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等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越祉原本以为自己要留点私人空间给莫泊姝缓解下情绪。谁知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回到家洗个澡后，就脚步匆忙走进书房，拿出往日的本子就开始写。
见状，他拿着手上的这杯热牛奶，欲言又止地站在她旁边，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还是早点休息吧。”
莫泊姝闻言，微微侧过头来，接过他手里的这杯牛奶，右手拿笔在空中比划了下，笑容里一改刚刚的颓势，带着几分得意，“那不行。我不是说过我新文没有灵感吗，我现在有个大概得方向了。”
说罢也没有等越祉回话，再次把头转回去，手上拿着笔，书写的动作逐渐变快，纸张上面的字也随之变得晦涩难明。
越祉见状，知道她今晚大概率又要熬夜了，无奈笑笑离去。
莫泊姝说的方向并不是在糊弄越祉。实际上，刚刚和越祉聊完之后，她就感觉原本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豁然开朗。
其实不用别人说，她之前在写文的时候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写出来的感情线都很奇怪，无论是谁和谁的感情，在她的笔下都像是预先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做了一件事情，＋5好感，做了一件坏事，于是-5好感。
莫泊姝知道这样写文很奇怪。可她又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感情不是这样按部就班地增减，那该怎么发生。
直到刚刚——
“泊姝，我不是因为你为我做什么，所以才爱你；只是因为你存在本身，你在做自己的时候，我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这句话完全推翻了莫泊姝之前对于感情的所有设想。
她才明白，原来情感不是设定好的游戏，不会按部就班地增长或减少好感值。
就好像她的亲生父母不会因为她多做什么而更爱她。
又好像是刚刚男主对她说那些话时，她明显感受到自己仿佛跳出胸膛的心跳。
莫泊姝想起了自己之前无数个瞬间，初雪下的那一吻，讲台上得到的那束花，突如其来的惊喜……
她后知后觉，被掩盖在自己思绪下的，是她没有察觉的心跳。
这些都是没有理由的，完全只是因为那个瞬间的对方而产生的情感。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不是设计好的程序，爱与恨、喜与悲，都是毫无由来的，是矛盾的。
莫泊姝这时候才想起来上一本书完结的时候，读者们完整的评语。
“剧情很好看，逻辑严密，一环套一环，大大也很会放钩子，经常让人有往下看的欲望，可以看出来是精心设计过的情节。
可是，咋感觉情感怪怪的。男女主的感情线是问题最大的，按部就班的感觉，没有剧情线那么顺畅。除了男女主的感情外，好像其他配角的情感也怪怪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好像所有角色都在强行走剧情，完全是被剧情操控的ai一样。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大自己的风格hh，看了几本下来都有这种冰冰凉凉的机器感。”
莫泊姝现在回头看作者后台的这些评论，恍然大悟。读者也不懂，所以就理解成是男女主感情线的问题。
原来问题不仅只是感情线，而是所有角色的情感线都不对啊。
所以，难怪她谈恋爱一点效果都没有，原来是她的思路早在开头就跑偏了。
书桌上的灵感本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别人看不懂的关键词。
莫泊姝理清楚思路后，打开电脑就开始总结。
“……由每个人人物设定推动出来的角色之间的情感性，再由情感线推动出他们复杂矛盾的剧情。谁为利益杀死谁，谁因爱而包庇，原来都是这样推出来的。”
她顺着新得到的方法，再结合之前的灵感碎片，将之前写了一半的大纲进行修改和完善，趁着自己现在灵感爆棚果断开始写1章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外面绝大多数的灯都已经熄灭，只余留走廊微弱的灯光。
莫泊姝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发觉刚过凌晨十二点。
她又检查了下1章 的内容，深吸一口气，果断点击发布。
犹豫就会败北。
莫泊姝太了解自己了，但凡再拖个几天，她就又想要修改，到时候改来改去反而又写不出来。不如先发出去，让自己没有后悔的余地。
事实证明，晚上的夜猫子还真不少。莫泊姝原本以为自己大晚上的突然发文应该没有人知道，谁知道新文底下很快就有十几条评论。
莫泊姝习惯性地翻了下评论区，却看见有人评论道：“暮亦也是今天开文，也太巧了吧，成绩差点的那个岂不是很尴尬。”
暮亦？
莫泊姝很快就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走后门拿奖的那个作者。
同一天开文，这确实挺巧的。
莫泊姝挑眉笑笑，淡定地把这条不相关的评论删掉，然后翻去看看暮亦的新文。
在看见新文名字的时候，她反而愣了下。
其实最开始，莫泊姝对于暮亦的印象就是同个频道里写悬疑文写得也不错的作者。虽然她上一本没再接着写悬疑文，但是写的古言也是带着点悬疑色彩的。
而最新的这一本，则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了。是很大众向的甜文，看文案就可以确定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已经完全没有最初暮亦的味道，泯然于众人了。
莫泊姝心里感慨，回到房间时却见越祉还没睡，顺口就和他说起这件事。
越祉注意点却放在了那个读者的话上了，眉头微皱，“你是说，有读者在你评论区直接提那个作者了？”
“对啊，不然我还不知道呢。”莫泊姝倒是没觉得这事有多大，无所谓道：“发就发呗，删了就好。至于其他人怎么评价，那也无所谓吧。我只对我作品质量负责，其他的不归我管。”
“而且，”莫泊姝停顿了下，对上越祉双眼，眉眼弯弯得意道：“我敢肯定！我这本写得绝对比上一本要好！我已经知道我之前哪里不行了。”
房间里仅仅只开着一盏夜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她双眼却闪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被她的笑容牵动，越祉也不自觉笑了，故意凑近到她面前，开玩笑道：“这么厉害，那要是真写得比上一本好，大作家请客吗？”
莫泊姝眨了眨眼睛，出乎他意料地拒绝，若有所思道：“那不行，万一我之后每年都有本写得好的，那岂不是一直我请客？”
每年。
越祉在听到她提及的这个字眼时微微一愣。
明明不久之前，她连吃醋都不懂，现在却下意识把他规划到她的每年里。
越祉脑海里仿佛有一束烟花炸开，喜悦不由自主蔓延。他低低笑起来，顺着她笑道：“那我也每达到一个目标，就换我请客，怎么样呢？”
莫泊姝很爽快回答：“好，那就这么算。”
两人在定下约定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兑现诺言的时候来得这么快。过了大概半个月，莫泊姝新文入v上榜当天，看着接近上一本文翻倍的数据，她都有点瞠目结舌。
莫泊姝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呆，直到越祉不知道第几次喊她，才呆呆地转过头，“越祉，一个好消息，你要蹭到一顿免费的饭了。”
越祉轻佻眉头，侧目看她，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浮现。
莫泊姝猛然转过身，一把搂住他脖子，抬头看他，双眼笑意如泉水般喷涌，“越祉！我新文成绩好像真的比上一本好了！刚好明天元旦，我们出去逛逛吧。”
根本没有人能拒绝双眼亮晶晶的莫泊姝。
越祉与她额头相抵，也笑着道：“好啊，那就蹭下我们大作家的一顿饭吧。”
不过没等他沉浸在莫泊姝难得的主动多久，莫泊姝就又挣脱出怀抱，开始给朋友打电话报喜了。
越祉无奈笑笑。
客厅里的手机响起，越祉慢吞吞走过去，是纪令时打过来的。
“什么事？”
“你看群消息没？他们问你元旦出不出去玩。”
“不去，我跟你们这种单身狗不一样。”越祉嘴角勾起，慢条斯理又若无其事地吐露出自己的信息，“毕竟有对象的人都知道元旦和对象过。”
电话另一边的纪令时无语极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打电话，越祉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这话说得，谁听不出来他话里行间的炫耀啊。
还没等他吐槽，越祉就继续悠悠道：“对了，之后的元旦也不用叫我了。”
纪令时闻言甚至都吐槽不出来了。作为好友，他自然能察觉到越祉身上细微又明显的变化。比之以往更加耐心，也多了几分和他本人不符合的温柔，多罕见。
他感慨万分，“你刚开始因为赌约和人在一起的谁还会，谁会想到你这么认真啊。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了。”
越祉没有反驳，只是轻哼声挂断电话。
另一边的莫泊姝还在和好友感慨自己眼光真好。
“……你看！我新书果然写得比上一本好，读者都说我之前的坏毛病都改了，你看我就说越祉完美符合我的条件吧。”
闻玥笑着打趣后，叹息声，“没想到越祉人居然还真跟你挺搭的。”
泊姝性子有多直，她还不知道吗？而现在，她居然都能跟她侃侃而谈情感究竟怎么写。
闻玥能感受出来，好友这段时间都在因越祉而变好。
“……那很好啊。”闻玥笑笑，“泊姝，你知道的，其实我初衷都只是出于你的心情。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希望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吧。”
今年元旦的雪不大，是那种飘在路灯下能让人看见，却又不会让人冷得瑟瑟发抖的程度。
新年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几秒，天空璀璨的烟火与缥缈细白的雪相得益彰。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不久前和越祉一起看初雪的那天。
“3——”
莫泊姝看着身侧人，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想要许愿的冲动。
许什么愿望好呢？
“2——”
那就。
“1——”
越祉看着她，似乎也想说什么。
下一刻，他们不同的声音说出同样的一句话。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32章 他不信，也许还有万一呢。
元旦当晚，两人都没有逗留太晚，看完凌晨跨年的烟花后，便回去了。
回到家时，莫泊姝看着手机里刚刚拍的照片，一时间有点纠结。
图库里的这几张照片，一张拍摄夜空里烟花散开瞬间的照片，一张则是无意间按到音量键拍到的两人同行的背影。
她平时不是喜欢发朋友圈分享自己生活的人。
而这几张照片，却让她罕见地产生了发社交平台的冲动。
最终犹豫之下，莫泊姝把照片发到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微博小号上。
【一个小号：又一年，望明年依旧。】
配图一张烟花图片，一张两人同行的背影图。
博文发出去没多久，系统就发消息提示有人点赞。
莫泊姝奇怪地看了一眼。
她这个号是小号，基本没有熟人知道，发的内容也什么词条都没有带，内容也不清不楚的，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看见才对的。
算了，说不准是因为今天是元旦，有路人看见就顺便点个赞呢。
莫泊姝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摆在她面前的，是更重要的一件事。
元旦后的第五天，刚好是周六，于是教务处就把四门课程都安排在了这个周末考试，有一天甚至还是一天考两门的，堪称地狱级的时间安排。
莫泊姝这几天早就没有更新了，全靠着存稿过日子。
但即使如此，她时间却依旧没有多出多少，依旧紧迫。
莫泊姝看着教学大纲上面的内容，再次盘算了下自己还没背的章节，叹了口气，准备再复习一会再睡觉。
次日，东边天际刚刚初显曙光，枕边人还在沉睡，莫泊姝就已经醒了，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吵醒越祉，简单收拾下吃个早餐就去图书馆了。
于是等越祉醒来时，原本想着今天是元旦假的最后一天，再把人捞回怀里再睡一会，伸手往枕边摸了下却发现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枕头的温热都快要消退了。
越祉这时才清醒了点，回过神来，从床头柜摸来手机看了眼信息。
莫泊姝的信息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发的了。
莫泊姝：这几天我要准备考试，不用做我早餐了，我先去图书馆了。
越祉姑且认为自己算是善解人意的爱人，期末月而已，他以前也经历过，可以理解。
他按捺下自己心里的郁闷，面色如常，看上去并没有因此受到多大影响，顺手回消息给她，起床洗漱。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莫泊姝这几天完全跟失踪了一样。
过了三天后，越祉完全没有最开始的淡定自若了，重复着不知道第几次起床后发现人已经不在的动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和信息咬牙切齿。
仔细算下来，他好像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她了。
早上一睁眼，她就已经去图书馆了；晚上要睡着了，莫泊姝还没从教学楼离开。每天只能从她残留的痕迹确认她回来过。
越祉甚至怀疑，但凡这个公寓不是离他们学校很近，莫泊姝估计都要直接睡在教室里了。
越祉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再看了眼上一次莫泊姝回话的时间。
是今天凌晨一点多发的。
大概意思就是，这几天白她为了复习效果，直接锁手机了，所以回消息也只能等好几个小时锁机时间结束后才能回。
越祉早餐吃得浑然无味，漫不经心地上下滑动着屏幕，看了眼今天的行程。
刚好今天有空。
她没空，他还不能去找她么？
没有再犹豫太久，越祉很快给助理发了条信息：“今天的会议不是很重要，你安排下另外的时间。有什么事情线上联系。”
其实之前越祉也有过几次陪莫泊姝去图书馆自习的。不过后面接近年末实在太忙，就没有再跟她一起去图书馆了。
虽然莫泊姝没说，但是越祉自己也发现了她的一些小习惯。
相比较于靠近走廊的座位，莫泊姝会更偏向于选择偏僻一点，靠近最里面窗户的位置。
而且只要她平时坐的位置是空的，她一般也不会选择其他的位置。
她这几天天没亮就跑去图书馆，估计也很难碰上没有位置的情况。
越祉轻车熟路地坐电梯上图书馆三楼，往里面的一个位置走去。
虽然今天是周四，图书馆里的人却依旧很多。估计是早就已经结课了，都赶到一块考试了。
他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在看见角落里熟悉的身影时，下意识笑了笑。
正当越祉准备走过去找她时，却不经意间扫到莫泊姝背后，隔着两个位置，她的第二个前任顾贺然正含笑盯着她的背影，手里拿笔似乎在描摹她的身影。
越祉脸色顿时冷下来。
大概是感受到异样的眼光，顾贺然抬头往越祉这个方向看过来。发现自己被抓包，不仅没有丝毫心虚闪断，反而起身走到越祉所在的走廊。
顾贺然上下扫视越祉一眼，带着几分挑衅意味，“怎么？不过就是看她一眼，你这就开始着急了？”
越祉眼眸的笑意浅淡而淡漠，嗤笑声。他在意的不仅仅只是他对莫泊姝的窥见。以泊姝的魅力，会有人喜欢她，他一点都不奇怪。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之前莫泊姝提及她这个第二任时格外厌烦的表情。
按理来说，以莫泊姝这种在感情上反应迟钝，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的性格，她不应该会这么在乎顾贺然。
但是后面越祉仔细琢磨了下莫泊姝话里行间的意味，再经过私底下调查后，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顾贺然最大的问题——
顾贺然一直在背地里偷窥着泊姝的行踪。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就像此时。
刚刚顾贺然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偶遇。
越祉神情晦暗冷淡，缓慢地打量顾贺然，“我急什么？该着急的人是你。就你现在偷窥跟踪的行为，我可以送你进去蹲局子了。”
“送我进去？”顾贺然侧头看了眼在图书馆里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的莫泊姝，眼里闪过温柔的笑意，“轮不到你送。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她。”顾贺然看着莫泊姝的方向，仿佛想起曾经的那段感情，温柔而别有意味。
越祉往日的随意散漫此时全部收敛起来，看向顾贺然的神情淡漠中夹带审视的意味，等着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顾贺然回味完了从前，才慢悠悠地话音一转，“和她谈了这么久，你也发现了吧。泊姝她明明很多地方都不懂，却又学得很快。”
