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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噢,圣光在上,可怜的奥洛维斯,你怎么伤成这样了?”镇长夫人一见到病床上的奥洛维斯,就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她坐在床边椅子上,发现他们莱塔尼亚最受欢迎的执事进城一趟比在小镇里憔悴消瘦了许多,房间里还有浓浓的药剂味,这才半个月不到,波吉亚夫人眼睛有点红。

    “波吉亚夫人,您怎么来了?”奥洛维斯这次是真惊讶了,要知道,他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就等着老师来接他:“老师呢?”

    “他等会就来。”波吉亚夫人用手遮嘴,小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安德烈神甫这么生气过,他借了我家最好的独角马车要去看望你,我听说了你的事,也很担心你,便带着女仆和安德烈神甫一起去蒙比利埃。”

    “到了蒙比利埃,安德烈神甫就要找那教堂的主教,结果被告知主教去了普瓦捷,安德烈神甫在蒙比利埃留了一天后又气冲冲的到莫利托城的大教堂,现在正和留守教堂的书记官在吵架呢。”

    奥洛维斯听了,心里酸酸胀胀的,这就是捡他回去,一直待他像亲人一样的安德烈神甫,当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安德烈神甫帮助,安慰,教导他,让他有了容身之所,和一个心灵栖息的港湾。

    奥洛维斯一直都非常感激尊敬他的老师。

    所以,他在寻求利益最大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美人鱼的眼泪。

    他希望老师好。

    老师也同样希望他好。

    “多谢您对老师的关心和慷慨帮助。”老师身体因为沙拉曼德火毒的缘故,一直不太好,波吉亚夫人一路跟着过来,很难说没有关心老神甫的用心在里面。

    “波吉亚夫人,您今天比圣光还美丽。”奥洛维斯说道。

    波吉亚夫人脸上明显扬起浓浓的高兴之情,从她努力下压的嘴角泄露出来,谦虚道:“这可不能乱说,圣光是光辉之主的代表,而且,我今天也没穿我最喜欢的那件长裙。”

    “您的内在永远如您的外表一般,无以伦比,外物的点缀不过是衬托您的美丽。”奥洛维斯弯了弯眼睛,薄唇也有了点血色,老师和波吉亚夫人的到来让他散去了几分沉郁。

    于是,等怒气冲冲又混杂着担忧后怕的安德烈神甫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波吉亚夫人愉快的笑声。

    不管什么时候,他这个学生,性格总是如此宽容善良,幽默风趣,镇上大多数人都喜欢和他做朋友。

    安德烈神甫板着一张脸走进治疗室,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望着瘦了很多的奥洛维斯,又想到他做的傻事,安德烈神甫一向挺直的腰弯了弯。

    波吉亚夫人恰当的带着女仆出去。

    安德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奥洛维斯想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因为他的老师看起来有点颓废。

    “我年轻时候天赋一般,成绩也不出众,毕业时自然没得到什么好的分配。”安德烈神甫给他的学生整理了病服下摆,将缠着腰腹伤口处的纱布遮盖好,又迅速移开眼神,不敢多看,他望着奥洛维斯,陷入了回忆:“我的老师见我闷闷不乐,曾经告诉我几句话,天才固然闪耀,但天空中更多的是无数沉默微小的星星,而在黑暗动乱的前几世纪,消失的最多,最快的就是流星般的天才,庆幸吧,你们生活在一个好时代。”

    “捡到你时,我真的很想向我老师写信,告诉他,我拥有了一位最好的学生,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将来会是最耀眼的那一颗星,所以我用心教导你。”

    安德烈陷入深深的自责:“可是,奥洛维斯,我忘记了,有时候,过于超众的天赋会带来危险性,就如我老师讲的那般。”

    “我想我应该以你为荣的,毕竟一般的神职人员想成为圣子降临的身体都不够资格,更何况我们是光辉之主的信徒,守护人类是光明十字教堂的重要教义。”

    “可我还是感到了愤怒和难过,那是因为我有了私心,也许这就是我平庸,平凡的原因,我不是一个天才,我也成为不了打败异魔,拯救城市的英雄,可你还有未来。”安德烈老神甫握着自己学生的手,轻轻颤抖:“奥洛维斯,你不应该向圣子要美人鱼的眼泪的,我都已经七十三岁了,有没有美人鱼的眼泪,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若不是他的拖累,他的学生应该有着更远大,更光明的前程才对。

    奥洛维斯静静听完,反握住老师干瘦的手,他的笑容平和而满足,道:“怎么会没有意义,老师,往后您可以不用再受火毒的侵扰了,您的身体不会再难受,拥有健康,无病痛的身体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您可以活的更好,这就是美人鱼眼泪的意义。”

    “可我怎么服用得下那副魔药?那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安德烈老神甫只要一想到奥洛维斯受的伤,他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正因为如此,老师才要喝下,不然,我就亏大了,什么也没赚到。”奥洛维斯赶紧让老师放下心结,又想到一件事:“圣子应该不会赖账吧?”

    安德烈神甫正难受着,听见学生这话,真想叹口气:“你这句话千万不要被圣子麾下的玫瑰十字骑士团听到,不然他们会对你抛下手套,为圣子的声誉而战的。”

    居然还有自己私人的武装力量,奥洛维斯羡慕了。

    “那圣女呢,圣女也会有武装团队吗?”奥洛维斯对这些事很好奇,在光明教皇一般不入世的情况下,行走人间的圣子,圣女就是光明十字神教的代言人,他们是真正的神之宠儿。

    “圣女很神秘,她对外公布的信息很少。”安德烈神甫道:“圣子的玫瑰十字骑士团都是圣子的拥护者,你如果到了帝都,还能看见矗立在总部教堂前方的圣子雕像,已经成为帝都必去的景点了,我年轻时也去过。”

    一个个都是老怪物,脸还那么装嫩干嘛?奥洛维斯回忆了一下圣子降临时年轻的过分的脸以及魅惑魔女最多二十的青春模样,腹诽了一句。

    “那圣子叫什么名字?”奥洛维斯剥了一个橘子吃着,给老师一半,秋天到了,莱塔尼亚教堂后山林的甜栗丛应该快成熟了吧。

    “圣子,圣女的名字都是教内未公开的信息。”安德烈神甫教导自己涉世未深的学生:“奥洛维斯,名字是有魔力的,尤其是对像圣子,圣女那样的上位者,不能轻易呼喊,我们都用代称来称呼他们。”

    奥洛维斯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师。那么,我们现在回家吧。”

    安德烈神甫站起来:“当然可以,现在就回。”

    “等回去我让希兰修女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马丁把你房间早收拾好了,被子晒得暖蓬蓬的。”安德烈神甫过来扶住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老师,我真没那么脆弱,可以自己走,对了,还得去治疗修女那拿剩下的修复药剂。”

    “我去拿。”安德烈神甫说道:“你在这等我。”

    奥洛维斯等着老师拿着医疗箱回来。

    安德烈神甫提着医疗箱回来时带著明显的喜色,原因奥洛维斯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执意要出白塔,治疗修女担心乡下没什么专门看病修养的地方,多给了他一疗程的灭活药剂,还有两瓶教堂的高级福灵剂,再加上六个疗程的修复药剂把医疗箱子装的沉沉的。

    这些都是接下来的半年里,奥洛维斯需要用到的药物。

    现在是九月,等到来年的三月份,他才会结束半年的养伤期。

    在莫利托城,奥洛维斯没什么好友亲朋,走出大教堂的时候,莉莉,莉雅两个在教堂当制药学者的混血女巫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她们的老师,治疗修女。

    奥洛维斯露出一个笑容,这两个女巫运气不错,刚好在治疗修女那当下手,不知道是不是普林队长安排运作的。

    这些天,他喝的有一些修复药剂就是莉莉,莉雅她们做的,当然了,得有治疗修女在一旁提点。

    有了安定的生活,想必她们以后不用再当流浪女巫了。

    趁着老师和治疗修女聊天之际,奥洛维斯对莉莉说道:“别忘记还钱。”

    莉莉悄悄抹了一把眼泪:“知道了,会加利息,等下个月我姐姐就有工资了,到时候。”她本想说都还给你,又急忙改口了:“还一点给你,我会写信联系你的。”

    “可以。”奥洛维斯应允。

    “休假的时候,我就回莱塔尼亚找我的狗狗。”莉莉说道:“老师说了,我可以在白塔养一个不伤人的,性格温和的魔宠,以后,它就是白塔的看门小狗了。”

    “在你没来的时候,我会看顾你的小狗的。”奥洛维斯揉了一把现在衣着干净,脸蛋带肉小女巫的头发。

    莫利托城光明教堂的夥食是真不错,这是奥洛维斯这些天的真实感想。

    “我会想你的,还有格蕾丝。”莉莉拿出两个精美的礼盒:“这是我和姐姐给你和格蕾丝的礼物,绿色的是你的,蓝色的是格蕾丝的。”

    莉雅抿了抿唇,感觉有点拿不出手:“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的手一直搭在妹妹的肩膀上,团聚以后,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更好了,她做出承诺:“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告诉我。”

    奥洛维斯接过礼物,笑容温暖:“价格不重要,你们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

    乘坐蒸汽列车回去的途中。

    奥洛维斯望着窗外飞速略过的灰色景色,神色宁静。

    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基本上算是达到了,成为下一任莱塔尼亚的主教,在这个危险的异世界拥有正式的身份和编制,背靠强大的光明十字神教。

    奥洛维斯对自己的这个新身份很满意。

    如果,他的身体里没有黑塔异魔就更好了,奥洛维斯有点忧郁,觉得自己像个藏在教会里的二五仔,但他真没有那种想法。

    而他也根本不敢对老师说这件事。

    奥洛维斯担心老师会昏过去。

    第32章

    三天后,奥洛维斯终于又回到了熟悉亲切的莱塔尼亚小镇。

    之所以花了三天,是因为列车到达蒙比利埃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便在蒙比利埃多逗留了一晚,住的还是街角处的光明旅馆,奥洛维斯次日精神不太好,安德烈神甫焦急又担心,甚至想过把奥洛维斯再次送回白塔修养,毕竟那里有治疗修女和白塔现成的医疗装备。

    波吉亚夫人也顾不得和在蒙比利埃工作的儿子叙旧了,她和安德烈神甫的想法一样。

    但好在,奥洛维斯又醒了过来,再三保证他没有事后,乘坐着波吉亚夫人的独角马车慢慢的赶回了莱塔尼亚,马车速度并不快,车夫尽量走平坦的地方,这么一耽误,马车回到莱塔尼亚已经是夜里了。

