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随时准备着另觅佳婿?!
声音不大,众人循声望去,在看到谢峤的一瞬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站起。
谢峤一身月白色锦袍常服,头上只有一顶简单的金冠。
他缓步走进来,目中没有半分情绪。
可是他一出现,原本还热闹的几个人霎时间像是掉进了冰窖。
所有人都像是被抓住翅根的鸽子,一个个缩着脖子。
所有人都认真的行礼。
姜瑶:“表兄。”
宋锦:“义兄。”
雀儿:“家主。”
裴朝:“……”
裴朝有点懵,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宋锦的夫君,当时他在春榴巷宋锦馒头摊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现在却喊义兄?
况且他如今的穿着和当初在春榴巷时完全不一样。
当时裴朝在看到谢峤的时候,立时便觉得他周身的气度不似一般百姓。
今日在京都,穿着这身锦袍,更是不敢直视。
裴朝一时不敢多说,只朝着谢峤行礼。
谢峤路过裴朝,淡淡瞰他一眼。
那个琴师?
那个随意叫别人兄长,毫无礼数的人。
谢峤收回眼神,他端坐在椅子上,面上冰冷,没有半分表情:“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谁都没敢多说一个字。
姜瑶的头更是低到胸口里,恨不得赶紧装肚子疼跑掉。
宋锦也是一样。
虽然昨天晚上她已经和谢峤说清楚了,他们两个账也已经清了,可是……
她看着谢峤,怎么有一种被抓到的紧张感?
众人都不说话,还是谢峤先对着裴朝道:“我乃谢家长子谢峤。”
裴朝虽刚到京都不久,可京都中的贵人们他都记得清楚。
听到谢峤自道身份,裴朝赶紧道:“见过谢大人。”
“起身。”谢峤淡淡,他这才看姜瑶:“阿瑶,你们怎么在此处?”
姜瑶心里怦怦跳。
她真的从小就怕这个表兄,往日都绕着他走。
被突然点名,姜瑶不敢再躲:“回表兄的话,我今日是在这里设宴给宋姑娘赔罪,昨日的事情是我莽撞,惹宋姑娘不快。”
“就应当如此。”谢峤抬手,符沧上前给谢峤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手上。
谢峤动作岑贵,轻抿一口茶:“那这位是?”
姜瑶解释:“是茶楼的琴师,裴琴师好像与宋姑娘相识,这才上来与她打声招呼,宋姑娘,是不是?”
姜瑶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宋锦。
宋锦猝不及防:“是这样的。”
“这样的话,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谢峤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好像就是碰巧路过。
他从刚刚进门开始就没有看宋锦一眼。
姜瑶长舒一口气,正庆幸着谢峤走了,她便听着谢峤脚步停在门口,背身轻声道:“阿锦,为兄有事找你。”
宋锦后背一凉。
她觉得谢峤找她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地:“义兄,我这面还有事的。”
“她没事!她没事!”姜瑶可不敢惹谢峤生气,她一把将宋锦推过去:“表兄,我已经道完歉了,表兄肯定是有要紧事!”
宋锦被往前推到谢峤身后,还不等宋锦往后缩,她的手腕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宋锦:天!
“既如此,那阿锦便先随我回去。”谢峤侧脸,对雀儿道:“雀儿,你……”
雀儿眨眨眼:“家主,我还有些东西要买,便先不跟小锦姐回去了。”
谢峤:“符沧,派人照顾雀儿。”
符沧:“是。”
谢峤说罢,带着宋锦快步离开。
宋锦绣裙翻飞,像是蝴蝶一样,饶是这样她都没有跟上谢峤的步子。
她小声抱怨:“义兄你放手,我自己走。”
可是谢峤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直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门前的马车前。
随即弯腰,打横将宋锦抱起,直直地扔进了马车中。
宋锦脑袋一懵,那次在马车上的胡闹瞬间回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跑走。
却被谢峤揽腰捉到了马车中。
他声音低沉:“阿锦还想要跑到哪里去?”
宋锦:“!”
马车走在熙攘的街上,街上吵嚷的声音将马车中的响动掩盖。
而在距离街上远处的林府,却是十分安静。
林夫人的卧房内,燃着丝丝安神的熏香,只一盏小灯亮起,勉强照明床榻上的林夫人。
林夫人睡得并不安稳,她在那场梦魇中寻不到出路,直到浑身被冷汗浸湿,才被一声声的呼唤叫醒。
林老爷坐在床榻边半抱着林夫人:“夫人?夫人!”
林夫人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恍惚了半晌,才声音喑哑道:“夫君,你怎么在这?”
林老爷抱着林夫人:“已经挽上了,你睡了许久,可要起来吃点东西?我叫人将灯点上。”
“先不必。”老夫人将他拉住,低声道:“夫君,我想与你说说话。”
林老爷轻柔的坐回去,将林夫人又抱起来了些,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嗯,你讲。”
烛光暗暗,照在他们并不年老的容颜上。
林夫人缓了缓,淡淡道:“夫君,你只知道我之前嫁过人,生过孩子,我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那苦命的孩子到底是如何离我而去的。”
林老爷不语,只是轻柔的抚林夫人的后背。
林夫人接着道:“当年,我是陆家外室之女,连一个庶出都算不上,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因着家穷被我爹陆洋买下,因家中主母凶悍,他不敢将我娘纳为妾室,只将她偷偷地养在外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到后来甚至都忘了有我娘这么一个人,也没给什么银钱。”
“我娘要强又读过书,一直不齿自己外室的身份,也就没有去陆府找人,而是自己做些缝补的粗活把我养大。”
“后来我也长大之后,早就忘了自己的爹是谁,只想着在我娘病重之前成婚,好不让我娘担心,于是便一边在外面摆摊养活我和我娘,一边给自己找夫婿,却没想到一找竟然找到了齐王的身上。”
“当时他并不受宠,一身粗布衣衫与那些来京都科举的举子们在一起,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而后在知道他身份之后,我便放弃他,去寻了另外一个夫婿,便是时砚。”
“他是当届的举子,可是因科举那日他高烧昏迷错失机会,又没有盘缠回乡,又刚好我与情投意合,便与我成婚留在京都备考,与我一同送母亲离世,没过两个月,我便怀有身孕。”
“可却不想,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一次出门,时砚竟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马车撞死,而我那多年未能出现的父亲竟然来寻我,将我带回陆家。”
“我原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却不想竟然是因为他发现齐王喜欢我,便想将我献给齐王,我不愿意,却因为有孕在身忍耐至临盆,却不想我费尽力气将孩子生下,陆洋竟然在我面前亲手杀死我的孩子!”
林夫人说着,她的话语冰凉,带着狠意:“我从床榻上挣扎爬起,便见着一把匕首就那么直直地插在小舒的身上。”
“她那么小小一团,连哭都没有哭几声,小小的身子还没热乎起来,便被一把冰凉的匕首结束了性命!”
“陆洋,他根本就不是人!”林夫人闭闭眼:“后来我假意顺从,在他把我送出府的时候,在路上逃跑,之后我便创办了商号,又遇见了你,又拿到了陆洋贪污的把柄,这才终于替我的小舒报仇!”
“我当是在见到小舒被杀掉之后,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却从没想过小舒竟然没有死!”
林夫人逐渐激动,她抓紧林老爷的手:“夫君,我的小舒可能还没有死!她好像就是宋锦,今天我看到她心口处的疤痕了!”
“你说她疼不疼啊,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被人用匕首插进了胸口,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林夫人说着,她的情绪渐渐激动。
林老爷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只知道夫人恨自己父亲入骨,并不知晓夫人竟然经历过这般事情。
宋锦。
时小舒。
原来竟然是这个孩子。
其实在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孩子与夫人有些相像。
他慢慢地安抚林夫人:“夫人放心,若是小舒,我定当将她带回来,我们日后好好待她!”
林夫人哭着,在林老爷怀里点头。
暗夜里,那盏灯火,也慢慢微亮起来。
马车一路行驶直喜喜点心铺。
宋锦坐在马车最里面,离谢峤最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谢峤都没动她,甚至都没有说话,可是宋锦只是坐在他身边,便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
宋锦也不说话。
谢峤也不说话。
宋锦觉得,谢峤找自己应当没有什么正经事。
两个人十分安静。
直到马车停下,宋锦才道:“多谢义兄送我,我这便回去了。”
宋锦礼貌地道谢,随即提起裙摆转身下车。
一回身,便见着谢峤跟下来,就在她的身后。
宋锦被吓了一跳。
谢峤怎么下车连个声音都没有,像是鬼一样。
宋锦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谢峤一把拦腰抱起,直直地朝她的卧房方向走。
符沧懂事的将院子的门关上,跟树桩一样守在外面,屋内只有宋锦谢峤二人。
宋锦蹬腿:“义兄!你快放我下来!这样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这样于理不合的!”
谢峤不理她,他轻车熟路地将宋锦抱进屋内,将她扔在床榻上。
他期身而上,悬在宋锦的身上,神色与刚刚在茶楼里完全不同。
更像是一头危险的狼。
他神色幽幽,正盯着独属于自己的,随时想要逃跑的,一点都不安分乖巧的小兔子。
他恨得咬牙切齿。
天知道,他在宫中忙了一晚,回到谢家后,便听到宋锦这个小白眼狼连夜离开的消息。
她是真的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他并未歇息,连忙换完衣服便来寻她,却不想竟然在茶楼把她抓住。
她神色轻松,根本没有半分的伤感。
他错了。
他就应当不理会这个不听话的少女,直接将她锁在月川阁的床榻上便罢!
“阿锦,你让我把你放开,是要我看着你跑到哪里去?”谢峤神色危险,他盯着身下的少女:“你离开谢府不到十个时辰,便这么快另觅新欢。”
宋锦闭上眼睛,不去看谢峤。
她心里有点抖。
忽然意识到谢峤说要把她给锁起来,兴许说的不是假话!
谢峤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榻上。
他俯身,冰凉的唇贴在宋锦的耳边。
字字幽幽,像鬼一样缠上来。
“宋锦,你是真不知我心意,还是这面敷衍着我,糟蹋着我的心意,随时准备着另觅佳婿?!”
第92章 “阿锦,你喜欢我吗?”
宋锦被吓得一愣。
屋内没有燃灯,她抬眸只能看到谢峤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看,但在夜色之下越带着阴郁,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手腕被他钳制住,一点都动弹不得。
宋锦挣扎了两下根本挣扎不出来,一双杏眼里面霎时间蓄满泪水。
“才不是这样!”宋锦觉得委屈,“你把我放开,你弄痛我了!”
