女的?”

    “都有。”也不算是说谎了。

    蒋清点点头,问几句又不好意思起来,“棠棠你别嫌我烦啊,要是张佳怡我就不会问这么多。”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关心我。”沈青棠笑笑。

    蒋清也笑,“真的,我也觉得奇怪,一到你这我就像个老母亲,你太乖了,总让人不放心。”

    太乖了,总担心会被人骗,被人利用善心,以至于每次看到女大学生被骗的例子,她都要特意发给沈青棠,实时更新最新骗局。

    你太乖了。

    不止蒋清,身边很多人都说过。

    沈青棠笑,浅色瞳孔里,有一点不一样的光,“要不要学坏一点,坏一点,你就不那么担心了。”

    “你以为学坏那么容易哦。”蒋清哼笑一声,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窗口的排队终于轮到她们,她低下身选菜,要了一份糖醋里脊跟清炒豆芽。

    选完菜,两个人找了空位坐下。

    沈青棠吃得少,剩下的菜没碰过,都给了蒋清。

    蒋清问:“怎么吃这么少?”

    “早上吃过了。”

    不仅吃过,而且明显有些多,许今野点的外卖,生煎包、油条豆浆、茶叶蛋、青菜瘦肉粥……几乎囊括所有的早点,因为不知道她口味,让她随便吃吃。

    为了少浪费,她吃得有些撑。

    吃早饭时,沈青棠忍不住问起许今野喜欢赛车的原因,问完又觉得有些越界,但话已经问出去,没办法收回来。

    许今野喝着粥,双臂撑着餐桌,手臂上袖子往上推过一寸,露出冷白的一截手腕,他吃饭慢条斯理,速度却不慢。

    闻言抬头,视线对上她的,想了想回:“大概是简单。”

    简单?

    简单吗?

    她去看比赛视频时,解说说出来的那些名词她都费解,这种零点几秒都能决定胜负的比赛,怎么看都很复杂。

    许今野看出她疑惑,笑了下,撑着手臂往她方向靠了下,拿过水杯倒下一滴水,手指点过水,画了一个圆圈。

    “赛场上,车手的使命,只是从起点开到终点。”

    就这样,再无其他。

    沈青棠也只是似懂非懂。

    许今野手指点了下桌面,“吃完,吃完送你回学校。”

    他今天就要走了,机票定在中午,几乎没什么行李,澳大利亚跟国内季节相反,现在正在春季,衣服单薄,卫衣跟长裤就足够,20寸的小行李箱都没能塞满。

    从学校食堂回到宿舍坐下,沈青棠默默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想他现在应该已经登机,最后还是点开黑色的头像,握着手机,慢慢敲着字。

    还是那句话——

    祝你平安归来。

    *

    许今野看到消息时,已经是十三个小时后。

    有三个小时时差在,国内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一点,他逐字看了眼,薄唇往上扬,关了手机,并未回复。

    教练在飞机上睡了一路,脸上留着眼罩箍出的红痕,瞥了眼过来,问:“新女朋友?”

    “不是。”许今野答。

    “是不是,还是还不是?”教练语气抑扬顿挫,挪揶问。

    许今野抱着手臂往后座靠,一双长腿略显委屈的曲折着,懒懒道:“车手的隐私还有没有人保护一下?”

    教练哼哼,知道他什么德行,没再往下聊。

    在正赛之前,前几天会先进行自由练习跟排位赛,三次自由练习的成绩会被记录下来,排名,名次将作为排位赛起点位置,排位赛再决定正赛。

    自由练习下来,许今野综合成绩排在第三,车队的人并不担心,他是偏慢热型的,越往下,成绩越好。

    最后一圈下来,在第一阵营的拼抢中都稳定在不错的位置,并且在2号弯出现前轮打滑,也直起身稳住速度。

    天才少年,并不是吸人眼球的噱头。

    有些人注定是跟其他人不一样,旁人努力抵达的终点不过他人的起点。

    很无奈,很现实。

    许今野就是这样的存在。

    自由练习后,教练跟许今野完整复盘结束。

    车队的人已经订好中餐馆,收拾完东西,直接过去。

    许今野看过手机,有很多消息,大多是祝贺词,祝他旗开得胜,只有一个人并未祝他赢下比赛,只祝他平安归来。他没什么耐心地往下翻,看到熟悉的名字,又顿住。

    点开对话框,里面的对话寥寥几条。

    沈青棠祝他平安归来。

    许今野像上次回承你吉言。

    过了一个多小时。

    【沈青棠】:还习惯吗?