    希兰修女和马丁修士一直在等待着,看见平安归来的安德烈神甫和奥洛维斯,希兰修女上前感谢波吉亚夫人,安德烈神甫让马丁把奥洛维斯的手提箱和他的医疗箱放回他的房间。

    和波吉亚夫人道别以后,奥洛维斯就被老师催促着去休息,天色真的很晚了。

    奥洛维斯回到教堂后的独幢小楼,他需要上两层楼梯才能抵达他的房间,而首先,他要穿过大厅。

    奥洛维斯走过餐桌,餐厅左边是厨房和一个杂物室,餐厅右边是一个小型的待客厅,有一组沙发,和冬天要用的壁炉,绕过楼梯口往前就是希兰修女和马丁修士的房间。

    往上就是二楼了。

    奥洛维斯将手放在楼梯圆形扶手上,停下脚步,轻微晃了晃脑袋,等过了那阵晕眩后,他神情不变的继续上楼。

    他的房间在二楼向阳的南面房间,视野空间最好,旋转门把手,奥洛维斯打开灯,关门,屋内简单温馨的陈设出现在他眼前,马丁修士已经将他的箱子放在了桌上。

    奥洛维斯拉上窗帘,扯了扯衬衫领口,呼出一口气,放任自己仰躺在床上,离开白塔后,他体内的异魔开始慢慢的活跃了起来,具体表现在它的绝对领域特性影响到了奥洛维斯。

    有时候,奥洛维斯会突然看不见任何东西,整个人彷佛失明了,有时候,他会听不清老师或者是波吉亚夫人的讲话,而有时候,他会晕眩,宛若掉入黑暗的前兆,有种失重感。

    不管奥洛维斯承不承认,黑塔异魔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

    这让奥洛维斯不得不装成特别疲劳的样子,长时间的闭眼沉默休息,让老师他们吓了一跳。

    安静的房间内,奥洛维斯的呼吸趋于平缓,和异魔相处大概有八九天了,它总喜欢在无人,安静的时候出现,就如现在。

    它应该是有某种感知能力的,不然,奥洛维斯想像不到它如何在黑塔中生存下去,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和五感剥夺有关,但似乎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至少它看不见也听不见,是奥洛维斯亲眼证实的。

    它一定进化出了某种特殊的感知功能,也许是空气或者音波振动,奥洛维斯想着这个可能性,轻轻喊道。

    “塞缪尔。”

    他一直在摸索着怎么和黑塔异魔相处并如何压制它,奥洛维斯不可能让这个危险的东西一直躲藏在他的身体里。

    咽喉,声带,口舌,气音共振产生了声音。

    这是奥洛维斯第一次喊它的名字。

    失去听觉的它会感知到空气中的音波音频吗?就好像植物,它们没有听觉,但它们的细胞壁却有压力传感器,利用声波振动来感知,还能感受到声音的各种频率和强弱度。

    奥洛维斯在做实验,实验对象是黑塔异魔。

    奥洛维斯突然咳嗽起来,他捂住自己脖子,感受到有活物在他皮下游走,延伸,发散,异魔的细须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爬到了他的咽喉腔壁处。

    奥洛维斯倒在床上笑起来,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呼吸困难,声音沉闷微哑,带着咳嗽声:“塞缪尔。”

    他继续喊它。

    多种不同的声音频率让黑色的触须接收到了更多的未知信息,和往常一样,它只是本能的记住空气中的每一次振动,现在,空气中又出现它感知到最多的那种振动频率了。

    每次这种频率一出现,就代表着危机。

    声音对它而言,是可以触摸到的。

    本能趋势它战斗。

    奥洛维斯呼吸不畅,因为他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他连忙翻身半跪在床上,黑色的头发丝从他嘴里流出来,流到了床铺,地面,桌子,衣柜,墙壁,房顶,它并没有占满整间屋子,只是每个地方都用几根头发扫荡了一下。

    像在查找,又像在试探,而后又缓慢的飘荡在半空。

    这次熟悉的音频到来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它的周围是一个比之前大很多的笼子。

    发丝悬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奥洛维斯脖颈青筋暴起,含糊的喊道:“塞缪尔。”

    黑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扫荡,最后想回到最初的振动源,奥洛维斯趁着它缩回聚拢成一小缕头发丝的时候,突然伸手攥住它,快而狠的往外一扯,同时用体内的圣灵之力瞬间包裹住心脏。

    奥洛维斯的嘴角溢出鲜血。

    他的口腔内部被突然异化的头发刺的到处都是伤口,这次的突然袭击,异魔被拽离了一小部分出来,那一小部分肉块在最后关头迅速覆盖并成为了他的舌头,它紧紧扒着奥洛维斯的原生血肉,极力想和它们融为一体。

    奥洛维斯在床上坐好身体,靠着墙壁,先大口喘了几口气,刚才差点没憋死他。

    这次还是没有成功,让奥洛维斯懊恼的轻轻捶了一下床被。

    怎么这么难缠,它对他的心脏看的太紧了,就算他用它唯一能感知到的音频诱惑它,它仅仅只是吝啬的分出小部分来探查,被突然拽离的时候更是直接舍弃掉了那一小部分本体,让它们自由活动,它仍然盘亘在他的心脏处。

    这样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奥洛维斯深切感受到了黑塔异魔的棘手。

    他相信,只要一有松动,拟态成他舌头的异魔分身肉块组织会迅速和它的本体汇合,奥洛维斯嘴巴里还残留着一团发丝,这些被异化的发丝弹韧,冰凉,牙齿研磨间,好像某种肉类质感,奥洛维斯不禁把它吐了出来,没吐成功,他可不想吃它的肉。

    他把手指伸到口腔里,拽出那些发丝,源源不断的头发丝从他舌尖被他搅弄了出来,奥洛维斯望着手心里的黑头发,精疲力尽的翻了个身,他体内的异魔也被折腾的不轻,好久没动静。

    两方偃旗息鼓,都在休息中。

    夜深人静,奥洛维斯望着那团黑头发丝,也许是彻底和本体分割出来了,也许是异魔的力量减弱了,没有了和分身的相连,诡异的头发丝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发质有点硬,长度很长,熟悉的黑色,和他金色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奥洛维斯叹了一口气,今晚算是白费功夫了。

    他把黑头发重新塞嘴里,轻声道:“算了,还你了。”

    他要异魔的头发也没用,又担心随手一丢,会给小镇带来灾难,干脆给异魔吃掉算了,反正也是它自己的头发。

    头发入口之后,拟态成他舌头的异魔肉块几乎是狼吞虎咽吞噬着。

    奥洛维斯给自己倒了一杯太阳花茶,等头发被它融合吸收了之后,才喝了一口。

    拟态成舌头的肉块就慢慢退回了他的心脏处。

    舔了舔口腔内部的伤口,奥洛维斯疼的轻嘶了一声,以后还是喝冰的太阳花茶吧,可以镇痛,他坐在桌前椅子上,趁着眼睛还能用,看起了书,免得以后时灵时不灵的,想看也看不到。

    “塞戮尔……”奥洛维斯呢喃这个名字,高等异魔都是有一定智力的,塞戮尔肯定也有,只是它无法像其他高等异魔一样与他人交流,因为它丧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视觉,听觉,声音,其中视觉承载了百分之九十的对外信息接收,和圣子战斗时的沉默,很可能它也无法说话。

    奥洛维斯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见过光明的人很难适应,他又重新睁开。

    一个眼白眼珠胡乱融合的圆形物体突兀的出现在他手背上,奥洛维斯擦去手背上的血迹。

    “眼睛不是你这样用的,它要长在脸上。”

    没有反应。

    让奥洛维斯不禁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它的场景。

    他用手摸了摸那颗没有用处,也没长好的圆形物体,感觉到它咕噜转了一下。

    奥洛维斯望着那颗混沌无神的黑眼珠子,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因为它根本听不见。

    让奥洛维斯的口才没有用武之地。

    想让黑塔异魔出来,除非它自愿。

    奥洛维斯心不在焉烦恼着,忽然感觉被咬了一下。

    他惊讶低头,他手背裂开的眼珠子中间突然多了一排牙齿。

    奥洛维斯捂住额头,他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自认对任何新事物都接受良好,但是,但是,这真的,太艺术超前了啊!

    “塞缪尔,快把你眼睛里的牙齿收回去。”哪怕知道它听不见,奥洛维斯还是说道,像对待一个正常人。

    常人感知不到的空气振动频率在这空间散开,有熟悉的振动频率被它捕捉到。

    是它从未感知过的,一种奇妙而陌生的低频波动。

    轻缓,温柔。

    第33章

    希兰修女的厨艺在奥洛维斯看来一直是最好的,因此在吃完早餐后,奥洛维斯毫不犹豫的称赞了她做的美味栗子面饼和土豆胡萝卜浓汤。

    安德烈神甫吃的则是口感稍软的面包,今天是礼拜日,教堂要比平常早开门,所以他们吃早餐的时候,天色才刚亮,而马丁修士已经准备好了礼拜日要发放的面包。

    一块面包,一杯清水,刚好可以给辛苦来教堂做祷告的信徒们充饥解渴。

    安德烈神甫说道:“奥洛维斯,你今天还在房间里休息,我和希兰他们去教堂和信徒们一起做晨祷,还需在忏悔室聆听他们最近的苦恼困难,看有没有能帮助到他们的,估计得等到中午才回来,厨房里已经给你留了午餐,可以先吃。”

    “好的,您去忙吧,我一切都好。”奥洛维斯知道,一到礼拜日,教堂就会很忙,他非常理解并赞同。

    “别忘记服用修复药剂。”安德烈又说道。

    “不会忘的,我的记性比老师您好多了。”奥洛维斯调侃了一句。

    安德烈叮嘱完毕后,带着希兰修女和马丁修士出去了,奥洛维斯将餐盘端进厨房洗了洗。

    水龙头下,水哗哗流着,餐碟碗盘刀叉被洗的发亮,奥洛维斯有条不紊的将餐具分类放到碗橱中,意外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希兰修女留的。

    烤箱里有栗子小蛋糕。

    奥洛维斯弯腰打开烤箱一看,一块蓬松浅棕色的小蛋糕正放在里面,怪不得他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栗子蛋糕味。

    奥洛维斯笑着把小蛋糕拿出来,倚靠在厨房台面边缘,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吃掉。

    秋天是甜栗成熟的季节,希兰修女每年都要采摘很多,它还是做甜栗酒的原材料,栗子蛋糕口感软绵还可以吃到一些板栗颗粒,嚼下去,能尝到秋天的味道。

    凉爽的风从大敞的窗户台吹进来,草坪上的落叶松飘下了几片树叶,远处天空蔚蓝,奥洛维斯仅仅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感觉栗子蛋糕的美味又多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从昨晚到现在,他体内的黑塔异魔都很安静,没闹什么幺蛾子,让他有了一个愉悦的早上。

    奥洛维斯习惯性的给自己划了一个圣光十字,反正多信点也没坏处,希望这样的好日子多来点,奥洛维斯眼皮忽的一跳。

    好吧,果然乐极生悲。

    他放下右手的勺子,翻转掌心,这次它没有在手背出现,而是在他的手掌心,每次它的出现,都要给奥洛维斯带来麻烦,破皮而出,不是开玩笑的话,它是真的会从皮肉里涌动,然后钻出来。

    疼是不可避免的,感谢治疗修女送的修复药剂,效果一级好。

    奥洛维斯望着他掌心里的眼睛,用左手拿勺子又挖了一块栗子蛋糕吃下去,要是里面加点红茶,口感就更丰富了,吃完以后,才用纸擦了擦手掌边缘的血迹,伤口的血大多数则被它吸收了。

    “你…”奥洛维斯顿了顿,这次出现的眼睛虽然没有牙齿,但是有透明的虚足在它的眼睛里飘荡,让奥洛维斯瞬间就想起了被它吃掉的噬魂圣甲虫。

    吃掉某种东西,便会显化出某种东西的特点,很符合奥洛维斯对它的猜测,毕竟吞噬,再生,融合,拟态,异化是它的本能。

    那它现在会噬魂的技能吗?奥洛维斯仔细观察着他掌心内被异化的半透明眼瞳,这次不太敢做实验了,就在他想用圣光糊住它,让它消失的时候,一个畸形的手从眼睛里伸了出来。

    奥洛维斯对异魔的手有点心理阴影,毕竟就是它洞穿了自己的腹部。

    奥洛维斯升起警戒。

    这只手也不是正常的手,只是有个手的形状,像是没有骨头的细长肉条,柔软,灵活,延伸出足够的长度后,它在空中舒展,蜷缩,过了几秒后,沿着摸到的厨房台面分散开来,爬向不同方向,长的手指已经攀爬到了厨房吊顶。

