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奥洛维斯躺在白塔内一间净化室里的床铺上，头顶骤然打开的明亮光源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眼皮透出来的光感微粉，他侧头听着治疗修女的声音。
因为他擅自查看塞缪尔脸部组织碎肉块，被普林队长狠狠责骂了一顿，然后他被普林队长送到了白塔的治疗修女这里接受检查，看自己有没有被塞缪尔污染。
白塔里住着从学校毕业的魔纹修复师，治疗师等，他们本该和前辈们一样，分配到某个教堂当个书记官或者是执事，随着年龄和资历上涨，作为教堂下一任神甫预备役。
或者是转职当个教堂内的传教者，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维护教堂，以及神甫的安全，不用竞争下一任神甫职位，相当于教堂自己的武装力量，次一些的选择可以在教堂里当个制药学者。
当然，这些选择只限于大教堂。
在乡下不知名的小教堂，这些活，神甫一个人就包圆了。
如果非常有上进心且天赋实力不错，也可以申请到黑十字和黑骑士，但是一旦选择这两个部门，将不可转回，是终生制的劳动合同。
因为异魔暴动这件事，前年的毕业生已经被耽误很久了，白塔里的学长学姐们对塞缪尔满是抱怨，就他们倒霉，以优秀的成绩分配到了镇压黑塔异魔的任务，还不能半路不干，天天清理荆棘丛，维护修补魔法阵，观测污染源有无爆表，或者是把受伤的人抬出来治疗。
“你这新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不戴手套就摸塞缪尔的血肉组织，也不怕被污染了，幸好是在绝灵之屋里，它的污染特性被克制到最低。”治疗修女用仪器检查完毕后，发现没什么异常，为这个异常俊美的年轻执事感到幸运。
“下次别那么鲁莽了，普林队长发火可是很可怕的。”
治疗修女扶着奥洛维斯起来。
“谢谢。”奥洛维斯半坐在治疗床上，对着治疗修女道谢，他的病床两侧满是检测仪器和治疗仪器。
走出白塔的时候，奥洛维斯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零七分，已经临近傍晚了，男爵大人的宴会是在晚上七点举行，现在白塔里的大多数人员已经到白塔食堂吃晚饭了。
奥洛维斯沿着整齐规整的道路走着，白塔和白塔是相连的，最中间是黑塔，白塔围困黑塔，奥洛维斯数了一下，一共有七座白塔，刚好映射魔法阵的七芒星位，按照面积来说，绝对属于一个大型魔法阵了。
小路尽头是一座白塔花园，穿过花园，一直走就能到他的别墅居住区。
奥洛维斯刚走到花园就看见了红发女巫。
“你是谁？”红色长发的女巫警惕问道：“为什么衣服上会有莉莉的头发。”
奥洛维斯把一根红色的短发从他衣领处拿下，在他金色长发的遮掩下，也难为这女巫眼神这么好。
“要见见莉莉吗？。”奥洛维斯坐在花园的一个长椅中，看见对方红发女巫的长发都变成了蛇，嘶嘶叫着。
“不要这么激动，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奥洛维斯道，将他把莉莉带来的过程说了一下：“莉莉一直很想你，其实认真说来，你们都应该感谢我，一个流浪女巫想进入莫利托光明大教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见自己的名字，莉雅心中信了几分，她把执事手上的妹妹头发拿过来，红色的短发色泽鲜亮，有妹妹的气息，上面还有洗发水的香气，比和她在一起流浪时好看多了。
分开五年的时间里，莉雅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担心她的妹妹，她只能做到更好，最好，才有资格出黑塔。
“莉莉…她…”莉雅背过身，擦掉眼泪，才转过来继续说话：“我现在暂时不能去，等到明天符合出塔规矩了才能去，现在我能出来完全是因为他们去吃饭了，我偷偷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普林队长绝对会把我关在黑塔里。”
“谢谢你帮助了我们。”莉雅拔下自己的一根长发：“请把我的头发交给莉莉，告诉她，我明天就会去看她，让她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冲动，等着我就可以了。”
“拜托了。”莉雅深深鞠躬。
奥洛维斯接过莉雅的长发，道：“可以，不过我这边也需要你的帮忙，下次消灭异魔的队伍中就有我，我想提前了解一下有关于塞缪尔的信息，任何信息都行，比如它的行事作风，性格特点，外貌形态。”
莉雅犹豫了一下，快速小声说道：“塞缪尔它一直被关在黑暗牢笼里，我也不清楚它的长相，它也从不说话，至少，在我进黑塔的五年里，听到它说过一句话，黑骑士从来不让我们接近它，每次需要我们女巫施法的时候，就站在房间门口，隔着很远的距离，它住的房间像宫殿一样大。”
“它的房间很黑很黑，房间里都是它的肉块，这些残肢肉块会自动组成塞缪尔的碎肉分身，它们没有智力，无法交谈，只会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我曾经试过和塞缪尔交流，但是它没有任何反应。”
“它非常讨厌光明魔力波动，普林和主教他们来一次，它的性格就会比上一次更加狂躁，黑暗牢笼会被它撞的砰砰响，它的碎肉分身也会增多。”
“那些畸形扭曲的怪物会爬的满地都是。”
“相信我，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幕，是亵渎神明的罪孽造物。”
奥洛维斯听得认真，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它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我偷听普林队长说过，它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绝对领域，可以将进入它房间的人拉到它的世界。”莉雅脸色有点苍白：“塞缪尔它真的很可怕，随着它的长大，它的绝对领域也在一点点扩大。”
奥洛维斯听到这，看向鲜花盛开的花圃。
个别十分强大的大异魔会有自己的绝对领域，那是非常罕见的天赋，绝对领域内，异魔自己拥有绝对的主场优势。
一直回到别墅区三楼房间，把长发交给莉莉，复述完她姐姐的话，让莉莉去隔间套房玩去，奥洛维斯这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墙顶雕花浮绘。
有点奇怪，他心里想着。
白塔里的学生是优秀的毕业生，但他们的工作和老师说的差不多，在一旁辅助教内的武装机构黑十字和黑骑士，教堂那边最多再出一些传教者，那他呢？
老神甫和乌尔里希主教，普林队长都对他赞赏肯定，让他补上布朗先生的位置，他也要跟着普林队长他们参与这次剿灭异魔的活动，而不是把他调在白塔中，和那些毕业生做伴。
可他才刚熟悉灭魔手枪，对实战的经验也不多，白塔中也有一些战斗精英，为什么不提拔他们，偏偏让他这个新手上，普林队长连暂时性的收容阿莱克特琉斯魔镜都要带着他。
这种奇怪的重视让奥洛维斯不免想的更多。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快黑下来，今天是八月三十号，八月的最后一天。
也是每月血月出现的日子。
奥洛维斯起身，站在窗前，从窗户上看见了自己的面容倒影，没有镜子清晰，但原身浓烈的色彩模糊看来更有一种冲击性，奥洛维斯摸了摸眼睛，他曾经仔细观察过这具躯壳，他的眼睛是迥异于他前世的黑眸，深蓝眼眸有着大海深处的冰冷纯粹感。