    【许今野】:还行,没什么时差就不用倒了。

    【沈青棠】:哦。

    之后则是昨天的。

    许今野发了一张赛道图,海岸风景干净漂亮。

    【沈青棠】:漂亮。

    ……

    他不发,她也没有消息。

    许今野垂着眼皮,有些玩味的轻笑两声,手机在指间转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惫懒的很。

    教练以为他是累了,拍了下他的肩膀,“明天没比赛,好好休息一天,整顿好精神。”

    许今野支起眼皮看他。

    教练被盯的莫名,他好像并没说错什么话,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您说得对。”

    “休息很重要。”

    许今野散漫地笑了下,懒懒地靠上椅背随意搭着长腿,整个人都舒展开。

    “?”

    更奇怪了。

    *

    教室里刚考完试,学生陆续走出来。

    期中考试最终也会计算进最后学科成绩,想要拿高绩点,就不敢马虎,连蒋清都罕见跟沈青棠一起泡在图书馆。

    考完第一科就到周末,照例,她是要回家的。

    半个月没回去,沈母免不了捏了捏她的手,说瘦了些,学校的食堂的饭食总是比不了家里,让她考试结束,以后还是照常回家。

    晚上洗漱过后,沈青棠才看到许今野发的朋友圈,他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点进去,只有去年跟赛车相关的一条,除此之外就没了。

    许今野发的是一张月亮图。

    文案是【并没有更圆,失眠倒挺严重。】

    她跟许今野共同好友不多,有宋沅跟周淇,两个人都有留言。

    【周淇】:卧槽,我刷朋友圈还以为你被盗号了,定睛一看是本人,都到发朋友圈的程度了,那你这失眠是真的挺严重的。

    【周淇】:我的建议是多喝热水。

    【许今野】:?

    【宋沅】:许哥许哥,你要是失眠的话,我这有个土方子,还是我奶奶告诉我的,特别管用,我高三那年的晚上就是靠这个才睡着的,你要是想知道的话,V我50,我告诉你。

    【许今野】:??

    沈青棠揉了揉眼睛,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两个人都回了什么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治疗失眠,只好去网上查了下,然后再甄别出一些简单,操作性的方法,比如睡前喝一杯热牛奶、热水泡脚、听一些助眠的音乐等等,整理好,私发过去。

    希望有用,毕竟比赛很吃状态,要是休息不好,精神也不会好,赛车又是拿出命的,每一个细节都很关键。

    发完消息,沈青棠随手拿过床头柜的书,还没翻开,许今野回了消息,她将书搁置在一边。

    【许今野】:哪个最有用?

    她认真想了想,回:都试一遍?

    【许今野】:好。

    那边没了消息,沈青棠想他应该是去试了。

    片刻后,手机再一次响起来。

    【许今野】:试过了。

    【许今野】:没用。

    啊。

    沈青棠有些懊恼的皱了皱下眉,她一时的确找不到别的方法了,办不上忙这个认知,让她不那么好受。

    怎么办?

    【许今野】:还有一个方法没试,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沈青棠】:什么?

    【许今野】:我记起来高中时语文课总是很好睡,现在才想来,大概是那位女老师总是喜欢念课文。

    【许今野】:好学生,帮帮忙。

    沈青棠脸有些发烫:缓了缓回:我可以帮忙,但是不一定有用。

    【许今野】:试试吧。

    【沈青棠】:我念什么?

    【许今野】:随便,手边有书吗?

    【沈青棠】:嗯。

    【沈青棠】:是本诗集,也可以吗?