    奥洛维斯关上窗户,把另一条意图爬窗外出的手指捏回来,像无鳞的蛇一样的触感让奥洛维斯有点嫌弃,他望着自由活动探索的手指们,眼疾手快的把差点掉地的盐罐抓住,然后放到橱柜里,关好。

    一转身,就看见一根手指妄图卷起只剩半边的栗子蛋糕,结果就是它的指尖末端陷在了被倒塌的栗子蛋糕里,它静止了几秒后,继续滑动,拖出一道长长的蛋糕痕迹,把好好的栗子蛋糕弄的不成样子,奶油,果酱,栗子碎肉,蛋糕胚,到处都是。

    一共五根手指,各忙各的。

    因为无法交流,奥洛维斯对它的举动只能瞎猜,也许它只是想探索新环境,也许它是饿了,距离它上一次进食,是四天前,还在莫利托城白塔的时候。

    如果它想找生肉吃的话,可能要失望了,因为莱塔尼亚教堂经常吃素,菜篮里都是瓜果蔬菜。

    奥洛维斯打开水龙头,水流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振动,立刻引来了五根手指的注意,它们纷纷围在离水龙头稍远的距离,记住空气中音频波动。

    奥洛维斯让自己右手掌心朝上,异魔的五根手指长度已经缩回去了很多,每一根都有污渍,有蹭上油污灰尘的,沾到蔬菜泥土的,裹着蛋糕馅的,各有各的脏法。

    奥洛维斯淋了一点水在它的细长肉条状手指上,五根手指顿时紧绷竖起,末端更是形成了弯曲形状的尖锐爪鈎,清澈的水滴淌下,半透明的眼瞳内,那些虚足蠕动游荡。

    反应有点大,奥洛维斯想着,过了一会,在一成不变的匀速水流声中,又淋了点水在那些手指上,细肉条状的手动了动,往水龙头的方向探去,结果被淋了,又立刻返回原位置。

    从始至终,奥洛维斯的手势一直没变过。

    他耐心的等那些手指软化成刚出来的模样,然后再一点点,平移手掌,靠近水龙头。

    有水滴溅到他的手心,异魔的五条手指轻微晃了晃,奥洛维斯用左手接水淋在那些手指上,然后慢慢的碰了一下其中一根手指。

    手指没有动。

    奥洛维斯也没有动,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把手指上的蛋糕奶油洗掉了,接下来是旁边一根手指,和上个步骤相同,很简单,速度很快,只有那根沾染油污的手指有点难办。

    奥洛维斯洗了一下还是油腻腻的,他挤了一点皂液把它重新洗了一遍,这次从油腻变成滑腻了,泡泡的出现让这根手指形态悄悄发生了一点改变,它变得更长,不等它变化,奥洛维斯就用水流给它冲了冲。

    最后,五根手指干干净净。

    趁着这个时候,奥洛维斯把台面上的蛋糕馅料用勺子收到小碟里,再用厨房布擦掉痕迹,洗干净后放在窗台上晾晒。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奥洛维斯继续吃栗子蛋糕,不能浪费食物。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奥洛维斯看着那五根手指,用勺子挖了一点果酱,送到它们前方。

    “能变出嘴巴吗?”奥洛维斯自言自语了一句,没指望它回答。

    估计嗅觉也没有,奥洛维斯见异魔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便自己吃掉了果酱,他吃完蛋糕后,凝视着仍然在外的异魔手指,它从五根变成了八根,细细长长挤满了他掌心里的眼球,眼球变成了盆栽,种着手指花。

    手指如此长,手掌却小的可怜。

    畸形的怪物。

    它看不见,再加上它融合了太多奇怪的东西,人或异魔,魔法生物,或是以前的禁忌物都有吧,导致身体的各种部位都可以随便拼凑挤压,根本不知道呈现在外的形状有多惊悚。

    还真难办啊,奥洛维斯想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掌收拢那八条手指,像拔萝卜一样往外拔了一下,八条手指立刻做出攻击状。

    奥洛维斯终于将八条手指的手掌拔出来了。

    手掌不大,但它可以变大,就如同它在黑暗牢笼中的那样,数目众多的细细手腕从栏杆间隙里纷纷伸出来,笼子外的手掌暴涨至巨大。

    奥洛维斯想让它手掌变大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也得让异魔先知道手是什么,还得让它理解变大这个词,想想就心累。

    奥洛维斯给那个手掌放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有水流在,异魔的手指慢慢放松了一点。

    奥洛维斯拿纸擦干它手掌心的手,这个举动让它又应激了起来。

    等它手掌干爽后,奥洛维斯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在它掌心写下赫恩王国通用语中的水。

    异魔的八根细长条手指在空中胡乱飘荡。

    奥洛维斯写完以后,让它的手掌,手指接触到水。

    清凉的,流动的水。

    接触个五六秒,他继续在它掌心里写下水的字母结构。

    写完以后,重复让它接触水。

    一直写了半个小时,奥洛维斯才松开它的手掌心。

    他捏着它细长条状的手指把它绕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拇指食指相捏,把它的手触充当一根笔,藉着他自己的手,在他左手心上书写。

    奥洛维斯用异魔的手触只写了首字母,就停下不动了,他看着它的手触先是悬停了几秒,然后一点点的用它的手触碰到了他的掌心,歪歪扭扭的写出了水的第二个字母音节。

    再然后是第三个。

    组成水的字母音节一共是五个。

    它在他的掌心七扭八斜的写完了。

    最后,奥洛维斯拿水杯接了一杯水来喝,他望着那七八条手触,或飘荡在空中,或贴合在台面上,每根手触勾勒出的字母都歪歪斜斜的,但每次比划完了,都会去水龙头下面,接触水流。

    手指太多了,时不时的会缠扭在一起。

    奥洛维斯满意的喝了一口,很好,终于不在厨房乱翻了。

    第34章

    繁星点点的秋夜,奥洛维斯打了一个哈欠。

    他今天有点累,到现在还没睡觉,吃完晚饭后早早锁了门并把窗帘拉了起来,入夜以后,也没开灯,点了一根蜡烛充当照明。

    烛台被放在了桌上,光线暖黄就是不够明亮,但是奥洛维斯并不在意,他的视力好的很。

    和白天不同。

    现在他的小手臂处已经长出了另一条手臂,手臂长度约莫半米,仍然是柔软无骨的,可以随意弯折,延伸出来的手掌,手指看起来倒是成人类似,奥洛维斯起初有点眼熟,后来发现是自己手的样子,异魔拷贝了他的手,现在那只手正在他对面的地板上写字。

    写完以后,它就把手放进它旁边的小木桶里,小木桶有很多年头了,原本教堂养了一头奶牛,希兰修女经常用它挤牛奶,后来奶牛被送给福利院了,小木桶留了下来,奥洛维斯就用它接了小半桶水拎到自己房间里,自从发现小木桶里有水以后,小木桶已经成它专属的了。

    清澈的水里,不管是上升还是下沉,只要移动,都会有一股轻柔的阻力,它的手变换不同角度感受水流带给它的触感。

    大约过两分钟,它的手就会从水桶里出来,带着一点水迹,等在地板上写写就干了。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像发现了新大陆。

    奥洛维斯左手斜撑着脸侧,屈起一条腿,变换了一下坐姿,又打了一个哈欠,人在困乏的时候,总是不怎么清醒的:“塞缪尔,别玩了。”

    房间安静如常。

    奥洛维斯若有所思的看着还在写字的异魔的手,就在昨晚,它可不是这个态度,自己为了测试它是否能感知空气音频振动,喊出了它的名字,它当时反应可是非常激烈迅速的,他和它斗智斗勇,最终以自己的失败告终,异魔至今还占据着它的心脏。

    今晚,它对自己的名字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平淡了……

    这种发现了规律又被推翻打破的感觉让奥洛维斯的困意一扫而空,在暂时无法完全剥夺异魔寄生的情况下,异魔的任何改变都让奥洛维斯高度重视。

    “塞缪尔。”

    奥洛维斯坐直身体,又喊了一声,这次发音标准,音量清晰。

    从木桶里出来的手升到奥洛维斯面前的位置,一个游荡着许多虚足的半透明眼瞳从掌心绽开,它“看”向奥洛维斯。

    噬魂圣甲虫被它彻底吃掉了,奥洛维斯回望着它的那只眼睛,冒出这个念头,这只眼睛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眼睛,它是一只产自地下冥河的噬魂圣甲虫,只不过被拟态成了眼睛的形状。

    奥洛维斯没有再继续开口,那只眼睛缓缓消失,手回到了小木桶里。

    既然对自己的名字有感知,那为什么刚才没反应,是写的太专注了吗?

    奥洛维斯觉得有点奇妙。

    当然,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教它,就好像昨晚,他明明可以用圣焰把它异化成活物的黑色头发烧掉的,而不是违背光明教义,又喂给了它。

    就这么又看了一会,奥洛维斯想,它估计也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区别,不知道人类是要睡觉的。

    奥洛维斯屈起指节在地板上敲击了一下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把它的手掌心朝上,在它掌心写字,和上午一模一样,写完以后,那只手下意识的就伸进了小木桶里,晃荡间,带来轻微的水声。

    等它拿出来时,奥洛维斯一根一根的收拢并好它的五指,让残留的水汇聚到它的手掌心里。

    它捧起了一点水。

    奥洛维斯露出一点笑意,手有更多的用法,不是吗?

    窗外有轻微的响声。

    水滴落到地上,它猛的射向窗户位置,但奥洛维斯的速度比它更快,在它击碎窗帘,窗户前,将它按了下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第二声敲玻璃的笃笃声伴随着女巫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格蕾丝。

    “奥洛维斯,我听教父说你回来了。”

    这个夜猫子。

    奥洛维斯呼吸都快了不少,小臂肌肉绷起,按住他右手臂上多长出来的异魔肢体,它仍然在不安分的扭动,原本正常的手心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口器,内绽外旋层层叠叠的细小锋利牙齿流涎着口水,狰狞暴躁的对着奥洛维斯的方向唰的将它的口器放大了十倍不止,手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它想进食的嘴巴。

    它很饿。

    它需要食物。

    奥洛维斯从它愤怒的肢体表达中看出了这句话。

    可他也没办法,奥洛维斯用光辉牢笼禁锢住它的口器,迫使它缩小,有黑色的血从它裸露在外的肢体中渗流出来,也侵蚀了光辉牢笼,无数的月华涌现在缺口处,月华薄而利,将挣扎的口器伤的七零八碎。

    他们之间的交手是无声的,异魔从不发出任何声音,而奥洛维斯的魔法术式几乎都是瞬发的。

    奥洛维斯望着在他的压制下,延伸出来的异魔肢体缓慢的退回了他的身体里。

    奥洛维斯握着烛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一只猫头鹰正歪头看着他,拍了拍翅膀。

    “奥洛维斯,你的脸色好差劲,也许我该明天来的。”它在窗台外侧踱步:“抱歉。”

    猫头鹰垂丧着头,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奥洛维斯,莉莉呢,我是说,我听说,她在你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了姐姐,所以,她不会回来了吧?”