“你没有奇怪过吗？”
越祉脑海里浮现出很早之前的疑惑，心里一跳，有预感对方要说什么。
顾贺然也没有卖关子，笑了，“她是不是很喜欢在天冷的时候，很自然地和你十指相扣，再放进兜里？”
越祉不动声色，甚至还似笑非笑地环抱双手看着他，似乎在看他还会接着说什么。只是他衣服上被抓紧出来的褶皱却还是暴露出来他的在意。
“啊，对了，她是不是有时候还很不开窍？”顾贺然浮现出几分怀念，想到曾经约会上的一件小事，低头用碎发掩盖住自己的一丝阴郁，继续笑着道。
“比如说，明明是暗示和她吃一道甜点，她却直接多点一份？”
越祉想起来了。
顾贺然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
在刚刚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她从警察局出来时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越祉当时还好奇她明明看上去对感情一窍不通，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有经验的事情。
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莫泊姝当时的原话就是——
“明明别人说这样能体现出我的体贴的。”
虽然顾贺然就只说了这两个小习惯，但是谁能保证莫泊姝其他习惯不是这样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从零开始培养泊姝恋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他不是第一个这样教她的人。在他之前，有两个人抢先一步。
越祉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彻底一点情绪都没有，沉沉地看了顾贺然一会，蓦然嗤笑出声，“说这么多，你很了解这种感受？你也经历过吧。”
顾贺然眼眸里的阴郁渐浓，脸上倒是持着看不出神情的笑。
越祉垂眸掩饰自己的诸多不悦，慢条斯理地揭穿他，“你很奇怪。莫名其妙说*起这些，看上去就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这么做。”
“也就是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产生危机感了？”
越祉不慌不忙地分析着顾贺然的表现，看着对方逐渐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他没有猜错。
“再顺着往下猜，那就是——”
“你向来喜欢偷窥泊姝生活，结果猝不及防地发现她做了某些很出乎你意料的事情？”
“应该是和感情有关的事。”越祉一想到莫泊姝可能背地里发过的内容，原本的不悦就一扫而空，心情愉悦地点破事实，“啊，难道你也已经知道我们在元旦那天许诺的事了吗？”
顾贺然此时眼里的阴郁已经完全掩饰不了，神阴冷得似幽深森林里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
越祉说的这几句话，让他仿佛又一瞬间回到了元旦那天，让他想起了看见莫泊姝发的那条微博时的心情。
他很早就发现了莫泊姝那个小号了。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他都喜欢看她小号上面的博文来了解她最近的一切。开心的也好，抱怨也好，这些都让他进一步发现从未展现在他面前的莫泊姝。
他把她的小号设置成特别关注，从来不屏蔽她的信息，一有她的更新就去看一眼。
一直到后来，顾贺然甚至都已经养成了每天都看下莫泊姝的小号的习惯。
元旦那天，顾贺然看见莫泊姝发博文还有点期待的。莫泊姝往年喜欢在年末或年初的时候，进行一次全年的总结和对未来一年的期望。
顾贺然知道他们已经分手四月有，但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点进去。没准自己的名字就出现在她的博文里呢？
无论好坏都可以，只要还没被她遗忘，那便是一件好事。
然而点进去，看见那句话的瞬间，仿佛有一同冷水从天而降，将他冷不丁泼醒了。
她说，“又一年，望明年依旧。”
没有另一个人的名字，图片里两人亲密的身影却将这句话的意思阐述得清清楚楚。
至于另一个人的名字，也早就呼之欲出。
顾贺然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这句简单的话，眼里的阴郁浓稠得完全化不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捏着的纸已经出现了裂痕，眼角泛红。
泊姝从来不会将另一个人的名字写进自己对未来的期待里。
现在写了。
可是对象不是他。
顾贺然不明白。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如果越祉也和他们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偏爱，他就可以欺骗自己，泊姝就是这样天生不懂爱的性格。
可偏偏她让他看见她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样子。于是过去用以安慰自己的话术全都成为谎言。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莫泊姝的声音将他们的思绪都拉回来。
两人同时看向莫泊姝。
莫泊姝蹙眉看着他们。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上个厕所，就看见他们两人在这里，看上去像是在对峙。
两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不算得上多愉快，笑得一个比一个僵硬，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样。
莫泊姝善解人意地提醒：“你们冷静点，要是吵起来了别在这里吵，吵到大家复习就不好了。”
“吵架？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
见她出来，越祉走到她身边自然地谈了下她的手温。相触的手掌传来一阵阵的冰凉。越祉便完全将她的手包拢起来捂暖。全程眼光都没有放在顾贺然身上，只是随意顺口道。
“和失败者说太多未免掉价。”
眼前两人自然而亲密的场景如同密密麻麻的刺扎在顾贺然心尖上，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黑沉沉的眼睛目不转盯地盯着他们，郁色如同阴雨天压城的黑云，冷淡地笑了下，“越祉，你就趁着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多笑笑吧。”
“等你什么时候发现她心里有人就笑不出来了。”
“你以为我和她怎么分的手？”
越祉还没来得及回话，莫泊姝就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莫泊姝只觉得顾贺然的话荒谬极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推脱责任了。
她眼里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气笑了，凝视着他双眼，平静地说出事实：“顾贺然，你不要用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模糊事实。我当时和你分手，完全就是因为你的窥探打扰到我了。”
“什么叫做我心里有人？”莫泊姝看着他，语气讽刺，一字一句地反问：“你当初跟踪我，背着我装微型摄像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在我手机安装定位软件……等等恶心的事情，难道还要我一遍遍提醒你？”
提及自己之前做的这些事，顾贺然脸色煞白，无从反驳，却依旧不认分手的缘由，只垂眸低声道：“泊姝，我知道你气我当时做的事，可难道你能否认你心里没有别人这件事？”
在这件事情上，顾贺然出奇的坚定，仿佛莫泊姝心里另有他人这件事在他心里就是个事实一样。
不对。
顾贺然在其他事情上对莫泊姝态度都是软化将就的，居然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
越祉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贺然，却根本没有从他脸上找出任何心虚作假的神情。
也就是说，大概率是顾贺然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要么就是顾贺然产生了误会，要么就是……
一想到另一种可能，越祉眼眸里的神情就慢慢冷淡下来，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莫泊姝，就这么沉沉地看了一会，蓦然笑了。
要是真有另外一个人，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莫泊姝没有发现越祉神情的不对劲。这种事情她已经说到厌烦了，顾贺然犯傻她没必要跟着变蠢。
她眸光微冷，“随便你怎么想，不要再来跟踪我。你之前做的事情，我都已经找到证据了，这次是警告，再有下次，我一定会送你进去。”
莫泊姝不想再看见他，拉着越祉就走，没有看见身后的顾贺然捏紧的拳头。
等走到偏僻的角落，确定不会影响到别人自习时，莫泊姝才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越祉这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最初目的，笑着凑到她面前，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你说呢？我们都几天没见面了？我想见你，就来陪你了，不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莫泊姝总感觉越祉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见的委屈。
莫泊姝这几天复习复得整个脑子都有点昏昏沉沉的，听到他这么说时，脑子也没有转，下意识就反驳：“也没有吧。虽然我起得早，回得晚，但是……”
话说到一半，莫泊姝停住了。
她才慢吞吞地想起来，以越祉的角度看，他确实好几天都没能看见她了。
莫泊姝话有点说不下去了，抬眼看着越祉，面不改色地改口：“但是你说得对，我也好几天没见你了。”
越祉轻佻眉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莫泊姝一点心虚都没有，淡定地笑着看他。
最终还是越祉先低头，失笑声，懒洋洋地拉着她回去原本的位置。
“走吧，不然某人就复不完了。”
之前总是听别人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干看着喜欢的人就是一种享受，越祉还不信，现在却有点能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越祉坐在莫泊姝对面线上处理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莫泊姝复习的样子。
莫泊姝准备要考的课程有内科和外科。这两本书都厚得跟砖头一样，粗略地估算下，应该有五厘米厚。
她坐在一堆复习资料中间，左手滑动屏幕的PPT，右手用笔勾勾画画，脸上罕见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垂眸看书时上扬的眉头比之往日多了几分认真和凌厉。
即使越祉就在面前拿手机拍她，她也毫无知觉。
正当越祉准备再拍一张的时候，却在手机屏幕里，猝不及防地对上她清亮双眸。
越祉一顿，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收回手机，却见莫泊姝一直保持着刚刚看他的动作。
莫泊姝左手撑着脸，就这么看着他出神，连手中的笔要掉下去了都不知道。
考虑到这里毕竟是图书馆，越祉只能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支笔，轻轻地戳一下她，提醒她回神了。
莫泊姝依旧毫无反应，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偶尔不知道想到哪里还蹙了下眉。
……就好像，透过他的身影，想到了另一个人。
越祉握紧红笔，刚刚从顾贺然那里猜的想法又重新浮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再次用力戳了下莫泊姝。
莫泊姝蓦然被他戳了下，冷不丁地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他，用口型问：“怎么了？”
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走神。越祉脸上的笑容淡却，用笔在纸上写道：“你刚刚想什么？叫你好几次了都没有反应。”
莫泊姝见到他递过来的纸条上的字时，惊讶后便回道：“啊？我走神了吗？我都不知道。估计是我复习复累了，单纯发下呆而已。”
越祉在看见她递过来的这张纸条时，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
她自己走神了，当然没有注意到。
他就坐在她对面，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自然没有错过她好几次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伤感。
越祉看向窗外，抿直唇没再说话。
他很确定他们之间最近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任何值得伤感的事情。
……所以，你这么伤心，究竟是在看着谁呢，泊姝。
“太罕见了。自从你和小师妹在一起后，就没见你再晚上约我出来过了。”
纪令时刚一走进酒吧包厢，就啧啧称奇。
“居然还能在这个点见到你。说吧，什么事……”纪令时在看见越祉的样子时，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下来了。
越祉半靠在沙发上用一只手臂遮掩住自己额头，看不清他的神情，懒散的姿态中透露出罕见的颓势。
甚至他身上似乎还有点酒味。
纪令时在闻到这点酒味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走到他旁边，不可思议地拿起桌面上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液看上去没有很多，似乎已经被人喝过一点。
“你居然喝酒了？”
纪令时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反复看了眼越祉。
要知道和越祉认识了这么久，从来只能看见他倒一杯酒装样子，就没见他喝过，什么场合都不例外。
这得是多大的事才能让越祉破例到这个地步。
越祉无语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我没喝，这个是刚刚祝星宇他们几个留下的。”
纪令时这才想起来他们几个也说好要来，“那他们人呢？”
越祉嗤笑声，“说是不饶我兴致，先出去溜达溜达了。”
“……”不用越祉详细说下去，纪令时都猜到是他们几个看越祉脸色不太好，就先跑路了。
所以现在就只剩他了。
纪令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吧，怎么个事？前几天不还和我们炫耀吗？”
越祉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没有看向纪令时，眼睛看向上方良久，张了张嘴，好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从头到尾大概地说了下。
“……你说，”他很不愿意将那个词按在自己头上，此刻却又只能强迫自己开口，“……我是替身的可能性大吗？”
实话说，纪令时听完后也沉默了。理智上说，他确实觉得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不会把越祉当做替身。
无论是从越祉的个人特质来说，还是从他背后的家世来说，都不应该才对。
就是吧……
“就是吧，”纪令时此时也觉得有点事情有点麻烦，“嘶”了声，“你也知道，我这种不太熟的人都发现了师妹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样，还真说不好拿普通人的想法来套在她身上。”
越祉低应了声，又问：“那你之前在我和她冷战的时候，说她说不定是把我当做替身呢？这个怎么说？”
“我之前那句是玩笑话啊。”纪令时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早知道当时就不随便乱说话了。万一越祉这会真被人当成替身了，他不就成了乌鸦嘴了吗？
“但是现在，”纪令时叹息声，“我只能说，从你嘴里听到的这些信息来看，她心里有其他人的可能性很大，你是不是替身的话，还要另说。”
又陷入沉默了。
纪令时看样子默不作声的样子，愁得只能又喝一口酒。
当朋友难，当朋友的军师更难。
就在他绞尽脑汁去开导，甚至都要想教越祉怎么挖墙脚的时候，越祉突兀地开口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泊姝看着我确实只是是发呆，或者是给她的小说取材？”
纪令时倒是也想事实如同他所说的这样发展。问题是，万一是自欺欺人，最后难受的不还是他？
“那怎么解释她前任就觉得她心里有其他人这件事？”
纪令时分析道：“除非你找个时间和她前任对一下那个心里人的信息。如果不一样，那倒是可以证明她确实只是从你们身上找灵感。”