    【许今野】:可以。

    ……

    诗集是上次从图书馆借来的,博尔赫斯的《另一个,同一个》,书签置于中间的位置,她顺着翻开来。

    这一首诗名是《界限》。

    许今野打来语音电话,刚响起第一声,她慌张的像是小偷,心虚地看向门外,确定门是关上的,才将耳机塞进耳朵。

    “听得见吗?”许今野的声音透过耳机,直接递进耳朵里,比面对面时,更低沉,大概因为失眠,也更喑哑。

    沈青棠极轻的呼出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嗯。”

    “我要是念得不好,没用的话,你可以随时叫停。”

    “好,麻烦你了,”声音停顿了下,“沈同学。”

    沈青棠鼓了鼓脸颊,给自己打气,放好手机,视线又重新落在纸业上,顿了下,开始照着铅字念起来。

    “这些深入西区的街道”

    “准有一条(我不知道那一条)”

    “是我最后一次走过,”

    “当时没有在意,浑然不劲不觉。”

    “我遵从制定全能法则者的旨意”

    “和一种隐秘又严格的规矩,”

    ……

    少女的声线温柔干净,语调清缓,像是夏日里的涓涓溪流,树影落在水底,又被流动的水搅乱。

    她应当是低着头垂着薄白的眼皮,睫毛投影下的眼影,加深卧蚕的折痕。

    两颊粉白,有些稚气的弧度。

    神情认真,每一个字吐词清晰。

    沈青棠开始还有些紧张的,越往下念,倒不紧张了,一首诗一首诗往下念着,诗里的朦胧意境,令她入迷。

    以至于门口响起脚步声,沈母推门进来都没察觉,直到沈母出声叫她,她猛地抬头,对上沈母问责的目光时,一时不知所措。

    “妈。”

    声线有些发颤,她合上书页,却并不敢去挂掉电话,怕自己的细微举动被沈母看出异常来。

    “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呢?”

    沈母手里拿着水杯,她起来倒水,路过沈青棠房间时,听到里面嘀嘀咕咕的,才推门进来。

    “看的什么?”

    沈青棠脸色有些发白,她拿起书的封面给沈母看,“是诗集,老师推荐的。”

    沈母在床边坐下来,拿过书翻了两页,“你刚才念的就是这个吗?”

    “嗯。”她点点头。

    看过后沈母将书放在床头柜上,“谁推荐的也不能睡这么晚,早起早睡是良好习惯,熬夜皮肤会很差的。”

    “嗯,不看了。”

    沈青棠垂下手,点点头。

    头发刚洗过,已经吹干,自然垂在两肩,乌黑浓密,衬的一张小脸越发白皙。

    漂亮又乖巧。

    沈母揉了揉她的头发,抿唇笑,靠近,额头轻抵上她的额头。

    “晚安,我的小公主。”

    “晚安。”沈青棠松了口气。

    沈母起身,拿着水杯往外走,到门边时替她关灯关门。

    房间里顿时暗下来。

    沈青棠缓了缓,才想起语音电话还没挂断,她抿了下唇,试探性地很小声的叫他名字。

    “许今野,睡着了吗?”

    好几秒,都没有回应,也许是睡了。

    沈青棠突然有些庆幸,猜想他大概在沈母来之前就已经睡下了,正要拿掉耳机时,那边忽然响起极低沉的声音。

    “嗯。”

    “晚安,小公主。”语调懒懒的,又有些挪揶。

    沈青棠的脸唰一下红的滴血,她拧着眉,有些气又些羞,“你别……这样叫我。”

    作者有话说:

    许今野:老婆真可爱,每天都想逗

    禽兽啊禽兽!