    奥洛维斯返回,把蓝色的礼物放在窗台上,简单说了一下莉莉现在的情况,然后说道:“这是她给你的礼物,我本来打算明天搬到黑沼森林里的木屋,顺便带给你的,刚好你来了,现在就送给你了。”

    猫头鹰被巨大的信息砸中了,她愣了两秒,惊讶道:“为什么要搬到森林里的小木屋,奥洛维斯,你不住在教堂了吗?”

    “波吉亚夫人把我受伤的事对外说了,你知道下午有多少人要来看望我吗?”奥洛维斯想到这事就头疼,镇长,农场主,玛丽婶婶,小蜜蜂蛋糕房的拉蒙大叔以及关心他的小镇男女老少们,个个都想探望他,老师拒绝了一个又来一个,黑塔异魔因为纷乱嘈杂的声音好险暴走,实在太危险了。

    于是晚饭的时候,他就和老师提起,为了一个良好安静的修养环境,他会搬到密林里的小树屋那。

    不是格蕾丝隐藏起来的树屋,而是另一处靠近杉树林的木屋,老师在年轻时候建造的,他还打扫过,虽然简陋了些,但住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了,而且,希兰修女为了尽快养好他的伤,已经准备订购一些肉类让他好好补补,今天是礼拜天,太忙了,她才没有弄。

    为了秘密不被发现,综合考虑下,奥洛维斯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大概就是太受欢迎的烦恼了。”格蕾丝有点羡慕奥洛维斯的好人缘,得知莉莉现在还好后,格蕾丝也为她高兴:“要是我也能去城市看看好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奥洛维斯说道。

    “希望吧。”格蕾丝说道:“我会许多草药魔药,等明天送几瓶给你。”

    “好的。”

    “不打扰你了,你快休息吧。”

    格蕾丝带着礼物飞走了。

    奥洛维斯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吹灭蜡烛,回到自己床铺上,没有了唯一的光源,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终于可以睡觉了,奥洛维斯却睡不着。

    他感觉到它的饥饿。

    它的胃部空空荡荡,需要攫取一切能量,来维持它的生命,在莫利托城,它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没有治愈且还在恶化中,和它相比,奥洛维斯在持续恢复中。

    奥洛维斯过了一会起床下楼,从厨房里拿出一块面包,三个鸡蛋,一碟果脯,一杯牛奶上了楼,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加了蜂蜜的太阳花茶,放在托盘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重新点燃烛火,坐在地上,将各种食物摆出来。

    “塞缪尔。”

    他轻声喊道。

    无形的音波在空气中振动,奥洛维斯看见自己右手臂又长出了一条手臂,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把睡衣弄成类似T恤款式的。

    在趁它胡乱变化之前,奥洛维斯在它手心画了刚才的口器形状,希望它明白。

    就这样,奥洛维斯再次看见了它的嘴巴。

    螺旋状的口器里密布细小尖利的牙齿。

    牙齿还怪白的,奥洛维斯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拟态的哪个倒霉家夥,反正因为黑塔异魔的特性,奥洛维斯觉得显示出来的不一定是黑塔异魔的原本嘴巴。

    比如它吃下了一个牙齿锋利的家夥,觉得它的牙齿好用,自然而然的会把自己嘴巴拟态变成那个家夥的口器。

    毕竟它又不懂美丑,哪个好用方便用哪个。

    奥洛维斯看了看那堆食物,从自己睡衣口袋里拿出私藏的松子糖,用来测试它的味觉。

    糖所产生的甜蜜一直是味觉中重要的存在,任何第一次吃到糖的人都会对它有所反应,被它奇妙的口感惊艳,产生愉悦的情绪,也许会有讨厌吃甜的人群,但在这个时代,糖还不像他以前的时代那么普遍廉价。

    而在黑塔,想也知道它不会有正常的食物,更何况是糖,它有的只会是投掷进来的人类,和它同种族的异魔,塔内地下的昆虫类。

    奥洛维斯把松子糖扔到它的口器中,下一瞬,糖被搅合到稀碎末,不见一点踪影,没有一点停顿,

    其实剩下的其实已经不用再测试了。

    奥洛维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自己剥了颗松子糖吃着。

    将面包,鸡蛋,果脯,牛奶喂给了它,只有在吃到生鸡蛋那种黏液半软件的食物时,它的进食速度才快一点。

    奥洛维斯让自己禁止想像它为什么对这种状态的食物熟悉。

    喝牛奶时,它估计把牛奶当成了水,多出了一条手臂摸索到了小木桶,并把它拽了过来,弄的水迹到处都是,它在地上写着水这个单词。

    奥洛维斯用衣服下摆擦了擦它的手触,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情绪。

    他只觉得它……有点可怜。

    第35章

    “这里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一早,安德烈神甫就发出了对已逝青春的感概,很久以前,他在这里渡过了一段相当难忘的日子,现在,他的学生住进了他年轻时建造的小木屋,就在安德烈神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木屋内,奥洛维斯和马丁修士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小木屋坐落在黑沼森林里东南方向位置的杉树林后的小缓坡上,黑沼附近的女巫树屋则是在朝北方向,两个屋子坐落在森林中不同的位置,奥洛维斯不用担心小女巫会突然冒冒失失的顺路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不过奥洛维斯总觉得自己这边想法是多虑的,格蕾丝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愿意和自己相处,虽然现在好些了。

    他推开木窗,望着远处的林海,黑沼森林拥有相当丰富的自然资源,因未受开发的缘故,哪怕是热衷打猎的汤玛斯镇长也只敢在外围活动。

    这里的树木高大,从奥洛维斯这个角度看去,绵延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杉树林,松针林,高叶树,秋天到了,层林渐染,被落叶灌木从覆盖的林间小道一直延伸到远方,没入森林深处。

    “奥洛维斯,趁着天气好,我把外面堆放的木柴晒晒,你自己整理一下蜡烛和餐具。”马丁修士说道,外面有一堆用于冬季壁炉生火的木柴,已经劈砍好了,就堆放在墙角处。

    上面用了一层结实的布盖着,估计是很多年前的了,马丁修士一掀开被呛得一头灰,他走下三层木质台阶,选了一个好方向,用小推车将那些木头搬运到木屋外面晾晒,顺便清除院里的杂草,院外的篱笆也得修补一下。

    奥洛维斯把带过来的书给放到床尾的书柜上,又将衣柜打开,散散味道,等明天再放衣服,至于每天服用的药剂,就整理归类好放在离床边很近的床头柜里,一伸手就能拿到。

    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型的分枝烛台,上面有三根长短不一的蜡烛,等到晚上,足以照亮这不大的卧室。

    既然选择了远离人群,自然也就没了电力设施,还得用原始的烛台,老师对于在小木屋生活有丰富的经验,给了他很多灯心草蜡烛以及动物油脂蜡烛,就连木屋里原有的蜡烛还剩了一些。

    奥洛维斯没走几步就穿过客厅到了厨房,将一大包蜡烛放到橱柜下方,整个小木屋面积不大,更像是扩大一点的一人居室。

    客厅和餐厅相连,充当休息工作用餐局域,厨房就在木屋一侧,有一个用于简单烹饪的炉竈和存储炊具和餐具,杂物,粮食的橱柜,墙面石灰有点掉落,奥洛维斯顺手清理掉。

    大厅只有一个木制的椅子,和一个餐桌,唯一引人注目的壁炉和屋顶尖的烟囱相通,旁边还放有一些木柴,深色橡木地板以及用栎树心打造的屋架让整个木屋充斥着树木的味道。

    奥洛维斯打开厨房旁边的侧门,沿着木板铺成的木板道往屋后走去,后方有一个独立的洗漱间,小山坡下,蓝色的湖泊像块宝石,湖泊旁有一个人工建造的钓鱼点,山坡周围,长到小腿处高的草丛随风荡出波浪,也挡住了往下的石阶。

    用水很方便,奥洛维斯想着,又觉得塞缪尔肯定很喜欢这片湖,它对一个小小的木桶都看的紧,这次到木屋里,奥洛维斯就把小木桶带过来了。

    奥洛维斯伸了一个懒腰,找老师去下面湖里钓鱼。

    中午不止吃了烤鱼,希兰修女还送了丰盛的午餐过来。

    “我真有点不想你住在这,奥洛维斯。”希兰修女说道。

    “适当的清净修养可以利于我的身心健康。”奥洛维斯切了一块乳酪给希兰修女,笑道。

    希兰修女说道:“你上月送来的礼物,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冬天有了艾蜜儿小姐她们的捐赠,所有人都会好过上很多。”

    “等我好些就去福利院,我也很想他们。”

    下午,安德烈神甫他们回去了,希兰修女准备每三天就来小木屋这边补充各种物资,以及看望奥洛维斯。

    临走的时候,安德烈神甫把钓鱼的技巧都教给了奥洛维斯,顺便帮他在地下室弄了一个简单版本的灵性之屋。

    小木屋里的地下室是奥洛维斯最喜欢的地方了,感谢老师年轻时的勤奋,一个神职人员住处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一个可以炼药施法的灵性之屋!当他看见地下室的小房子时有多惊喜,他这次带的书籍内还包括了有关炼金术的书籍。

    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必定是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士,这两者有共通之处,现今正派的炼金术士往民生科技发展去了,发明的各种物品更加贴近普通人的生活,比如奥洛维斯曾经在莫利托城见过的净化器。

    知识与智慧神教就有炼金学科,有炼金术士担任黑塔男爵的矿山公司高层人员。

    而奥洛维斯对炼金术产生兴趣,是因为古老的炼金术中,有一个叫炼金人偶的产物。

    他想找一个正常人类模型来让塞缪尔正确认知人类模样。

    这个参照物,奥洛维斯打算让初级的炼金人偶来当,而不是他自己,也是为了防止塞缪尔突发的各种意外情况。

    还有一种炼金术是瓶中小人,属于黑暗炼金术那一派的,奥洛维斯看完它的制作过程,就打消了想法。

    初级炼金人偶就挺好用的,奥洛维斯坐在椅子上喝着修复药剂,看著书,回忆起需要用到的材料,或许可以向格蕾丝借一点…

    木屋外,风吹林叶,飒飒作响。

    小腿有点痒和熟悉的疼意,奥洛维斯低头,看见一滩软绵绵肉块从他裤管里钻出来,流到了地板上。

    它到底吃过什么?奥洛维斯把书放在自己脸上,不忍直视了两秒后,放下书籍。

    陌生的环境带来了它另一种出现方式。

    奥洛维斯低头,摸了摸那滩活动的肉块,它立刻向上流到了他的手臂上,裹紧他的衬衫袖口,流体状的肉液呈现一种淡粉色,软趴趴,带着轻微的粘液,奥洛维斯感觉像…蜗牛?