原本无精打采，整个人看上去都沉寂下来的越祉，不知道被这句话的哪个地方提醒了，突然坐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怎么就忘了……”
“忘了什么？”纪令时讨厌的就是越祉这种说一半掩一半不说的了。
尤其是在看见越祉居然就起身准备要走了，连忙道：“等下！你先说清楚忘了什么！你这吊人胃口怎么还没后文呢？”
越祉敷衍道：“改天吧，我先回去求证下，看看我有没有猜错。”
开车回到家里时，家里不出意料一片漆黑，莫泊姝果然还没回来。
越祉掩上门，秉着呼吸走向书房，紧张又不安，好像是准备走上刑场接受来自最终的审判。
就在刚刚，他想起有段时间，莫泊姝经常看着他，又在纸上写了很多。
如果没有猜错，之前从她本子里飘落出来的那张纸，应该就是她用来写新文灵感的。
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魏嘉良？
有一次，莫泊姝见他奇怪，还笑着和他解释，那个本子是她用来记录灵感的本子。
里面记录了写文以来的所有灵感。
越祉走向记忆里莫泊姝放灵感本的柜子，手有点发抖。
莫泊姝从来不吝啬向他分享自己的灵感，也没有避讳过他，所以他还是能记得的。
……好像是在第二层柜子。
拉开书柜，里面放置了两三个本子。
多亏了莫泊姝喜欢在纸张表面贴标签的习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翻到那个灵感本子。
越祉拿到本子，手放在软皮质感的封面上，竟一时之间不敢打开。
他突然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待的是什么答案。
如果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角色，而整个本子都没有看见和他有半点相似的角色，他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好歹不是替身。
可万一打开看见的是一个跟自己性格相近的角色呢？
越祉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发颤，最终还是打开了本子。
根本不用他费心思去寻找那张纸。
莫泊姝把它放在了开头第一页夹着，十分显眼。
第一眼就能看见的就是“魏嘉良”这个名字。
越祉深吸口气，耐心地往下看，悬在心里的石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明明房间内开着暖气，他却总感觉根本没有消除从室外带进来的冰冷。
他从头到脚都僵住了，根本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情再看下去。
里面的这个角色，大部分的性格习惯都跟他极为相似。偏偏他不能借口说是莫泊姝从他身上找灵感写出来了这个角色。
因为这个角色身上同时还有她前面两任的身影。
越祉捏着这张纸，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喉间只觉被刺梗住，哽咽难言。
他闭了闭眼，平静地把纸放回去，再把本子放好，仿佛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可以欺骗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万一呢。
万一她只是同时从他们三人身上借鉴找灵感呢。
越祉想起了自己之前从来没有看过莫泊姝过去写过的其他文。
如果她真的有谈恋爱的时候从恋爱对象身上找灵感的习惯，也许之前几本书也能看得出来其他人的影子吧？
越祉此时像极了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根据她之前提过的和前任恋爱的时间，翻去找差不多时间点写的小说。
然而根本不用看完整本小说。
越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耐心地看了一个多小时，把两本书的前半部分都看了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再骗自己。
这两本书，跟她两个前任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把恋爱对象当灵感来写的习惯。
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在无人看见的黑夜里，他闭上眼睛，嘴角尝试勾起一抹笑，却连苦笑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他是替身？
可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如果他只是别人的影子，那元旦那天，他们一起说的话又算什么？
算对着他和别人许愿？
太荒谬了。
越祉捂住眼睛，湿润的泪水从指尖滑落。
他不信，也许还有万一呢。
第33章 “你和他很像！”
不知道复习了多久，莫泊姝感觉一直低着的脖子有点酸，抬头揉了下脖子，这时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浓郁化不开的黑色。
莫泊姝稍微愣了下，又低头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没想到已经九点多了。
而白天过来说是要陪她的越祉早就已经因为紧要的事先离开。
桌面上的复习资料都已经被过了一遍了。莫泊姝垂眸静静地看着这堆复习资料几秒，最终果断决定收拾东西回去。
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虽然越祉走的时候脸色看上去挺正常的，不过都和他相处这么久了，莫泊姝现在也对他的脾气多少有了点了解。
总感觉他好像又生气了。
正好已经复习完了，时间充裕，就先早点回去休息吧。
莫泊姝已经好几天每天就睡个六个小时不到了，一想到今天可以早点睡觉，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嘴角含笑，一直到回到家里都是这种状态。
回到家时，比前面几天要早很多，刚刚十点过三分钟。
在莫泊姝的预料里，越祉这会顶多刚刚处理完工作休息。不出意外的话，家里应该开着暖黄色的灯光，温暖而明亮。
然而，推开门，莫泊姝差点被客厅的昏暗给吓了一跳。
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越祉没有生气，而是真的跟他说的一样，临时有工作出去应酬了？
她居然猜错了？
莫泊姝按捺下心里的奇怪，便没再多想。她随手就要把自己背的单肩包放在沙发上，刚一放下，凝神一看顿时感觉不对劲。
她下了一跳，再仔细看了下，没想到居然是越祉。
越祉就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整个人融入进这片昏暗中，看不见他的神情。似乎是听到她传来的动静，越祉才后知后觉地缓慢抬起头，往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没有说话。
莫泊姝在看清楚他的脸时，才松了一口气。她边脱下鞋子，边打开门口旁边的灯，抱怨道：“这么暗，怎么就不开灯呢——”
她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莫泊姝明显感受到，一双手从她背后伸出来将她搂入怀中。
是越祉。
他紧紧地搂住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后背上，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也许是两人的距离过于靠近，隔着衣服，她能感受到搂着她的这个身躯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恐惧什么。
越祉这个样子很反常。平时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会害怕的人。现在从他身上发现他传递来的情绪时，莫泊姝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错了。
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莫泊姝便干脆将这个理解成他怕黑了，无奈地笑笑，“你怕黑吗？怕的话，就应该开灯啊，我们还没到连这点开灯的电费都要省的地步吧。”
“……莫泊姝你是个笨蛋。”背后这个搂着她的青年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没有继续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了，就这么站着。
“你不说的话，我确实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莫泊姝现在基本已经对他话里的“笨蛋”免疫了。
越祉没有直接回她的话，陷入沉默中，仿佛想要说的话过于复杂，以至于不知从何开始。
莫泊姝耐心地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他的话，便不自觉走神。注意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酒味时，她有点惊讶，“你喝酒了？”
“……没有。”越祉没想到他都已经回来两个多小时了，莫泊姝还是能闻到这点酒味。
看来酒味还是太重了。
下次还是让他们喝了酒的不要离他太近。
越祉顿了下，又道：“我现在去洗澡吧。”
莫泊姝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拽住他，“我是说，你不是有心事说不出口吗？”
越祉停住转身走人的动作，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略有所感，抬眼对上她在灯光下微微发亮的眼眸。
“我记得家里好像有酒吧？要不我们就喝一点，说不定微醺的状态下，就可以说出口了。”
越祉其实是不喝酒的。
他小时候在父母的重症病房待过一段时间，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患病的痛苦。
他曾经见过病房里渗血化脓的肉，也曾经在走廊上闻过病房里，来自病人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浓骨汤味，更见过有隔壁病房病人坐在床上呼吸不过来，整张脸都被憋成紫绀样。
自那以后，这些疾病在越祉这里的印象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名词，而是曾经亲眼见过的各种场景。
从此，他天然对各种会成为疾病诱因的爱好敬而远之。
喝酒也好，抽烟也好，亦或者是情色，都是这样。
不过现在。
越祉看着提出这个提议的莫泊姝，停顿一两秒，笑了，“好啊。”
莫泊姝见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就说平时上网多学习还是有好处的吧。
都说人喝酒后更容易卸下心防，用在现在的处境就刚刚适用。
“我去拿吧。”
估计是越祉知道她也不怎么碰酒，颇为贴心地主动拿酒瓶酒杯出来，分别给彼此倒上差不多的量。
“这个酒我记得度数不是很高，刚好适合浅酌一杯。”
今天天气很好，夜空上的弯月和周边的星星尽数可见。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木椅上，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看明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就这么喝了没多久，越祉说完话后发现莫泊姝已经好一会没有回他话了。他侧过头微微看向她。
只见莫泊姝眼神呆滞，抬头看着天空，眼睛眨也不眨。
越祉轻喊一声，“泊姝？”
莫泊姝反应慢不怕，过了一两秒才慢悠悠地往左边看过去。
“怎么了？”
越祉见状笑了，双手捧住她的脸扭回来，道：“你看哪里呢？我在你右边。”
莫泊姝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慢半拍而觉得尴尬，呆呆地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越祉，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认真又仔细，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她这幅样子，越祉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是喝醉了。
他饶有兴致地等她看完，看看她会说出什么，另一只手也已经拿起手机，自然地点下录制的按钮。
就这么盯了越祉大概五六分钟，莫泊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很认真地下结论：“越祉，你不要再生闷气了，心气郁结会让你，休息不好。我刚刚给你把脉了，很准的。”
她这幅若有其事的样子，但凡换个不知情的人就要被吓唬过去了。
越祉挑眉问：“你不是学的西医吗？”
“哦，最近刚学的，略通皮毛。”莫泊姝语气缓慢，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道：“我是医学生，你听我的，你休息不好，会肾虚。”
越祉看了下她手放的地方，彻底憋不住笑了，“这么厉害啊。那请问神医，你的手搭在手臂上把脉，这个也是你的独家秘诀吗？”
莫泊姝顺着他的话呆呆地低头看了眼，淡定地收回手，慢吞吞道：“哦，那就是我放错地方了。”
她后知后觉找补道：“你问其他的吧，其他的肯定没问题。”
越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太可爱了。
越祉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再去纠结太多。什么狗屁前任，什么白月光新上任，都滚一边去吧。现在在泊姝身边的是他。
一个两个失败者，都在不安好心，也想让他重蹈覆辙罢了。
不过唾弃归唾弃，问还是要问的，不然再上哪里去找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套话。
越祉低声问：“那我问了。你平时发呆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这句话那个字眼戳中她，反应慢半拍的莫泊姝闻言却蓦然握住拳头，道：“什么都可以挂，考试绝对不能挂。”
“……”越祉无言，便换一个方式问道：“我是说，你平时发呆看着我的时候，到底在想谁呢？”
这个问题有点长，对喝得有点上头的莫泊姝来说，得花上一会来想。半晌，她眼睛微亮，道：“我在想魏嘉良啊。”
说完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听不明白，莫泊姝还很贴心地解释，“你和他很像！”
越祉嘴角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咬牙切齿问：“他是谁？”
偏偏就在这种关头，莫泊姝眼皮越来越耷拉睡过去了。
越祉又气又无奈，只能把她抱回房间里。
看着莫泊姝恬静的睡颜，越祉现在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么淡定。
越祉略微烦躁地走到窗前，静静地站了一会，最终没忍住往一个手机号上发短信。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短信的另一边正是莫泊姝的前任顾贺然。
对方对他会发消息给他丝毫不感到例外，很快就回了一条消息，“魏嘉良。”
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越祉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如果魏嘉良只是个取材临时捏造的角色，顾贺然又怎么会知道？
当然，不排除他看了莫泊姝的新书，所以知道有这个角色。
但是这又怎么说明他知道这个角色和他相似？
越祉会找人去查过往她的前任们和她分手的细节。
可他已经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
当一件事情相似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时，那就足以证明这并非偶然。
可凭什么他是替身？
他越祉想要什么没有，凭什么被人当做替身？
在感情这件事上，越祉从来都只有当赢家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彻底。
次日，莫泊姝起床的时候，人还没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刚想问下越祉昨晚说了什么的时候，在看见枕边毫无一人时，愣住了。
第34章 “谁冷战还给别人做饭的啊？”
她没有觉得有多头痛，所以昨晚喝的酒应该不是很多。
但是……
莫泊姝刚刚睡醒，坐在床头边，撑着额头，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床边出神，半颇为苦恼地叹声。
对于昨晚的记忆，她就只记得前半段自己刚刚开始喝酒的片段了，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氛围很好，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完全不记得了。
只是不容她继续细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床头边的手机铃声响起。