    明天上夹子啦,更新会在十一点,尽量写得肥一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陳小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禾虂 10瓶;一加一等于几 1瓶;

    19 第19章

    但看见你,又不怕了

    “那应该叫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带着裹挟着笑音的声音,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听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

    耳尖烫了下,她轻捏了下。

    叫什么。

    他叫她好学生、乖乖女、嫂子、小公主, 也会连名带姓叫她沈青棠,变幻莫测,全凭他心情。

    沈青棠不知道, 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他还能说出别的出来,只丢下一句“你早点睡吧”就匆匆挂掉电话。

    她拿掉耳机, 被子盖过脖颈, 闭着眼, 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有些乱。

    那句“小公主”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在耳边响起。

    唉。

    有些烦。

    *

    周日, 周淇发信息约沈青棠一起看MotoGp的正赛直播,国内是中午十二点开始。

    她有些迟疑, 一方面是她看以往视频都紧张的很,这种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直播, 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宁愿等一个结果。

    另一方面, 家里有客人要来,是沈父生意场的朋友。

    沈母有些重视, 阿姨们从早就开始做起卫生,采购食材,又替沈青棠搭配好衣服跟首饰。

    镜子里沈青棠心不在焉。

    沈母察觉,问:“怎么了?”

    “妈, 朋友有约, 我能提前走吗?”

    “什么时候?”

    “十一点左右。”

    沈母垂眼, 在沈青棠身后系着项链,直到将项链系好,抬眼,眼角有藏不住的细纹,“什么朋友比家里还重要,嗯?”

    手搭在单薄清瘦两肩,声音依旧温柔。

    “大学朋友,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不是吗?”沈青棠语气放软,“妈,好不好?”

    肩上的手忽然抽离。

    沈母抬手关上饰品盒,低头没再看她,“没什么可说的,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门推开又合上,力道不轻,发出不愉悦的声响。

    沈青棠垂眼,对结果并不意外,她只能委婉回绝周淇。

    只是沈青棠没想到,沈家一上午的严阵以待,要招待的那位商业朋友,是段家。

    段启文在他父母身后,抿唇极和煦的笑了下,好似以前那些事都从未发生过那般,叫她“青棠妹妹”。

    “听说青棠妹妹后来考上京大,可喜可贺,也不枉费你那时那么用功念书。”

    血液倒流,冰凉像是跗骨之蛆,恶心感的前奏竟是晕眩。

    沈青棠抓着台阶扶手,指甲不可抑制的陷入木头里也并未察觉,她脸色苍白,像是瞬间脱水,她搁浅在岸,连摆尾的力气都无。

    “大度一些,棠棠。”

    沈母摁压着她的肩,红唇扬起得体的笑,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青棠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母,母亲的目光甚至都没落在她身上,眼眶在瞬间通红,她扭过头,唇发颤,面对着段启文,谢谢两个字,是从齿缝里生硬挤出来。

    段启文双手搭在身前,欣慰笑了笑,“来时还担心青棠妹妹不肯跟我说一句话,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青棠妹妹还跟以前一样。”

    “可不是,还是小孩心性,因为我没答应她跟朋友出去玩,现在还生我气呢。”沈母莞尔一笑,招呼着客人落座。

    “既然有约,就让青棠去好了,跟朋友在,总比跟我们这些长辈在一起要自在。”段母笑。

    “我说启文跟你段伯伯伯母都会来,她自个儿就不去了,到底以前常去你们家玩,还记得以前的情谊。”

    “这我信,青棠一向懂事乖巧。”

    “……”

    没有人跟她说,甚至连段家都未曾两过,两家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合作,或者从一开始,那件微不足道的事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沈青棠自嘲地笑了下。

    不说,是因为没必要,她一惯会逆来顺受。

    她照例像往常一样,面上平静,看起来真如沈母那句“大度一些”般,不仅大度,甚至像将那件事都遗忘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段启文邀请沈青棠出去走走。

    在两家长辈目光注视下,她拿着纸巾摁了摁嘴角说好,起身,拿过外套穿上。

    段启文走在前面,步调缓慢,脚步一转,走向角落的位置,哪里早已经种上常青灌木,冬天是有些灰败的绿,修剪的干净整齐。

    他停下来,抬头往上看,嘴角往下扯了扯,“那只狗是不是死在这的?”