宋锦眉头微皱,她咬紧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只偏着头不与谢峤对视。
自从昨天晚上宋锦将同心符烧掉之后,谢峤就发现自己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
如今面对着她,他根本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
这让他不安。
谢峤贴近宋锦,无奈着叹气:“阿锦,难道我说错了吗?”
还不等宋锦回答,谢峤就自顾自地道:“阿锦,我无法想象日后你与他人成婚的样子,你说我对你只是歉意和恩情,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
“如果不喜欢你,我没必要为你守节,也不会哄着你上床,更不会在看到你对那些人有心思的时候按耐不住的疯狂。”
“阿锦,”谢峤含着宋锦的耳垂:“你根本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想把那个琴师给撕碎。”
宋锦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脖子。
她有点懵。
在春榴巷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古板,每天拿着那本破家规让她背背背。
可是刚刚。
她觉得谢峤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把裴琴师给撕碎。
……也是真的想把她给锁起来。
不过好在,他现在好像还是有理智的。
宋锦道:“谢峤,你不能那么对他,也不能那么对我,这样是不对的!”
谢峤轻嗤一声。
他像是刚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水鬼,将宋锦一层一层缠住:“阿锦,你为了他与我这般说话?”
他缠绕着,与宋锦十指相扣:“阿锦,你不是说,最喜欢夫君了吗?怎么你的心变得这般快,我真的想把你的小心肝拿出来瞧瞧,到底是不是黑的?”
“我才不是!”宋锦蓦地生气。
他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宋锦眉间拧起,总是挂在脸颊旁的小酒窝半点也看不见,她严肃道:“我才没有黑心肝!”
谢峤不信:“阿锦,你惯会骗人的。”
宋锦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正视谢峤,见着他强势的压住自己,不管不顾的抬头就朝谢峤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谢峤不躲。
任由她咬。
甚至他勾唇,淡淡的笑。
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宋锦还连接在一起。
宋锦没觉得他躲。
她挪了挪位置,在他的肩膀处重重咬下去。
那肌肉僵硬,硌得她牙疼。
咬了一会儿,宋锦觉得没意思,牙也痛,就放开他,恶狠狠道:“我才不会骗人!”
“哦?”谢峤一点也没计较她咬自己,他只轻轻道:“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宋锦哽住。
宋锦不语。
谢峤哄她:“阿锦,你刚说过你不会骗人。”
宋锦被他逼得不成样子。
她一咬牙一闭眼:“我喜欢你的。”
谢峤顿住。
霎时间,围绕在他周遭的凉意尽散,他轻声笑了下,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妖:“阿锦既然喜欢我,为何不与我在一起?”
他说着,冰凉的唇在少女的脖颈处轻点。
宋锦浑身战栗。
刚刚她咬了谢峤那么狠一口,如今谢峤不会想要咬回来吧?
她脖子细,禁不得那么咬的!
宋锦紧张着呼吸:“因为你是谢峤,我们的婚约不对,而且你是名门望族,你要娶的是高门贵女,我们不相配的。”
“我若是要娶早就娶了,况且我现在只是一个被妻子抛下的鳏夫,还有谁会要我?”谢峤将人拉回来,强硬又温柔,“阿锦,你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宋锦被亲的直躲,可是她被温柔的按住,只能在谢峤的身下扭动着。
“阿锦……”谢峤低低的喊,带着丝丝危险的威胁。
宋锦脊背一凉,之前那些回忆蓦地冲到脑海。
而且她隐隐的觉得,如果要是惹他生气,他说不定真的会做些什么很过分的事!
况且他既然这么问了,那她就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且就算这事告诉谢峤,他也解决不了什么。
春夜风凉凉,将床帐吹得荡荡。
她终于道:“之前轻红姐姐给有钱人家做妾,后来死在了府里,还是我亲自去葬的,有权有势的人家可怕,我不想进去,况且谢家门第高,我做不来什么主母,也不想做。”
谢峤顿住,认真的看着她。
少女没有说谎。
她的确在说真话。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宋锦也不愿意藏掖:“而且……谢家的家规那么厚,我不喜欢看,也不喜欢遵守,我是喜欢你,可是不喜欢你压着我背家规,你让我不高兴,你是坏人,我可以不喜欢你的。”
宋锦下定决心:“就算是现在我不行,但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够忘记你!”
“这样?”谢峤喃喃道。
原来宋锦是因为这样才抛弃他。
她说的这些他都可以解决,只要她说出来她不想要的不想做的,就没有人能够逼她。
谢峤轻叹一口气。
他在宋锦的脸颊的酒窝处轻吻了一下,而后道:“阿锦,你说的这些,都不必担心,我自会帮你处理好,只是最近宫中事多,你不要着急,且等我两日。”
宋锦不解:“等什么?”
谢峤轻笑:“等我来找你,等我来将所有事情处理好,等我只变成你一个人的夫君。”
谢峤松开她,慢慢地扶她起来。
他的手轻抚着宋锦的背:“到时候,我便与春榴巷时一样,只做你的夫君,可好?”
“不好。”宋锦摇头:“你很古板,而且还逼我背家规。”
还不跟她一起看春宫图。
除了他的确美貌之外,剩下的实在不算是宋锦心中的合拍的好夫君。
谢峤亲亲她的额头:“这次不背了。”
宋锦轻哼两声:她才不信。
谢峤也不多解释,只抱着宋锦闭眼休息。
没多久,符沧的声音出现:“大公子,二公子有消息传来。”
谢峤睁眼,将宋锦放下,低声道:“我先走了,只几日,阿锦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他人吧?”
宋锦小生气:“也不至于这么快。”
谢峤轻笑:“那就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
夜色中,马车的声音达达而去。
马车中,谢峤借着月色看谢铮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动身去孟县,准备与父亲回合——
昨日半夜,谢峤已经飞书给静安候,让他带兵赶回,集在孟县。
孟县。
谢峤眉目淡然。
齐王以为那是他的起点,可殊不知,此地便是他的坟冢——
林夫人在看到宋锦心口的疤痕之后,她便再也按耐不住心思。
林夫人一醒来第一件事边问春杏可否找到了人,可是春杏总是摇头:“夫人,再等等,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四散开去,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不日一定能找到。”
“嗯,若是有消息,你们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林夫人觉得头痛。
若不是因为宋家已经没人了,那她就简单很多,直接把人叫来问问便是。
可是现在,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甚至连给她接生的稳婆也不知去处。
这么贸然相认,她也有些为难……
若不是呢?
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被家中保护的很好,她若是贸然去认,将那些事情告知与她,这样纯真善良的好孩子,心中会不会多出来一份恨?
她不想那样。
那样沉重的人生,她已经过了太久。
所以此事还是由她查明,待确定之后再做定夺,到时她要与宋锦如何说,还要从长计议。
不过只要一想到她的女儿可能还在人世,而且离她那么近时,她总觉得那么多年的阴翳像是被破开了一道光。
从第一眼见到宋锦开始,她便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很像她的亡夫。
时砚也只是孤身一人,他千里迢迢地从穷乡僻壤来到京都考试,可后来却阴差阳错生病昏厥,将科举耽误。
时砚并未灰心,也并未沮丧自怨。
而是好好的过日子,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他长得出众,性格也好,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
他温柔坚定,又体贴关怀。
林夫人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他们的女儿能够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宋锦。
她乖巧可人,又坚韧聪慧。
就是他们女儿的样子。
林夫人等着消息,直到第五日,春杏带来消息:“夫人,找到稳婆了,只不过那稳婆知道是您叫她,她不敢前来,要夫人亲自去见。”
林夫人皱眉,她没有犹豫:“备车吧。”
街上熙熙攘攘,春已至许久。
街上随处都飘着柳絮,钻进宋锦的鼻子里,弄得她直打喷嚏。
她带上面罩,拎起刚刚装好的食盒:“雀儿,我去林府啦。”
雀儿忙活着应道:“好,小锦姐你小心点。”
宋锦点点头,朝林府的方向步行。
食盒里面是她这几日新研究出来的花样,她说过要送给林夫人尝尝,谢谢她赠自己裙子。
知道去见林夫人,宋锦还换了一身新衣裙。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宋锦站到林府的门口,只觉得奇怪。
她轻轻地敲门,里面倒是很快有人开门。
宋锦在门外等着,没多久春杏便出来接她进去。
宋锦刚想说话,却见春杏姐姐的神色与往日不同,宋锦问道:“春杏姐姐,府中这是?”
春杏知晓宋锦身份,也不想瞒她。
只道:“姑娘,我们夫人失踪了。”
第93章 一家三口
宋锦惊讶,她立在原地,小声地惊呼:“林夫人失踪了,她怎么会失踪呢?!”
春杏看着宋锦,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姑娘若是有我们夫人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们。”
宋锦点头:“我明白的,既然林夫人不在,那我就不在这里给府上添麻烦了。”
宋锦将手上的食盒交给春杏,告辞离开。
林府离菱角巷不算远,中间穿过一条不算热闹的街就可以到。
这条街早上的时候人最多,但早市散场之后就没有什么人。
往日宋锦走这条街走的也不少,但今日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宋锦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往后瞧了瞧。
没有人。
她轻呼一口气:自己吓自己。
应当是刚刚知道林夫人失踪,她才疑神疑鬼的。
不过林夫人为什么会失踪呢?
难道是她在做生意的时候树敌颇多,竟然找个机会将她绑架了吗?
宋锦想不通。
这京都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连谢峤这几日都没有出现。
宋锦摇摇头。
她才没有想他。
也没有在等他的。
宋锦呼了口气,漫天的柳絮让她嗓子痒痒的,她赶紧走想要回到铺子里。
却不想刚刚加快脚步,后面就有一道黑影追上。
那黑影迅速冲着宋锦而来,从后背伸手捂住她的口鼻,还不等她挣扎,便直直地晕了过去。
那道黑影见宋锦已经失去意识,弯腰将她扛在肩上,飞身而去——
孟县,遇荷山庄。
小筑临荷花池而建,微风拂柳,小筑中的垂幔也随风而动。
一抹清丽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小筑窗子旁。
侍女捧着一碗羹汤上前:“鸢夫人,这是王爷给您准备的燕窝,请夫人品尝。”
林夫人瞥了一眼,淡淡道:“我现在没有胃口,你先放在旁边。”
侍女道:“是。”
侍女将秀静的瓷碗放到窗畔的小几上,自己默默退下。
随着一声落锁,小筑又变得安静。
林夫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荷花池。
她已经被抓来两天了,却一直都没有见到齐王,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日她得到消息要亲自去见稳婆一面,却不想刚进稳婆的院子就被迷晕,再醒来的时候就在此处。
她睁眼之后,之后一个侍女守在自己身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那侍女也没有隐藏身份,而直接告诉她齐王让她等几日,几日之后便会来见她。
齐王……
林夫人当时心中一凛。
她虽只是商人,可是在京都中做那么大的买卖,早就已经不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
早前她就已经得到消息,说齐王已经不在京都,却不知去往何处。
她当时还松一口气,而且这段时间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调查宋锦身份的上,并没有过多关心齐王。
况且齐王这一年都在京都,他也并未有什么动作。
现在看来,齐王应当是在谋划什么。
而且!