这具身体的面容是极其非人的，特别是不笑的时候，奥洛维斯一直以来都让自己很好的把控他的面部表情，调动面部的肌肉，眼睛向下微垂，眼尾弯成柔和的角度，唇角上扬，笑容恰当的刚到好处。
奥洛维斯不期然的又想到了下午无意间看见的黑色眼睫毛。
黑塔异魔的眼睫是黑色的。
奥洛维斯说不清当他看见这个发现时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冲动的，无法克制的，在下一秒猛的掀开异魔的眼皮。
没有看见黑色的眼睛。
过了很久，奥洛维斯才发现自己后背一身冷汗，惶恐，困惑，后怕，激动，颤栗，失落种种情绪后知后觉的向他冲击而来。
他在找什么？他在怕什么，奥洛维斯很清楚。
最深处的秘密是不可告人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灵魂占据了这具完美的躯壳，躲藏在这个神秘危险的社会。
可当某一瞬间，看见与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有的黑色眼睫，奥洛维斯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很孤独和恐惧。
摸着异魔不成形态的眼眶内的黑色物质时，奥洛维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是它的眼睛，只是可能没长好，或者是眼部组织融合在一起了。
黑色的眼睛，只不过它现在化成了一滩黑水。
奥洛维斯觉得自己肯定是受到阿莱克特琉斯魔镜的影响。
有一瞬间，他居然又出现了幻觉幻听，耳边又响起了魔镜内女士的绝望哽咽，以及感知到了异魔眼眶内的变化，它的触感开始带着轻微的弹性湿润，就是眼珠子有点大，占据了整个眼眶，翻滚转动个不停，眼球每个地方都滚擦过他的手指，没有一点眼白露出。
它好像看不见，只能依靠触觉。
下一瞬间，他的幻觉就消失了。
普林队长暴躁的推开了他，并一脚踩爆了异魔的眼部组织肉块。
奥洛维斯打开窗。
血月已经初露颜色。
等奥洛维斯跟着普林队长他们到达黑塔男爵的城堡时，血月已经升到半空了，月末的血月衬得天格外黑，但这并不妨碍到男爵的城堡灯火通明。
莫利托城大主教和乌尔里希主教已经提前等着他们了，随后带领众人进入城堡内，男爵城堡是上个世纪遗留的产物，黑色是城堡的基调，管家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带领客人到偏厅。
偏厅大门推开，奥洛维斯被里面的灯光闪了一下。
大厅富丽堂皇，宴会已经布置好了，男爵大人带着女伴笑着走过来。
奥洛维斯首先看向男爵身边的魅惑魔女，她拥有着女性完美的身材，此刻穿着水晶长裙，越发显得凹凸有致，面容美丽，棕色的大波浪披散至腰间，更添了妩媚，尤其是她的眼睛，褐色的眼睛像装满了蜜糖，迷人极了。
毫无疑问，她是一位真正的美女，是奥洛维斯屹今为止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
和魅惑魔女相比，黑塔男爵的相貌就显得普通多了，但是深灰色的眼睛很是锐利。
奥洛维斯忽然想到莫利托城的大主教就是深灰色的眼睛，他回忆了一下两人面容，还真有点像，应该是亲戚？
一大堆的神职人员和一个魔女在友好相处，奥洛维斯觉得有点点微妙。
“这是你们光明十字神教新来的？”魅惑魔女等男爵和大主教们客套完毕，娇笑着指着奥洛维斯问道。
她的指向太有明确点，奥洛维斯想装看不到都不成，一直走在最后面的奥洛维斯划了一个十字，微笑道：“您好，女士。”
魅惑魔女把臂男爵，一同走到他的面前，打量了一会：“实在想像不到，普瓦捷南部居然还有如此出色相貌的年轻人。”
魅惑魔女一句话，把赫恩王国南方所有城市都囊括进去了，赋予了最大的称赞，她目带欣赏和喜悦的望着这个穿着简单执事白袍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咳。”男爵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咳嗽了一声。
“亲爱的，不要吃醋啊，你还是我最喜欢的人类，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魅惑魔女依偎在男爵身上，轻轻抚摸他华贵的衣服，笑颜如花。
一个小插曲过后，奥洛维斯坐在长桌末尾望着男爵大人和主教他们谈笑风生，期间表达了一定要消灭异魔的想法，以及介绍了魅惑魔女来帮忙。
乌尔里希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普林队长略有犹豫，而莫利托城的光明主教很支持男爵的想法和做法。
奥洛维斯听着他们争论，发现魅惑魔女一直在看他，被他发现之后，还对他遥遥举起红酒杯。
听到乌尔里希主教的拒绝，男爵大人为他的女伴正名。
“贝丽她是一名血统高贵的魔女，她的家族曾经是银月伯爵的贵客，银月之都至今还发行售卖贝丽祖先写的一本爱情小说，乌尔里希主教，我希望你能放下对魔女的偏见，来尊重魔女贵族后裔，卡里尔家族。”
没想到这位魅惑魔女是魔女中的贵族，奥洛维斯饮了一口白葡萄酒。
四个大人物商讨明天消灭异魔事情，男爵大人竭力想让魔女加入，已经获得了莫利托城大主教和黑骑士的同意，而孤立无援的乌尔里希主教落入下风。
奥洛维斯起初有点奇怪普林队长怎么会同意，后来想到普林队长他们的驻点就在莫利托城，黑塔男爵的眼皮底下。
四个人，其实只有乌尔里希主教是莫利托城圈子外人。
乌尔里希主教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样多好，贝丽她也是好心，黑塔异魔在我的莫利托城这么多年，你们也没彻底解决掉它，已经给我带来了很多烦心事，如今有了教会和贝丽的帮忙，相信明天一定可以有个好结果。”黑塔男爵说道。
“男爵大人放心，我一定解决您的烦恼。”贝丽笑道。
奥洛维斯看乌尔里希的脸色已经铁青的不成样子了。
总感觉黑塔禁地的水越来越混了，连魔女都参加了过来。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黑塔男爵邀请了主教和普林队长他们商议明天更多的细节，离开了大厅。
只剩下了书记员，一些队员和奥洛维斯。
魅惑魔女摇晃着一杯红酒杯摇曳生姿的朝着奥洛维斯走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头俯身，笑容甜蜜：“继续我们刚才未完的话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奥洛维斯盯着魅惑魔女最多二十的年轻面容，想不出她实际多大了，他过了一会，微笑答道：“您好，美丽的贝丽女士，我叫奥洛维斯。”
“从克鲁密比斯文音译到赫恩语中的光明，闪耀，温暖，光辉之意，这个名字很适合你。”魅惑魔女也一直望着这个年轻执事，她的视线一直巡逻在奥洛维斯的脸上，贴在他的耳边说道：“我闻到了努斯安通灵者的骨灰味道，真是让人怀念的零食，我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了。”
奥洛维斯本想祸水东引到诺亚那，但大厅里还有书记官和队员在，他便没有开口。
“外面夜色正好，小朋友，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魅惑魔女笑得花枝乱颤。
“贝丽小姐，我们主教马上就要回来了。”书记官出声道。
“关你什么事？”魅惑魔女白了他一眼，道：“月色多好看呐，来吧，奥洛维斯，来欣赏这血色月华吧。”说完，她就拽着奥洛维斯的手离开了。