    “才几个月大,那么小一个,脑袋跟拳头大似的,对谁都摇头晃脑的。

    “可惜了。”

    段启文闭眼,摇头。

    沈青棠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再没有其他反应。

    段启文轻啧一声。

    真的很好看。

    是两年后再见,依然会心痒的好看。

    上次只是在许今野照片模糊一瞥,这次是人在眼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

    不同于高中时的清淡,眉眼要长开一些,五官更精致,挑剔不出任何缺点。

    也不是没有缺点,这时候装云淡风轻,让他不是那么爽。

    段启文拿出烟点上,狠吸一口后,恶意地朝她吹过烟雾,“那只狗叫什么,你当时哭那么伤心,好可怜,害我都想要给你买只一模一样的了。”

    “你说你对一只狗都那么好,怎么偏偏对我这么狠,嗯?”

    沈青棠呼吸着呛人的烟味,手指微动,只是依旧冷着脸,问:“你就想说这些?”

    “叙叙旧,总要从以前一些事说起。”段启文促狭的笑了笑,下一刻神色又端正几分,问:“你跟许今野怎么认识的?”

    一个本该毫不相关的名字,忽然被重重提起。

    沈青棠抬眼,眼底少不了惊诧,心底又很警惕,她掀唇,“同校而已,谈不上认识。”

    “不是吧。”

    段启文点掉一小截烟灰,皱了下眉,“难不成他都没向你提起过。”

    “提起什么?”她问。

    抽了半根的烟被咬在嘴边,段启文将衣摆从下往上拉,露出腰来,在左侧的位置,布着手掌摊开大小的看起来有些时间的淤青,中心部分成了可怖的暗黑色。

    他咬着眼,声音有些含糊,“不止这,手臂上,背上都有,都是托许今野的福。”

    “我总要好好谢谢他。”

    沈青棠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陈塘拨来的那通电话,告诉她,再不来许今野就要将人打死了。

    打的是谁,她没问,许今野从来没提起过。

    段启文将衣服放下来,拿掉烟,舔舐了下唇,“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他这么护着自己的未来嫂子,他哥知道了怎么想?”

    唇边是晦暗莫名的笑。

    “……”

    段启文还说了些什么,沈青棠一概没听清楚,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天晚上许今野动手,是因为她。

    为什么呢?

    手机震动一下,是周淇发来的消息。

    【周淇】:许今野赢了,站点冠军。

    并发来一张照片,少年越过终线,赛车前轮离地,张扬的不可一世,连阳光都偏爱,落在左肩的光束,都异常耀眼。

    而她又算什么呢?

    沈青棠阻止自己深想,怕不过是妄想。

    再见段启文,曾纠缠她许久的噩梦又重新卷土而来。

    梦里还是在家,昏天暗地,有大雾,阴森的像是墓地那样肃杀,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推开门走向院子,走向那个角落。

    她抬头,顶楼上,一双手伸出手,一小团黑影重重砸在地面,小家伙并没直接死去,眼睛里湿润有泪,朝着她哀求呜咽。

    随随。

    它叫随随。

    因为生下来时是兄弟姐妹里体格最小的,生过病,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表姐送它送给,她取名随随。

    希望它能伴随自己一生。

    下一刻,段启文鬼魅一样冒出来,咯咯笑了几声,伸出手将她狠狠压在墙上,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单薄的衣料发出哀嚎般的裂锦声。

    她喊叫,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泪止不住往外溢出来。

    沈青棠惊愕,半夜惊醒,她呆坐在床上,惊出一声冷汗。

    她甚至不去想,眼泪就从眼尾无意识往下掉。

    这噩梦,沈青棠连续做了一周。

    她没告诉沈母,谁也没告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就这样硬生生熬着。

    半夜惊醒就没那么容易睡着,沈青棠枯坐许久,打开壁灯,看手机才发现在十二点时,有一条消息。

    【许今野】:回国了,见面吗?

    她这一周浑浑噩噩过,才想起他比赛结束,已经回国。

    现在已经是三点,他大概已经睡了。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里,沈青棠顿了顿,还是敲字回:见面。

    下一秒。

    【许今野】:现在?