    真是糟糕的感受,奥洛维斯叹了口气,今晚要洗衣服了。

    他走出房门,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浩浩荡荡,清气凉爽。

    那一滩肉液半立起来,奥洛维斯不知道它感知到了什么,风声,水声,还是树叶的声音,亦或者是林间各种小动物发出的声音,它只是半立了很长时间,时不时的转动方向。

    它的肉液一半脱离的更高,一半缠绕的更紧,奥洛维斯观察着它的举动,发现它此刻应该是有点矛盾的,陌生的各种音频波动触发了它的不稳定。

    大约站了四十分钟,等它初步熟悉这片地区的各种音频后,奥洛维斯拎着小木桶去了山坡下的湖边。

    丰沛的水汽,缓慢的水流,轻柔的风声,它安静了下来,奥洛维斯坐在岸边草地上,将小木桶放进河里,桶里浸满了水,又将手伸向桶内,很快,它就流了下来,流到了桶里,粉色的肉液仍然有一丝黏在奥洛维斯的手腕皮肉处。

    它很快发现了水桶外面还是水。

    奥洛维斯看见它的肉液分散开叉出无数细缕的肉丝,宛若一种菌丝飞快的往湖内蔓延,一秒,两秒,三秒…

    内湖的宽阔深度让它在五秒后,彷佛受惊一般狠狠的缩回,给湖面带来一阵波澜冲荡,奥洛维斯的小臂上,再次出现了一滩粉色肉液,并以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力度狠狠缠绕住奥洛维斯的手臂。

    新的水桶大的让它躁动不安。

    在没有视觉前,水和湖是比较难分辨的,他只能轻轻的喊它的名字。

    “塞缪尔。”

    他的声音被吹到了风中。

    一时间,它的感知里到处都是这种低频振动,将它包围。

    奥洛维斯用手轻轻摸着那滩粉色肉块,等它平静下来,将它再次放入了湖中。

    这次过了五秒后,它没有出来。

    奥洛维斯数着时间,一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发现湖面水波平静。

    二分钟后,他望着他手腕处的肉液,拍了拍。

    三分钟后,湖面起了波澜,软趴趴的肉液带着泥沙水草回来了,它延伸出去的肉芽还把一条黑鱼串成了窟窿,也带了回来。

    肉液形态有点兴奋,具体表现在它的肉芽还在往湖里抓鱼,那条黑鱼被它的肉液一裹,很快就被融化成一滩血水吃掉了,连骨头渣子也没留。

    这让奥洛维斯想起刚才肉液紧紧裹住他手臂的场景。

    其实他们两方的相处真的有点奇怪。

    流血疼痛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它。

    可在针锋相对中,又留有那么一丝余地。

    真不知道它怎么想的,有时候,奥洛维斯觉得自己这么犹豫不决,异魔自己占了很大的原因,它如果吃他的血肉,想要他死,奥洛维斯反而能下得去手。

    它一直在湖中扫荡了半个小时,奥洛维斯担心它一下子吃没了,就带着它走了。

    去山坡小木屋的时候,它宛若背后灵一样趴在奥洛维斯的后背,一个小时前,它还是巴掌大的肉块,现在已经有成人后背大小了,像一滩黝黑的,刚从河底挖出来的淤泥,又臭又腥。

    奥洛维斯打算明天穿黑色的衣服,或者是结实耐用的麻布衬衫。

    晚饭时间,奥洛维斯煎了个蛋搭配一杯牛奶和一片面包,又喝了一瓶修复药剂。

    吃完饭以后就去湖边洗澡了。

    下午被它搅荡混浊的水已经恢复了清澈和平静。

    银月下,奥洛维斯低头看了一眼不断鼓起发烫的心脏位置,他穿上长袍,披散着半干的金色长发,踩着草鞋上岸,无数热闹的鸟鸣虫声在夜间的黑沼森林响起,偶尔也会传来野兽的咆哮。

    声音可以传的很远很远,它同样可以感知到。

    一个它想像不到的新世界一直在向它敞开。

    新世界比湖大了一千万倍,还要广阔无垠,在它的感知里好像永远没有边际。

    那是新鲜的,陌生的,自由的气息。

    只要它想,它就可以接触到。

    就在奥洛维斯推开门,进屋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心脏处强烈的撕扯,剧痛让奥洛维斯面色一白,长袍瞬间被鲜血染透,他低头看去,一只畸形的手生生撕开了他的小半边胸腔,黑色扭曲的一团拽离了他的皮肉如离弦之箭出去了。

    奥洛维斯捂住汩汩流血的心脏位置,在它逃离前,嘴唇微动,是克鲁密比斯语。

    “神之咏叹。”

    红色是神血的颜色,而光明十字神教神职人员的血更是特别好的燃烧薪材,特别是用它来献祭光辉之主时,咒语实力可以超常发挥,神之咏叹就是奥洛维斯的后手,它的圣光是血红色的,由神职人员的心血结晶凝聚而成。

    通宵冥想了好长时间才获得的这么一个结晶果然没有让奥洛维斯失望。

    他呛咳了一下,擦掉嘴角的血,转身看向黑塔异魔。

    一直以来,他都在诱惑它,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它唯一感受到的音频振动。

    在饥饿时期的各种食物。

    以及,无尽无穷的新世界。

    最后,它选择了自由,它最渴望的自由,不被禁锢的自由。

    从始至终,奥洛维斯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它离开他的心脏,现在他成功了。

    奥洛维斯望着趴伏在地面上畸形错乱的扭曲人体,红色圣光禁锢中,黑色的杂乱长发覆盖了它的全身,八只手脚各长各的,布满骨刺的脊背高高隆起,像猫,像蜘蛛,像爬虫,像怪物,就是不像人。

    如果它会说话,或是发音,现在应该会是生气的怒吼,咆哮或是咒骂。

    而不是这样无声,就连胜利都显得无趣,像是他单人的独角戏。

    奥洛维斯看了它良久,对它打了一个正式的招呼,声音轻轻的。

    “你好,塞缪尔。”

    它立刻“看”向他的位置。

    吐出它刚才带出的一个肉块。

    被它咬碎成肉糜的肉块。

    奥洛维斯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这么讨厌他啊。

    第36章

    一连喝了十瓶修复药剂,奥洛维斯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为了防止被污染,他又多喝了两瓶灭活药剂,受伤处的伤口在缓慢愈合,疼的奥洛维斯眉头微皱。

    现在他在小木屋地下室的灵性之屋内,给自己施加了许多个光明守护咒,根本来不及休息,面前的书籍悬浮在半空中,哗哗作响,无数知识涌进他的脑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奥洛维斯从未停止过学习,特别是在被当做一次用过就抛的工具人以后,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现在他要使用的是一个完全由他自己创造的一个崭新的秘仪,不是任何光明类的咒语术法,而是魔文秘仪,克鲁密比斯文的对家,也是正神宗教绝对不会使用的卡巴拉魔文,听说用卡巴拉魔文不管是吟唱颂念还是用它来作为施法的媒介,会引来未知的恶意窥伺,大多数人的结果都不好,但这个时候,奥洛维斯已经别无选择了。

    外面的世界是自由,但很大可能,塞缪尔一出去就会惹下大祸,从而牵扯出他,对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好,忍受如此多的痛苦,就为了在这个世界安稳立足,奥洛维斯不能让它把一切都毁了。

    他必须控制住它,以后…就等以后再说吧。

    卡巴拉魔文最著名的就是它们的秘仪,因多受异魔,堕落黑魔法师,或是暗黑女巫们的喜爱,也被称为魔鬼秘仪,正神宗教禁止他们的神职人员使用这邪恶的魔文,所以也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这件事。

    而据奥洛维斯了解,光明十字神教抵触卡巴拉魔文是因为卡巴拉的信众信仰的是全知之神,创世神,而光辉之主有一个称号刚好是万神之父,全知全能的光辉之主。

    对光明十字神教来说,卡巴拉学者或是信徒都是异端,谁让他两神权重合了,就连代称都如此像。

    用卡巴拉魔文书写的圣物《创世之书》一直是光明十字神教的一根隐刺,在教内被称为《亵渎之书》。

    而现在他的行为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危险了,为了镇压黑塔异魔,教会肯定想过很多办法,光明类的魔咒术法想必它已经熟悉了,说不定产生了抗体都有可能,所以奥洛维斯必须另辟蹊径。

    而他也是趁它受了重伤,极度弱小的时期,靠着一点取巧技能才能暂时箝制束缚它。

    从屋前到地下室这段小小的路,它已经处于在暴怒边缘了,所以,刚到封闭的灵性之屋内,奥洛维斯就给灵性之屋叠加了三个嵌合型的魔法阵,用上他学到的所有阵法知识,还复加了他自创的月华光咒。

    细如针尖毫毛的月华围绕在他周围,雪色的光亮中,奥洛维斯白袍血迹斑斑,金色的长发也染上了鲜血,他的神情冷静沉着,悬至半空。

    因为地面已经不能站人了。

    它在生气。

    无声的暴怒着。

    黑塔异魔的身体上漂浮着淡淡的黑气,不断侵蚀着薄弱的神之咏叹,红色的圣光坚持了这么久,犹如一个泡泡破灭,流淌着黑色血液的肉块爆炸开来,它们扭曲缠绕,增生繁殖,瞬间攀爬填充了整个灵性小屋,毁灭着任何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像是卷起了一场血肉风暴。

    整个小屋已经变成了它的胃壁,充满皱褶的墙壁在缓缓蠕动。

    它用自己把小屋填满了,它要消化掉他,吃掉他。

    奥洛维斯低头看它,它拖着扭曲的肢体泥泞的在自己的血肉中缓慢爬行,身形又缩小了一些,下身已经融化连接着整个灵性小屋,裸露在外的四条手臂细长,随意拼凑生长,其中一条从它脊背中裂开,延伸到了半空中,巨大的手爪猛的抓向他。

    扑了个空,书籍被它撕成粉末,它的手爪重重砸在血肉地面上。

    无数的手触从地上升起,像是一个花苞收拢,奥洛维斯瞬发了圣焰,这具身体的学习能力堪称恐怖,普林队长只是在他面前使用过一次,他就记住了他的术法手势以及相关咒语。

    若说最遗憾的是什么,就是白塔里的那些书籍他还没看够。

    灰白色的熊熊圣焰中,黑塔异魔更加疯狂的暴怒起来,奥洛维斯甚至能听见整个小屋有那种类似血管加速流动的声音。

    这个屋子已经异化。

    而奥洛维斯在躲避的时候尽量不接触它,因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他了。

    狰狞的骨刺向他刺来,奥洛维斯用一个圣光盾护住自己,在不大的空间极力避开它的攻击,饶是如此,他眼前还是突然之间一黑,似曾相识的失重感袭来。

    在坠入它的绝对领域前,奥洛维斯用卡巴拉魔文说出了秘仪的第一条件,他将卡巴拉魔文中的文本转换秘仪改变了主体,为接下来的牧魔秘仪做准备。

    “秘仪置换之灵魂窃取。”

    奥洛维斯缓缓降落在它摊开的,裸露的,血肉器官上,也许对它来说,胃和眼睛没有什么区别,眼睛可以长在里面,从肉里钻出来,胃也可以从外反缩向内,人类的外表撕开以后,总是不那么好看的,尤其是黑塔异魔的特性让那些奇形怪状的器官蠕动增生。

    很快,奥洛维斯就彻底看不见了。

    但他却笑了起来。

    他面对它的优势是什么,当然是它不能理解,不能学到的各种知识,在某一方面,它才是弱者。

    一片黑暗中,一小片虚幻的阴冷魂体钻入到了他的灵魂内,奥洛维斯轻轻的将它保存了起来。

    他只窃取了一点点。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挣脱了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他低下头,异魔已经从地上爬到了他的身上,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带着血气绞紧了他的脖颈,四条手臂把他的身体勒的紧紧的,而它的脖子从背后绕了一大圈,正好和奥洛维斯面对面。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但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更加狂躁,威胁般的把猎物缠绕的更紧。

    奥洛维斯呼吸微窒,眼都没眨一下,相处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黑塔异魔的真面目。

    实话实说,长的很惊悚。

    杂乱的头发下,它的眼睛一只是黑的,眼白瞳仁融混在眼眶内,明显只是一个装饰物,没有任何视觉功能,另一个眼睛拟态成了冥河的噬魂圣甲虫,有许多虚足在它半透明的眼瞳游荡,脸上有黑色的鳞片,看不见鼻子,嘴巴稍微正常一点点,只是长了很多牙齿,它一点也不介意牙床,牙龈露出来,像是被泼了硫酸毁容了一样。