莫泊姝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是闻玥的电话。
“喂？”
电话另一边的闻玥压着声音，听上去是在一个安静而不方便的地方。
“我现在占的位置是在你平时自习的位置旁边，但是没看见你人。是还没来吗，我帮你占个位置？”
莫泊姝这才想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图书馆人估计已经慢慢多了起来，便忙笑道：“需要需要，我现在就过去。”
另一边的闻玥听她这声音，就知道她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单纯起晚了，这才放心下来，打趣道：“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能帮你占位置的一天，多罕见啊……你昨晚不是急匆匆回去了吗，居然还能晚起？”
“和人吵架着急回去哄了？”
“没有啊。”莫泊姝自然是听出了闻玥的打趣。不过都和闻玥认识这么久了，她早就习惯了。
莫泊姝边起床准备去洗漱，边随口道：“闻大军师，知道你又手痒想要指点别人的感情了，但是我最近真没什么事，互联网军师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
这个军师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自从闻玥从她这里得知她和越祉过得还不错之后，可能是到期末月了，越是到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越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
明明只剩几天复习了，偏偏还要忙里偷闲找到吃饭和睡觉前的空闲时间上网吃瓜，顺便给别人瞎出主意。
“泊姝啊，你不懂。”闻玥故作高深地卖关子，本来就压着的嗓子此时倒是看上去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腔调了，“根据我最近吃瓜的经验，如果伴侣一旦有什么异常反应，比如说有心事却瞒着不说，突然之间很有分寸感……多半就是有矛盾了。”
“嗯嗯，你说得都对。”莫泊姝没有把闻玥的话放在心上。闻玥最近吃瓜吃太多，已经有点草木皆兵的趋势了。
就连刷题时看见材料里的病重夫妇都要来劝分。
莫泊姝和闻玥胡言乱语地说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了。
这些天她已经养成了早出晚归的习惯。估计越祉也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到家的时候，就只剩下门口开着灯。
晚上回到家时，莫泊姝习惯性地脱鞋子，正准备把包仍在沙发上，却见鞋柜里那双男士拖鞋摆放的位置一如白天她出门时，根本没有挪动过。
莫泊姝这时才新生古怪。
越祉还没回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越祉：我爸让我今晚回家一趟。
莫泊姝见状便又收回手机，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发信息说自己要回趟家的越祉却没有在越家，而是在纪令时家里。
越祉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仿佛直接把别人家当做自己家了一样，丝毫没有当客人的自*觉性。
纪令时自己最近也要准备期末考试，正复习得焦头烂耳，见他这一副懒懒散散躺着的样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回你家里躺着吗？”
“看不见我在复习吗？”
“看见了。这不就是见你要复习，所以没有约你出去，只是直接来你家找你吗？”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纪令时都要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睛，一边分出心神对答案，一边问。
“所以你来我家到底是要说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问，但是纪令时已经猜到多半是跟莫泊姝有关系了。
自从越祉这货动心之后，来找他就没说过什么正经事，直接就把他当做情感咨询师了一样。
上一次来找他的时候整个人就一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这一次倒好。
直接就一幅心如死灰的释然模样。
纪令时毫不客气打趣道：“哟，看来是真被当做替身了？”
越祉没有回答，幽幽叹了声，看了他一眼，答案尽在其中。
“你觉得……”
要是放在平时，纪令时就已经开始吃瓜了。能见到越祉吃瘪的机会可不多。
可惜现在是期末月。
纪令时根本就不想搭话。
本来连续熬了几天夜脑子就晕沉沉的了，此时见状，纪令时就直接打断道：“别问我，你问我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能忍就该咋过咋过，过不下去就分手。”
说到这里，纪令时倒是觉得好笑极了。“这种话居然还要我告诉你？你越大少不是向来都是以自己的心情为准吗？”
“你以为我想问你吗？”
越祉坐在沙发上，双手敞开搭在沙发边上，没有看他，颓废地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闭眼道：“这件事已经影响了我几天了。”
“哦。”
纪令时心情不好，连带着回答的时候也多少带着点敷衍的意味：“那你分手好了。反正之前你也没有给人当过替身。”
“不行！”
越祉想都没有想过，就直接一口反驳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驳得太快了，倒显得他好像很在意一样。
他又解释道：“就是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给人当过替身，现在不报复回去就分手，不就显得我输了一样吗？”
纪令时呵呵一声，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他现在这幅没有出息的样子，还好意思说报复？
他心不在焉地对完答案，总算把今天计划复习的内容都已经复习完了。
纪令时不懂他现在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只是现在困意上头了，为了早点回去睡个回笼觉，他敷衍地顺着说下去：“那你报复吧。所以你想怎么样？”
“先找出她心里所谓的白月光到底是谁，让他知道莫泊姝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纪令时闻言，嘴角抽了下，“所以对于莫泊姝本人你是动都不打算动了？”
“那怎么可能？”越祉停顿下，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报复莫泊姝，冷笑下，道：“她不是喜欢把我当成别人喜欢吗？那就让她彻底喜欢上我，我再把她甩了。
纪令时闻言松了口气，好歹还是有点脑子在的。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越祉就收拾着准备离开。
纪令时奇怪问：“不是说要跟师妹冷战吗？这么快就回去？”
越祉看了下时间，道：“时间也不早了。她最后一门考试是今天上午的，考完也差不多到午饭的时间了。我就先回去了。”
“到午饭时间，跟你回去有什么关系？”纪令时实在没懂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她估计今天早上为了考试，早餐也没怎么好好吃。”
越祉边穿鞋子，边脑里想起之前莫泊姝因为饮食不规律胃痛进医院的事。
他咬牙道：“那家伙饮食根本就不规律，之前就胃痛进医院了。吃饭还挑食。她倒是不明说出来，但是吃饭就吃那点，谁看不出来？”
纪令时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所以你现在是要去……？”
回去给某人做饭。”
越祉冷淡地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纪令时在原地呆怔住，完全不想说话了。
就越祉现在的状态，他毫不怀疑，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把人甩了，估计还没等到看见莫泊姝痛苦流泪的样子，当天中午就因为对方挑食不吃饭回去给人做饭了。
不是，谁冷战还给别人做饭的啊？
你管这叫冷战？
越祉没有管纪令时怎么想，他一路带着想清楚事情的稍微轻松点的心情回家，却不想回到家之后看见的却是因为深色窗帘没有拉开而呈现的昏暗。
家里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按理来说，她也已经考完试了，怎么会不在家里？
所以，去哪了呢？
越祉静静地站着，看着周围一片昏暗的样子，捏紧拳头，一言不发。
难道……
他强行压下自己心里的猜测和恐慌，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越祉打电话给莫泊姝，可是反复打了几次，始终没有人接电话。
在打第五次电话的时候，越祉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另一头却猝不及防地接通了。
他眼睛亮了下，“泊姝，你在哪——”
然而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声，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你是泊姝的男朋友吗？我是她朋友。她考完试后胸闷呼吸不过来，现在在A大附属医院这里。”
“我把地址发你吧。”
越祉顿时感觉一阵晕眩，“好，谢谢你，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按照短信发过来的地址，连忙赶去医院的一个病房里。
推门进去的时候，莫泊姝的朋友闻玥正守在她身边，见他进来给他挪了个位置，道：“泊姝现在好点了，刚刚睡过去。”
病床上，她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眼角还能看见没来得及干涸的泪痕。
第35章 而他骗了她。
闻玥坐在病床旁边，想起刚刚莫泊姝的惊险情况，还有点心有余悸。
他们原本约好了考完之后去校外吃火锅的。
可等她出了考场后，见到莫泊姝时，就被她毫无血气的脸色吓到了。
莫泊姝喘着粗气，呼吸的频率很快，半蹲着跟她道：“我感觉我不太对劲，胸口好像有点闷。”
闻玥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我靠，别是呼吸困难了吧。你还能走吗，我们去医院看看。”
“嗯。”莫泊姝低声应了声。
只是越走，莫泊姝的呼吸节奏就越是不对劲。原本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此时变得非常明显的急促。她眼角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闻玥心里快急死了。
幸好附属医院就在他们学校教学楼对面，走过去也不用多长时间。
“唉，医生说，泊姝是复习太焦虑了，再加上最近休息少，作息不稳定，又或者可能是考场上看见道题目被里面的题干影响到了，呼吸过于急促造成呼吸性碱中毒了……”
闻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感觉脑子还在嗡嗡想，一脸恍惚。
她之前一直以为复习把自己复进医院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泊姝真的就这样进了医院。
闻玥又看了眼站着一动不动的越祉，心里不住唏嘘。
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泊姝这男友自从进了病房看见泊姝这幅病弱模样后，眉眼间早就一丝平常的淡定笑意都没有了，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这一任倒是看着比泊姝前面两个好。
心里感慨着，闻玥也很体谅道：“你现在这看着泊姝吧，我去给她买点水果来。”
闻玥转身出门。
病房里只剩下越祉和莫泊姝两人。
越祉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已经飞出天外，全凭本能地走到病床旁，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莫泊姝的右手手背上插着输液管，输液袋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地落下；另一只手没有输液，却也搭落在被子外面，手指还紧紧揪着床被。
越祉伸手帮她把左手放回被子里，却在双手接触时被她手掌的冰冷给愣住了。
她的手好冷，不管他怎么捂着都捂不热。
她眉毛也一直紧紧皱着，看起来很难受。
越祉沉默地看着她眼角的泪痕。明明他没有看见她难受的样子，可刚刚闻玥说起来这些的时候，他却好像亲眼看见了她呼吸不过来泪水涟涟的模样。
他笨拙地伸手为她擦掉早已干涸的泪，将她紧紧揪着的手指分离开，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哄一个小孩一样哄道：“没事了，我在这里……”
这些话，越祉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跟莫泊姝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在第一眼看见莫泊姝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模样，越祉一整颗心恍若沉入谷底。
就好像时间倒流，他重新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出了车祸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病房门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母亲逐渐失去了生息。
越祉站在病房门口，一时间恍惚，竟犹豫分不清里面的人究竟是莫泊姝还是当年的母亲。
理智告诉他，闻玥语气听起来没有多悲痛，那泊姝可能情况还可以。
可是站在病房外，越祉却一时胆怯不敢踏进，害怕会像目睹母亲离世一般，再次看着爱人离去。
病房里，莫泊姝虚弱又犹豫的声音打断了越祉的思绪。
“……越祉？你怎么在这？”
越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刚刚睁眼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莫泊姝，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我再不来，说不定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哪有这么夸张，别咒我好不好？”莫泊姝无奈道。
“……那你倒是少做点这种不爱惜自己的事啊。”
越祉声音低沉，因为头发遮挡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莫泊姝却从他此时的模样察觉到他的异常。她的大脑重新加载，总算想起了自己这一次进医院是因为自己没休息好的原因。
一时间莫泊姝也有点心虚，反握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次让你担心了。”
说到这，莫泊姝也有点郁闷，“明明之前熬夜都没有事的，我怎么知道这一次就进医院了，唉。”
越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当然听出来她话里行间根本没有多少反思，甚至他怀疑按照她的脑回路，多半也就觉得这次实在太倒霉了。
越祉越想便越觉得郁闷，偏偏人刚刚醒来，看着她此时毫无血色的模样，他又不忍多说重话。
思来想去，对上莫泊姝他居然束手无策。
眼见莫泊姝越发郁闷地嘀咕，毫无忏悔之意，越祉烦闷之下，扣上她的后脑勺，堵上她的唇。
莫泊姝睁大双眼，还没回过神来，却被这缠绵湿漉的吻传递出的情意一愣。
和平日里不慌不忙的，闲情雅意交缠的吻不同，她只觉得眼前人仿佛要将她生吞下，又带着让她也不禁沉浸其中的难过和恐慌。
他在担心她。
他在为她慌乱。
莫泊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中喜悦油然而生，原本想要推开的手也停留在半空中，最终缓慢迟疑地放在他的后背上，回抱住他。
不知多久，直至她面色潮红，越祉才松开她，靠在她的肩膀上，半晌才沉闷道：“泊姝，你有想过万一你真出事了，我怎么办？泊姝，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莫泊姝知道自己这次是把人吓坏了，正准备顺着答应，话到嘴边却又想到另一件事，眼神瞥向另一边，不敢看向他，道：“我知道了，我下次期末复习熬夜会注意点时间的。”
“无论如何，考试绝对不能挂科……”
越祉自然听见她最后这句小声说的话，挫败地叹了声，却心头一软，无话可说。
他能怎么办？
她这幅模样，他又怎么忍心和她冷战，让她难过？
在面对莫泊姝时，越祉从来都只是个手下败将。
莫泊姝到底是没有休息好，醒来这么一会后，吃了点东西，便又很快睡过去。
越祉已经让助理把今天的会议都改成线上会议，准备远程工作。
手机消息通知声响了下，越祉原本以为是助理，却没想到是顾贺然。
顾贺然：有空吗？见一面。
越祉挑挑眉，实在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又跟所谓的白月光有关系？