    【沈青棠】:好。

    深夜三点,城市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在沈青棠前二十年里,从未体验过在半夜因为男生一条见面讯息,就换上衣服,轻手轻脚从家里溜出去,披星戴月,心脏鲜活跳动,因为害怕,或者其他,她倒并不觉得冷。

    她呼出气,冷雾一样。

    越到小区门口,心脏跳得越是厉害,她想过很多可能,她傻乎乎跑出去,在外面等,不久后,收到许今野说太晚今天就不来的消息。

    又或者,他发来那句“出来”后,就再无音讯,她一个人,从半夜等到天亮。

    ……

    总之,都不是好结果。

    小区是二十四小时的安保,门卫亭里亮着光。

    沈青棠放慢步子,硬着保安困惑的目光走出去,她绷着两肩,紧紧抿着唇,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胆。

    然后,她看见。

    许今野靠坐在招摇的红色机车上,少年腿长,就散漫地曲着,微仰着下颌,那张清隽的脸半明半暗,轻抬着眼皮,唇边扯了个笑。

    “怕不怕?”他问。

    “怕。”

    睫毛颤了下,她轻声道:“但看见你,又不怕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本来要多写点的今天犯懒了,明天一定!

    20 第20章

    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话出来的那一刻, 愣的不只是沈青棠。

    在深夜三点里,她会因为一个男生从家里溜出来,他说想见面, 她说好,默契的谁也没提时间,这个见面的时间点有多诡异, 没有,他们就那么出现在对方眼前。

    然后,她就坐在男生摩托车后座, 不安又新奇地捏着他的衣摆, 发动机一响, 车身像射出的箭,她有被惊吓到, 下一刻也顾不上其他,紧紧抱着他腰, 贴着他坚硬后背。

    一声低笑,透过骨骼传声, 递到她耳边。

    沈青棠大脑短暂的空白晕眩, 发动机的轰隆声, 像夏季下起猝不及防的暴雨。

    半夜的路上空旷,几乎见不到车。

    于是, 车速在不断的攀升,外套被吹得鼓涨,即使带着头盔,她依然感觉自己像只脱了线的风筝, 气流呼啸, 会飘去哪, 早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

    沈青棠感受漂浮、失重、失控、恐惧、兴奋……听往来风鼓噪,瘦弱的身体从来不像今天一般,迸发出惊人的耐受力跟能量。

    甚至希望,再快一点。

    疯成这样,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沈青棠不知道许今野要去哪,他只是拍了下后座,询问她要不要试试,她便鬼使神差点头。

    许今野又说后座没坐过人,让她抱紧。

    机车最后停在十字路口,深夜里,红绿灯依旧在交替闪烁,指示灯上的数字仍在倒计时。

    这给了沈青棠一种错觉。

    城市依旧在运转,只是其他人突然全消失,像蒸发的水珠,悄无声息。

    许今野抬手,扣响她的头盔,对上那双慵懒眸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头盔还没摘。

    他靠着机车,因为刚摘下头盔,短发乱了,他随手揉了揉,并没整理好,反而比刚才更乱。

    很有些仗着那张脸肆无忌惮的味道。

    沈青棠慢慢摘下头盔,心脏在急速跳动后趋于平静,她呼出一口气,又深吸,冷空气灌入肺中,感觉意外的好。

    “怎么这个点没睡?”许今野问。

    沈青棠怔愣后,是笑,这问题应该早在这之前就问的。

    “半夜醒了就不太能睡着。”

    “做梦了?”

    “嗯。”

    “噩梦?”

    “嗯。”

    许今野偏头,问:“梦见什么了?”

    沈青棠抬头,看乌云挡住星星,也挡住月亮,想了想,轻声道:“梦见以前养的小狗,它叫随随。”

    “时间已经很久了,已经不常梦见了。”

    她偏头,脸上看不到半点难过的样子,:“还没恭喜你,拿到站点冠军,离总冠军又近了一步。”

    “你知道?”许今野问。

    夺冠其实在前几天,那天,他手机一直响个没完,恭喜的人有很多,却独独缺了人。

    “周淇跟我说了。”

    “知道之前不恭喜我?”两个人距离的位置本来就近,他只要稍侧边靠过来,就近到要贴面一样。

    许今野看着她的眼睛,语调缓慢松弛,“还是不是朋友?”