他能用稳婆的事情来偏她出来,那是不是已经知道宋锦的身世?
林夫人有些紧张,她不知道齐王到底想要干什么,更不知道齐王会不会找到宋锦身上。
林夫人闭闭眼,有些懊恼。
都怪她当年垂涎齐王的美色,又着急想要成婚,这才到今日这种。
当她听到齐王这么多年在封地都没有成婚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对。
却没想到那样一个阴狠又善于潜藏的人,竟然会钟情她一个人?
不对。
或许不是钟情。
只是想要占有而已。
毕竟当年,是她知道了齐王的身份之后,自己偷偷地跑掉。
林夫人一时拿不准齐王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在见到人之前,先按兵不动。
毕竟按照此处的此处的气候来说,应当是离京都不算很远的地方。
这么多年她与夫君四处行商,手下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情报网。
只要她保护好自己,她夫君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林夫人这么想着,便没有吵闹,只在此处待了两三日。
而与此同时,孟县郊外,谢铮已经与静安候回合,只静静地等待宫中的命令。
谢峤一身绛紫色官服,他立在金殿之上沉声道:“陛下,静安候已率五千军到达孟县。”
陛下沉默半晌,最后道:“既如此,那便捉拿齐王及叛党郑家。”
谢峤:“是。”
谢峤转身离开,符沧疾步匆匆上前,他身上全部都是喊,迅速道:“公子,宋姑娘被人带走了。”
谢峤神色一敛,原本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他声音如冰箭一般:“是谁?”
“是齐王。”
谢峤不想其他:“备马。”
符沧跟上谢峤的步伐,一路往宫外奔,生怕跟迟一步——
宋锦一路昏着被人扛到了遇荷山庄。
她被放到一个隔间里,那黑影在她的鼻子下面放了个香包,没几个呼吸,宋锦就悠悠醒来。
宋锦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刚醒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看到面前有个影子,可是完全睁眼之后,那个人就不见了。
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宋锦:救命,这是哪?!
宋锦原本想小声喊几声,可是她想着,要不然还是先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醒了,悄悄地眯着静观其变。
这么想着,她缩在房间的角落,悄咪咪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了晚上,宋锦也没等到有什么人。
外面没动静,有动静的是她的肚子。
咕噜噜地。
她有点后悔。
早知道那盒糕点就不送到林府去好了。
现在还能有点吃的。
……以后要在小挎兜里面装一点。
外面夜色渐沉,山庄里的灯笼点起,山庄中的灯笼多,每隔十步就有一盏,不仅如此,还有数不尽的宫灯,将整个山庄照成白昼。
林夫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灯一盏一盏被无声的点亮。
直到最后一盏灯点亮,侍女再次开门。
只不过这次不是来送晚饭,而是道:“夫人,王爷回来了,要你去正厅见他。”
林夫人顿了下,她淡声道:“好。”
总要去见见,才能知道齐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夫人跟着侍女往外面走,这是这几日她第一次出这个屋子。
侍女在她的身侧为她引路,走过几道长长的布满宫灯的路,就到山庄正厅。
齐王的身影,已经等在正厅中。
林夫人有点恍惚。
仔细说来,她已经有二十年都没有见过齐王。
可是光是这么看着,他的身姿与年少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衣衫都还是当年他们两个见面时候的青色。
侍女带路到门口便不再往前走,只林夫人一个人进去。
齐王听到声音,他回身,望向站在正厅中的林夫人,温声叫道:“阿鸢,好久不见。”
林夫人皱眉,即使她是被绑来的,却依旧不想激怒这个偏激的人。
她只冷声道:“齐王。”
“阿鸢,我们许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齐王看着林夫人,像是看着许久不见的恋人,即使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是在林夫人面前,他甚至带了一份毛头小子的青涩。
林夫人抬头看他:“齐王,你将我带到这里是为何?”
“阿鸢,你之前想要与我成婚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齐王有些失落。
林夫人闭闭眼:“若不是你将时砚杀了,那如今我应当不会对你如此。”
“阿鸢,你知道了。”齐王没有意外,他平静地叙述着:“此事也不怪我,你们成亲我万分不愿,是那个男人胆大妄为,竟然敢娶你,那这般结果也是他自找的。”
林夫人沉默,只冷冷的盯着他。
在陆洋被砍头之前,林夫人曾问过他,时砚是不是被他所害,可是陆洋却说没有。
那就只能是齐王。
她现在应当杀了面前的人,替亡夫报仇。
感受到林夫人的目光,齐王毫无悔改,他只是在嘴上惺惺作态:“阿鸢,那件事是我不对,但也是因为我太过爱你,你看,这么多年我都将王妃之位留给你,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再续前言了。”
齐王说着,他略颔首:“阿鸢,我知道你恼我杀了时砚,刚好我想到了要如何向你*赔罪。”
林夫人心中一震,觉得不好。
只听得齐王说道:“我帮你找到了你的女儿,日后我就把她当作我们的女儿,封她为郡主,我们一起生活,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何?”
林夫人表情泛冷:“你把宋锦也抓来了?”
齐王诚实的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便觉得那个小丫头很像你,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她那样可爱,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齐王一抬手,阿钟便到后面,将宋锦带了出来。
宋锦被带到正厅,她被阿钟推了一下,一时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林夫人见状赶紧上前,将宋锦抱住。
她担心道:“你没事吧?”
宋锦头昏昏,她摇摇头,勉强站起来。
她眨眨眼,抬头看着前面的齐王,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林夫人。
她十分疑惑。
他们三个人……
怎么会出现在一起?
还不等宋锦问,只听齐王慢慢走到她们前面,想要伸手将她们两个揽在怀里。
他自顾自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他轻声道:“若是待今夜我成功,那我们便可以重新回到京都,那时我登上帝位,阿鸢为皇后,小锦便是我唯一的公主。”
“我们三个将会是最令人羡慕的一家。”
“但若是今夜我失败了……”
齐王顿了顿,眼神中带着可惜和遗憾:“那你们只能陪着我,去地下做一家三口了。”
第94章 “你,还不配。”
夜幕四合,宫灯如昼。
整个山庄被照的通亮,三个人站在正厅中状似亲热,却透着一股诡异。
宋锦被围在中间,她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什么女儿?
什么公主?
什么就要一起下黄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锦刚想小声纠正,想问问齐王是不是找错人了,可是她还没开口,林夫人便厉色道:“你是疯了吗?竟然要小舒认杀父仇人为父!”
齐王不为所动,他尽情沉浸在自己的温馨幻想里,自顾自地道:“阿鸢,等过了今夜之后不久,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不过是庶民而已。”
齐王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一条人命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夫人这才完全确定,齐王是疯了!
林夫人伸手默默地将宋锦护在身后,她瞪着齐王,却没有说任何激怒他的话。
刚刚齐王那么说,今夜定是有大事发生。
在没有搞清楚他想要做什么之前,先不要激怒他。
即使这个疯子完全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她也要尽力将宋锦保住!
齐王见着林夫人将宋锦护着,离他退了半步距离,他悻悻地将胳膊收回,瞧了眼外面。
火光已现,隐约还有厮杀声传来。
齐王淡淡道:“阿鸢,我已经等了许久,不管如何我都会回来,你们等我。”
齐王说完,他慢慢向外面走去。
因着步伐慢,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来他是个跛子。
林夫人将宋锦护在身后,直到齐王走远再也看不见,她才赶紧回身,上上下下的检查宋锦:“你没事吧?!”
宋锦摇摇头。
除了有点饿之外,她真的没什么事。
可是刚刚齐王说的话,她一点都没听明白。
宋锦小声道:“林夫人,你们好像找错认了,我不是什么齐王的女儿……”
“你的确不是齐王的女儿。”林夫人检查完宋锦,知道她没事松口气,这才回答:“你不是齐王的女儿,但也不是宋家的人。”
宋锦:“啊?”
林夫人顿了顿。
若是之前她没有找到稳婆,不敢确定宋锦的身份,那现在齐王的这些动作,足可以证明宋锦的身份。
她就是当年自己那个刚刚出生就被外祖父亲手杀死的女儿。
时小舒。
林夫人不知道齐王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在今天之后,她会与宋锦天人永隔。
那今日便是将事情说清楚的好时候。
林夫人叹了口气,眼中的神情是宋锦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宫灯明亮,宋锦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头有点紧张。
随即,她便听着林夫人道:“阿锦,你不叫宋锦,你应当姓时,叫时小舒。”
宋锦懵了一下,她愣在原地。
听着林夫人从头道来,那些她不认识的人,和不知道的事如山洪一般呼啸而来。
甚至到最后,心口那个已经多年都没有知觉的疤痕都开始隐隐作痛。
宋锦想说,这不是真的,她找错人了,她是宋锦,可是从小时到现在的一桩桩一件件,好像都能拼凑上。
她娘并不喜欢她,也不与她亲近,甚至不允许她回到京都,甚至连他们去世都不让她回来。
她为此还伤心过好一阵。
那些疏离是真,那些保护也是真的。
他们甚至还给自己备了丰厚的嫁妆,给她找了一个妥帖的夫婿。
虽然阴差阳错间,他们未能成婚。
形势严峻,林夫人只是简单与宋锦说了她的身份,可是更多的她并没有细说。
她也不奢求宋锦能够现在认她。
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夫人迅速看了眼周围。
那些侍女和侍卫将整个大厅团团围住,她们根本逃不出去。
“小锦,你听着。”林夫人小声道:“今日齐王若是战胜,他便是篡权夺位,我们便跟他入宫从长计议,万不可硬扛,但若是他今日战败,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林夫人深呼了口气:“若是这样,我便与他殊死一战,到时你便趁乱跑出去,不要回头,一直往外面跑!我已经失踪几日,林府定会派人来找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庄子外等候,到时你便去找你林伯伯,他知晓我们的关系,定会保你平安。”
宋锦完全没有消化掉刚刚林夫人说的事。
那些事情她半点记忆都没有,更不要提有什么真情实感。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宋锦,只过着宋锦的生活。
只是现在生死关头,宋锦也顾不得其他。
总得先活下来,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
宋锦抓住林夫人的手,冷静地问道:“林夫人,你可否会水?”