奥洛维斯坐在末尾位置，距离大门比其他人要近的多，等书记官和队员追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奥洛维斯和魅惑魔女坐在塔尖边缘。
他抬头望去，巨大的红色满月升到了高空，淡淡的红色月华笼罩地面，魅惑魔女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踮着脚尖在月华下轻缓手臂，旋转半圈，裙摆飞扬。
“您想要吃的零食，在蒙比利埃的暗街有人售卖。”奥洛维斯说道。
魅惑魔女却只盯着奥洛维斯那张脸看，她伸出手，染着红色甲油的手轻轻捏住奥洛维斯的脸颊一侧，往外扯，并没有扯下什么，尖锐的甲尖反而戳破了奥洛维斯的脸，有丝丝血迹从他耳下流了下来。
魅惑魔女望着被圣灵之血灼烧的指尖，轻轻吹了吹，有一点点痛。
奥洛维斯则用手帕擦了擦脸颊处的鲜血。
“真是奇怪。”贝丽咬着指尖，疑惑道：“我居然会对一个光明十字神教的神职人员感到亲近。”
“这对魔女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她嘀咕道，眼神有些疑惑。
“贝丽小姐，这些话我就当作是对我的赞美好了。”奥洛维斯好脾气的笑着，语气温和从容。
“没戴面具，血肉都是真实的，圣灵之力也是真的，就连样子和名字都是令魔女讨厌的光辉圣洁。”魅惑魔女又看了奥洛维斯一眼：“我觉得我应该是极度厌恶你的，小朋友，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我的认知和我的实际举动已经形成了反差。”魅惑魔女苦恼的绕着自己的波浪卷发：“也许，我得抽空看一下心理医生了，希望不要得精神分裂症。”
奥洛维斯被魔女的这个说法笑到了，这个世界的新时代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先进。
“小朋友，你知道你明天要干什么吗？”魅惑魔女看好戏似的问道。
“知道，和普林队长以及各位主教一同消灭异魔。”奥洛维斯说道。
“这么勇敢，不怕牺牲吗？”魅惑魔女戏谑道：“我记得一堆人中，就你职卫最低吧，只是一个执事，优点大概就是圣灵之力特别纯粹吧，他们让你加入，就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奥洛维斯看向魅惑魔女。
她飞到奥洛维斯身后，笑道：“那主教和圣翼队长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消灭黑塔异魔呢？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哪怕有禁忌物也不行哦，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会慢慢削弱禁忌物对它的影响，时间一长，还会侵蚀禁忌物，这就需要教会的圣子出面消灭它了。”
“男爵他们已经为圣子降临准备好了一件容器，猜猜那件容器会是谁呢？”
年轻的执事没有说话，他似乎受到了打击，银白色的睫毛低垂着，像是霜雪，薄唇微抿。
“真是让我心碎啊。”魅惑魔女的声音似蛊惑又似怂恿：“不如，我帮你逃走吧，可怜的小家夥。”
“不，我不走。”奥洛维斯猛的抬头拒绝了欢愉魔女的话，他在白袍上画了一个圣光十字，坚定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哪怕是牺牲，圣光永恒，人类永恒。”
魅惑魔女气笑了：“你们光明十字神教的人，真是被洗脑的不清。”
“我主的教义，魔女又怎么会懂？”后方，乌尔里希主教，莫利托教堂大主教以及普林队长从大时钟旁走出来。
普林队长目光有瞬间的复杂。
乌尔里希很欣慰的望着奥洛维斯，这个年轻人对教廷真是一片忠心，哪怕得知事情真相也没有选择逃离或是背叛，就是可惜了。
返程时，乌尔里希对这个年轻人表达了歉意，同时保证圣子降临时，一定会最大限度的保护好他的灵魂和身体，不让它们崩裂。
奥洛维斯回到三楼住处。
莉莉已经在隔间套房睡着了，打着小呼噜。
奥洛维斯站在穿衣镜前，望着自己的脸，做出了魅惑魔女同样的动作。
他沿着耳后伤口，朝里挖出。
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虫躺在他染血的掌心内。
黑色的甲虫生长着许多透明缓动的虚足，连带着甲虫也跟着虚幻起来，在他掌心半隐半现，彷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灵魂的掘墓者，
诞生于冥河。
第28章
若不是奥洛维斯看过很多很多书，安德烈神甫对他倾囊相授，否则奥洛维斯还不一定认识这来自冥河的噬魂圣甲虫。
奥洛维斯眼看它就要渐渐变得透明，彷佛要回归另一个世界，连忙用一团最柔和最无害的圣光包裹住它，稳固它在真实世界的锚点。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眼睛看得见，摸得着，真实存在的真实世界，还有人死亡后的灵魂世界。
每个人都有灵魂，听说人下葬以后，通过大地的链接，进入冥河女神掌管的地下世界，地下世界有一条冥河，人类灵魂进去后就会回归冥河女神的怀抱，享受永眠安息。
但从奥洛维斯了解到的知识来看，普通人的灵魂很弱小，通常还来不及进入冥河，就消散了，想进入冥河，也不是什么灵魂都能做到的。
写了《冥河传说》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大魔导师，书上隐晦提示到冥河女神的衰落，以及对于魂体的剖析和理解。
怎么说呢，奥洛维斯一直觉得冥河女神不会营销自己，他作为唯一一个和死亡，灵魂，黑暗，沉眠搭边的正神宗教，权柄已经被光明十字神教剥夺抢占了很多，证据就是《安息之书》，它代替了冥河女神很多作用，其中对冥河女神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就是灵魂不再单属于他。
光明十字神教给信徒构造的天国蓝图已经远远超过了冥河女神的冥河安睡世界。
上天国，还是下冥河。
人民群众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信仰光明十字神教的信徒何其庞大，以光辉之主的强势霸道作风，这些信徒的灵魂怎么可能被冥河女神染指，要安息也得在他的天国安息。
信徒的灵魂之力再一步充实稳固了光辉之主的权柄，哪怕这个权柄是抢过来的。
所以，奥洛维斯觉得冥河女神有点倒霉，信仰他的正神宗教已经沦落为三流小教了。
不过冥河女神始终还是一位正神神只，由此诞生于冥河旁的噬魂虫还是得被称为噬魂圣甲虫。
这种地下世界养育出来的虚幻灵体生物拥有着吞噬啃咬灵魂的力量，它以灵魂为食，奥洛维斯不敢让它乱吃。
他观察着它，就是太小了点，如果猜的没错，这个噬魂圣甲虫的作用就是造成圣子的分身灵魂体不完整，让圣子降临时出意外，或者是降临到他的身体里时，不能发挥圣子原本的力量。
总之就是给教廷搞破坏，奥洛维斯猜测这才是魅惑魔女贝丽的真实目的。
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刻上报给乌尔里希主教和普林队长他们，戳破魅惑魔女的诡计，让男爵大人认清现实，魅惑魔女的帮忙是帮倒忙，包藏祸心的。
很有可能，她是要放出黑塔异魔，或是带走黑塔异魔。
总之，她是站在黑塔异魔那边的。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奥洛维斯，你真是愧对老师的教导。”奥洛维斯对自己轻声说了一句。
起初，奥洛维斯其实并没有发现乌尔里希主教等人的存在。
后来察觉魅惑魔女的话一直在往挑拨离间上带，他秉持着谨慎伪装的处事原则，还是站在了光明十字神教这一边。