    沈青棠目光闪躲,“我想你一定会有很多人恭喜。”

    她那几天浑浑噩噩,怎么度过期中的考试都没过多印象。

    但习惯众星捧月的许今野,也不会缺她一个。

    “是有些人。”

    许今野轻扯了下唇,有几分稀疏笑意,“但里面,没有小公主。”

    小公主三个字再次被提起,那天晚上的记忆突然席卷而来,黑暗里,没人看见的红透的脸。

    她睁眼,有些慌张,知道眼前人有多恶劣,她不要让他这样叫自己,他偏偏要,他一贯如此。

    沈青棠看着他还要说什么,肢体动作比大脑更快,她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说了。”

    下一刻。

    温度透过掌心,像是看不见的生命体在攀爬。

    唇好软。

    她有些傻眼。

    以至于看着许今野只露出的漆黑眸子时,有些呆呆的。

    沈青棠懵懵地放下手。

    许今野轻嗤笑了声,一个头盔盖下来,少女巴掌大的脸只露出那双因为没出息而显得笨拙慌张的眼睛。

    他起身,哼笑一声。

    “送你回家。”

    *

    天边已经泛白。

    沈青棠回来后有尝试再睡,但心脏迟迟不肯安分,她只能穿好衣服,看过几页诗后安静下来,她合上书,起身下楼,喉咙干渴,想去倒一杯水润喉。

    沈母有早上瑜伽的习惯,有五点起床的习惯,见到沈青棠从楼上下来时,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自然醒了。”沈青棠回。

    她走到中岛台,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水。

    “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没休息好?”沈母走过来,关心问。

    沈青棠捧着水杯,咕噜噜的小口喝着,喝完,只说因为复习,睡的晚了些。

    沈母也没多说,只说既然考试已经结束,这一周好好休息,要是在学校有什么不舒服,提前给家里打电话。

    到学校,沈青棠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发烧了,这一周噩梦不断,她精神恍惚,抵抗力不如以前,又在半夜吹了许久的冷风,生病也并不意外。

    小感冒,她也没放在心上,就算不吃药,一周也会自己好起来。

    她这一生病,宿舍里三个紧张起来,从自己那搜刮来跟感冒发烧有关的药,对照着她的症状,让她吃药。

    不仅吃药,又找来衣服,外出上课时给她裹成汤圆才罢休。

    “行了,这下风吹不到雨也淋不到了。”蒋清将最后的围巾,两三圈绕着,不露出丁点皮肤来。

    沈青棠苍白笑了下,挪揶道:“还刀枪不入。”

    “怪谁,让你去医务室也不肯。”

    “没那么娇气。”

    课还是照上,图书馆照去,除了大脑昏沉跟有些头重脚轻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了。

    *

    比赛结束,许今野难得在家里住了两天,这是上限,再久免不得又要鸡飞狗跳没个安宁。

    他一早就要走。

    许母叫住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他,“既然你去学校,就将这些补品给棠棠送去,她妈妈说她最近气色不好。”

    许今野故意问:“哪个棠棠?”

    “还能哪一个,上次来家里吃饭的,我还给你介绍过,忘记了?”许母拧眉,“她上次提了不少礼物来,是个好孩子,我也该对她上心一点。”

    “你递给她,就说是你……是知衡送的。”

    “让我送过去,功劳给他?”许今野笑,“对这位儿媳妇这么满意?”

    小儿子难得对自己话多了些,许母心情也不错,“为什么不满意,好看成绩又好,性格也没得挑剔。”

    “这么好,怎么不见介绍给我?”

    这话落在许母耳朵里,有些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许母一想到两个人同框,一个乖,一个恶劣,就莫名有些罪恶感。

    “我不介绍给你,你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你这样子,哪个好女孩敢跟你接触?”