    说不定以前还真被高浓度的圣光泼过。

    现在,该要进行秘仪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异魔,光明十字神教的重要打击对象以及神职人员最好的帮手,这两者如此矛盾,却又真实发生着,而能让归顺的异魔如此卖力做事,就不得不提教会颁布的,针对归顺异魔的契约书了。

    在光辉之主的见证下,每个有智力,有实力的异魔都要在秩序神教编写的契约文上签上花押。

    从此契约成立。

    归顺教会的异魔变成了打手,奥洛维斯曾经仔细想过,乌尔里希主教他们肯定也尝试过这种方法来让它听话,但结果,显而易见,教会失败了。

    光辉教义中,不管是主教还是传教者亦或是神甫,执事,修士,修女,都认为自己是代光辉之主守护人类文明的牧羊人,他们驱赶邪恶,将普通脆弱的人类收拢在光辉之主的怀抱中,而归顺的异魔就是很好用的工具。

    这个世界,各大神教的主流观点就是如此,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常人无法抵御的危险。

    所以,奥洛维斯对光明十字神教总体感官是倾向正面的,因为他自己就是受益一方,哪怕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奥洛维斯当然不准备契约黑塔异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是从《光明圣典》中受到了启发,再以卡巴拉魔文作为媒介,来一次黑暗版本的神迹。

    《光明圣典》中,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光辉之主将葡萄酒和洁白无垢的圣饼赐予了一位异教徒,异教徒被光辉之主的仁慈所感动,决定终身侍奉,追随他。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故事,但在教堂内部,这个事情是真实的,它就是神迹显像。

    虔诚的信徒模仿着主的行为,遵循着主的教义做事,神迹就会再次降临。

    奥洛维斯又想到了卡巴拉魔文中恶名昭著的魔人秘仪,一个异魔用卡巴拉魔文把他的名字刻在了一个人类的脑门上,连接他的灵魂,控制他的身体,从此这个人类就会听从异魔的吩咐,变成魔人。

    两者有一点类似,他要结合使用。

    奥洛维斯看了看快被腐蚀掉的长袍,守护咒光芒马上就要消失了,他胸前的伤口还未愈合,黑塔异魔上一次离开时,顺带撕拽下了他的一块皮肉,心脏处更是还在汩汩流血。

    它在等着守护咒的消失,会像之前那样钻到他的心脏里?奥洛维斯直觉现在处于暴怒状态下的塞缪尔有可能会生吞了他。

    早就做好决定的奥洛维斯不再乱想,月华流转,趁着异魔被攻击的时候,他解放出自己的一条手臂,然后向自己心脏伸去。

    奥洛维斯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取了一点自己的心脏血肉出来,在掌心揉捏成圣饼的形状,剧烈的疼痛让他指尖都在颤抖。

    遵循神的意志,践诺神的言行,发扬神的荣耀。

    神迹显露。

    光辉照耀间,用他的心脏血肉做出的圣饼逐渐形成,奥洛维斯看向愈发狂躁的黑塔异魔,突然拽住了它湿腻腥气的黑色长发,将他血肉做出的圣饼塞到了它的嘴里。

    熟悉的血肉口感让它吃了下去。

    有种奇妙的联系将两人连接了起来。

    趁着它不动,奥洛维斯连忙用染血的手指在它额头上用卡巴拉魔文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的身体有一片它的灵魂碎片。

    而它的身体则有他的心脏血肉。

    两者互相牵制融合,互相控制,这才是奥洛维斯的办法。

    用了一个安睡咒后,黑塔异魔仍然不肯消停,奥洛维斯不得不撑着精神给它连续下了十几个安睡咒,它这才昏睡过去。

    散落在屋内的肉块血液缓慢回到它的身体里。

    而奥洛维斯坐在地上,无力的垂着头,眼前一阵阵发黑,每一次和黑塔异魔交手,他都要花费很多精力,而这次受的伤不比刚见面时好上多少。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黑塔异魔。

    它的身形大半部分蜷缩着在他的腿上。

    它仍然习惯性的屈膝蜷头缩腿,好像仍然在黑暗牢笼里,这让它的形体看起来比刚见面时小了一倍还多,奥洛维斯估计着它若是站直了,和莉莉身高差不多。

    同时奥洛维斯感概异魔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在莫利托城,它的整个身体都没了,就剩下了肉块,结果,到他这里半个月,有个人模人样了。

    奥洛维斯捂着发疼的心口,正要站起来,却没成功,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奥洛维斯干脆躺倒在地面上,异魔被他刚才的动作翻到了一侧。

    奥洛维斯转头看了它一眼。

    它的后背脊梁骨弯曲到了拱形的地步,肩胛骨两侧凸起,奥洛维斯起初以为是它的手,毕竟它的手总是到处乱长,后来把那些头发丝拿掉,才发现是萎缩退化的翅膀。

    也是,黑暗牢笼那么小,仅只能够手指伸出来,哪里来的空间给它长翅膀,所以,它的翅膀就这么退化了,像是两个黑疙瘩紧压紧挨着他的肩胛骨那块地方。

    奥洛维斯又看向它的指甲,纯黑色的,甲尖弯鈎,甲片厚重,细细的手指出奇的长,手掌连满了手指,像是多指怪。

    奥洛维斯看了一会,慢慢坐起来。

    等积攒了一些体力后,他站起来,关上灵性之屋的门,用仅存的圣灵之力给它又加固了两遍,这才上楼梯,进入卧室。

    蜡烛静静燃烧,奥洛维斯闻到了羊油味,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药剂就开始喝,恢复干涸的魔力和治疗伤势。

    暖黄的烛火在紫色的窗帘上投下半圆光晕,奥洛维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他还活着,它也没死,也没造成破坏伤亡,已经是他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奥洛维斯拉开窗帘,想吹吹风,若是可以,他还想喝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愉悦自己。

    奥洛维斯刚想推开窗户,眼神猛的一凝,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半圆的弯月洒下绯红的月华,照亮了夜晚的大地,也照在了奥洛维斯的脸上,奥洛维斯这一刻的心情宛若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他推开窗户,抬头看着这反常的红色弯月。

    距离月底还很远,为什么今天会出现红月。

    绯红的弯月挂在高空,和月末颜色一样,猩红欲血。

    奥洛维斯想起刚才用卡巴拉魔文的事,不由升起一股荒诞的情绪,应该和他没关系吧,他也没做什么事。

    重新关上窗户,奥洛维斯喝着修复药剂,准备过几天问问老师,说不定以前也出现过红色新月的事。

    自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不过,今晚女巫格蕾丝应该不会来了吧,她胆子一向不大。

    坐了半个小时以后,奥洛维斯去屋子后方给自己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另一套长袍,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奥洛维斯醒来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

    塞缪尔也醒了。

    他下床拉开窗帘,晨曦喷薄,山雾缭绕,风吹进屋子里,带来一屋子凉快,灵性之屋的入口就在他的卧室衣柜旁边,奥洛维斯打开小门,进入地下室。

    塞缪尔正在破坏灵性之屋。

    奥洛维斯脚步声略重,让它知道他来了,然后就受到了一次攻击。

    但它并没有攻击到他。

    奥洛维斯这才散去他手心的圣光。

    塞缪尔的手臂像橡皮一样拉长,黑色的爪鈎已经触及到了奥洛维斯的眼前,可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因为秘仪中的灵魂呼唤,在卡巴拉魔文的帮助下,塞缪尔会不自觉的靠近奥洛维斯的想法行事,但它的思想是混沌的,这一点,在两人的灵魂呼唤中就处于了下风。

    因为奥洛维斯此刻与它相连。

    他们的血肉,灵魂共通。

    奥洛维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塞缪尔它不明白,它变得更加暴躁,发现始终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后,开始自残自伤,因为它的分身肢块不再受它控制,一旦无用,它就把它们视为累赘给丢弃掉。

    奥洛维斯弯腰捡起它挖出的眼珠子,看着它疯狂的举动。

    黑塔异魔那张脸狰狞的对准他,佝偻着腰背,四肢错乱的趴伏在地面上,显出一种像是失去一切濒死的愤怒挣扎。

    奥洛维斯停顿了一下,走向它。

    他跪在地上,双臂笼罩住它,将它抱在怀着,轻轻的抚摸它畸形的背部,喊它的名字,语气温和。

    “塞缪尔…”

    它的手心被扳开,奥洛维斯用手指在它掌心写它的名字,就像和以前一样,手柄手教导它写字,一次又一次的带领着它,重新建构它的安全感,让它平静下来。

    “塞缪尔…”

    奥洛维斯不停的轻声呢喃着。

    第37章

    奥洛维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塞缪尔不再那么狂躁,后果就是两人的手快黏在一起了,它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每次写完,它都会停顿一下,等待着什么。

    奥洛维斯就会低声念出它的名字。

    他的声音近距离的回荡在它的周围,在这期间,被它撕扯掉的肢块也在慢慢向着本体融合复原,许是满地血腥看的多了,奥洛维斯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过程。

    塞缪尔受的伤应该是挺重的,从它的分身碎肉回归主体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能察觉到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困扰布朗先生的污血肯定失去了活性,在教会的帮助下,布朗先生不用更换机械肢体了。

    现实世界中,唯一一个有关于黑塔异魔的线索就这么没了,他的安全性大大提高,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魅惑魔女拿走的魔镜中关押着塞缪尔的一部分碎肉体。

    当初,奥洛维斯向乌尔里希主教说起魔镜下落的事,就是希望教会能派人将魔镜抢回来,自己再搞点小动作,说不定可以得到魔镜,这样一来彻底解决后顾之忧,二来就是奥洛维斯自己就很想要那个魔镜。

    奥洛维斯不确定自己后一个心理是不是受到了禁忌物阿莱克特琉斯魔镜的影响,总之,对于没能得到魔镜,他心中一半庆幸一半遗憾,还是挺矛盾的。

    如今,那魔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奥洛维斯顺手柄它的眼珠子塞回塞缪尔的眼眶里,他仔细端详着它的脸,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丑丑的。

    时间应该快到中午了,奥洛维斯站起身,他的手仍然牵着塞缪尔的手,他低头看着身体畸形的异魔,想了想还是带它出去了。

    “塞缪尔。”奥洛维斯喊它的名字:“我们要出去了。”

    它不懂后面那句话,但是奥洛维斯觉得时间长了,也许它就懂了。

    他走了一步,发现它完全适应不了正常人类所走的步伐,极度压抑矮小的黑暗牢笼让它的腿部骨骼完全变形,它还没能习惯出笼,所以腿部一直呈现弯膝状态,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压着他。