但他也不想当做圣子降临的容器，可惜，乌尔里希主教和普林队长他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若不是魅惑魔女说出隐瞒的真相，就这么点短暂的时间，奥洛维斯还真查不出乌尔里希他们的计画。
没办法，人小势微，魅惑魔女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的职业，地位，身份是最低的。
一个乡下来的神甫执事。
回想蒙彼利埃到莫利托城，他的活动范围其实都在主教，普林队长，教堂的势力地带，他们对他未尝没有监视的意思。
不过，魅惑魔女最后生气肯定是假象，谁让奥洛维斯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噬魂圣甲虫交给乌尔里希他们，并告发魔女的行为。
既不想和教廷撕破脸，也不想当一个尽职尽力的工具人怎么办？
黑塔异魔的危险，奥洛维斯已经有了一个基础的了解，拥有拷贝血肉再生能力，还拥有一个绝对领域，相当于一个拥有保护罩的污染源，且这个保护罩还在不停扩大。
教堂这边就用了一个更大的保护罩控制它在里面，不让它移动半分，可以想像，一旦教堂的魔法阵失去作用，塞缪尔突破禁锢地，那将给整个南部城市造成多大的灾难。
“还真是难以选择啊。”奥洛维斯凝视着圣光里的噬魂圣甲虫，喃喃道。
九月一号。
黑夜总会过去，迎来了新的一天的莉莉早早就起床了，她从温暖柔软的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位神甫执事。
她今天实在太高兴了。
从今往后，她一定把九月一号定成自己的幸运日。
“奥洛维斯先生，您昨晚没有睡好吗？”莉莉仰着头，关心问道，今天的执事，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
奥洛维斯用圣光糊了自己一脸，等圣光散开，又是光彩照人，他打了一个哈欠，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红发小女巫的脸，心情好了一点：“昨晚你睡觉说梦话吵到我了。”
莉莉捂住嘴巴，惊讶的瞪大眼睛，十分不好意思又难掩兴奋：“真的吗？可能是因为我太高兴了。”她挠了挠自己短发：“我昨晚好像梦见姐姐了，她现在有这么高吗？”
莉莉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再高一点点。”奥洛维斯把小女巫的手再抬高了一点，顺势起身洗漱，莉莉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刷牙洗脸，最后别上执事给她买的蝴蝶发卡，粉色的，蝴蝶翅膀还会动，她很喜欢。
她换了一身新裙子，也是执事给她买的。
莉莉偷偷看向奥洛维斯，这位执事人真的很好很好，是她遇过最好的人了。
莫利托城教堂的福利还是很完善的，有专人送餐，餐品丰富多样，营养美味。
奥洛维斯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饭，给自己打理了一下，喝完太阳花茶，才下楼。
莉莉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冲下楼梯，又急刹车退回执事身后。
“奥洛维斯，走了。”普林队长说道。
“好的。”奥洛维斯带着莉莉下去，让莉莉就在别墅玩，昨天他已经告诉莉雅，莉莉她在别墅区，莉雅一定会来找莉莉的。
今天天气很好，普林偏头看了一眼安静听话的奥洛维斯，说道：“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昨晚乌尔里希主教他们商议了一下，等会给你施加一个守护咒。”
“另外，还会把莫利托城的一件圣物交给你。”普林继续说道：“那件圣物是圣子降临的关键，你要保管好了。”
“请放心，我用我的生命做担保，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奥洛维斯在胸前点了一个圣光十字，坚定的宛如一个殉道者。
普林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说道：“其实教会知道你身边那流浪女巫的事，莉莉，莉雅是姐妹，莉莉曾经还在莫利托城活跃过，你与她相遇，并且交好，教会这边不会说什么的。”
“如果你…”普林停顿片刻，道：“以后，她们愿意的话，在教堂可以给治疗修女当下手，治疗修女那也挺需要制药学者的。”
奥洛维斯领会到普林队长的好意，原来在列车上，就已经有端倪了。
这算是对必死之人的补偿吗？
这也太小气了，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些，而且莉莉莉雅两人如何，也不是他真正想关心的，奥洛维斯虔诚道：“圣光会保佑每一个信徒。”
到达黑荆棘丛，奥洛维斯抬头看了看，七座白塔上的十字架已经有了魔力涌动，上空云层堆积，风向也变得奇怪起来，一群乌鸦在空中盘旋。
普林眉间的皱痕深的能夹死苍蝇，乌鸦作为告死鸟，各种故事中不详的预言化身，破坏了普林的心情。
奥洛维斯也看了一眼乌鸦群，在圣焰中走过黑荆棘丛，进入黑塔下关押异魔的外部地区，曾经是黑十字职员的工作休息局域。
一群被黑塔男爵或骗或请或抓过来的女巫，妖术师，黑魔法师们个个紧张害怕的看向门内，连普林队长的异魔，食尸鬼也在。
看守他们的则是黑骑士和黑十字的人员。
武力镇压下，这些编外人员就是这次剿灭异魔的炮灰，光明十字神教对自家的神职人员是非常爱惜的，对其他人就不怎么好了。
进入第二道门。
屋里的水池不见了阿莱克特琉斯魔镜，多了黑塔男爵和魅惑魔女以及乌尔里希主教和莫利托城光明主教。
绝灵之屋，曾经收容阿莱克特琉斯魔镜和海神号角过，现在倒像是收容他了。
“奥洛维斯，很感谢你为南部所有城市做出的奉献。”莫利托城的大主教说道。
魅惑魔女轻松的推开门，奥洛维斯看过去，海神号角已经失效，信道里没有了歌声，但有魔镜。
悬浮半空的阿莱克特琉斯魔镜，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它正在发光，镜面也在发光，镜身反而小了，恢复成正常化妆镜大小。
在奥洛维斯的视野中，这面魔镜前面的光线在扭曲，宛如另一个空间，镜中呈现的信道边缘在不断虚化，凝实，和现实世界相反，与此同时，魔镜的宝石光芒越发刺眼。
“阿莱克特琉斯魔镜，可以将它照到的事物投射进它的镜内空间，那是一个神奇的混沌未知空间，这样就能把黑塔异魔从真实世界流放到虚假的镜中世界去。”
魅惑魔女重新回到男爵身边，笑道：“这是男爵大人想出的第一办法。”
“而你的责任就是，如果第一办法失效之后，由乌尔里希主教他们主持圣子降临仪式，由圣子和主教他们打败黑塔异魔。”
奥洛维斯望着阿莱克特琉斯魔镜，耳边出现幻听。
“好神奇的魔镜，它的主人是谁？”奥洛维斯问道。
魅惑魔女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话，这个年轻执事却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乌尔里希主教走到奥洛维斯面前，将他手上的圣物放到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沉甸甸的红色圣物，红色在光明十字神教是神血的颜色，代表光辉之主的爱，冠顶有一很简单的烈阳造型，红色浓烈无比，却充斥着一股磅礴无比的光辉力量。
奥洛维斯戴上烈阳王冠，立刻感觉到有陌生的圣灵之力笼罩全身，同时感觉到无形中，有一道视线注意到了他。