越祉应下，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相约的地点时，越祉刚一坐下，顾贺然就很焦急地拽住他，不客气地问：“泊姝怎么进医院了？她平时身体好得很，一整年都不会有什么病，怎么这次一考完试就进医院了？”
“是你吗？是你质问她，跟她分手了影响到她心情了？”顾贺然说完，松开手，又很焦急地站起来道：“我是希望你们分手，但她反应这么大，肯定是你触了她雷点了。”
越祉嗤笑声，“依我看来，你担心泊姝是假，想看我们分手是真吧。”
他和泊姝分手？
他倒是想得美。
“你放心好了，”越祉拖着嗓子懒洋洋道：“我和泊姝好好的，没分手。”
停了下，越祉略微思索，又笑着补刀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冲动分手又后悔？”
“区区一个白月光而已，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人了，我又怎么会在意？”
“你！”
顾贺然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泊姝没事，他们感情也好好的。
他实在是被越祉这种嘲讽的语气给气笑了，“你以为我和泊姝分手，是因为我受不了她心里另有他人才提的吗？”
顾贺然语气冷幽幽道：“是她先提的分手。”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越祉没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泊姝主动分手多正常啊。
顾贺然这人一看就会心胸狭隘之人，更何况还会用监视的这种阴险手段，泊姝分手也是为了远离一个怪胎。
“你最好庆幸自己没有什么过错吧。”顾贺然语气古怪地笑了起来，眉眼间还有几分阴郁，“她眼里是一点沙子都容不下的，哪怕是一点难受她都会分手。”
……一点沙子都容忍不下。
越祉心头一跳，没有说话了。
“审判权，从来不在我们手里。在一起后每一天，她都会用自己的指标审判我们。”
想起之前见到的两人亲密的背影，他心中的妒忌就熊熊燃烧。
顾贺然压下心里的难受，冷笑道：“越祉，我很期待你也进入她黑名单的那一天。”
越祉看都没看他一眼，嗤笑声，“那你做梦快一点。”
说完后，仿佛不欲和对方多言其他，转身就走。
走出门口时，他才没掩饰自己的恍惚，脚步踉跄地走向停车场，脸色有点发白。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在最初相遇时，那个他和别人随口提起的赌约。
——
“一个月追到那个女生，怎么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可以。一个月绰绰有余。追到人而已，迟早的事。”
如果，如果这件事被莫泊姝知道了……
“她眼里是一点沙子都容不下的。”
而他骗了她。
在最初的相遇，他们中间就掺夹了一个无异于玩弄真心的赌约。
越祉脸色发白，仅仅只是想到莫泊姝再也不会和他说话这件事，他心口就一阵抽痛。
第36章 一章半合一
“今天去的这场音乐节真的太值了！舞台设备和艺人表演都太绝了！”
“是啊，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吧。”
坐在驾驶座上的蒋书瑶边停车边回了句，对准备下车的朋友笑着道：“那就下次见啦。”（蒋书瑶剧情在11章）
“好，我走啦。”
眼看朋友关上门回到家里，蒋书瑶这才开车，嘴角哼着歌，心情还不错。
不过这份心情很快就被来电电话破坏了。
蒋书瑶看着来电名字，蹙了下眉头，接电话的语气都沉下来：“喂，妈？怎么了？”
“瑶瑶啊，今晚回家一趟。”
“现在？”
蒋书瑶有点不甘情愿。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更何况她现在穿着的这种衣服，多半来不及换衣服了，去到蒋家还不是会被说教一顿？
“……我知道了。”
她临时换了个方向，很快就到了蒋家。
蒋书瑶停好车，下车前还将身上这件黑粉色夹克外套脱下，从后备箱找到一件棕色大衣换上，大致将自己里面的抹胸黑衣和粉色牛仔裤遮住，才松了口气进门。
蒋书瑶刚进门，扫了眼客厅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硬了。
这来的人未免有点全了。
而她妈罗晴女士就坐在门口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跟旁边的人聊天。
听到门口推门的声音，罗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舍得回来了？”
看起来就是专门蹲蒋书瑶的。
她顿了下，目光停留在蒋书瑶的裤子上。
蒋书瑶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妈，我回来了。”
“我难道没长眼看不见吗？”罗晴嗤笑声，皱眉道：“你这又上哪鬼混了？”
“这穿的不伦不类的，你以为一件大衣就能挡住了？我瞎吗？”
蒋书瑶讪讪笑道：“妈，我的亲妈，我这不是就和小祝他们聚会，为了融入他们才这么穿的吗？您也知道的，我平时不这么穿的。”
她看着眼前亲妈嫌弃又不善的眼神，心里无语得恨不得翻白眼。
有时候真想直接骂人。
真以为穿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就能得到别人喜欢吗？
蒋书瑶连忙补充道：“您放心，越哥不在场，我还是记得的。”
罗晴脸色这才好点，“就算是不在场，你平时这么穿也很怪，多注意点吧。”
蒋书瑶见此事揭过，便赶紧问道：“妈，今天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坐在茶几对面的她爸蒋钧礼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才抬头看她，没什么笑容，问：“你最近和越少相处得怎么样？”
蒋书瑶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流程了，准备继续像以往一样糊弄过去：“还好还好，比之前要好一点了。”
“哐啷——”
蒋钧礼猛然放下茶杯。茶杯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吗？我怎么听说他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
蒋书瑶咬了咬牙，垂下头道：“越哥的性格您也知道的，女朋友换来换去的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蒋钧礼哼了声，皱着眉头，“我可听说这次已经谈了两个多月了！”
“蒋书瑶，别怪我没提醒你。论家世，我们家本来就不如其他人。理论上联姻也轮不到我们家。你要是不能抢先其他人抓住他的心，你以为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蒋书瑶心里烦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应道：“我知道了。”
“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蒋书瑶面无表情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将自己身上的这件大衣随手扔进衣柜。
衣柜里各种各样的衣服都有，绝大多数都是她喜欢的极具个性的单品，只有一两件是成熟知性的贴身裙。
可惜出门时，她却也只能选择这一两件不合她心意的衣服。
蒋书瑶对这一切都感到厌烦。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更是直接冷笑连连。
越祉和莫泊姝现在处得多好，她再了解不过。
傻子才会在人家小情侣相处得甜甜蜜蜜的时候到处蹦跶。这不是触人霉头吗？
可偏偏，联姻这种事情，是自从她出生后，就被家人耳提命面要做的事。
她出国留学，她可以成天自由到处乱飞追星，她可以买任何自己看上的东西……蒋书瑶从小就知道自己享有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一定代价，让她放弃这一切，又怎么可能？
蒋书瑶越想越烦躁，却在此事收到了祝星宇的消息。
祝星宇：喂，你看了越哥在群里发的消息没？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也不知道赌约的内容。
蒋书瑶看了眼信息，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浮上心头。
赌约……
其实这个赌约的内容，她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后面却从其他地方听说了。
蒋书瑶微微笑了下。这不正好是天赐良机吗？-
莫泊姝看了眼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是外婆发过来的消息，让她明天回去一趟。
多半还是跟以前一样，聊聊家常，或者叨唠下其他的吧。
莫泊姝没放在心上，吃饭的时候便顺口和越祉说一声。
“外婆让我明天回家一趟。我明天就不回来吃了。”
越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一句他需不需要一起去之类的话，低头盯着碗里的菜，筷子也一动不动，肉眼可见地走神了。
莫泊姝只以为他是没听到，或者只是单纯走神，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谁知越祉还是毫无反应。
莫泊姝便察觉到他此时状态不对了，奇怪地拍了拍他，“越祉？越祉？”
越祉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她略带担忧的眼神，稍微往后靠躲开她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了？”
莫泊姝坐回去，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越祉。
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他刚刚的动作看起来有点仓促。
还有那种下意识的躲闪……
他有事瞒着她？
莫泊姝压下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又重新把事情说了一遍。
越祉仅仅简单地应了声，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去外婆家这件事上。
“你怎么了？”莫泊姝没忍住，“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沉默片刻，越祉若无其事问：“我刚刚看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所以忍不住多想了点。”
他停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筷子，好像在组织语言，才继续说下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被人骗了，你会原谅他吗？”
“看情况吧。”
莫泊姝见他这么纠结，也知道他应该为此很苦恼，便也认真思索后道：“如果这个谎言善意的谎言，我只会一时生气对方自以为是为我好撒谎，不过气消后应该会原谅他。”
善意的谎言。
越祉想起自己最开始和别人的赌约，那样轻浮，丝毫不把别人的真心放在心上，根本就与善意的谎言搭不上一点边。
他顿了下，下意识问道：“那如果是不太……友好的呢？”
“也看情况吧。”
莫泊姝其实觉得这种问题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不过还是很谨慎地回答了。
“如果最终给我带来的结果是好的，那叫阴差阳错，看在结果的份上，我会少计较点。”
少计较点，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越祉感觉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开始考虑要不还是主动将事情告诉莫泊姝。
毕竟纸包不住火，该来的迟早会来，与其等她从其他地方听到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不如他主动说清楚。
然而莫泊姝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将这些念头打消了。
“反正我之后也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了，认清真面目也不错。”
“只要对方不主动惹事，我也可以把人当空气。”
越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莫泊姝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他笑容牵强地附和道：“我也觉得，这种人还是少点来往比较好。”
莫泊姝心里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越祉有什么事情可以骗她的，便索性将他今天的异常都当做是被网络消息影响了。
次日去到外婆家里的时候，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戴着她的老花镜，佝偻着腰认真看手机，手指还在手机上滑动，看起来像是在看文字。
听到门口传来的推门声，外婆头也没抬起来，就淡淡地说了句，“来了？来了就过来看看吧。”
莫泊姝也很好奇外婆是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便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她随眼一瞥就瞥见了熟悉的书名。
——正是她在网上连载的小说。
莫泊姝顿时有种过年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的窘迫感，“外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了？”
她写小说的事虽然都有跟亲人大概地说了下，但是却没有跟他们提起过自己的笔名和作品。
“网上刷到了一张你拿奖的照片了，才偶然间发现的。”
外婆乐呵呵地说，说完还瞪了她一眼，“这不写得挺好的吗？藏着掖着的，把你外婆当罪人防着啊？”
“哪能呢，就是……”莫泊姝支支吾吾，有点难以启齿。
说实话，跟亲人说起自己的作品，总有种自己的小众爱好被人发现了一样。
外婆也了解她的性格，摇了摇头，便朝她道：“先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一如既往地放着她喜欢的菜和温热的补汤。
莫泊姝便坐下老老实实吃饭。
外婆这才慢悠悠地问道：“泊姝啊，你今年是大三，还是大四了？”
“大四了，”莫泊姝停了下，奇怪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应该也快到找工作的时候了吧。”
外婆浑浊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叹了声，“本科毕业后有什么准备？”
这种问题没什么好想的，都学临床了，以后还能有什么选择？
莫泊姝没多加思考，便笑着随口回答道：“读研读博啊，不然进不了三甲。”
“这是你喜欢的吗？”
外婆放下筷子，面色复杂地看着莫泊姝，“我看了你拿奖的视频，那时候在上面的拿奖的笑容可比你拿什么奖学金的真实多了。”
莫泊姝躲开她的视线，笑着道：“那说不准是我两个都喜欢呢？”
“撒谎。”外婆冷哼声，“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从小就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孩子，要真喜欢，不用等到填志愿那一天，估计很早就开始了解这个行业了。”
“你明明只是在知道我身体慢慢不好起来了，才开始了解这些。”
“泊姝啊，别让外婆一把年纪了还瞧不起你。”
外婆叹了声，慢悠悠道：“人生苦短，将自己的下半生选择寄托在别人身上。”
外婆看起来比上次来看望她更消瘦了几分。明明莫泊姝每两周都会来一次，可却总是能在每一次见面时都能见到比上一次更加消瘦的身影。
就好像时间不等人，外婆的生命也在跟着时间一起消逝。
而她无论如何也跟不上外婆的步伐，被丢弃在很远的后面。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皆是如此。
就在这停顿的片刻，外婆便又克制不住地急促咳嗽起来，莫泊姝连忙给她拍背帮助她咳出痰来。
等咳嗽停下来后，外婆倒也没把这些病痛放在心上，颇有点潇洒地笑了，声音有点嘶哑，道：“人老了总是会有各种疾病缠身的。像我现在七十多岁，之后每多在世间赖久一会，都是我得了便宜了，就算让我现在闭眼，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曾经的外婆还对死亡忌讳不谈，现在倒好，越活越洒脱了。
莫泊姝抿着唇，垂下眼眸，就好像没有听外婆说什么，只自顾自的执拗道：“外婆，您不要瞎说，您才七十几岁，还可以活很久。”
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外婆，我们吃了饭，就去医院检查下吧。”
外婆不慌不忙地把补汤递到莫泊姝面前，示意她喝汤，然后才果断道：“不去。”
“为什么？”
莫泊姝实在想不通，再加上此前关于生死的对话让她忐忑不安极了，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听见外婆的拒绝，她一时间也有点不能理解，“外婆，您之前咳嗽咳得没有这么厉害的时候，您说这是老毛病了不用看。那现在呢？”
“您刚刚咳嗽咳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影响到您的日常生活了，您也不去？”