    奥洛维斯觉得这是它的心理作用,在一个环境久了,它的身体已经自然形成了条件反射,哪怕站立也是弯腰蜷腿。

    就连和圣子战斗时,也是蹲坐趴伏居多。

    它从来不站起来。

    动物园中,一头小象哪怕长大成了大象,还是会被小时候的一根链子拴住。

    奥洛维斯蹲身,看向它的腿弯,捏了一下,它多长了两条腿出来,其实按照动物平衡的话,六条腿才是更好的选择,不过,奥洛维斯将同一侧的两条腿并了并。

    自从他松开了牵着它的手,它就变成了兽类的走姿,腰椎脊柱被外力塑造弯成拱形状态下,受力会让它的手部变成前爪,当它发力时,它可以如同一只灵活的豹子攀爬上墙壁。

    但奥洛维斯更想让它当人。

    它蹲坐蜷曲在地面上,起初没有动,黑色的头发像海草杂乱铺散了全身,位于腋下的一条手臂按在地上,似想站起来,奥洛维斯蹲身在它对面,将那条手拉开,不让它借力。

    动物走路时大多数都是先探出前爪,就如同此刻的塞缪尔一样。

    奥洛维斯阻止了它。

    他再次碰了碰它同一侧的两条小腿部分,将它们合并在一起,奥洛维斯知道它可以做到的,大约过了一分钟,两条腿融合在了一起,奥洛维斯又碰了碰它另一侧的两条腿。

    “塞缪尔…”奥洛维斯唤它。

    终于,它还是变了一下。

    灵魂呼唤秘仪,让奥洛维斯对塞缪尔有了一种模糊的掌控,两人就好像在拔河比赛,现在是他这边略胜一筹。

    从怪异的四条下肢变成了人类的两条腿,奥洛维斯忍不住夸奖道:“很好。”

    “对,就是这样。”奥洛维斯再次牵住异魔的手,刚牵上,它的手就变成了七八条手触缠绕上了他的手臂,奥洛维斯任由它攀附:“慢慢站起来,腿伸直了,站好了。”

    当它的下肢以一个正常人类站立的时候,奥洛维斯忍不住再次夸奖:“做的很好,塞缪尔。”

    异魔捕捉到了熟悉的低音频,黑色的指甲一时暴涨,一时又缩回去,没有了两条腿以后,它的行动受到了阻碍,突然的变化让它很不适应。

    “对,就这样走,用两条腿走路。”奥洛维斯不急不缓的出声,看着它踏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腿部的直立让它高了些,它步伐僵硬直挺挺的,因为没有了前肢作为探测前方是否有路障,当碰到了被它破坏掉的屋内设施,它就停住了,奥洛维斯隐约察觉到它烦躁的情绪,笑了一下,带它离开了灵性之屋。

    离开的那一瞬,奥洛维斯身上的那些手触就回到了黑塔异魔的本体内,它似是再次感觉到了自由。

    它从被困的地方出来了!

    两秒后,奥洛维斯就看着它从正常的走路退回到四肢并用的爬行,用手触扫荡一圈后,找到了楼梯出口,然后把屋子弄的一团乱,最后沿着敞开的窗户跑了出去,撞倒了桌边的小花盆和桌上的怀表。

    奥洛维斯跟着它,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它强烈的兴奋情绪,没有任何理智的高亢沸腾,属于另一个物种的种种欲望传给了他,在它有分裂迹象的时候,奥洛维斯连忙用灵魂呼唤控制住了它。

    他只能看住塞缪尔的本体,实在没有精力看守它那些活动的碎肉分身,它的那些碎肉体只是一堆会活动的肉块,是受塞缪尔的欲望产生的畸形产物。

    奥洛维斯一直跟在它身后,灵魂的链接让他很容易就能找到它,它一直在往有风声,水流声,动物声的方向奔跑,已经跑到了黑沼森林内部,快的像黑色的闪电,几乎没留下痕迹。

    四面八方都是自由,它可以随意跑到任何方向,奥洛维斯受到它内心情绪的感染,弯了弯眼睛,尽量让它不要靠近格蕾丝那边地盘,其余的就随它了。

    一直跑了两个小时,它的速度才慢下来,它蹲坐在一颗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枝干上,奥洛维斯降落到它旁边,也坐下来。

    一只红尾尖喙鸟啾啾叫着。

    塞缪尔的手触抓住了它,吓得小鸟叫声凄厉,手触就要裹紧,奥洛维斯从那条手触下解救那只小鸟,让它飞了。

    手触里的口器猛的对他张开细密的尖牙。

    奥洛维斯感知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一眼凶凶的手触,他并没有感知到塞缪尔有愤怒的情绪,还是说只有特别激烈的情绪,他才能感知到。

    做完了这个实验,奥洛维斯继续观察它。

    异魔的四条手触延伸,一直在摸索着这颗大树,从大树的冠顶到树上的鸟窝,树枝上的树叶,粗壮干糙的树干,树下的落叶,以及森林里的各种活物,昆虫,鸟类,刺猬,灌木丛里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它不放过任何东西,遇到活物第一反应就是缠绕上去。

    树下的虫类,野兔,就比较惨了,它卷起它们,柔软的手触像吮薄皮里的果肉般,先吸再吞,吃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由这颗大树为中心,它的手触变成了一张狩猎的蛛网。

    林间光影有些阴暗,它的手触在软塌腐烂的大量落叶中穿梭,把底下那些遒劲交错的老树根都掀露了出来,不知在找什么,奥洛维斯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了答案,它在追一条蛇。

    奥洛维斯站在树上,看着它进食和试探周围。

    毫无疑问,它是森林里食物链的顶端,那些手触从落叶中钻出来,微微晃动。

    太阳又偏西了一点,咸蛋黄半藏在云边。

    塞缪尔回收了它的手触,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它没有目的,自由就是它的方向,奥洛维斯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妖精出没的时间了。

    “塞缪尔,该回去了。”奥洛维斯对它说道。

    黑发的异魔循着熟悉的音频波动看向他。

    它站立起来,在黄昏的剪影下,像是一个刚变成人的怪物,它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最终迈着怪异的步伐走向他。

    奥洛维斯将它手上的泥土脏东西拍了拍,异魔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水。

    “我知道了,明天带你去有水的地方。”奥洛维斯做出保证,主动牵起它的手。

    他走的慢,黑发异魔更慢,因为它一路在意的东西太多了,石头底下的蟋蟀声都能引起它的好奇,从而让它停下来翻找。

    奥洛维斯从不催促它,给足了它活动的空间。

    等回到小木屋,奥洛维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圣光在上,他已经饿一天了。

    在小木屋里,异魔仍然可以自由活动。

    奥洛维斯吃晚餐的时候,塞缪尔正在摸索着壁炉的烟囱。

    奥洛维斯洗完碗,转身发现它用手触抓到了一只老鼠。

    额,好吧,奥洛维斯揉了揉额头,将它手触里的老鼠拎出来:“塞缪尔,很感谢你抓到了一只老鼠,但是,它不能吃。”

    像小鸟,兔子,刺猬什么的他忍了,但是老鼠绝对不可以!

    “也许我该给你做个饭?”奥洛维斯把老鼠扔的远远的,他看下午塞缪尔吃了不少,难道饿的这么快?奥洛维斯不确定它是想玩还是饿了,还是给它煎了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三个面包。

    他今天实在累了,等身体休息好再做丰盛一点,就连他自己的晚餐也是随便对付一口。

    但塞缪尔根本不买账,对煎蛋面包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把牛奶喝了。

    真挑食,奥洛维斯只能把煎蛋吃完,面包收起来当做明天早饭。

    他把盘子里的红浆果洗了洗,喂了它一个。

    洗碗的时候,它一直跟在他旁边。

    听着水流声。

    等回到卧室,看着一地狼藉,奥洛维斯简单打扫了一下,发现买的怀表坏了,表面裂了两条缝,但针秒还是准的,正发出规律的细微哒哒音。

    奥洛维斯正想收起来,黑发异魔却是突然凑了过来,抓住了它。

    一直到奥洛维斯睡觉,它还在听怀表那种单调机械的微音。

    银色月光从窗户照在床头。

    奥洛维斯感到安心,圣光在上,今天月亮是正常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奥洛维斯身上躺了一摊肉液,异魔正在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黑色的头发像一床被子流淌到了地下。

    它喜欢单调,规律,固定的音律。

    匀速的水流,机械的针表,平稳的心跳。

    这彷佛代表着稳定,安全。

    奥洛维斯睡的迷迷糊糊,他想,明天他得给它用香皂洗个澡,然后给它穿件衣服。

    第38章

    以前每天起床笫一件事,奥洛维斯会给自己留一个清醒的时间,坐在床上靠着背枕眯睡个几分钟,再慢悠悠的穿衣洗漱,开启新的一天。

    现在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塞缪尔,顺便感知一下它的情绪。

    嗯,没察觉到有出格的情况,拥有一小片灵魂碎片的好处此刻就显露出来了,哪怕教会和老师明令禁止卡巴拉魔文是邪恶的,但奥洛维斯这一刻还是喜欢上了卡巴拉魔文秘仪。

    他先是看了眼被子,没有它,又看了下卧室,也没有,房门开了,奥洛维斯感知了一下它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睡前的灵魂呼唤还真有用,他昨晚担心塞缪尔会乱跑,又不想再次把它关到地下室的灵性之屋中,万一它误会应激了,那他白天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想来想去,奥洛维斯还是对灵魂呼唤这个魔文秘仪下手了。

    利用他们之间的魂体联系,趁着现在主动权还在他这里,奥洛维斯给塞缪尔下达了不要跑远的隐晦命令,但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奥洛维斯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两支修复药剂,治疗修女给了半年的量,短胖的药剂被码的整齐,短短两天,他用了半个月的修复药剂份量。

    喝完以后,奥洛维斯感觉体内的圣灵之力恢复了一些,他检查了一下心脏处的伤口,还没愈合好,先甩了五六个治疗术,再用圣光当创口贴把它糊住让伤口慢慢好去。

    打开衣柜门,奥洛维斯给自己换上深色的宽松亚麻衬衣,这种衬衣很受奥洛维的喜欢,就是太容易皱了,但是没关系,圣光是万能的。

    这是奥洛维斯从熊熊圣焰中发掘出的一点居家小技巧,适当的温度加上手掌完全可以把圣光当成熨斗使用,捋捋就能把亚麻衬衣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赞美光辉之主,感谢圣光,奥洛维斯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

    上次去蒙比利埃,他也给自己采购了一些衣物,除却神职人员经常穿的束腰长袍,他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亚麻衬衣,还有一件质量稍好的羊毛披风,等着天气变凉的时候保暖用的。

    奥洛维斯倚靠在门边,对着屋内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塞缪尔。

    它…有点忙,好像。

    木质餐桌上的果盘原本放着一些红浆果,这是黑沼森林特有的一种叫红林莓的野果,秋天才会成熟,口感甜蜜带点微酸,但往往等不到人们采摘,就被森林里的鸟儿,野獾,狐狸,虫子吃掉了。

    昨天深入密林,奥洛维斯回程途中碰巧遇到了一从,便摘了一捧兜在衣服下摆,奥洛维斯喂它昨晚吃了一个,还剩下十几个红林莓。

    现在,果盘里已经一个不剩了,塞缪尔蹲在地板上,手触一卷一个,也不需要张嘴,手触里的口器就能代替嘴巴吃饭这个功能,但红林莓染色功能很强大,导致它的手触紫红紫红的,乍一看,像中毒了似的。

    而它下腋的另一条手触则卷着小木桶,小木桶被它晃的哐里哐当,奥洛维斯忽然明白它的想法了,为什么没有水出现?