“魔镜是渔民从海里用渔网捞出来的，它的真正主人我们也不知道。”乌尔里希说道，和莫利托城大主教同时给奥洛维斯施加了一个守护咒。
“放出你的圣灵之力，和你感知到的力量融合。”
乌尔里希主教在一旁照看。
普林队长让一个黑魔法师过来，安排队员在他身后，逼迫黑魔法师拿起阿莱克特琉斯魔镜朝着黑暗信道前进。
黑魔法师刚战战兢兢的走两步，对面就来了塞缪尔的碎肉体，由各种内脏组织，肉块随意组成的长条人体，顶着信道顶端，四手八脚的从远处走过来。
黑魔法师快被吓尿了，拿着魔镜的手都在抖，可忽然，碎肉体不见了，而在魔镜内，碎肉体仍然在信道中走着。
它在镜子信道走着。
“成功了！”男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多了信心：“多叫一些人进来，把那些该死的碎肉体都给我收到镜子里去。”
普林队长不是很乐观，但还是同意了男爵的话。
就当棋子试探一下，同时他也派了一个小队的人进去，主要任务就是看能不能把塞缪尔本体关到魔镜中。
奥洛维斯和主教他们在屋内等着，他望着黑漆漆的信道，刚开始还是安静的，一直到了半个小时后，信道口出现了惨叫回音。
普林队长咬了咬牙，还是冲进了信道内。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惨叫声越来越多，男爵大人的脸色也不好了，这意味着魔镜计画不成功。
“看来还是失败了。”乌尔里希看向莫利托城大主教：“我认为应该激活七星魔法阵了，先压制异魔的绝对领域。”
“说得对。”男爵连忙对莫利托城主教说道：“快去激活，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
“奥洛维斯，你快去信道，让圣子的力量消灭可怕的异魔。”男爵催促道。
“那我也进去吧。”魅惑魔女对着男爵挥了挥手，走进了信道。
奥洛维斯知道接下来很快就会轮到自己了，他在男爵下一次催促前，主动踏入信道，一步，两步，乌尔里希主教就在他的身后。
他提着一盏油灯，这个地方，油灯，蜡烛比圣光安全。
一直走入其中，奥洛维斯才发现这信道改名为隧道比较合适，高约两米八左右，宽一米五，很宽阔，足够让塞缪尔的碎肉体和进入信道的人玩捉迷藏了。
而且四通八达，其中还有不少被毁的不成样子的各种房间。
空气中的气味并不好闻，有时候一脚踩上去黏糊糊滑腻腻的，奥洛维斯并不想知道自己究竟踩中了什么，期间也不乏见到尸体，新鲜的，半腐烂的，变成白骨的，还有各种魔法生物和异魔的尸首以及被塞缪尔污染而变异的各种动物，老鼠，飞蛾，虫子，越往里，大大小小的碎肉体越多。
奥洛维斯也只能出手消灭这些东西。
头顶上血色烈阳王冠绽放出红色光芒，奥洛维斯周身都覆盖着淡淡的红色，他表情不变的望着前方等待的普林队长。
普林队长手上拿着魔镜，镜子的宝石黯淡了许多，一层浅浅的黑气已经覆盖住了镜子，像是蒙了一层灰。
普林队长擦掉脸上的血，身后是他的队员。
魔镜收容异魔，彻底失败。
“前方就是异魔的绝对领域了，男爵已经下令开启七星魔法阵，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乌尔里希主教说道。
“我是这次负责圣子降临的仪式人，奥洛维斯。”乌尔里希主教看向他：“我要举行仪式了。”
终于要来了，奥洛维斯轻轻点了点头。
乌尔里希主教后退一步，用克鲁密比斯语吟唱起艰涩拗口的召唤咒语，等魔法阵完成时，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面容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奥洛维斯站在阵法中心，一束光亮穿透了黑暗空间，无形的震波让四周产生了巨大的风旋，一个巨大的光形人类体出现其中，手持利剑，缓缓降落。
于此同时，血色烈阳王冠爆发出比刚才还强百倍的光芒，血色与圣光中，奥洛维斯只感觉头疼欲裂，这种彷佛灵魂都要撕裂的痛楚让他眼角，耳朵，鼻腔，嘴巴纷纷冒出鲜血。
他体内的圣灵之力骤然比以前多了数百倍，突破了这具身体承受的能力极限。
奥洛维斯抱住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痛！
太痛了！
全身毛孔都在溢出鲜血，白袍早已被血染透，他的灵魂被挤压到了极致，奥洛维斯有一瞬间的飘忽，神志也跟着模糊起来，自己的手脚在动，有人在用他的身体行走，每行动一点，他虚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发出不堪负荷的抗议声，像是一个即将破裂的泡泡。
圣子的出现一扫地下的黑暗，只要是在他范围内，附近塞缪尔在外的碎肉体全都如雪消融，包括被它污染的各种生物。
奥洛维斯感觉到自己大步向前，推开了大门。
那是塞缪尔的房间。
乌尔里希等人跟在圣子身后，随后便掉入了塞缪尔的绝对领域内，就连奥洛维斯也不例外。
黑暗一下子淹没了他，时间变得特别漫长，比死亡还要安静无声，奥洛维斯甚至不确定圣子还在不在，因为他根本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也触摸不到。
过了好一会，奥洛维斯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剥夺了五感。
有些东西在的时候，根本没人在意，因为几乎人人都有，可只有一旦失去，它的重要性才凸现出来。
就在下一瞬，他又恢复了一点感知，那该死的席卷全身的痛楚让奥洛维斯想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浓缩成墨汁一样的黑暗出现在奥洛维斯的眼前，屋内走路的阻力竟然有点像水流，宛若不见底的深渊。
奥洛维斯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流血，那是圣子借用他的眼睛在看黑塔异魔。
而奥洛维斯也看清了黑塔异魔。
偌大的房间，关押黑塔异魔的是个牢笼，以前是个圣物，布朗先生说的没错，黑塔异魔被关押在黑暗牢笼里，但是布朗先生从没说过黑暗牢笼这么…小，牢笼在房间的两边墙壁夹角处，四四方方，只有一米高，甚至还低点。
对比牢笼里的那个类人形生物来说，实在太矮太矮，太小太小了。
牢笼的四面栏杆已经被它的身体顶到鼓胀，变形，多处出现裂纹，要不了多久，黑暗牢笼就会断开。
可现在，它仍然在困住这只异魔。
牢笼的大小严重限制了它的身形，它只能团着身体，弯着腰缩着头蜷缩在里面，狭小逼仄却又被塞得满满当当，可还是空间不足。
黑暗牢笼栏杆与栏杆处的间隙很小，都是细的不足两指宽，于是，本能的，黑塔异魔的手臂们，腿脚们，外凸的骨节们从那细细的栏杆处伸了出来。
奥洛维斯没由来的联想到植物会尽一切可能向有阳光的地方生长。
而在黑塔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这只异魔的生长方向是自由。
那些畸形的小小的手臂，手腕长出巨大的类人形手脚掌，以及含有动物特征的鳞尾角蹄从囚笼里纷纷冒出。
也许是因为黑暗牢笼的原因，它长的已经脱离了高等异魔的作用域。
圣子已经来了，而它仍然一动不动。
它的绝对领域范围被圣子的力量压缩到了黑暗牢笼十米距离，其余的各种延伸残肢被圣子的利剑斩断了，包括它那从黑暗牢笼的孔隙里长出的，杂乱无章的，粗糙毛躁的到处活动的黑色的头发。
黑头发，黑眼睛，黑眼睫。
他们进来时，黑色的长发铺满了整个地面，墙壁，屋顶，塞缪尔延伸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肢体就躺在它建构的温床上。
奥洛维斯从进来就感觉到了灵魂的轻颤。
圣子举起圣剑，乌尔里希主教和普林队长他们也奋力清醒了过来，这次是对异魔避无可避的围剿。