林夫人摇摇头:“并不会。”
宋锦迅速道:“林夫人,刚刚我被带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面有一个荷花池,我看着池子里面里面的水应当是活的,下面可以通往庄子外面,若是我们投进去,说不定可以游出去。”
林夫人想了下:“现在他们守卫森严,不会让我们各处去走动,待齐王回来……”
林夫人还没有说完,便听着庄子外面有一阵响动。
林夫人下意识地将宋锦搂在怀里。
宋锦一愣,她悄悄看着林夫人。
林夫人并不胖,往日的身姿也是娇养着,并不干什么粗活。
可是在护着她时,林夫人竟然那般有力气。
宋锦的心微微一动,又偷偷地看林夫人。
林夫人半点都没有发现宋锦的眼神,她只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一阵吵嚷,可庄子内的人却没有声音。
他们的神色漠然,在执行齐王的命令,又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没多久,山庄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身黑衣的阿钟。
他一路在前面开路,路过的地方一片血色。
那些正在庄子内守门的侍卫侍女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没有挣扎,或者是早就知道自己殉葬的命运,知道根本逃不出这个山庄。
阿钟一路往前,尖刀上的血似小河一般流淌。
齐王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漠视着一路上刚刚逝去的生命。
宋锦有些被吓到,她情不自禁地与林夫人抱进,林夫人也回抱住她。
林夫人也在发抖。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她与宋锦。
她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也会变成剑下亡魂。
索性到了门口,阿钟停在哪里,只齐王一个人进到正厅,走到她们面前。
齐王略有遗憾:“阿鸢,抱歉,我们应当是要一起走了。”
林夫人瞬间就明白了齐王是什么意思。
他败了。
他自己逃了回来,他跑不远,所以选择与她们同归于尽。
齐王看着林夫人的表情,有些抱歉:“阿鸢,刚刚吓到你了,不应该在你们前面杀人的,不过你放心,他们身上已经中毒,刚刚不过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他们要比我们先走一步,才能到下面去继续服侍我们。”
林夫人默默地将宋锦抱进,她面对面前的这个疯子,心中不住的在颤抖。
可她依旧强装着镇定:“我,我答应你跟你一起走,你将宋锦放了,她并不是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阿鸢,你怎么还在骗人呢,你不是一直都在找稳婆和当时救她的大夫吗?”齐王走到一个宫灯前,他淡淡道:“你不必麻烦了,那些人我都已经帮你审过了,宋锦就是你的女儿,哦不,现在,是我们的女儿……”
他固执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一起走了。”
齐王面色如玉,他手里拿着一盏琉璃宫灯。
他走到林夫人身侧,幽幽道:“阿鸢,你可知道当初我知道你和时砚成婚的时候有多难受,那个时候我就想把你给抢回来,可是不行,当时皇兄把我盯得太紧,我不能那么做,还好后来你爹说要将你送给我,那夜我一夜没睡,却没想到你竟然在来的路上跑掉了,这么一逃,便是这么多年。”
“阿鸢,今日之后,本王便再也不用等你了,”齐王说着,他望了望外面。
月色沉沉,春风拂过。
齐王平静说道:“阿鸢,是时候了。”
齐王说罢,正厅的门被阿钟关上。
他守在外面,没有人能够逃走。
齐王看着她们,抬手一扬。
那盏漂亮的琉璃宫灯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而与此同时,整个正厅突然燃起大火。
火势熊熊,从四方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齐王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那些宫灯,还有满屋子易燃的油脂,都是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
整个遇荷山庄,就是他的坟冢。
他站在原地,看着满面惊恐的林夫人和宋锦,他有些心疼的想要伸手搂住她们。
甚至还在温柔的哄:“阿鸢,小锦,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怕……”
宋锦猛咳两声,她迅速撕掉自己的布裙,用茶水浸湿,捂住自己的口鼻,也发了一块给林夫人。
齐王知道,她们只是在无用的挣扎,他也不拦,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阿钟就会随他们而去。
在此之前,谁也出不去。
齐王冷眼看着林夫人和宋锦,嘴唇淡淡勾起。
直到一声哐当一声——
他下意识地去看,发现紧锁的门竟然被破开!
他眉头敛起,十分愤怒自己被打扰。
可是守在门外的阿钟已经躺在沾满鲜血的路上,没有了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门口的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淡然平静,出声吩咐:“符沧,将林夫人和阿锦带出去。”
符沧低头称是,随即上前,将宋锦和林夫人带走,正厅中,只剩下谢峤与齐王。
谢峤淡步上前,他走到齐王的面前,冰凉的手掐在齐王的脖子上。
谢峤神色淡淡的,像是佛子。
可周遭冲天的火光,燃在他的脸上,更像是从炼狱而来的罗刹。
他五指收紧,淡淡道:“想与阿锦死在一处,你,还不配。”
第95章 她才没有那么馋!
遇荷山庄内四处燃起火光,宋锦和林夫人被符沧护着一路跑出正殿。
一口气跑出来,宋锦猛猛地咳嗽了两下。
她的杏眼里泛红,充满了眼泪。
她回身看着那已经烧起来的正厅,猛地想起什么,她一把抓住符沧:“符沧,谢峤呢?!”
符沧不说话,只看着里面。
宋锦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正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不管是谢峤还是齐王,都见不到影子。
宋锦的心被揪起。
霎时间她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像是什么都思考不了。
她的脸和眼睛,只剩下那样刺目的火。
谢峤他!
谢峤他还没有出来!!!
宋锦转头迅速道:“符沧,谢峤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人啊!”
符沧沉声道:“姑娘,公子给我下命要我保护好你的安全。”
“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保护了!”宋锦急得浑身都是冷汗,只听“呼隆”,正厅里面的屋脊倒塌。
宋锦心一凉,下意识地重新捂住口鼻。
她想也不想直接就要重新往里面冲!
直到快要冲到门口,她的手腕忽然拉住。
她跑的力气大,猛地被人抓住,她往后踉跄一下,最后倒在一个人怀里。
一股令人熟悉的清香味道扑鼻而来,宋锦问道这个味道,下意识地安心。
她眼睛里面一直含着的泪劈里啪啦的落下来,最后委委屈屈的抬头:“谢峤,你怎么才出来?!”
谢峤不语。
他的面色要比平常还要苍白一些,见着宋锦在哭,他抬手轻轻地抹去宋锦脸颊上的泪。
她脸上被火烤的热热的,脸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灰,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他淡淡的笑,轻声地哄:“阿锦,不要怕,我在这里。”
宋锦被劝,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劈里啪啦的往下落。
刚刚她从看到阿钟杀人的时候就很想哭!
谢峤也再不劝她,只是看着她哭,然后贴心温柔的帮她擦掉眼泪。
直到几下之后,宋锦忽然看到谢峤的肩膀处慢慢洇出血迹。
宋锦一愣。
如今周遭都是血腥气还有四处弥漫的尘土烟火,宋锦根本分辨不出来那血腥的味道是从何处而来,直到她看到谢峤身上的血才反应过来。
宋锦止住哭声:“你受伤了!”
谢峤摇摇头:“无碍的。”
宋锦才不信。
她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就照顾过谢峤,知道他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后来他更是中了一箭,估计也要养个一年半载的。
这还没好多久,他竟然又受伤了。
这怎么行!
宋锦迅速抬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掉,她将谢峤扶住:“符沧!”
谢峤整个人靠在宋锦的身上,他垂头,贴在宋锦的耳边。
有些冰凉的呼吸落在宋锦的耳垂边。
宋锦身上的味道馨香,在一片焦灼中格外令人心安,谢峤不舍得的细细的闻。
符沧早就在旁边等着,他赶紧从宋锦肩上把谢峤给接住。
谢峤微微睁眼,瞥了符沧一眼。
符沧后脖颈一凉。
谢峤淡淡道:“走吧,回府。”
符沧:“是。”
宋锦走在谢峤旁边,直到走到遇荷山庄外面,便看着林老爷带人奔过来。
林老爷冲到林夫人身边:“夫人,你没事吧!”
林夫人摇摇头,转而去看宋锦。
宋锦不说话,只沉默的待在谢峤的旁边。
谢峤清楚的知道,宋锦往日乖巧有礼,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
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峤抬头,正好撞上林老爷和林夫人的眼神,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的眼神很奇怪。
好像是想要对宋锦说些什么,又像是要把她给带走。
这不行。
谢峤的声音带着虚弱,他撑着道:“林夫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林夫人追问道:“那小锦呢?”
“阿锦跟我回谢家,林夫人不必担心。”谢峤低头看站在他身侧,与他贴的极近的宋锦。
只听宋锦小声道:“我跟你回去。”
谢峤勾唇:“好。”
林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老爷拉住,他轻轻地摇头,低声道:“阿鸢,不要逼孩子,知道她在何处,我们日后再去找她。”
林夫人只好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锦跟着谢峤离开,他们一起走到远处的马车上,迅速离去。
马车寂静,谢峤虚弱的靠在马车旁边,他一双眼微微的闭起。
宋锦以为谢峤是晕过去了,她有些着急的想要去找符沧,想问问他周围有没有大夫。
可此时,她却听着谢峤的声音低不可闻:“阿锦,你是不是又想要离开?”
宋锦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谢峤在担心什么。
他的声音虚弱甚至还带着些委屈。
宋锦心中塌了一块,她蓦地想起当初她趁着谢峤昏迷自己逃跑的事情。
这件事好像他做得属实有些……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她郑重道:“没有的,我没有想跑的。”
他刚刚把她从火海中救出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怎么能再离开。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得到的宋锦的回答,谢峤才侧头,安心的靠在马车上。
夜色之中,马车径直朝着京都奔去。
一夜之中,宋锦经历了太多。
她是第一次见到有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甚至距离死掉只有那么近一点。
而且。
宋锦心思有点沉。
而且林夫人说,她不是宋锦,她应当是时小舒。
宋锦的脑子有点乱。
她又冷又饿,浑身都在发抖,脑袋也有点痛。
她抬眼看着安静靠在马车上的谢峤。
好像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会觉得安全。
她本来以为她今天要死掉的。
可是谢峤来了。
她想要过去,坐在他身边。
就这一路就行。
谢峤像是知道宋锦在看他,他并未睁眼,可却齿唇道:“阿锦,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的伤口还在不在流血。”
宋锦闻言,赶紧“嗯”了一声。
而后迅速地坐到谢峤旁边。
谢家的马车宽大,里面还燃着一盏灯,将马车内照的清楚。
宋锦上前查看,发现谢峤的肩膀处已经不再洇血了。
她松口气:“好像血已经止住了,要不然我帮你把衣服脱了看看?”