“我妈不孝顺，不能照顾您；我平时也要上学，不能经常在您身边照看。万一您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赶不过来怎么办？您去医院检查下，好歹让我们知道是个什么事，难道也不行？”
眼见莫泊姝越说越激动，外婆又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见她情绪差不多平稳下来，才道：“这是我很早就做好的选择，没什么好强求的。”
外婆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淡淡地转移话题，“对了，你爸你妈，还有你现在的继母。”
莫泊姝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得这么快，一时间还没跟上外婆的思路，“怎么了？”
“你爸那人啊，重男轻女都不带遮掩了。”外婆轻声说着，颇有点爱怜地摸着莫泊姝的头，“估计他一门子心思都在他那个儿子上了。泊姝啊，你要早点替自己做打算了。”
“至于之后，无论是就业也好，还是读研的学校选择也好，都尽量自己做主，不要被他们影响到了。”外婆郑重地叮嘱道。
莫泊姝应了声，看着外婆此时的认真，心里的不安却越发被放大，话到嘴边却又深知以外婆的脾气，她拗不过她。
半晌，她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外婆慈爱地看着她喝完这碗汤，拒绝了莫泊姝寒假这段时间留下来照顾她，道：“喝完就走吧，下次有空再来。”
莫泊姝也只能无奈离去。
外婆就这样坐着，看着莫泊姝关上门离开，直到几分钟后估摸着她走远。
她没有再抑制自己的本能生理反应，咳嗽声铺天盖地响起。外婆熟练地从桌上的抽纸抽出一张纸，猛烈的咳嗽完后将痰咳在纸上。
掺夹着猩红血液的黄色浓痰刹那间染红了洁白的纸。
第37章 “你和我说下整个过程吧。”
走出外婆家时，原本的大太阳被乌云遮掩，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的西风将灰尘垂得遍地都是，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模样。
莫泊姝见怪不怪地将口罩戴好，低着头埋进衣服，整个人跟包粽子一样严严实实裹在大衣里，快步走进车里。
上了车，明明已经从刚刚弥漫着令人难受的灰尘的空气中出来了，她却依旧没能放松片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心里堵着难受。
这种天气还是太难受了，莫泊姝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想，不然自己眼睛怎么会这么难受。
可能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沙子，才会干涩得想流泪。
莫泊姝心里现在*乱成一团麻线，一会想到了外婆刚刚的话，想到了她每况愈下的身体，一会又突然很想见越祉。
很想很想见到他，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却又在此时想起越祉昨天莫名其妙问的话，和格外复杂的神情。
莫泊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虽然她平时在感情上有点迟钝，观察能力却还是不错的。
所以也能大概猜到，越祉莫名其妙问的那几个问题，说是看到的话题，其实多半就是他自己有事瞒着她吧。
而且应该还是他认为说出来会让她生气的事，所以才会这么吞吞吐吐。
眼前能见度降低，再加上心里怀揣着心事，莫泊姝开车都慢了许多。在等红灯时，不经意瞥见街边的一家花店，她不由自主地就改变了方向，过了红灯后转方向去花店。
等莫名其妙停下车，站在花店门口时，莫泊姝才反应过来，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突然要来花店。
“您好，是来买花的吗？要来看看吗？”花店里的店员一眼就看见了莫泊姝，笑眯眯地道：“今天雾霾大，买点花回去点缀下，说不准心情都会好点呢。”
莫泊姝眼神不知不觉就被花店里的一束花束吸引住，苍蓝绣球和淡粉香雪兰相**缀，在这种灰蒙蒙的天气让人看一眼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想起越祉最近反常压抑的心情，莫泊姝心里一动，便付钱准备带着这束花走。
没想到刚出门，正好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穿着蓝色校服，戴着黑色方形眼镜的女生是前阵子刚见过的莫图南。
莫图南见到她，也颇为惊喜道：“泊姝姐！”
莫泊姝轻轻应了声，就当是回答了，转而又有点奇怪，“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高三吗？也这么早就放假啦？”
莫图南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道：“那个，姐，我们今天刚刚考完期末考，可以出校几个小时来着，所以我就出来溜达溜达了。”
怕她不信，莫图南连忙补充道：“你看，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莫泊姝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就问下而已，没有要告状的意思，别这么紧张嘛。”
不过既然她要回去，莫泊姝自觉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成年人了，便道：“拿走吧，我送你回去。”
莫图南这才发现她是开车来的，顿时有点诧异，道：“姐，你买车啦？”
莫泊姝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随口回答：“这个啊，不是我的车，是越祉的。”
“哦。”莫图南乖乖跟着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又没忍住小声问：“姐，你为啥不买车呀，有自己的车更方便吧。”
明明她姐很早就已经财富自由了，驾照也在高考完就考了，却现在都没买车，莫图南还以为这事奇怪了很久。
“买车这事不急，再等等吧。”莫泊姝半开玩笑道：“说不定我之后出国读研呢，到时候出了国，没有人看着我也不放心。”
莫图南到底是和她从小就认识的，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其实早就做好主意了。
泊姝姐从小就这样，很早就把很久远后的事情都考虑到，早早就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好。
而她……莫图南不由心生羡慕，感慨道：“泊姝姐，你真的好厉害啊，从小都比同龄人更成熟，总是能比别人想得远一点，也总是比别人更坚定。”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迷茫一样，走得每一步都坚定又明确。当初家里让她不舒服，她就也说走就走，绝对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可能越是临近高考，明明想考的学校很明确，莫图南心里的迷茫却越发深重。
莫图南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透明人，她对此满腔愤懑，却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家能怎么走下去。
幸好前面还有莫泊姝迷迷糊糊的身影给她当路灯。
可她要怎样，才能成为像泊姝姐这样的人？
莫图南不知不觉就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莫泊姝看着身旁垂着头低头丧气说话的莫图南，一时间恍然，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小矮子。
明明当时她在父母面前怕得要死，却非得双手张开挡在她面前，咽着口水大声帮她说话。
莫泊姝眼神不由柔和下来，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盈盈道：“可是也没人说一定要想这么远啊。想太多老得快。”
莫图南躲过她的手，闷声闷气道：“可我真的不知道以后选什么专业好。”
其实现在高考都没考，选专业这事纯属八字没一撇。
不过莫泊姝向来不喜欢打击别人，便顺着往下说，“选择你认为是对你好的那条路吧，其他人是其他人，他们能替你活着？”
莫图南又叹了口气，刚想说这种大道理谁都懂，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名称，有点不清不怨你地接电话，“喂？怎么突然来找我？”
电话对面的莫睿峥毫不客气地开口：“姐，借我点钱，我回头还你。”
莫图南不由诧异道：“你还需要我借钱给你？你拿去干嘛？”
虽然家里会定期给零花钱，但是因为妈妈说莫睿峥是男生，吃得多点，所以总是会给更多的零花钱给莫睿峥。
按理来说，莫睿峥绝对看不上她这点钱的。
“我想买个游戏设备，快月底刚好不够了，你借我，我回头找妈要了再转你。”
莫图南有点无语，“你现在找妈要，妈不给，难道之后她就会给了？”
“先斩后奏懂不懂？”莫睿峥不耐烦道：“烦死了，反正你别管了，转钱给我就好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因为莫图南没有多加掩饰，开得免提，所以莫泊姝也听了全程。
莫泊姝眼神冷下来，提醒莫图南：“你也只是个学生，如果莫睿峥找你要的数额太大，就不要借给他了，小心到时候他出尔反尔不还钱了。”
莫图南摇了摇自己的手机，道：“姐你放心吧，我电话通话记录都有备份的。他不还钱，我就把这个给妈妈看。”
莫泊姝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莫图南说好。
万一到时候她妈见到莫睿峥是借的自家人的钱，干脆就不把钱给给她了呢？
只是当着人家女儿说人家妈坏话不好，莫泊姝也只能把这些话咽进心里，隐晦地道：“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好，不要轻信别人，有不对的都当诈骗处理，及时报警。”
莫图南点头应下。
送完莫图南后，回到家时刚好赶上晚饭的时间。
因为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莫泊姝早早就发了信息给越祉自己可能稍微晚点回去。
莫泊姝扫去大衣上的风尘，捧着手里这束依旧蓬勃灿烂的花束，推门而进。
她刚想像往常一样打声招呼，在张口的瞬间便闭上嘴。
越祉正在阳台背对她站着，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两人的距离有点远，莫泊姝也听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听到“赌约”这两个字眼，和越祉眉眼间的冷淡。
自从在一起后，就很少见到越祉这个样子了。
莫泊姝悄无声息地放下包，静静地半靠在门边。
偶尔还能听到她的名字出现。
莫泊姝扬了扬眉头，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越祉就是有事瞒着她，还是一个她不知道内容的赌约。
“……谁告诉你的……没有的事，我和泊姝好着。”
阳台的越祉冷笑声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在看见她身影的刹那，肉眼可见地僵硬在原地，所有话语都消失在风中。
越祉很快就将自己的异样隐藏起来，就好像单纯只是惊诧于莫泊姝这么快回来，“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塞车塞上一会呢。”
莫泊姝就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完全没有提及刚刚看见越祉在阳台打电话的事，熟练地边脱鞋边道：“我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不怎么塞车。”
脱完鞋后，她便把花束递到越祉怀里，“拿着吧，给你的。”
越祉接过这束花时还有点不知所措，嘴角的弧度却止也止不住上扬，“今天什么日子？居然想起给我送花？”
“不是什么日子啊。”就好像这件事就是件日常小事，莫泊姝理所当然地回答，“今天天气不好，所以买束花看着开心点。”
“你说的嘛，日常小惊喜。”莫泊姝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看见这束花时，有觉得惊喜吗？”
惊喜，实在太惊喜了。
越祉手捧花束，却越发觉得怀里这束花鲜艳的颜色快要把他胸口烫出一个洞来，滚烫莫名的情绪快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让他分不清究竟是喜悦多点，还是愧疚多点。
他呆怔地捧着花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花，好几个瞬间都要冲动之下将一切都和莫泊姝说明。
他怎么忍心瞒着她。
可他又怎么敢接受哪怕一丁点被她厌弃的场景。
越祉抬头看向莫泊姝，分不清她究竟知不知道他此刻的异样。
莫泊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像没事人一样，自然地去洗手吃饭。
徒留他一人在愧疚和恐慌中挣扎。
莫泊姝当然知道他现在心情复杂，也很好奇这个赌约究竟是什么。
只是她也挺了解越祉的。
越祉不想说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不如主动等他开口。
莫泊姝努力放平心态，尽量将心里隐约的不祥的预感压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不祥的预感没有现在越祉身上起效，而是现在别的地方出现了。
几天后，莫泊姝家里为卡文烦心，手机铃声响起。
莫泊姝接过手机一看，在看见来电姓名时就心里就更烦了。
是莫睿峥的电话。
她想也没想，挂断电话。
没先到刚刚挂断，莫睿峥就继续打过来。
莫泊姝挂断几次，他就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多少次。
无奈之下，她接电话，语气都比平时凉下几分，“你到底有什么事？”
电话另一边的莫睿峥先是被她这个语气给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不敢开口。
莫泊姝见没有声音，便顺势开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打错电话了。”
“等下！别挂电话！”莫睿峥总算回过神来，调整了下自己的语气，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命令道：“你不是跟那个男的谈恋爱了吗？你跟他分了。”
莫泊姝顿时笑了，“你是还没睡醒吗？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莫睿峥这才想起了自己不是在跟那个忍气吞声的同胞姐姐说话，而是在跟这个从小就能用各种手段治他的莫泊姝。
他平时也就在父母在的时候才能硬气点，私下只有他和莫泊姝的时候，他还要防着点莫泊姝坑他。
莫睿峥语气顿时软下来，从善如流道：“对不起姐姐，刚刚那些话是我一时冲动说的。其实我是知道了一些小道消息，所以想提醒你不要跟那个男的谈恋爱了。”
“那个男的有事情瞒着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莫泊姝笑了声，“你知道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
她敢肯定，越祉既然害怕这件事被她知道，就绝对会将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的。
估计也就只有看过现场的人才能知道底细。
不过莫睿峥知道有这件事……莫泊姝垂眸，那就是有知情人说出去了。
听莫睿峥的语气，目的是希望她和越祉分手。
只是说给莫睿峥有什么？
难道对方认为莫睿峥，亦或者她爸还能阻止到她？
那也太好笑了。
莫泊姝从脑海中翻找着当时越祉介绍给她的一大堆人，艰难地对其中的人进行一一排除。
最终，一个人名浮现心头。
莫泊姝低头笑了下，便直接挂断电话，将莫睿峥拉进黑名单。
之前离家的时候忽略了莫睿峥这个人，居然没有把他拉黑，只是太疏忽了。
没过多久，莫泊姝的手机便又响起，这次是莫图南打过来的。
莫泊姝接电话，没等对面开口，就道：“刚刚莫睿峥打电话给你说了？”
“……姐。”另一边的莫图南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她吞吞吐吐，就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难以启齿般。
“对不起，泊姝姐……”电话另一边传过来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要是前几天我听你的话，没有借钱给莫睿峥就好了。”
莫泊姝一愣，总算将前几天和莫图南见面时说的话联系上，心里又不那么意外了。
“你知道是谁让莫睿峥和我说这些的吗？”
“泊姝姐，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姓蒋。”
姓蒋。
莫泊姝嘴角的笑多了几分玩味。
蒋书瑶。
果然是她。
“你和我说下整个过程吧。”
第38章 “要是我说，和越祉谈恋爱这件事，不足以让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呢？”
电话另一边的莫图南听到莫泊姝一如既往淡定平稳的声音，在这之前茫然的、失望的各种各样的情绪，突然就被安抚下来。