就在圣剑斩下的时候，黑暗牢笼突然爆裂开，异魔以还在笼中的姿态躲过了这次攻击，同时将普林队长撞倒在墙上。
异魔落到墙壁下方，以那种怪异可笑的姿态，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明明右边就是大门出口。
它看不见。
圣子的力量形像是个光之巨人，奥洛维斯看着异魔在被乌尔里希主教关起来的门里，碰壁碰的头破血流，黑血流了满地，残肢肉块到处都是，黑塔异魔受到了重创。
而奥洛维斯也快到了极限。
他有感觉，下一击将是圣子的最后一击。
最终，它被圣剑钉在了墙壁上。
“终于结束了。”乌尔里希主教躺在残破的地面上，努力用剑支撑起身体。
别乱立flag啊，奥洛维斯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间，异魔生生撕裂舍弃了它的一大半身躯，藉着后力一撑，小半边血淋淋的异魔就扑了过来，它的体型比见面时大了一些，至少腿弯曲起来了，虽然用的还不是很利索，少了半边身体后，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眼前黑影闪过，奥洛维斯低头看向被异魔畸形的巨大手掌洞穿的腹部，倒在地上。
所有人被这变故惊在原地。
已经从他身体里飞出来的圣子身形变成了正常人类身高，他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银白色的双瞳看向异魔，彻底了结了它。
奥洛维斯刚好可以看见异魔的另小半身体，黑发覆盖了它的脸，应该是脸吧，虽然他到现在也没看清它真正的模样，它的骨骼发展扭曲的太厉害了。
奥洛维斯说不清什么感受。
喜悦吗？没有。
悲伤吗？也没有。
它死了，他还得活着。
奥洛维斯看向圣子，他的灵态已经不稳了，白色的圣衣洁白无瑕，奥洛维斯咳嗽了一声，血沫像不要钱似的从他口中流出，他想说些什么。
圣子低头看着他：“别担心，教堂会尽力救你的。”
莫利托城的大主教及时来到战场，一边给奥洛维斯治疗一边附和道：“这是肯定的，我们还得奖励你。”
圣子见这年轻人嘴巴开合，就是说不清话，还是俯身低头将耳朵递过去倾听。
奥洛维斯一边笑一边吐血，打到现在，他狼狈不堪，圣子您老好歹体现一下人文关怀，和他视线平齐说话吧。
“美，美人鱼的眼泪…”奥洛维斯痛苦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圣子微疑惑，一旁的乌尔里希主教想起了什么，轻声解释道：“他的乡下老师中了沙拉德曼的火毒。”
圣子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灵体很快消散。
奥洛维斯望着碎掉的屋顶，黑塔因为战斗余波，彻底倒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已经变成了废墟，阳光洒在奥洛维斯的脸上，他微闭上眼睛。
用微薄的魔力，激活刻画在他心脏表皮处的衔尾逆生魔法阵，阵眼就是魅惑魔女给的那只噬魂圣甲虫。
魅惑魔女面无表情的站在远处，她趁乱的时候偷袭了普林队长，拿走了魔镜。
奥洛维斯感觉到微弱的生机在体内流转，噬魂圣甲虫在吸收他的死气，勾起一个笑容。
可是，很快，奥洛维斯笑不出来了。
他心脏位置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
奥洛维斯猛的抓住莫利托城大主教的手，眼前因为失血过多发黑，灵魂天旋地转，吐血不停。
“别害怕，我正在抢救你，你一定会活下来的。”主教安慰道：“黑塔异魔已经死了。”
不，它没死！
奥洛维斯想说，它在我的心脏里。
可他昏了过去。
第29章 （修）
“奥洛维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治疗修女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看向病床上的奥洛维斯，顺便将带来的鲜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矢车菊，太阳花，天星草，都是从教堂花圃里摘出来的，香气自然芬芳，颜色明亮，可以给病人带来好心情。
“还是很痛，不过总算是活下来了。”奥洛维斯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这是他在莫利托城白塔养伤的第三天，前两天一直处于昏迷中，昨天傍晚，他才苏醒过来，但一直昏昏沉沉的。
“我就说幸运女神会保佑你的，圣光也会保佑你。”治疗修女坐在一旁，将今天的药剂放到桌上，心情很好：“现在，你已经是个大英雄了，奥洛维斯，主教们近几天就会前往南部总都普瓦捷，接受红衣大主教的荣誉奖章和教廷奖赏。”
“可惜你受伤太重了，无法跟随，亲爱的，你不要难过。”
治疗修女为年轻的执事惋惜，努力安慰着在这次事件中牺牲最多的奥洛维斯，作为圣子降临的重要人选，他的灵魂和身体伤痕累累，后面更是受到了异魔的重创，能活下来，在治疗修女看来，已经属于一个奇迹了。
“啊，没关系。”奥洛维斯说道，等发音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治疗修女小心的扶起奥洛维斯，让他靠坐在床头：“我喂你喝点水。”
奥洛维斯的确很渴，杯子里的水清澈，放了一点太阳花粉剂，低配版本的圣水，教内许多神职人员直接当水喝的，奥洛维斯也喝过不少，用太阳花泡的茶水他就非常喜欢喝。
可这一次喝下去，奥洛维斯忍不住咳了一声，血水流了出来，喉咙里被轻微烧灼的痒意让他咳个不停。
治疗修女连忙轻拍奥洛维斯的背部，将他脸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自责道：“抱歉，你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我先给你处理你的伤口吧。”
治疗修女解开缠着年轻执事胸腹处的纱布，因为黑塔异魔的死亡，奥洛维斯的伤口没有发生活性污染的情况，天知道，当主教送他过来治疗时，修女当时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因为他看起来伤的实在太重了。
“等会我会用高浓度的圣水清创一下你的伤口四周，才能使用加快血肉愈合的药剂，这可能会有点痛。”治疗修女说道。
而奥洛维斯也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伤势。
真的很丑，在他昏迷的时候，治疗修女帮他治过几次了，总算没有到惨不忍睹的地步，新生的血肉边缘部分还残留着黑塔异魔的污染，治疗修女需要把这些十分难缠顽固的污染性给清理掉，才能保证新生的血肉内脏器官是干净的。
“我先注入麻僵药剂，这样会减少你的痛觉。”治疗修女将一个个步骤说清楚，给那些盘亘在胸腹伤口处的黑色肉芽打入药剂，翦除干净，用棉签沾着圣水消灭彻底污染，最后拿起一个药剂瓶晃了晃。
“这是高级福灵剂，效果很好的。”治疗修女一直在低头治疗，将福灵剂倒在奥洛维斯的伤处，看着伤口缓慢的自动修复，愈合，再用纱布缠好，这才笑着抬起头。
奥洛维斯看完治疗全程：“大概要多少天才能好。”
“至少要一个星期，你的伤口才能表面长好。”
奥洛维斯：“我想写信给我的老师，可以送些纸笔过来吗？”
“以你现在的情况，我觉得并不适合写信。”治疗修女劝说道。
“不用写了，我已经给安德烈神甫送过信了，估计他现在已经收到了，如果他想过来看你的话，三天后，你就能见到他了。”乌尔里希主教进门刚好听见这句话，便说道。
治疗修女端着铁盘出去。