宋锦说的正经,但谢峤却不语。
宋锦反应过来,她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想要故意脱你衣服,我是想要看看伤口!”
她才没有那么馋!
谢峤淡淡笑了声。
他睁开眼睛,声音像带着钩子:“阿锦,我信你。”
宋锦点头,认真道:“你相信就好。”
“不必脱衣服了,待回府之后我再处理,阿锦,我们不在此处停留,一路回到京都,大概要两个时辰,”谢峤说着,他指了下旁边的小柜子:“里面应当有备着的糕点,你先吃一点。”
宋锦抿抿唇:“我不太饿。”
谢峤看出宋锦心中有事,他也不再问,只静静地陪着她。
没多一会儿,宋锦就睡着了。
她身上的力气卸下,倒在谢峤的肩头,被谢峤轻轻揽住。
马车一路朝京都而去,直到天亮才到达京都。
谢府已经得到消息,谢夫人等在正厅,她一眼不错的看着大门,见着符沧扶着谢峤回来,她赶紧道:“快,将大公子送回陌安居。”
符沧道:“是。”
宋锦跟在谢峤身后,她有些犹豫。
她已经回来了,也能找到路,齐王也死在了昨日,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她。
她应该离开的。
宋锦想了下,她走到谢夫人的面前,道:“谢夫人,我……”
“对了小锦,刚好你在这里。”谢夫人赶紧拉住她的手,十分恳切道:“小锦,你能不能帮我去照顾谢峤?”
宋锦:“啊?家中不是有很多侍女吗?怎么非要……”
“小锦你有所不知,自从前些年有一个侍女晚上偷偷到了他的院子被谢峤赶出去了之后,他身边只有男仆伺候,整个院子都没有侍女。可是那些小厮们动作粗,照顾不了他,就只能麻烦你了。”谢夫人认真道:“毕竟看起来,谢峤好像不排斥你。”
宋锦顿了顿。
他何止是不排斥。
他们还是夫妻,做过更亲密的事。
宋锦有点犹豫。
可谢夫人却继续晓之以情:“我也不瞒你,自从谢峤小的时候被送到寺庙之后,回来便跟我不太亲近,我也是……”
宋锦听出谢夫人的犹豫。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谢夫人对她不错,而且谢峤今日又是为了救她而受伤,于情于理都已经她来照顾。
宋锦应下:“好,谢夫人放心,我去照顾。”
谢夫人表情放松:“好,那就麻烦你了。”
陌安居内,符沧将谢峤扶进去。
谢峤躺在床榻上,符沧低声问道:“公子,你可有事?”
在进遇荷山庄之前,公子就跟他交代过他要亲手解决齐王,让他先带宋锦出来。
符沧听命,没有反对。
公子这一年身上的伤已经养好,公子虽不是武将,但君子六艺皆精通,对付齐王不成问题。
况且齐王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会挣扎。
可没想到公子出来之后,竟然还是受伤了。
符沧有点懊悔,若是当时他跟在公子身侧,公子便不会受伤。
公子真是命苦,打从春榴巷开始他就一直都在养伤,一年前甚至还直接被齐王的人射了一箭。
符沧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公子,我现在就去请医师。”
谢峤声音凉凉,他淡声道:“不急,下手轻重,我心里清楚,不碍事。”
符沧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但听到谢峤的话之后,他生生地憋了回去。
符沧:啊?
公子他是疯了吗?
为啥要自己杀自己啊?
第96章 偏偏只想睡他。
符沧低头看着谢峤,表情一言难尽。
谢峤身上的月白色锦袍已经被半褪下,不算健壮的半臂露出。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流血。
看着吓人。
可是符沧是练家子,他不得不佩服自家公子。
这伤口看着严重,可是半点都没有伤到筋骨,仅仅是皮外伤。
只要仔细包扎就行。
符沧有点不明白。
这里也没有别人,公子搞成这样凄惨,还不着急找医师是想要做什么。
跌落在恋爱里面的人都是疯子。
尤其他家公子。
本来就是疯子,现在疯的更厉害了。
符沧上前想要帮谢峤处理伤口,可谢峤却抬手轻声道不必。
符沧的手顿在原地。
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谢峤突然闷哼一声。
符沧:?
紧接着,宋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一路小跑过来,在到床边的时候,还将站在床边的符沧挤到一旁。
符沧:!
他支着手愣愣的呆在原地。
只见宋锦轻轻地将谢峤扶起,柔声问:“你没事吧?是刚刚脱衣服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吗?”
谢峤嘴唇苍白,他摇摇头,安抚道:“没事。”
他接着道:“符沧也不是有意的,他毕竟是男子,粗手粗脚惯了。”
粗手粗脚的符沧:!!!
公子他……
公子他!
他好不是人!
符沧有苦说不出,只能看着宋锦帮着谢峤忙活,她将谢峤的外衫脱掉,最后在看到那道伤口的时候愣了愣。
她最后没忍住,抽抽鼻子:“谢峤,你是傻子吗?你没有看到里面的火那么大吗?你为什么还要往里面冲?”
宋锦知道答案。
可是宋锦还是想问。
为什么他要往里面冲?
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他总是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只有他能够给她安全感?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想睡他?!!
谢峤面色苍白,可他越是虚弱,神情就越是真诚。
他轻声道:“因为你在那里,所以我要去。”
他望着宋锦的眼睛,满是诚意:“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与你在一处。”
宋锦不想看他,只低头抿唇,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他沾血的衣衫。
她心中雷动。
她沉默着不说话,只有呼吸声越来越重。
宋锦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与谢峤不合适,那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每一次她下定决心要远离谢峤,他总是能再次出现。
一次次。
一次次的出现。
偏偏是他出现。
偏偏……
是他。
宋锦有些认命的闭了闭眼。
低声道:“谢峤,我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待我确定之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
往日的谢峤有些咄咄逼人。
可是他现在却淡淡勾唇,不紧不慢,像是胜券在握:“没关系的阿锦,我可以等你。”
“一直……等你。”
宋锦不再接话。
谢峤目的达到,他也不再逼宋锦,只道:“符沧,去叫医师给我上药。”
应该在车底的符沧终于可以走了。
他感激涕零。
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公子他真的……
不是人!
谢峤的伤口处理的很快,医师包扎好伤口,对谢峤嘱咐道:“谢大人,这些时日不要碰水,如今天有些热起来,若是伤口发炎便不好了。”
谢峤微微点头,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站在一旁的宋锦却赶紧应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医师背着药箱离开。
谢峤好笑的看着宋锦,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阿锦,不必如此,不是多么严重的伤,比在春榴巷时好多了。”
宋锦一张小脸认真的紧张:“不行,要好好养着。”
谢峤低声道:“阿锦别担心,没有伤及要害,对日后没有影响的,再者……”
“还有之前你送给我的药和鹿鞭。”
宋锦瞪大眼睛。
上去就摁谢峤的嘴。
她小声的吼:“你在说什么啊!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说出来!”
她觉得谢峤真的是疯了!
她平常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个谢峤竟然大白天的就这么说。
他不是很古板嘛!
现在的他好……
宋锦她不说。
她觉得不文明。
谢峤抬手将宋锦的手拿下来,无所谓:“都是阿锦的一片心意。”
宋锦敛眉:“那也不能说。”
她顿顿:“等到以后用的时候再说。”
谢峤面色泛冷:“阿锦放心,暂时还用不上。”
宋锦不想理他。
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有睡,短短的一夜,连一个长梦都做不完,可是那场实打实的噩梦却真实的存在。
鲜血。
人头。
大火。
跪在两旁直挺挺赴死的尸体。
还有,她到底是谁。
房间中没有其他人,甚至在这个时候,宋锦还有点恍惚。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昨夜。
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死前的美梦。
她悄悄地勾住了谢峤的手指。
微微凉。
可是在动。
真实的在动。
谢峤也回应他,十指相扣。
宋锦低声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齐王会说他失败了?他是真的死了吗?”
谢峤缓缓的回答,他不想隐瞒。
昨夜之后,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
他道:“昨夜齐王起兵造反,已经被我父亲率兵镇压,齐王自知死罪难逃,便回到山庄自杀,昨夜他已经死在我的面前。”
谢峤声音凉凉:“他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宋锦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齐王离开京都之后,就不会再找她一个小厨娘的麻烦。
却不想,齐王盯住她竟然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见着宋锦不说话,谢峤以为她还是在害怕。
他慢慢地摸索宋锦的小手指:“齐王他作恶多端,之前是陛下在先皇面前替他求情,他才免于一死,却不想如此他竟然还有不臣之心,在封地与郑家一同豢养死士,还意图杀害我。”
“之前的那场刺杀,还有之后在崇州的那场刺杀,都是齐王授意。”谢峤声音平静,没有什么情绪:“之前我被送到寺庙中,也是郑家与齐王的手笔。”
宋锦知道谢峤与齐王不好,也是没想到竟然夹杂着这般仇怨。
世家大族和朝堂之事真是复杂。
她不想知道,也不太想懂。
只不过,现在齐王好像也与她有点关系。
宋锦有些犹豫,她现在心里有点乱,她想要跟别人说说。
她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谢峤一个人能说。
谢峤看出宋锦的犹豫。
她从昨夜开始,心思就沉沉的。
他眼中的宋锦一直都像是坚强的小草,她干脆又勇敢,很少有这么重的心事。
他勾了勾宋锦的指尖,给她一点点力量。
宋锦感受到谢峤。
她沉了沉,终于道:“谢峤,齐王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
谢峤敛眉。
宋锦接着道:“我也好像不是宋锦,我好像叫时小舒。”
谢峤震惊。
他从半躺着坐起来,认真的看着宋锦。
他蓦地想起宋锦心口处的那一道疤痕:“是跟你心口的伤口有关?”
宋锦点头。
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就自然而然的坦白。
宋锦将昨夜林夫人跟她说的那些事讲给谢峤听,只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他甚至将拳头握紧,在竭力克制什么。
宋锦却是没什么感觉。
除了昨夜因为她那个身份遭到了无妄之灾之外,她觉得林夫人讲的那些事只是故事。
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是宋锦。
生活在这个世上这么多年,她只是宋锦。
“……所以,齐王喜欢林夫人,嫉妒时砚与林夫人有孩子,便想将这个孩子带上,和他一起去死。”宋锦平静道:“那个孩子他们说是我。”
还不等宋锦说完,谢峤便伸手,将她扣在自己的怀中。
他轻轻地,像是怕碰疼了她。
柔声问道:“阿锦,你的伤口还疼吗?”