    说完又有些迟疑,她在想这补品要不要给他了。

    许今野已经接过去。

    许母手里空了,手指捏了下,也就作罢了。

    但还是不忘记叮嘱,“你到时候收敛点,别把棠棠给吓到了,你要是把我未来儿媳妇吓跑了,我就……”

    “我绝不会轻饶你的。”

    许今野已经转身往外走,懒散的抬了下手,“放心,跑不了。”

    到学校时,早上的课已经结束。

    许今野提前给沈青棠发过消息,说明来意,她说自己没事,让他谢谢许母好意。

    他没什么耐心,在图书馆的路上,堵着人了。

    远远就瞧见裹得跟汤圆似的小姑娘,慢吞吞地走着,围巾遮住小半张脸,一双水眸晶莹剔透。

    脸上是异常的红。

    他没少见她脸红,但跟这次不一样。

    沈青棠看到他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周围,刚偏过脸,一只手就捏着她的脑袋,强行摆正。

    “感冒发烧了?”

    “没有。”声音瓮声瓮气的,一看见他,难免又想到那天晚上,说不尴尬是骗自己。

    许今野没跟她废话,“等于说没吃药?”

    “吃过了,宿舍里有药。”声音里透着点心虚。

    “几天?”他问。

    沈青棠吞咽了下,“两天。”

    许今野脸色不太好,审视的目光扫过她脸,像是某种医学精密仪器,“生病不去知道看医生?”

    沈青棠还想辩解,他没给她机会,被拉去学校医务室。

    “38.4度了,同学,你高烧厉害啊。”医生观察温度计,“高烧要一直不退很危险的。”

    “对不起。”沈青棠低着头,乖乖接受批评。

    在做完几项常规检查后,医生让她先吊水,将烧先退下来再说。

    吊水费时间,沈青棠想要让医生开药,还没说完,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许今野开口。

    “麻烦吊水谢谢。”

    “她烧的人事不省,暂时剥夺个人民事行为能力。”

    “……”

    医生抿唇笑,“你看你男朋友都这样说了,还是听你男朋友的话。”

    说完,给开了单子,让去前面的房间。

    沈青棠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医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哦不好意思,那是我误会了。”

    许今野没吭声。

    拿了单子,交给护士配药,没一会,护士过来,给她吊上水,又嘱咐手不要乱动,以免回流。

    吊水的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沈青棠清了清嗓子,看向坐在对面的许今野,道:“我已经没事了,有四五瓶药,两三个小时,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补品的袋子被放在旁边,皱巴巴的,许今野曲着腿,“来之前我妈交代我照顾好你,你生着病,我就这样走了,我怎么交代?”

    交代?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可是。”

    “你再废话,明天,后天,都由我陪着你,直到你痊愈,我也就完成我妈交代的任务。”

    “……”

    许母的电话在吊完三瓶药打来的。

    吊着药,又发着烧,长时间坐着时难免昏昏欲睡,半阖着眼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到备注,老老实实接过电话。

    许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不太放心,特意打电话问有没有收到补品。

    余光里,补品还安安分分的躺着。

    沈青棠乖乖说已经收到了。

    许母又问:“那就好,我还担心阿野给忘记了,他这个人就是比较浑,不靠谱。”

    沈青棠轻搭了下眼皮,道:“他人挺好的。”

    “哈哈,我自己儿子我知道是什么性格,他没跟你胡说八道吧?”

    “没有。”

    “……”

    当事人就在眼前,一抬眼,就能看见他懒散戏谑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吞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极其不自然。

    她想挂掉电话,但对面是长辈。

    沈青棠只能错开视线,尽可能的敷衍过去。

    许母还在感叹:“所以我真羡慕你的妈妈,生了一个女儿,还这样的乖巧懂事,不像儿子……”

    嘭的一声。

    像是平地起的惊雷,在心底炸开。

    许今野忽然前倾,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背探上了她的额头,触感温凉,是在感受她的温度,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

    他仿佛看不见一般,贴完她的,又贴了下自己,来回两下,判断她是否退烧。

    目光干净,动作自然,就好像这并不是恶作剧。

    电话里,许母声音一直没断。

    她被惊到手机差一点没拿稳掉下去。

    作者有话说:

    阿野真的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