乌尔里希主教望着脸色苍白的执事，语气比以前温和了许多：“你就住在白塔里好好养伤，也不用担心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给红衣主教大人，为你争取更多的奖励。”
“让您费心了。”奥洛维斯问道：“我记得在黑塔战斗时，阿莱克特琉斯魔镜，好像被魅惑魔女拿走了。”
“我和男爵沟通过了，虽然男爵仍然认为魅惑魔女是不小心的，无意的。”乌尔里希主教语气愤怒：“但是打伤普林队长，私自拿走教会的禁忌物已经违反了《光明条律》，等见到红衣主教，我会将这件事告诉他，务必让红衣主教向在帝都的魔女协会施压，要求魅惑魔女交出魔镜。”
奥洛维斯虚弱的点头：“希望可以尽快追回教会的禁忌物。”
魔女这个种族的背后力量，让奥洛维斯惊讶到了，书上看到的始终还是书上看到的，没有正在经历的有真实感。
在战斗现场，正大光明的抢走了禁忌物，如果是其他人，比如女巫，异魔，肯定是要发通缉令的，结果，教会还得先和魔女协会沟通，让协会来处理魅惑魔女。
可惜，他觉得他和那魔镜还挺有缘的。
“鉴于你这次的优秀表现，等你的伤完全好了之后，我就批准你当莱塔尼亚的神甫，刚好你的老师也到了退休年龄，在这期间，你的工资和各种福利会和村镇神甫一样发放，并且还有为期半年的营养费。”因为黑塔异魔被成功消灭，晋升有望的乌尔里希主教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并给出了相应的待遇。
也算是考上编了，真不容易，奥洛维斯在心里说道。
“好好休息吧，奥洛维斯。”乌尔里希拍了拍他的肩膀。
病房门被关上以后，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转头望着花瓶旁边的水杯。
伸手慢慢的拿起来，然后喝了一口，使劲压下不适的灼烧感，将涌到喉咙口的血水一点点压了下去，再把水杯放回原位。
心脏传来激烈的跳动声。
噗通，噗通。
奥洛维斯看向自己的心脏位置，他解开白色的病服，除却受重伤缠着纱布的腰腹，胸膛不见任何伤痕，就连奥洛维斯用自己鲜血画的衔尾逆生魔法阵也没有了，充当阵眼的噬魂圣甲虫也没了。
早在昨天傍晚醒之初，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东西完美处理了他的伤口以及噬魂圣甲虫，让他看起来寻不到一点破绽。
奥洛维斯按住心脏，使劲往下压，隐约感觉到了一小团肉块形状。
昏沉中，他的心脏处总是出现啃咬的细微声音，起初他以为是那东西在吃他的心脏，后来，才发现它是在吃噬魂圣甲虫。
现在早已吃完了。
它还会吃什么？
在所有人都认为黑塔异魔被消灭的现在，他如果跳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因为他是黑塔异魔最后的宿主，而因为黑塔异魔的寄生，他现在很明显的出现了排斥反应。
黑塔异魔不喜欢喝圣水。
奥洛维斯烦躁的将头发梳向脑后，露出他冰冷的眼神，在他的手按住那团肉块之后，它就这么好似融化了一般消失了。
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它揪出来。
奥洛维斯再次喝了一口水。
他不好过，它也别想好过，住在他的身体里，就要以他为主，奥洛维斯看向窗外，有浓烟升起来了，带着刺鼻的味道。
没过多久，治疗修女连忙跑进来，将每扇窗户都关上。
“外面怎么了？”奥洛维斯放下水杯。
“在处理黑荆棘丛，你知道的，那里原本有很多塞缪尔的东西，教堂打算用圣火烧了它，将黑塔也烧了。”治疗修女回道。
等修女离开后，奥洛维斯闭上眼睛，浅眠了几个小时，再睁眼，已经是晚上五点了。
治疗修女送来晚餐，因为他破损的内脏骨骼还没完全长好，所以还是以流食为主，是知识与智慧神教发明的营养液。
吸一包可以管半天。
治疗修女再一次检查了奥洛维斯的伤势又重复用药，包扎的仔仔细细，治疗修女忙完以后，便关上了房门。
奥洛维斯用吸管喝着营养液，算不上好喝，有淡淡的青草味道，口味清淡，一般般吧。
喝完以后，他躺在床上休息。
病房很安静，奥洛维斯按住自己的眼睛，有东西爬到了他的眼球上，又立刻退回了心脏那处位置。
“你出来，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奥洛维斯心平气和的开口。
随即感觉到喉咙痒痒的，触须般的痒意让奥洛维斯又咳了一声，他淡定的擦掉嘴角的血丝，喝了一大杯圣水。
结果就是，在深夜，他不得不起床处理生理问题。
该感谢治疗修女的用心治疗吗？他体内器官的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奥洛维斯打开卫生间的门，先给自己洗了洗脸，随后用毛巾擦了擦，镜中的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比以前瘦了一圈，左眼球部分通红，那是被异魔弄的。
奥洛维斯突然停止动作。
一道竖痕从手背皮肉处绽开，鲜血嘀嗒到地面上，一个黑色的貌似眼珠的东西突兀冒出来。
它在利用他感知这个世界吗？
奥洛维斯想到异魔可以剥夺五感的绝对领域，反手用圣光糊住它，心情不太美妙。
这是一个虽然处在极度弱小期但本质还是非常危险的家夥。
第30章
白塔来了一位意外的探望之人。
对这个客人，奥洛维斯感觉挺意外的，因为来的人是黑塔男爵。
莫利托教堂的所有人员满脸笑容的将男爵大人引到治疗室前，对待男爵语气恭敬，因为男爵大人是光辉之主的虔诚信徒，莫利托城的光明十字神圣大教堂每年都会收到男爵大额的奉献金，至于每年的圣诞日，男爵大人就更慷慨了，几乎以一人之力承包了教堂圣诞日的装饰资金，有了男爵的大力支持，莫利托光明十字大教堂在王国南部地区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蒸汽列车的通行更是让男爵越来越富有，他在赫恩王国初露头角。
这么一个有实际地位，本应也特别忙碌的贵族来见他，奥洛维斯在治疗修女开门以后，露出一个惊讶中带着喜悦，无措的表情，手撑着床沿就想坐起来，治疗修女连忙扶住他，笑道：“奥洛维斯，男爵大人来看你了。”
男爵迈步走进来，握住奥洛维斯的手，熟稔关切道：“奥洛维斯，看见你没有生命危险了，我真为你高兴。”说完，他看向跟进来的各家报社记者：“就在前不久，我和光明主教们以及这位受伤的英雄，合力打败了一位强大而邪恶的异魔，为市民们的出行和生活更添了一份保障，异魔是可怕而危险的，但是大家不用担心，有我，和光明十字神教以及诸多正神宗教在默默守护着大家。”
“这是我应该做的。”奥洛维斯顺势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这位男爵大人的政治作秀，嘴上应承道：“为了莫利托城的安全，男爵您才是真正费心的人。”
伴随着摄像留影机的拍摄声，各种机位摄像头对准了侃侃而谈的男爵大人，也有一些机位靠近病床，把男爵慰问受伤英雄的场景记录下来。
“保护市民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我也将终生贯彻并践行这个理念，让莫利托城越来越好，莫利托城已经蝉联了十届普瓦捷五大城市安全居住选择的冠军，今年上半年还入选了赫恩南部最佳旅游风景城市之一，年底，我将会推行城内廉住房的电力改造。”
男爵大人高举双手：“各位女士先生们，我在此呼吁各位市民，积极参与并填写《赫恩贵族期刊》内的各大城市问卷调查表，让国王陛下看见民众的心声和选择，请大家和我一同创造莫利托城的美好未来。”
奥洛维斯知道这个期刊，赫恩国家发行的，据说在调查表中得票前二十位贵族，可以得到国王陛下的接见和赏赐，垫底的话，国王会派调查员去走访调查。
雷鸣般的掌声之后，男爵大人终于发表完了他优秀且极富感染力的演讲。