第97章 一看就很好亲。
宋锦的头埋在谢峤的胸肌里。
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浓烈的药味萦绕在宋锦的鼻尖。
宋锦皱了皱鼻子。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肌上蹭了蹭,这才反应过来谢峤身上有伤。
她想要离开。
可是谢峤却摁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
她只能闷声道:“早就不疼了,你不用担心,现在疼的是你。”
“我没事。”谢峤没有在意。
比起身上那点算不得什么伤,刚刚听得宋锦说的那些事,才让他心凉。
他曾经猜测过宋锦身上的那道疤痕到底是从何而来,却没想到竟在是在她刚刚出生时,就被自己的亲外祖父亲手将匕首插进去。
那样一个小小的匕首,完全可以将她的身体刺穿。
他不知道当时连哭都不会的宋锦,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不敢想。
也不能想。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宋锦,恨不得将她藏起,她只是宋锦,她有疼爱她的祖父和家人,即使那些人已经离开,未来还会有他。
谢峤沉声道:“阿锦,你若是为难,那便只做宋锦,那些事情不必再想。”
宋锦没有应声。
她在谢峤的胸口处窝了会。
屋子里面只有她和谢峤两个人,符沧在外面守着,一时不会有人进来。
宋锦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浓烈的药味使她清醒。
她低*声又坚定道:“我想要知道的。”
谢峤不动声色。
宋锦从他的胸膛里钻出来,认真地看着谢峤:“我想知道的,我不喜欢稀里糊涂的,而且就算我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还是宋锦啊。”
谢峤低声:“好。”
他伸手还想将宋锦揽住,却听着外面的符沧敲门道:“公子,雀儿来了,可否要见?”
“雀儿?”宋锦猛地惊醒。
她昨天出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雀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是忐忑了一夜,天一亮就从铺子里面出来找谢峤。
“要见的。”宋锦站起来,她叮嘱道:“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先休息一会儿。”
谢峤点头,他目送宋锦出去,才道:“符沧,你去帮我查一下林府那对夫妻还有陆洋。”
符沧领命:“是。”
雀儿没有进谢峤的陌安居,她站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昨天小锦姐说她去给林夫人送东西就再没有回来,她本想着去林府找人,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先来谢府跟家主说。
雀儿有些怕谢峤,而且她本来嘴就笨,现在心又乱,她一会定要好好说。
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小锦姐从陌安居里走出来。
雀儿以为是自己一夜没睡眼花看错了。
她往前两步,切切实实地将宋锦的手抓住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小锦姐,你在这里怎么不说一声!我都担心死了!”
宋锦有些抱歉,低声道:“昨夜我被人绑走,是谢峤把我救出来的。”
雀儿没想到宋锦真的遇到了危险,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圈宋锦:“小锦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宋锦抓住她的手:“倒是谢峤为了救我受伤了,这几日我应当就留在谢家照顾他,你看好铺子,若是有人找我……”
雀儿道:“我明白的,就说你去亲戚家了,我懂的。”
见到宋锦没事,雀儿也就放心。
她道:“小锦姐你就在谢府安心待着,铺子里面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宋锦点头,巧儿前脚刚离开,后脚小萝便得到消息赶过来。
“姑娘!”小萝惊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锦见到小萝也高兴:“嗯嗯,这次回来要住几日。”
“好啊好啊,月川阁一直都空着呢,我打扫的很干净,姑娘你要现在回去吗?”小萝小声道:“姑娘,我有点想你做的枣泥糕了。”
宋锦应下:“过两日我就给你做,不过这几日我应当会在陌安居住。”
“陌安居?”小萝愣了愣。
那不是大公子的院子吗?往日大公子都不愿意让旁人进去的,姑娘怎么能在里面住呢?
宋锦赶紧解释:“是义兄受伤了,所以谢夫人才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义兄的。”
“哦哦哦是这样。”大公子手上小萝也略有耳闻,不仅如此,听说侯爷这几日也会回府。
这谢府好久都没有这么多人了。
小萝不再问,只道:“姑娘若是想要休息洗漱,便随时回月川阁,我一直都在月川阁里等着姑娘。”
宋锦点点头:“好好。”
待小萝离开,宋锦才回到陌安居中。
她本来以为谢峤已经歇下,却不想谢峤正坐在屋里的桌子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宋锦皱眉上前:“你怎么起来了?”
谢峤:“不碍事的,只是伤到了左手。”
他说着,头都不抬,一心都在一本奏折上写写画画。
宋锦知道昨夜发生了很多事,他身为朝中之人,定是有许多事要忙。
宋锦也没再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榻上,晨风吹着没多久便昏昏欲睡。
宋锦一整夜都没有睡,尤其是在与谢峤说完事情之后,她心中的那块石头就像是落了地。
兴许是心情放松,她靠着窗子睡了过去。
屋内安静,连宋锦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谢峤停下笔。
他抬手将奏折合上。
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尽数陈情,他父亲静安候因无诏不回京都,如今正驻扎在孟县。
他上书请陛下下旨,让父亲归家几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奏折。
是他因受伤,想要休假几日,告假东宫。
待将两份折子交出去,谢峤才抬眼看向窗户旁的宋锦。
少女正枕着自己的胳膊,安安静静地睡在矮榻上,晨风将她的额发吹散。
她的脸已经洗干净,昨夜像小花猫一样的宋锦现在干干净净的。
谢峤心下一软。
他起身走到宋锦旁边,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床榻上走,最后将人轻轻放下。
他在床榻边看了许久,最后自然地躺在她的身侧,将人抱进怀中,谓叹一声。
这是他的院子,这是他的床榻,这是他的被衾,这是他的一切。
他像是终于将猎物叼回窝里的老灰狼。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满意的勾唇。
宋锦早就习惯了谢峤的怀抱。
被人抱在怀里,宋锦没有挣扎,甚至还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最后安静地睡下。
谢峤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样可爱的少女,若是他们日后有了女儿,一定会像她一般可爱。
一想到他们日后会有女儿,他就不由得心中发软。
那样小小的软软的婴孩,一定很可爱。
若是他们日后有女儿,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爱护。
他们的……
女儿。
想到这,他的眼神落在宋锦的心口处。
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可是怕吵醒宋锦,他一直忍住。
最后他起身,弯腰在宋锦的心口处亲了亲。
宋锦的心口被刺伤时,定也是那样软软的。
可就是这般可爱的婴孩,竟然还有人能够狠下心来下手。
他无数次见过宋锦的心口,可是现在隔了层衣裙,他却觉得那疤痕无比清晰。
谢峤不再去看,只伸手将人抱紧,随即闭眼跟着宋锦一起睡过去。
两个人一直睡到了下午,宋锦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在床榻上,还是在谢峤的床榻上,甚至他还抱着自己。
宋锦一睁眼就看到谢峤的脸。
他离她那么近,这还是宋锦第一次在白日看到谢峤躺在她面前。
之前都是半夜。
在床帐中,借着月光她看不太清楚。
可是现在看来。
啧。
他的鼻子好挺,嘴唇薄薄的,又凉凉的。
一看就很好亲。
宋锦眨眨眼,瞬间回神。
救命!
她在想什么!
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却被谢峤揽住腰。
他没睁眼,声音也有些喑哑:“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怎么上来了?”宋锦小声道。
“是我抱你上来的。”
“你怎么能这样!”宋锦急急的说了一句,“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怎么办?他们会传闲话的!”
谢峤勾了勾唇。
他根本没有放开手,甚至还将她抱的更紧。
他身上的药味提醒着宋锦他身上有伤,她也不敢乱动,只小声地骂:“不行的不行,快放开我!这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不好的!”
“阿锦放心,没有人敢进陌安居,况且,”谢峤淡声道:“就算是看见了如何,我们……”
“我还没想好呢!”宋锦赶紧打断。
谢峤也不再提:“好,阿锦慢慢想,只是有一件事。”
宋锦:“嗯嗯?”
谢峤看着宋锦的唇,轻声询问:“阿锦,你想要亲吗?”
第98章 跟我回家。
屋内安静,整个陌安居都很安静。
宋锦和谢峤在床榻上对视,宋锦咽了下口水。
谢峤斜靠在床榻上,刚刚好比宋锦低一点,宋锦一低头便看到他。
然后她又咽了下口水。
谢峤长发只用一条发带简单束起,一身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因为刚刚醒来,他眼中的冰冷少了几分,眼尾有些红红的,更添了几分温柔。
因为受伤,他的中衣并没有系的太紧,而是松松的搭在身上。
甚至因为她刚刚埋在他的胸肌上,衣领散开,一眼就能看进去。
宋锦眼睛错都不错,她有点犹豫:“可是你受伤了……”
谢峤淡淡笑着:“不碍事,况且只是接吻。”
他顿了顿,而后道:“或者,阿锦还想要另外做些什么?”
“没有没有!”宋锦摇头:“我又不是禽兽,你都受伤了,我难道还想着这样那样?”
谢峤也不多说,只道:“没关系的。”
他说着,从床榻上起来,撑着身子坐在宋锦的对面:“阿锦,没关系的,我只是伤到了胳膊,其他的地方不耽误的。”
宋锦还是摇头:“这不行不行。”
他现在看起来那么虚弱,倒显得她是在乘人之危。
她是来照顾他的,又不是来睡他的!
谢峤颔首:“那只是亲亲?”
“嗯嗯。”宋锦下意识地应道,她点完头完全愣住。
天老爷啊!
她怎么点头了!