只是想起那件事，她却总觉得自己脸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面对泊姝姐时难以启齿。
莫图南没有在学校里面。今天是周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本该在家里休息。可惜事情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她在周围一个荒凉的公园里坐着，听着风吹过树枝的窸窣声，说话的声音就好像也变成了风声。
那天和泊姝姐分别之后，莫图南也觉得莫睿峥突然找她借钱很反常。
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也算是小康家庭了，更何况她还不了解莫睿峥这个弟弟吗？
从小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认为她的东西掉价，天天鼻孔朝天看人，能主动找她借钱就很不对劲了。
莫图南心里古怪，心想他怕不是真的被人骗钱了吧。
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没几天就打电话催促莫睿峥还钱。
谁知她刚刚打电话过去，莫睿峥很快就接过电话，兴高采烈地抢先道：“刚好我想找你！再借我点钱，那天那点钱不够用。”
莫图南心里的古怪越发浓烈，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
莫睿峥昨天可是一下子找她借了五千多块！什么游戏五千不够用，还需要再借个五千的？
这下不妙了。
肯定是被人骗钱了。
莫图南心里闪过这个想法，艰难地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偷偷流出校门回家。
回到家里时，她妈陈嘉慈看见她时还愣了下，“你不是上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阿姨没做你的饭。”
莫图南梗住，嘴里的话被憋下去，小声道：“我知道。我今天不是回来吃饭的。”
陈嘉慈就看了她一眼，也没管她回来干嘛，便翘着二郎腿垂眼看手机。
莫图南平时也不敢和他们说话，只是现在见到陈嘉慈完全漠视她的样子，心里便堵着一团火。
她走过去，把手机上准备好的录音怼过去，直白简短道：“妈，莫睿峥前几天找我借了五千，说你会帮他给我的。”
“什么莫睿峥，那是你弟。”陈嘉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接过手机听录音，越往下听脸上的笑就越冷，直到最后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把手机还给莫图南，准备自己打电话给莫睿峥。
正好此时，莫睿峥刚好回到，“妈，今天吃什么？”
陈嘉慈没有拐弯抹角，沉着脸问：“你怎么突然找你姐借钱？”
莫睿峥一见她这脸色就知道她全都知道了，恶狠狠地瞪了莫图南一眼，咬牙道：“那我哪知道会血本无归啊！”
陈嘉慈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被人骗了，而且估计数额不止莫图南借给他的这点，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找到莫图南借钱的。
她顿时被气得反复深呼吸，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狠狠扔向莫睿峥，站起来怒极反笑道：“你从小到大我教了你多少次了？你哪次向我们要东西我们不给的？你凡事都跟爸妈商量，你这次就不会被骗了！”
陈嘉慈让自己缓过气来，颓然坐下，深吸口气，“所以现在已经都解决了吧？”
“怎么能算解决？”莫图南眼见陈嘉慈又要像以前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冷笑声道：“欠我的钱还我了吗？”
“还什么还？”陈嘉慈没有看向莫图南，撑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道：“你们的钱不都是我给的？还来还去不还是我的？一笔勾销了。”
莫图南张了张嘴，满目不可置信，看着陈嘉慈越发陌生的眉眼，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陈嘉慈，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认知不过一二。
她原本以为，陈嘉慈再怎么忽视自己这个女儿，但他们家到底不缺钱，总归不至于克扣自己的钱吧。
莫睿峥默声不语，尴尬地张了张嘴，“妈，我……”
陈嘉慈心里当下了然，闭了闭眼睛咬牙道：“你还找别人借钱了？还缺多少？”
莫睿峥正准备回话，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接电话，“谁啊！”
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在场三人的耳里。
“你说我是谁？你欠了我们钱没还呢小少爷。昨天是抵押了个房子不错，那还有一百多万呢？总不能你赌输了就不认账吧……”
莫睿峥慌乱地挂断电话，已经完全不敢看向陈嘉慈阴沉的脸色。
陈嘉慈呼吸一滞，被气得竟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了。她扶着自己的额头，声音不住颤抖：“你、你居然把我和你爸给你的房子抵押了？！”
“妈，先别说这些了！我该怎么办啊……”
莫睿峥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刚刚的来电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让他大脑无法思考。
一时恐慌之下，他居然还看向莫图南，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快劝劝妈啊！快让她帮帮我啊！我可是她儿子啊，总不能不管我吧！”
可莫图南此时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她只听到了那几个字眼。
父母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送了一套房给莫睿峥。
尽管他此时只是初中的年纪，但父母已经为他的未来做好了充足的打算。
莫图南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模糊，不自觉间泪水朦胧。
实际上，陈嘉慈每个月给的伙食费只是刚好够吃饭。她存下来的钱，是她每个假期打工攒下来的。
而她原本是想拿这笔钱留到高考完的那个假期和朋友去毕业旅游的。
在她还需要为自己辛苦打工攒钱的时候，弟弟已经在读着初中的年纪拿到了父母给的一套房。
“……那我呢？”莫图南沉默地流着眼泪，似哭似笑地扬头看向陈嘉慈，第一次将自己许久以来的疑问质问：“那我呢？”
“难道我就不是你辛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吗？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儿，所以我就活该是空气吗？”
莫图南脸上的泪水将发丝糊成一团，狼狈不已，却依旧质问：“你们什么都为他考虑到了，那我呢？”
在她把他们放进了她的未来规划时，他们却仅仅只是把她当一团空气？
哈哈哈……那她这么久以来的纠结算什么？
陈嘉慈没见过这个女儿大声说话的样子，此时见状便猝不及防地被她吓了一跳，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弟有的，你基本也有了。买房子是因为你弟以后会给我们养老，你之后就嫁出去了，难不成还指望你养老？”
莫图南张了张嘴，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陈嘉慈看着她完全黯淡下来的眼神，心里当下一慌，可仔细想来，她说得也没错，便不再看向莫图南。
莫睿峥的手机催命般地响着，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他咬咬牙，接过电话，闭上眼睛等着那几个壮汉的声音传来。
不过这次却是一个陌生女声。
“听说就是你借了我的钱？姓莫？”对面的女生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笑了声。
“你有个姐姐叫莫泊姝？”
莫睿峥警惕问道：“你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和你姐还算认识。这样吧，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们做个交易。”
……
电话挂断后，莫泊姝回想着刚刚从莫图南那里听来的事情，心里大概能将整件事情捋清楚了。
蒋书瑶出于某种目的，瞄准了莫睿峥的贪心，让他沾上了赌瘾，后面欠的大比钱都是蒋书瑶的。
不过，绕一大圈，就只是让莫睿峥来跟她说这么一句话？
莫泊姝没想明白，干脆把蒋书瑶约出来。
蒋书瑶定下的地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餐厅。
莫泊姝走进包厢时，看见蒋书瑶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差点就要以为他们今天单纯是相约出去玩的好朋友而已了。
刚刚坐下，莫泊姝就径直问：“莫睿峥这件事，跟你有关？”
“对，我做的。”蒋书瑶坦坦荡荡地承认了，顺便把菜单递给她，“你看着点吧，我无所谓。”
莫泊姝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她分手，反而更好奇地问：“为什么是让莫睿峥来？你应该能查到我和我家里的关系都不太好吧。”
“就你们家那点情况，能查出来轻而易举的事。”蒋书瑶扬眉哼了声，“之所以是莫睿峥，当然是因为我还知道你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啊，我怕麻烦？”莫泊姝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惊讶地看着她。
“这个是我猜的，不过应该猜对了吧。”
蒋书瑶眼神中带了几分得意，“你的第一任江泽，我去打听了，是那种对所有人都好以至于会委屈身边人的性格，你应该为此苦恼很久了吧。”
“还有你的上一任男友顾贺然，一个偷窥狂，也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吧。”
“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其实都可以看出来你就是单纯怕麻烦。”
莫泊姝笑而不语，心里叹气。她两个前任，居然还没有一个只和她见过一面的人了解她。
虽然过程有点偏差吧……不过结论是对的。
她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让莫睿峥来烦我的原因？”
“对。”蒋书瑶说话很直白，“像他这种人，可能不会让你有多危险，却会不断给你制造麻烦。”
“长此以往，你当然也会连带着讨厌上给你带来这些麻烦的越哥。”
莫泊姝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完了蒋书瑶的推断，“只是这个原因？你应该知道吧，我要是想让莫睿峥吃苦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止。”
蒋书瑶轻笑声，“要是我说，和越祉谈恋爱这件事，不足以让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呢？”
第39章 ……真是搞不懂啊。
蒋书瑶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莫泊姝心里有预感接下来她说的可能才是今天的重点。
“什么意思？”
“你不好奇当初越哥为什么主动接近你吗？”
蒋书瑶掐头去尾，慢悠悠道：“明明他的理想型是明艳大方的那种女生，却在那么多人里就只找到了你这种，甚至还是第一次主动接触，你心里不奇怪吗？”
莫泊姝表情不变，依旧微微笑着等她继续往下说。
“实际上，当时越哥会主动接近你，就是因为他和别人有一个赌约。”
蒋书瑶故意停下卖关子，原本想看看莫泊姝脸上反常的神情，谁知她却依旧那副嘴角带笑的表情，心里顿感无趣。
“别人和他打赌能不能一个月把你追到手，他应了这个赌约。”
莫泊姝一愣，没想到所谓的赌约居然是这种赌约。
她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只是时间太久了实在想不起多少了，便问：“你当时在现场吗？”
“不在。”蒋书瑶见她不再像个木头一样，神情总算有所变化，满意道：“但是越哥打赌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是这样。”莫泊姝了然点头。
“你就这点反应？”
蒋书瑶皱着眉头看她，看她的眼神无异于看奇葩，“他可是直接用你来打赌，都已经是把你当笑话看了，你就这点反应？”
正当此时，莫泊姝的手机亮了下，她看了眼，是越祉发的消息。
越祉：你和别人约在哪里吃饭？大概还有多久结束？我去接你吧。
莫泊姝看见这条消息，下意识笑了下，低头回消息：快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
坐在她对面的蒋书瑶将她此时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咬咬牙不说话。
莫泊姝刚抬头就看见她这幅模样，虽然有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自己生起气来了，但她也没问这个，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摸着下巴看了会蒋书瑶后，没忍住问：“你明明就不喜欢越祉，却为他做了这么多，不觉得累吗？”
蒋书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一时愣住，看着莫泊姝那双漆黑的、仿佛能够将她所有情绪都能观察得一清二楚的眼眸，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眼神变了又变。
半晌，她狼狈地移开视线，不再看着莫泊姝，笑容都有几分勉强，“你不懂和他结婚意味着什么。”
莫泊姝仔细揣摩她的眼神，心里了然。
不出意外，就是跟蒋家有关了。
“那只是你家里人的意志。”
莫泊姝没有再问喜欢与否。可能还是出于作者天然的好奇心，她奇怪地问：“那你自己呢？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蒋书瑶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心里暗骂。这莫泊姝怎么总是跟别人反着来，正常人这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反过来关心别人的事。
她避开这个话题，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想保持了，“今天一下知道这么多，你应该也累了吧，我不逼你，你可以再想想。”
莫泊姝见状，便也继续吃饭。
别的不说，蒋书瑶从小就爱好涉猎广泛，当她不再对人摆着大小姐的架子时，倒是和莫泊姝什么都能聊上点。
所以这顿饭倒也没有莫泊姝想象中的枯燥。吃饱喝足后，莫泊姝便先行离去，看起来倒是潇洒轻松，仿佛刚刚知道的一切于她不过云烟。
在包厢里坐着的蒋书瑶，看着莫泊姝离去的背影，心情却不如莫泊姝轻松。
明明莫泊姝已经离开很久了，她刚刚的那句话却始终在她脑海里徘徊。
“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包厢里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蒋书瑶总算放纵自己露出颓然的神态，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漫上。
怎么可能呢。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她何至于做这么多事情都不情不愿，又怎么会屡次有自己只是家里用来联姻的花瓶的茫然？
可家里人安排的路是一条看起来宽趟明亮的康庄大道，除了她不喜欢，没有别的坏处，这不好吗？
蒋书瑶扶着额头，踱步至落地窗前，看着夜色里高楼林立，看灯光交相辉映，却头一次茫然地发现，自己也不是这么热爱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
晚风瑟瑟，带着江边水汽的湿润拂面，让人不由发抖寒颤。
走出包厢，莫泊姝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周围的江边散步。
她站在江边的栏杆旁边，身后的路灯暖光将栏杆上的冰倒映出夺目的光。
周围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认识自己，莫泊姝此刻总算可以抛开所有顾虑。
莫泊姝低头看着地面上悠长的人影，又一阵寒风吹过，她哆嗦着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埋进羽绒服里。
她一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一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在意的。
赌约而已，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观察能力比谁都要强，还能看不出来这段时间越祉的真心吗？
这段时间来，一切的爱意和真诚热切，这是造不了假的。