大批记者退场以后，教内人员也被男爵助手请出去了，治疗修女在台子上准备药剂，纱布。
男爵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乌尔里希主教批准你当个乡下神甫，普林队长向我推荐你成为莫利托城光明十字教堂的圣歌代言人，这是个相当体面安全的职业，还拥有优渥的薪酬。”
“谢谢您和普林队长的好意，但我更想回到莱塔尼亚。”奥洛维斯说道。
黑塔男爵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可惜了。”
这名年轻人的容貌简直太适合圣歌代言人这个位置了。
黑塔男爵走后，治疗修女给奥洛维斯解开腰腹处的纱布，已经比前几天好很多了，新生的表皮质虽然还脆弱的很，但是很健康，再三用污染探测器全身检查完毕以后，治疗修女在治疗文档上记录下作战人员的恢复情况，良好，无污染，认知清醒。
看着奥洛维斯服用完今日份的灭活药剂，治疗修女抱着文档，忍不住说道：“奥洛维斯，我听说莱塔尼亚连蒸汽列车站也没有。”
“不仅没有，那里的路大多数都是土路，连去蒙比利埃都需要雇上马车走一天。”奥洛维斯笑道。
“噢，圣光在上。”治疗修女惊呼出声：“那也太偏了，为什么不留在莫利托城呢，你这次因为消灭异魔受了重伤，有这个经历，当教堂的圣歌代言人，教内没有人员会反对的。”
奥洛维斯说道：“我的老师年纪大了，我想接手他的位置之后，好好给他养老。”
“原来这样。”治疗修女恍然大悟，更佩服这位神甫执事了，在远大光明的前程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拒绝的，她问道：“晚饭想吃什么，已经是第五天了，奥洛维斯，为了更好的恢复，你可以吃一点软烂的炖肉类食物了，有喜欢的口味吗？”
听见这个好消息，奥洛维斯笑道：“番茄炖牛腩，怎么样？”
“恭喜你，食堂刚好采购了新鲜的牛腩以及嫩羔羊肉，你等着吧，等晚饭我给你送过来。”治疗修女说完，发现奥洛维斯不需要再作额外精神安慰，就出去了。
九月的阳光已经不燥热了，耳边获得清静的奥洛维斯垂下眼睫，自从上次被他发现以后，他体内的异魔肉块消停了很多，奥洛维斯用圣灵之力探查全身的时候，发现它就盘踞在他的心脏上。
奥洛维斯不知道它怎么躲过污染探测器的，治疗修女检测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警报异常，奥洛维斯曾经想用体内的圣灵之力拔除掉它，可是不行，当他拔除的时候，就好像在从胸腔里亲手奋力捏扯着自己的心脏。
那瞬间的剧痛让奥洛维斯浑身冒冷汗，眼前发黑，险些昏厥，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后来，奥洛维斯就等它不在心脏上的时候，可它一旦离开了心脏位置，那团肉块就好像水融在河里，很难发现它的蛛丝马迹，因为这件事，短短两天，奥洛维斯圣灵的控制力有了高品质的进步。
但奥洛维斯对异魔有了一个更不好的猜测，它拥有拟态伪装或融合的能力。
是了，他早应该想到的，既然它会寄生，分裂，拷贝，那也应该会有拟态，融合，这两者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初见它的原身就是一个融合产物。
在白塔期间，奥洛维斯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从白塔内的书籍以及治疗修女那得知了黑塔异魔的开始。
黑塔异魔的存在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也就是凯撒六世，那时它就被关在黑塔了，黑暗牢笼在囚禁异魔的同时也赋予了异魔深沉的睡眠，黑塔的安宁不代表莫利托城的安宁，因为远离首都，地理位置略偏，还是曾经几个世纪的战争要塞，莫利托城吸引了一些流窜作乱的黑魔法师，地下邪神教派，危险的异魔，讨人厌的巫术师，疯了的密仪学者……
上个世纪的莫利托城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一度有着异魔之城的称号。
黑塔男爵的祖先就想到了关押在黑塔的黑塔异魔。
因为他发现，只要把难杀死的异魔或是危险的邪教人员，古怪的特殊物品扔到关押黑塔异魔的那个房间，就会被屋子吃掉，不用损失人手，永绝后患。
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法一致得到了当时教会的同意支持，因为效果显著，莫利托城周边城市内的异魔也逐渐消失。
他的老师求学期间如此和平以及时不时提起的没有做大事业的遗憾和黑塔异魔有着微妙的联系。
而到了凯撒七世，这一任的男爵惊悚发现，不知何时，作为原罪体的黑塔异魔竟然不再睡觉了。
起初，禁忌物海神号角还能让它安睡，后来，号角的效果越来越弱，不得已，男爵又开始四处找人压制它，教会这边知道它的危险性，也在努力镇压。
黑塔异魔的苏醒和成长速度出乎了两方的预料。
绝对领域的形成更是对教会造成了打击。后面的事，奥洛维斯已经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当事人。
在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奥洛维斯就怀着忧虑烦恼的心态迎接了他的晚餐。
美食抚慰了他的身体和灵魂，就是可惜太少了。
晚上八点，再一次探查无果后，奥洛维斯进入卫生间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新睡衣出来，准备睡觉，他还在虚弱期，需要养身体，这段时间忙着和异魔较劲，他每日都很疲惫。
银月下，奥洛维斯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醒过来。
奥洛维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嘴里的异样。
他低下头，看着被他正咬在嘴里的肉块，鼻尖满是羊肉膻腥味，血水沿着他的嘴角流淌到他的脖颈，衣领处，白色的棉质睡衣胸前一片血色狼藉，奥洛维斯慢慢松开嘴巴，羊肉边缘齿印极深，显示出了它的进食急切。
奥洛维斯看了看周围，是白塔的小厨房，因为白塔人员的撤离，这里厨房便当做他和治疗修女所用，厨房里放着厨师采购的各种食物，除了肉类遭到了破坏，其他的还是原样。
奥洛维斯看了看手上的肉块，切下了被咬的部分，然后将那一小块切成碎丁。
在这期间，奥洛维斯感觉到自己的口水在疯狂分泌，眼前这不太新鲜的，带着血水膻腥的羔羊肉块彷佛变成了天底下最美味最好吃的食物，他的胃部在催促他吃下这些生肉。
奥洛维斯知道，他的胃部不是他的胃部，而是它。
切好用袋子装好后，奥洛维斯仔细洗了手，保证不留一丝味道，他不想再一次醒来，出现他吃自己手指头的情景。
然后，他离开了厨房。
只能庆幸，白塔现在只有他和治疗修女在住。
回到了治疗室，奥洛维斯将那一团碎肉丁倒入马桶下水口冲走，换上新的睡衣，上一套睡衣和袋子被他用圣火烧掉了，不留一点痕迹。
等明天老师一来，他就和老师回偏僻的莱塔尼亚，不能再呆在莫利托城光明大教堂了，奥洛维斯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他站在镜前，薄荷口味的牙膏冲散了生肉的味道，牙刷和齿间摩擦出洁白的泡泡，口腔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直到刷出细微的血丝，奥洛维斯才停止刷牙。
他张大嘴巴。
镜子中，喉咙深处。
有个手，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