她赶紧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能做其他的,也不用亲亲的。况且我还没有回答你,也没有做决定……”
宋锦低声:“你别勾引我……”
她真的没在瞎说,她真的觉得谢峤在勾引她。
而且自从他那夜跟她告白之后,他就越来越……
就看他现在的衣衫都不正经穿着。
衣襟斜斜的敞开,半遮半掩的令人想入非非,甚至还说一些勾引她的话。
啧。
他真的不太正经。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在春榴巷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包的紧紧地,生怕她看到什么。
现在这样,他真的……
“阿锦,今日我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你不必在意,就当作……”谢峤贴近她的耳垂,轻轻地道:“就当作你来照顾我,我给你的谢礼。”
他的气息贴近,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她下意识地缩脖子,浑身一下子软下来。
谢峤无声的笑。
他与宋锦恩爱多次,他知道宋锦所有的敏感点,还有最佳的契合位置。
也知道她喜欢的姿势。
只是贴贴,他就可以让宋锦舒服瘫软。
他迅速地将少女拢到自己的怀中,而后唇在她的耳边贴贴,随后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往她的唇上挪。
他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亲,像是在品尝一个甜滋滋软糯糯的糕点。
他了解怀中的少女,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现在没有做决定,是因为还有其他的顾虑。
他现在依旧听不到宋锦的心声。
他只能尽力的去勾引,让她吃到甜头,让她想不到其他人,让她只馋他一个。
谢峤本就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是此刻。
他贴着宋锦的唇,慢慢地磨。
宋锦被亲的头脑发昏。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是每次谢峤亲她的时候,她都昏昏的。
宋锦也不知道他们亲了多久,只感觉他亲着亲着就把自己放平到床榻上。
宋锦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谢峤正悬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襟也敞开不少。
宋锦瞬间意识回归。
她阻止道:“不行,你有伤的,不能做。”
谢峤停下唇,压在她的身上:“还好,你你还愿意跟我做。”
宋锦?
宋锦眨眨眼,认真的看着谢峤:“义兄,我觉得你现在好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谢峤低声的笑了下,“当然没有阿锦重要。”
宋锦抿抿唇,将他推开,再次强调:“我还没有做决定的,你不要多想,我只是……”
“我明白的,我不多想,你只是被勾引迷惑,不怪你的。”谢峤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怪我,是我的错。”
宋锦觉得他说得对:“你知道就好。”
接下来的几日,宋锦都一直在陌安居照顾谢峤,中间只有谢夫人来探望过一次,知道谢峤的伤不算重,便再没有出现。
整个陌安居就只剩下宋锦和谢峤两个人。
这还是宋锦第一次和谢峤白日晚上的同在一处。
谢峤虽在休息,但到府中的邸报还是要看。
宋锦觉得是在无聊,后来在他看邸报的时候,自己就坐在窗户前的矮榻上画糕点图样。
一切好像和在春榴巷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
宋锦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在这里照顾谢峤,在府里会不会传出来什么流言。
她悄悄地去找小萝问过。
小萝却道:“姑娘你想太多啦,这可是夫人发的话,谁敢多说什么。”
宋锦不语。
她不是想太多。
她是做贼心虚。
五日后一早,符沧在外面敲门。
宋锦被吵醒想要起来,却被谢峤摁住她的腰:“无妨,我去看看。”
符沧有事大多都是找谢峤的,宋锦也就让他去了,她自己在床榻上坐起来。
谢峤很快的回来。
他一回来掀开床帐,便看到宋锦正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等着他。
她愣愣的,乖乖的。
淡粉色的寝衣穿在她的身上,十分漂亮。
见到人回来,宋锦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父亲回来了。”
“静安候?”宋锦一下子精神,她想了想:“静安候回来,我应当去请安的。”
“没关系,我在屋中养伤,母亲刚刚派人来说,父亲先休息一下,午后会来看我,到时候你与我一起见就可以。”谢峤回到床榻上,“那我们再睡一会儿?”
宋锦摇头。
这几日他们两个都睡在一起,虽然没做,但是每晚睡觉之前他们都要狠狠地亲上一阵。
昨夜甚至他还亲了别的地方。
一想到这宋锦脸就红。
和他躺在一处,还是清醒的躺在一处,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干些什么。
还是起来吧。
谢峤跟着起来,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谢峤看着宋锦好像有点紧张,便出声道:“你不必紧张,我父亲还是很好相处的。”
宋锦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包子:“我没紧张。”
她状似无意的问:“你们的关系如何?”
谢峤淡淡的笑着,慢慢道:“阿锦,府中的情况你也能看出来一些,我父亲常年不在府中,而且跟我二弟更为亲近,说来,我也有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了,不过在我的记忆中,他虽不苟言笑,但绝对不是多事之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宋锦忽然想到谢夫人跟她说过,她与谢峤不太亲近。
这么一想,谢峤虽然是谢家家主,父母双全,还有手足。
可是这么看起来,他好像和自己一样孤独。
不,可能比自己还要孤独一点。
她虽然从小是被外祖带大,不常见远在京都的家人,可是她一点也不孤单。
她是直到外祖父离开之后,才觉得有些孤独。
可是谢峤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众星捧月,可那些嫉妒和算计,也被他一人挡住。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就被扔到寺庙之中。
回到家中之后,更是与家中有些格格不入。
到后来他为了支撑起谢家,担起谢家家主的担子,承担着家族的责任。
而他只一个人住在陌安居中。
这里偏僻,安静,好像隐藏在谢府之中。
就像是谢峤一样。
宋锦忽然有点心口疼。
她看着谢峤,忽然道:“谢峤,等到过两日你好了之后,跟我回趟家吧。”
第99章 谢峤,你是疯了吧!
午饭之后没有多久,静安候和夫人便来到陌安居,他们来之前便让徐嬷嬷来通报。
宋锦特意回月川阁换了一身衣裙。
毕竟是要见静安候,还是要庄重一点。
宋锦站在谢峤的身后,看着自己的衣裙,小声地问:“我这身衣裙可以吧?”
月川阁里面还有一些她没有穿过的衣裙,都是她的尺码,上次她离开并没有带走。
谢峤低头看了眼宋锦。
只见少女一身乖巧的淡紫色衣裙,上面绣着可爱小巧的小兰花,整个人显得十分娴静。
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模样。
他有些愣。
好像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的阿锦已经悄悄长大了不少。
“这套衣裙很好。”谢峤由衷道。
宋锦淡淡的松口气。
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守在院子外面的符沧忽然道:“侯爷,夫人。”
宋锦抬头,便见着静安候和谢夫人出现。
她跟着谢峤一同走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静安候,见过谢夫人。”
她听着静安候淡淡的“嗯”了一声,紧接着谢夫人上前亲手将宋锦扶起来:“小锦怎么如此生疏,快起来快起来,这段时间都靠你照顾谢峤了。”
她瞪了一眼身后直愣愣站着的静安候:“你说话啊。”
静安候:“夫人说得对。”
宋锦不敢居功。
毕竟谢峤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她赶紧道:“没有没有,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锦这才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静安候。
好巧不巧的,刚好撞到静安候也在看她。
她赶紧朝静安候笑笑,微微颔首,大大方方地道:“见过静安候。”
只见静安候长相与谢峤有三分相似,因为常年驻守边关,静安候浑身都是一副武将的气息,和完全是文臣的谢峤很不同。
若是说像的话,倒真的是谢峤的弟弟谢铮更像静安候一些。
静安候也在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一回来便听说了这个姑娘,刚刚夫人也与他说了这个姑娘与谢峤的关系,还有谢峤的想法。
他知道夫人十分喜欢宋锦,他虽然沉默少言,但他一向都依着夫人。
只是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被有心之人迷惑。
可是在他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的顾虑尽消,他征战多年,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眼中都是干净,没有什么歪心思。
如今与他对视,还能不卑不亢的叫人。
不是什么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人。
静安候在心中默默地同意这份婚事。
只是他知道如今这个姑娘还没有答应谢峤,他只能装作不知。
“嗯。”他淡淡的回应宋锦:“听说你在京都开了个糕点铺子?”
宋锦落落大方地应下:“是的,若是侯爷喜欢吃糕点,我便做给侯爷尝一尝。”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谢夫人上前阻止:“你之前往我那里送的糕点还有一些,等我回去拿给他尝尝就行,他一个武夫,能尝出来什么好不好吃。”
静安候听着谢夫人打趣自己,也没有反驳。
只是应道:“夫人说得对。”
宋锦愣在原地。
之前谢峤就跟她说过静安候虽然人话少,但是事情也少。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静安候是一个只会对着夫人点头说“对对对”的武夫。
宋锦眨眨眼:“那好,待义兄的伤好了,我再多做一些给侯爷和夫人送过去。”
静安候点头,他有些尴尬,转头看向谢峤:“你的伤势如何了?”
谢峤还是一贯的冷冰冰:“已经无碍,父亲不必担心。”
静安候:“无碍就好。”
待静安候说完,他们两个人又安静下来,没什么别的话要说。
谢夫人已经见怪不怪,她娴熟的解围,对谢峤道:“好了,看也看了,我们也不在这里打扰你养伤,先回去了。”
谢峤也没打算留:“好,父亲母亲慢走。”
宋锦也跟着行礼。
直到静安候和夫人离开陌安居,宋锦才起身,抿着嘴笑。
谢峤不懂宋锦在笑些什么:“阿锦,你在笑什么?”
“没有什么。”宋锦眨眨眼:“我就是没想到静安候那么一个冷冰冰的武夫,在家中竟然对谢夫人言听计从,我本来以为他回很严肃的。”
谢峤见着宋锦终于放松,他无所谓道:“我父亲一向是这样。”
紧接着他想起什么:“所以阿锦,谢家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对吗?”
宋锦知道谢峤是什么意思。
她顿在原地。
是了。
谢家看起来和那些深宅大院好像有些不一样,不是那些吃人的魔窟。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侯爷和谢夫人很好。”宋锦实事求是:“可是我还是要再想想。”
谢峤也不催:“没事,不急的。”
宋锦也点头,她一点都没有急。
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峤又在院子中养了几日,直到五日后,谢峤才陪着宋锦回到了宋宅。
不是宋锦的铺子,是她父母和哥哥在京都留下的院子。
这是谢峤第一次来这里。
但其实宋锦也不太熟悉。
谢家的马车停在巷子口,宋锦带着谢峤走过长长的小巷,直到了一个院子门前,她拿出钥匙打开锁,将门推开。
她站在门口侧面一点:“进来吧。”
谢峤抬步进去,走到这个小院子里面。
这个院子不算小,一共有五间房子,就算是许久没有住人,但依旧干干净净的。
宋锦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那个就是我的屋子,不过我一天都没有住过。爹娘哥哥给我留的嫁妆就在里面了。”
她说着,往房间走:“之前我把嫁妆里面的银钱都带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些物件还在屋子里。”
宋锦走到门口,她忽然顿住,对着谢峤道:“我想自己进去,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嘛?”