寒风阵阵，吹得她没忍住眼眶红了一圈，莫泊姝吸了吸鼻子，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她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越祉和她在一起是另有图谋，她不也是？
说到底，她又好到哪里去？
莫泊姝仿佛把自己说服了，继续慢慢往前走，看着周围的景色出神。走了会儿，挫败地垂下头，叹了口气。
还是骗不过自己。
烦躁不安的情绪没有因为她的心理暗示而退散，反倒愈演愈烈。
她怎么骗得过自己？
现在的爱意就像在腐烂的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花一样，没有稳扎稳打的根基，这样又怎么长久？
他今时此刻会因为一个赌约靠近她，难道就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接近别人？
她怎么能相信他。
莫泊姝闭了闭眼，沉沉地叹了口气，想像往常一样扯出一个不在意的笑，“没关系啦，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让我不舒服的，放弃就好了。”
像之前的许多人，父母不在意她，她便也对他们视而不见；江泽站在她爸那边让她难堪，她便分手；顾贺然监视她让她不舒服，她便也弃之……
她长这么大，一路走来不也放弃过很多人吗？让她不舒服的，无论是什么原因，远离就好。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与其等着被人放弃，不如先主动分道扬镳。
现在再放弃个越祉也没那么难。
莫泊姝拿着手机，看着通讯录上写着的名字，手指停留在屏幕上颤抖不已，不知觉间已脸颊一片湿润。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手机塞进衣袋里，看着眼前的街景发呆。
这条街也是他们经常一起逛的地方，平时不做什么，只是站在江边吹着风，抱着彼此便能消磨个十几分钟。
她和越祉一起在这个江边做个无数无聊的事。
莫泊姝原因为这些无聊的日常早就忘光了，没想到现在只是站在同一个地点，便全都一一浮现脑海中。
“……真是搞不懂啊。”她轻叹声。
莫泊姝随手从兜里拿出张纸巾胡乱地擦了下脸，狠狠将这张纸扔向旁边的垃圾桶，突然低声开口道：“越祉都怪你。”
“我平时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人，现在这么纠结，都怪你。”
莫泊姝总算扛不住现在的冷风，认输了。她慢吞吞地拿着手机打车回去，一边放空自己的大脑。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只要越祉先说出赌约的事，她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也和他坦诚自己最初接近他是为了写文这件事。
莫泊姝回到家时刚过九点。推门进去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越祉正蜷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在电脑上飞快地敲打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越祉下意识看过去，把手中的电脑放到桌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越祉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幽怨。
莫泊姝没把他的这种奇怪别扭的情绪放在心上，“才九点，哪里晚了。”
“只是跟蒋书瑶吃个饭而已，你们又不熟。”
莫泊姝跟蒋书瑶吃饭的事自然跟越祉说过，这也才是他最奇怪的地方。
按理来说，两人就见过一面，据他了解泊姝平时还不怎么跟蒋书瑶来往，怎么突然就要一块吃饭了？
越祉很难不联想到自己自己的那个赌约上。
他一边帮莫泊姝放好顺便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调味料，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啊。”
莫泊姝看着他，若无其事地道：“没说什么。她不是私底下追星吗，最近追了个明星想创业，和我聊了会娱乐圈原创剧本的事。”
这句话倒也没说谎。
毕竟她写的小说影视改编了，以后也说不定会改编剧本，蒋书瑶便就着这些聊了会。
莫泊姝看着越祉逐渐放松的模样，微微笑了下，话音一转：“哦对，她还顺便和我说了下你以前的事。”
越祉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越祉懒散地笑笑，好像完全不把这话放在心上，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莫泊姝。
……难道是知道了？
但是也不对啊。
越祉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了解莫泊姝的，要是知道了赌约具体内容，她绝对会像对那两个前任一样对他。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我后面换话题了。”
越祉看着莫泊姝一如既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面上嗤笑声，“蒋书瑶也真是闲着没事做。”
“嗯。”莫泊姝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我去洗澡了。”
她转身进卫生间。
越祉放心下来，没看见莫泊姝转身后，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40章 “你敢说你没有秘密瞒着我吗？”
莫泊姝本意是想暗示越祉让他主动坦白。
只是没想到，试探来试探去，寒假结束了，冬去春来，街道上的枯枝都已经重新长出了花苞，越祉却依旧在她面前装傻。
她便心里堵着一股气，气恼又失望至极。
偏偏现在又是大四第二个学年，她又是开始准备考试，又是准备面试实习医院，还参与进了小说改编里，一个人干着几份活，忙得团团转。莫泊姝干脆先把感情的事情放一放，等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莫泊姝放下手中的笔，疲累地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见差不多到了定好的航班时间，便收拾下准备走。
这次的航班是飞去相邻省的S市的，她是准备去小说改编开机仪式。
按理来说太远的话她可以不用去，不过莫泊姝现在心里烦躁，再加上刚好放五一假期，便出门走走散下心了。
莫泊姝留下信息，打车去机场。
正在会议室开着会的越祉看见信息时，心情也颇为烦躁郁闷，于是脸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正常会议全程皱着眉头。
看得会议室里其他人都不免被他的低气压震慑到，一直低着头老老实实开会，只担心是自己做出来的方案过于垃圾让他生气。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开会，总算等到会议结束，便全都立刻飞也似地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很快全都散开，只剩下越祉一个人。
他总算没有再憋着自己的情绪，闭了闭眼睛，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几个月里，虽然莫泊姝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她说的一些话总是让越祉怀疑她可能早就知道了那个赌约了。
越祉好几次差点就冲动之下把赌约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可是一对上她那双带着信任的，澄澈的眼眸，他便又忘记了自己的言语。
泊姝眼里的失望每日渐增，越祉将一切全都看进眼里，心里却更加恐慌。
越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脑子里什么念头猜想都有。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知道了赌约，还是又记起了她那深藏的白月光，所以对比之下就对他这个替身越发失望。
明明所爱之人就在身侧，可越祉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
这道鸿沟越拉越大，为此他着急得团团转，却始终如同鬼打墙般被困在原地，始终也找不到修补的方法。
于是他只能绝望地站在原地，看她离他渐行渐远。
到达S市后，莫泊姝将行礼放好，收拾了下便慢悠悠地打车去开机地点。
现在正值五一假期，S市又是热门旅游城市，按理来说应该去哪都塞车才对。
所幸剧组拍戏的地方在郊外，塞车的情况没有这么严重，莫泊姝去到的时候差不多到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导演谈怡畅正拿着个喇叭对着现场的工作人员指挥，眼尖地看见莫泊姝来到，立刻转头看向她，笑眯眯朝她打招呼：“小莫来了啊，快来快来，刚还念着你呢。”
导演谈怡畅是娱乐圈内的新起之秀，虽然才三十来岁，但是近年来拍的剧口碑都不错，只缺一部大爆剧来抬身价了。
前段时间，莫泊姝本来是被谈怡畅拉去和编剧问小说设定和人物设定的。
结果没想到导演和她越聊越惊喜，最后一拍大腿，嘴里嚷嚷着“小莫啊，你不来当编剧简直是娱乐圈损失啊”，撺掇她一起来当编剧。
莫泊姝原本也对编剧不放心，这会见自己也能进去盯着剧本改动，便也答应下来了。
在写剧本期间，莫泊姝和导演谈怡畅还算熟，此时便也笑着回道：“谈导又开玩笑了，今天开机能有我什么事？我今天不是就来拍个照，打个杂的吗？”
谈怡畅闻言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尴尬：“本来是应该这样的。只是刚刚一个新人不理解一个剧情，那部分剧情又刚好是你写的，所以就干脆等你来给他讲了。”
谈怡畅嘴里的乐凝就是另一个编剧。她刚见到莫泊姝的时候，还能真情实感地对着她夸赞原著几句。只收后面导演把她拉进来当另一个编剧后，乐凝就不乐意了。
莫泊姝倒是能理解乐凝的心态。
毕竟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当过编剧，乐凝担心自己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也是理所当然。后面乐凝看她确实当编剧当得挺好的，对她也没有总是冷着脸了，只是总也低不下头。
大概这次只是给新人讲下人设怎么理解而已，应该不太难。莫泊姝便应道：“好，那我现在去看看吧。”
谈怡畅说的这个新人确实很新，是一个叫龚随的男演员，之前完全没有出现过在大银幕上，今年刚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看上去稚气未消，仍旧一股学生气。
见导演和莫泊姝找他，龚随匆匆忙忙地出来，有点为难道：“导演，薄殊老师，能不能等我一会？刚刚我在化妆间旁边的房间看见一个拿着相机，鬼鬼祟祟地人，我怀疑可能是偷拍的。”
谈怡畅脸色微沉，拍了拍龚随的肩膀，“带我们去看看。”
龚随生怕自己回去人就没了，一点也不敢耽误，连忙带他们进去看。
莫泊姝也好奇地跟进去看。
他们刚刚来到化妆间，便见到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陌生男人。他头上带着巨大棕色毛绒帽子，戴着黑色口罩和眼睛，几乎都要将整张脸都遮住了，手里拿着个相机学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若无其事地从身旁走过。
莫泊姝眼尖手快，一把把人拽回来。
陌生男人估计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拽自己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抬头看了眼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生，心里盘算了下，面上怒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一点道理都没有！你家里人都怎么教你的？你无缘无故拽我干什么？！”
“问得好。”莫泊姝仍旧拽着他不放手，低着头嗤笑声，“那请问，你无缘无故偷拍我，难道就很有教养了？”
陌生男人看着她，下意识否认：“不是我偷拍的！”
莫泊姝闻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做言语，暗示旁边的龚随把相机抢过来。
莫泊姝刚刚就看见了。这个人刚走出来时，挺直腰板目视前方走路，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他们几个人一样，却又在路下意识地扫了她一眼。
但他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是真的工作人员，在看见谈怡畅的时候，绝对不能对她视若无睹，多少会停下来打声招呼再走。
再者，既然前面选择了完全将他们视若无睹，就不应该在与她擦肩而过时又看了她一眼，逻辑上行不通。
龚随把相机抢过来，和谈怡畅仔细翻看相册。
原以为这个男人估计是其他剧组派过来偷拍的，只是没想到相册里只有一两章剧组的照片，其他照片都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而这个人的身影，越看越眼熟，直到下一张照片，这个女生的低着头的照片将她的正脸完全暴露出来。
龚随倒吸一口冷气：“是薄殊老师！？”
“拍的人真的是你啊，”谈怡畅有点不可置信地叹道：“居然是冲着你来的啊。小莫啊，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莫泊姝听到他们突然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心生不祥的预感，赶紧凑过去，一一翻看相册，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她端详眼前这个又惊又怒的陌生男人，眯了眯眼，笑了：“是莫睿峥？”
陌生男人沉默了，解释道：“我自己做的，跟别人没关系。”
“又错了。”莫泊姝低头看他，优哉游哉道：“正常人现在该问，莫睿峥是谁。”
“……”陌生男人咬牙道：“我就是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了！？”
“不怎么样。”莫泊姝善解人意道：“你跟警察解释就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到了。”
一旁的谈怡畅看得叹为观止，连连感慨：“难道干你们这行的，还要学会抓犯人才行吗？这是天赋啊。”
莫泊姝被她这幅夸张的样子说得头皮发麻，无奈道：“谈导，别开我玩笑了，万一我当真了心飘了就不好了。”
她见保安赶来把人抓住，便松手和龚随去一旁说戏。
谈怡畅只在旁边站着认真听，等看见莫泊姝讲完后，她才再次笑叹道：“泊姝啊，我可没有开玩笑啊，你真的很适合当编剧。”
莫泊姝见绕不开这个话题了，便只能道：“谈导啊，你也知道，我快准备实习了，实在没空打几份工啊。”
谈怡畅摇摇头，便没再纠结这件事，看着莫泊姝离开的背影，心里依旧在惋惜。
这孩子多适合转行当编剧啊，可惜她本身写小说赚钱就能比当编剧赚得多，唉。
除非之后迫不得已，估计是没有机会再合作了。
莫泊姝出了剧场后，原本想到周边逛逛，却没想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着越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半响才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越祉有点郁闷地回道。其实是他没按捺住心里的恐慌，所以还是来见她了。
“没想到刚刚在剧组这里看见有警车。”越祉皱起眉头，“你刚刚在剧组里面没事吧。”
“我没事。”莫泊姝摇摇头，把莫睿峥最近找人跟踪她的事和越祉简单地说了下。
其实这次来S市她也有想着避一避莫睿峥的想法。
莫睿峥这人实在太烦了。这段时间来骚扰不断，偏偏按正规途径走又不能完全把人抓紧去，顶多关个几天他就出来了。
越祉才听说这件事，顿时连心里的别扭都顾不上了，连忙把人看个仔细，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把人抱进怀里，叹道：“这种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莫泊姝沉默了下，听着胸壁传来的有力的心跳，侧过头道：“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
越祉急得恨不得把漠不关心的莫泊姝骂一遍，偏偏对上她双眼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便只能循循善诱着说：“泊姝，感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诚信任。你不跟我说，万一你真的出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帮你？”
莫泊姝又沉默了，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深以为然笑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么请问越先生，”莫泊姝直视他双眼，一字一句问：“你敢说你没有秘密瞒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