谢峤点头,他在原地停住,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看着宋锦面色有些凝重的往屋子里面走,他挪开眼神,观察着整个院子。
整个院子安静整洁,还有一些生活的痕迹。
那是之前宋家一家在这里生活的证明。
谢峤见过宋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宋锋,也是最后一次。
能培养出那样正直英勇的男子的家庭,即使不是权贵之家,但也一定是清白人家。
他们能在多年前救下宋锦,将她作为自家亲女儿来保护,将她送到崇州,但又尽心尽力的给她相一门好婚事。
他们一家,甚至在崇州的外祖家,都是良善之人。
还不等谢峤再想什么,他便听着宋锦从屋中出来,她的面色未变,只是怀中拿了些东西。
她走到谢峤旁边:“走吧。”
谢峤没问她如何,应道:“嗯。”
少女面色凝重,她怀抱着一包用粗布包裹住的东西,一路沉默的朝外面走。
离开之前还不忘把门锁上。
只是到了马车上,宋锦是还一言不发。
谢峤看出她不是故意不理人,只是在想事情,她刚刚在屋中做了什么?
宋锦抱着怀里的包裹,静静发呆。
其实里面没有什么,只有一块带着血迹的薄被,还有一封信。
这是宋锦刚刚进屋子里面,从嫁妆箱子里面最底下找到的。
这些都是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她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对着谢峤道:“你说,我日后还能是宋锦吗?”
谢峤迅速明白宋锦刚刚在屋子里找到了什么,定是与她的身世有关。
但其实就算是她没有找到那些东西,他也查到了她的身份。
他看着宋锦,坚定又自然:“当然。”
他真诚地看着面前有些迷茫的少女:“阿锦,你想要做谁就可以做谁,有我在,谁都不能强迫你。”
“你若是想做宋锦,那便只是宋锦。”
宋锦的眼神忽然清明。
在她好像走在迷雾之中时,谢峤出现,将她从迷雾中领出,让她知道她是谁。
宋锦鼻尖有点酸。
她忽然想要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谢峤,我刚刚在屋子中找到了我爹留给我的信。”
谢峤点头,安静倾听。
宋锦平静地叙述,可是心口时不时的抽痛却出卖了她:“我爹说,他本是京都的捕快,那夜他奉命将牢中的死尸送到乱葬岗,却不想碰到了身上插着匕首的我。”
“他当时吓了一跳,只觉得可惜,却不想我竟然哭了一声,他听到后便将我带回到家里,尽力医治。索性当时那把匕首没有拔出,我的心脉受损,可却没有出太多的血,勉强救下。”
“我爹在京都多年,大宅子中的腌臜事也知道不少,他知晓我的身份可能有些问题,便将我送到外祖家养活。”
“他本来想将我的身份隐藏住的,可他又在想日后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于是思来想去便将当时包着我的小被子留下,放在嫁妆箱里。”
“所以谢峤……”宋锦声音低低:“我好像,真的是林夫人的女儿。”
这些事情谢峤早已经查到。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宋锦说,不过今日,看起来是时候了。
谢峤道:“在你被齐王带走之后,我便让人去查你的身世,前几日已经查清,你确实是林夫人的女儿,而且她当初那样死命的报复自己的父亲,是为了给你报仇。”
宋锦呆愣:“啊?”
她其实没有想到,林夫人竟然为了她,做过那么疯狂且冒险的事。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见到过林夫人的两个儿子,她现在看起来生活的很幸福。
好像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她没有感受到林夫人任何的悲伤。
她有点伤心。
她也有点埋怨。
不想和林夫人有任何牵扯。
直到现在,宋锦听到谢峤说,林夫人在亲眼看到她被自己父亲杀死之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帮她报仇。
这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
听完谢峤说,宋锦有点沉默,一直回到陌安居,宋锦才做决定。
她道:“谢峤,明日我想去一趟林府,你可以陪我去吗?”
谢峤自然应下:“可以。”
只是他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宋锦今天心里有些发沉,她以为谢峤要拿出什么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于是沉默的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等他。
只见谢峤从书桌上拿过来一本册子,放到宋锦面前的矮几上。
宋锦扫了一眼,一张笑脸不自觉地板起。
那册子上面是她熟悉的“家规”两个字,连字迹都是她熟悉的,是谢峤亲手写的,和春榴巷那本没有什么区别。
宋锦没翻开,只抬头皱眉看谢峤。
谢峤:“你打开看看。”
宋锦不知道他要自己看什么,家规有什么好看的,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他最好不要……
哎哎哎???
宋锦翻开了一页,而后“啪”的一声把册子合上。
她小脸通黄,瞪大眼睛看面前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她小声地喊:“谢峤,你是疯了吧!”
第100章 阿锦,我能听到……
谢峤被小声骂了一下,他满脸不解:“嗯?”
疑惑道:“是阿锦不喜欢吗?”
这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
宋锦小声叨叨:“谢峤,你这不是写的家规吗,你里面画的那些好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呵。
谢峤勾唇淡笑了下。
他完全没有所谓,只撩开袍子坐在宋锦身侧。
他伸臂环抱着她,将她轻而易举地拢在怀里,他带着少女的手,将那本册子翻开。
第一页便是在马车中的一幕。
宋锦紧张的竖直了脊背,那天在马车上的记忆,她一回忆起来便下意识地将腿并上。
更不要提谢峤在她背后轻轻呼吸。
他的胸膛时不时的不经意地贴到她的脊背。
宋锦的脸瞬间红温。
她挪开眼神:“那个……你别看了……”
“嗯?怎么不继续呢?”谢峤更加不解,他又将图册慢慢地翻了一页,“阿锦之前不是想要一个可以和你一起看图的夫君吗?”
宋锦愣住。
她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谢峤也没有再提,而是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到图册上:“你看这个。”
宋锦下意识地去看,发现第二张是在屋中的书桌旁,那男子在裙底下……
宋锦都不敢看。
她觉得这些图有些熟悉。
谢峤又不管不顾的翻到第三页。
这次是在床榻上,半遮半掩的床帐后面,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个身量纤长的的男子。
宋锦下意识地仔细去看了一眼,发现在男子的身下,有一截洁白纤细的脖子……
宋锦脸跟喝了酒一样。
救命。
她hi是不是太久都没有看这些图册了,怎么才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脸红了!
不对。
不对不对。
好像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和谢峤看。
这个场面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发现宋锦不专心,谢峤低声道:“阿锦,专心。”
宋锦:“哦。”
可是她应完就觉得不对。
他怎么一副老夫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看什么典籍。
他怎么连看春宫都是这副禁欲的表情啊!
宋锦思绪乱飞,最后也渐渐地被那本图册给吸引过去。
她发誓,这是她看到过的最厉害的图册!
之前的那些跟手里的这个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这个图册没有几页,便结束了。
待翻到最后一页,宋锦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却被谢峤抓个正着:“怎么,阿锦是不喜欢?”
宋锦不说话。
谢峤:“这些都是阿锦喜欢的动作,所以……”
宋锦疯了。
她回头伸手摁住谢峤的唇:“你你你,你别说啦!”
宋锦的手心温热。
谢峤一双凤眼看着她,然后轻轻地在她的掌心亲了一下。
冰凉的唇贴上,宋锦眼睛睁大。
愣了一瞬之后,她一下子把手收回来。
宋锦不吭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峤就和之前在春榴巷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天到晚想的,感觉比她脑子里的还有颜色。
见宋锦不理他,谢峤伸手,将宋锦的脸挪过来一点,自己倾身,亲亲她温软的唇:“阿锦,怎么了?”
宋锦摇头,在亲吻的间隙中回答:“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图画的还挺好的。”
“嗯。”谢峤在宋锦的嘴角蹭蹭,“我也没想到,我画这些图竟然颇有造诣。”
嗯?
嗯嗯?
宋锦一把将谢峤推开,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说这些图是你画的?!”
谢峤被推远,眉头不自觉地皱皱:“是的,而且前面的那些动作,都是我们试过的,阿锦最喜欢的?”
宋锦?
宋锦???
难怪她觉得眼熟。
难怪她上来就觉得不对!
合着这册子的男女主角,是他们啊……!
宋锦的脸变成一只皱巴巴的小猫。
超过。
这太超过了!
宋锦瞪着谢峤,想骂骂不出来。
谢峤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他伸手将宋锦揽在怀里,接着道:“后面那几张是我自己画的,我想或许阿锦你会喜欢,日后我们可以试一试。”
宋锦!
宋锦:“谁要试!”
谢峤不惹她生气,只是低声道:“是我要试,跟阿锦无关的,是阿锦被我给带坏了。”
宋锦点头,重重点头:“所以,你这几日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是在*画这个?”
宋锦以为他在看邸报,那东西无聊又沉闷,宋锦看两眼就觉得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往书桌旁边凑过。
没想到谢峤根本就没看什么邸报。
他在这画春宫图!
“嗯,陛下让我安心静养。”谢峤亲在宋锦的脸颊上,“阿锦,你想要试试接下来的几个动作嘛?”
“你可以嘛?”宋锦皱眉:“你还在受伤。”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也不是什么受不受伤的事!
谢峤揽住她的腰,一个施力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宋锦的腿自然而然地盘在谢峤的腰上。
谢峤倾身亲上宋锦的唇,轻轻地勾引:“阿锦,可以做吗?”
宋锦浑身发软。
这是第一次谢峤真真切切地跟宋锦求欢。
之前他都是勾的宋锦情不自禁,这样露骨又真心的话,是他第一次说。
也是宋锦第一次听到。
霎时间,那个高高在上在云端,像是谪仙一般禁欲的谢峤,完全跌入红尘。
宋锦没出声,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谢峤继续低声勾引:“阿锦,若是你答应我,我一会儿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宋锦愣下:“是关于我的身世?”
谢峤摇头:“不是,是关于我的。”
宋锦抿抿唇。
要是关于谢峤的,她倒真的挺想知道。
款钱给宋锦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也想做一些刺激的。
可是刚刚那几个动作好大胆,她觉得太耗费体力,她就想做一些简简单单的。
她躲着谢峤的亲吻:“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谢峤声音喑哑:“你说。”
宋锦认真道:“明天我要去林府,所以一会儿就简简单单的。”
谢峤:“嗯,那些新动作我们之后再试。”
宋锦:“就一次。”
谢峤沉默一瞬:“我尽量。”
“还有就是……”宋锦意意思思的:“我们今天这样,但是我还是没有做好决定,你不要多想。”
谢峤:“我不会多想,所有的事情,等你明日从林府出来再说。”
宋锦心下一软,嗯嗯两声。
而后她身子一轻,被谢峤抱到床榻上。
此时不过是下午,日头正足,可是床帐放下之后,整个床榻内只剩下丝丝光亮。
陌安居中安静,谢峤的房间中更是安静。
可就在这安静中,能听到少女的嘤咛声,直到天都已经擦黑,里面才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缱绻,又带了些欲。
他道:“阿锦,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我能听到你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