    以前小木桶里的水都是他打给它的。

    四条手触,另外两条沿着屋子爬的到处都是,因为它肢体良好的延伸柔软性,导致屋子地上好像到处都是软趴趴的肉液状态的手臂。

    “塞缪尔。”

    奥洛维斯对它打了个招呼。

    在发音的第一瞬间,沙发那就露出了它的半个头部,黑发纠缠淩乱,看不清它的脸,屋内的所有手触都转向了他的方向。

    “…早上好。”奥洛维斯说完剩下的词,他让自己注意不要踩到它的手触,打开了木门。

    “今天天气不错。”奥洛维斯对着跟过来的塞缪尔说道,奥洛维斯觉得它还是挺聪明的,昨天让它把四条腿变成人类的两条腿,睡了一觉醒来,它还维持着人类下肢,并用它走路。

    “继续保持,塞缪尔,你做的非常棒。”奥洛维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对着黑发异魔就是吨吨一顿夸。

    黑发异魔垂着拱形脊背,过长的手触碰到地面后,寻着音波振动,缠绕上了他的手臂,其他手触则绕过篱笆,在小屋周围到处游走。

    它真的特别喜欢空旷无边的地方,奥洛维斯感受到了它的高兴情绪,心情也欢快了几分,他看了看天空,和山坡下的树林,没有发现女巫格蕾丝的踪迹。

    等塞缪尔玩了一会,奥洛维斯带它去洗漱,走前拿了它的小木桶。

    到了水井旁,奥洛维斯给它的小木桶打满了水,不过眨眼功夫,塞缪尔的手腕就有两条沿着山下的石阶流到了下方的湖泊中。

    另一条则卷着盛满水的木桶,时不时的把手触伸进里面。

    奥洛维斯刷牙洗脸,忽然把缠在他手臂处的手触拎到他的面前,这个举动让塞缪尔头转了一下,不再关注湖泊。

    奥洛维斯则在苦恼着,怎么给它刷牙,他记得它昨天可吃了不少东西,拿出备用的牙刷,挤牙膏,漱口杯装满水,一切准备就绪。

    “塞缪尔。”他呼唤它,等它走到他面前时,奥洛维斯微弯腰,想看看它的嘴巴,手触里的口器那些尖牙也要刷,他算了算,居然要刷五张嘴巴,这还是塞缪尔收敛状态下的手触,奥洛维斯可没忘记初见时,黑暗牢笼里伸的到处都是的手。

    以后还是教它正常吃饭吧,用一张嘴巴吃饭的那种。

    “塞缪尔。”

    异魔头抬起来,一直佝偻的背脊稍微直了些,它在捕捉熟悉的声音。

    奥洛维斯拨开它散乱的黑发,顺便理了理,让它的脸露出来,略有点苦恼还带着一点小心,用手碰了碰它唇上露出来的尖牙。

    异魔张开嘴巴就咬。

    “塞缪尔,别紧张。”奥洛维斯让它的手触卷到自己手腕上,在它张嘴的瞬间,迅速观察了一下它的牙齿,很尖利,就是和手触一样,太多了些,也不知道拟态的哪种生物。

    奥洛维斯决定尽快做出初级炼金人偶,让塞缪尔正确认知人类长相。

    他把水杯送到塞缪尔面前,异魔卷起水杯,像喝牛奶一样把它喝干净了。

    早有预料的奥洛维斯又碰了碰它的尖牙,趁着它张开嘴巴,快速的把牙刷伸进它嘴巴里刷了一下,结果就是牙刷被咬断了。

    奥洛维斯换了一把新的,继续给它刷牙,这一次在它要咬的时候,喊它的名字,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

    异魔停止动作。

    奥洛维斯快速高效的结束刷牙,又恢复成平时的音调,夸奖道:“很好,塞缪尔。”

    高低不同的音频波动让异魔的手触轻轻晃了晃,半透明的眼瞳里增生了许多细小的游虫,奥洛维斯俯身仔细查看,发现是魂体状态的噬魂圣甲虫。

    他在心里给它的危险性又提高了一些。

    接下来,奥洛维斯用同样的方法给它四条手触里的口器都刷了牙,结束以后,青苹果口味的牙膏明显扁了下去。

    奥洛维斯带着香皂和它去湖泊,异魔卷着小木桶,速度很快。

    奥洛维斯想笑,刚才刷牙的时候,它有点不开心,但也只是不开心,并没有发脾气,他发现只要不把它禁锢在一个地方,让它能活动,大多数情况下,它是不会发脾气的。

    到了湖泊,奥洛维斯想起了一个东西。

    梳子。

    因为他的头发很好打理,从不毛躁打结,所以奥洛维斯自然就忽略了梳子这个东西,不过当他真的给塞缪尔洗头发的时候,奥洛维斯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塞缪尔的头发虽然看起来又硬又乱,但却不容易断,有了水流和香皂的帮助,黑色的头发在水中荡漾出了光泽,它泡在湖边水中,正用手触在湖里玩,一点也没关注它的头发。

    奥洛维斯笑了笑,用小木桶冲走它头发上的泡沫,然后看着黑色的发丝飘荡在水面上,神色略有怔忪。

    湖水粼粼倒映着他头发的颜色,浓郁的,璀璨的金色。

    微风吹拂的湖面,黑色的发丝绕着他的手,有时候,奥洛维斯也分不清帮助塞缪尔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还是一些移情作用。

    他好像把自己最深处的思念投射到了塞缪尔身上。

    因为它身上有太多显著的特征,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每一样都能让奥洛维斯关注。

    但在这个世界,黑色经常与不详,死亡,毁灭挂鈎,黑色曼陀罗,黑乌鸦,教廷对外的惩戒机构是黑十字,黑骑士…

    “谁说黑色不好看的,这不挺好的。”奥洛维斯望着水里长长的黑色头发,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回过神,用香皂给它洗了个澡,返回屋内拿了一件长袍,铲子和一个小筐过来,回到湖泊处时,异魔还在水中,手触卷了条鱼。

    它的黑发被顺到了脑后,显得更…不像人类,奥洛维斯叹了口气,算了,丑就丑点吧。

    奥洛维斯坐在岸边,挖了些泥土到筐子里,用作初级炼金人偶的基础材料,还需要借用一下格蕾丝的一些魔药,以及点灵棒,支撑人偶活动的材料还需要一些坚硬的东西,树心也可以,早知道留一些沙拉曼德的骨头了…

    大城市的大贵族还会买会做家务的人偶女仆,那种炼金人偶售价非常非常高昂,他做的就是最低级的泥巴人偶。

    不过,也够塞缪尔用了。

    奥洛维斯想完人偶材料,抬头一看,塞缪尔已经从水中出来了。

    “塞缪尔。”

    奥洛维斯把杂草拔掉,继续铲泥土,塞缪尔蹲坐在他身边,奥洛维斯看了它一眼,给它套了一件宽宽荡荡的长袍,顺便把它的两条手触从袖子里拿出来,剩下的两条藏在袍子里。

    塞缪尔的手触到处摸着这件长袍。

    它从袍子伸出一条手触,卷上了奥洛维斯的衬衣一角,微微歪头。

    奥洛维斯把它的头发从衣领里拿出来,让自然的风吹干湿湿的黑发。

    看着安静听话的塞缪尔,奥洛维斯再次感叹灵魂呼唤真好用。

    等铲完一篮子,奥洛维斯带着它离开。

    “塞缪尔,走了,回去做饭给你吃。”

    奥洛维斯准备中午煮份番茄浓汤,刚走到半山坡就发现了塞缪尔的异样,它的手触异常快速的游走在草丛里,身体伏低。

    一声狗叫远远传来。

    应该是格蕾丝来了,莉莉的魔犬就寄住在她家里,奥洛维斯把塞缪尔带回湖泊旁,让它在有水流的地方,同时低声喊它的名字安抚它,让它安静以后。

    奥洛维斯快速返回了木屋前。

    “奥洛维斯,我给你送魔药了。”格蕾丝牵着魔犬走过来。

    “谢谢。”奥洛维斯关心道:“前天晚上,你还好吧。”

    格蕾丝小脸煞白:“一点也不好,奥洛维斯,前天晚上的红月吓得我这两天没有出门,这太反常了,我用水晶球占卜,查找真相,结果水晶球炸了,还受了伤。”

    “以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吗?”奥洛维斯问道。

    “没有,没有。”格蕾丝摇头:“我等会去找教父,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等格蕾丝走后,奥洛维斯回头一看,一条手触正趴在木板上,手触方向是那条在呜呜叫,尾巴夹的紧紧的魔犬。

    “塞缪尔。”

    白色的长袍里钻出了一头怪物,异魔从墙角处爬出来。

    中午做饭的时候,奥洛维斯抽空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的异魔,洗完头发后,虽然丑丑的,但是看起来干净了一些,好像睡着了,很久没有动。

    该不会它昨晚没睡吧?

    毕竟它分不清白天黑夜。

    奥洛维斯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只怀表去哪了?

    塞缪尔连小木桶都要带着,没理由把怀表扔了,他在屋子找了一圈没找到怀表,于是,将目光看向了塞缪尔。

    会在塞缪尔那里吗?虽然不值钱,但奥洛维斯还想修一修的。

    他打量了一下,没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手触里也没有。

    那会藏在哪里?

    该不会是烟囱吧?

    奥洛维斯无奈,刚想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停下脚步,俯身靠近异魔,静心凝神。

    睡着的异魔更是安静。

    奥洛维斯听见了怀表极细微的哒哒声音,从塞缪尔心脏处的位置传来。

    奥洛维斯直起身。

    他一直觉得作用是相互的,他的体内有塞缪尔的一小片灵魂碎片,可以用卡巴拉魔文秘仪控制它。

    那塞缪尔呢?

    用他心脏血肉做出的圣饼在它的身体里,说不定它的心脏就是他的。

    否则,他怎会感知到这么多。

    真是可怕的神迹作用,奥洛维斯拍了拍额头。

    他居然明白了塞缪尔做这件事的逻辑思维。

    因为太喜欢了,就把怀表藏到身体里。

    这样怀表再也不会掉落,不会和它分开了。

    第39章

    在塞缪尔睡觉的时候,奥洛维斯已经把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收拾了一遍,塞缪尔造成的破坏足以把屋子里的桌柜碎成粉末,幸好因为多年无人居住,灵性之屋没有多少东西。

    用扫帚打扫后,奥洛维斯给灵性之屋巩固了一下,望着干干净净的灵性之屋,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士一定也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这两者总是密不可分的,因为除却魔法阵的功能不同,两者使用魔法的媒介还是克鲁密比斯文。

    他的初级人偶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产生灵智,只需要手脚关节灵活,最好再结实点就行。

    人偶作用只有一个,就是供塞缪尔认识人类表面模样,至于内脏器官,奥洛维斯就没办法让它认知了。

    据说高级的人偶已经和人类无异了,它们体内会有一颗人偶之心,人偶之心大多数是用特殊珍贵的魔法宝石做成,拥有了人偶之心的人偶会痛会受伤,会回应主人,拥有一定的智慧,可以理解事物,奥洛维斯翻阅着手中的《炼金人偶手册》。

    这是老师书房里角落里的一本书,当他看见它时,这本书已经落了满满一层灰,书籍老旧泛黄,上面还有老师年轻时的读书笔记,书的夹层里还有来借阅同学的小纸条,有点像是课堂上看的小漫画书被同学之间传来传去。

    奥洛维斯在心底划下重点,他需要清澈洁净的泉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捏成人偶的外形,这个简单,可以用圣光在水里搅和一下。

    然后就是一截白桦树的树心,用来制作支撑它的身体,柔韧的橄榄枝是人偶的四肢。

    最重要的是制作人偶的水银魔法炼金阵,以生命之树的象征灵态作为炼金人偶魔法阵的阵纹,加入双宫魔法符文,屋里暂时没有水银,可以朝格蕾丝借一点。

    奥洛维斯收起书籍,开始绘画炼金人偶魔法阵,魔力融合,渗透,连接继而接触符文产生各种奇妙的反应,他特别喜欢研究魔法之间的奥妙,像是在创造奇迹。

    老师以前经常说他不需要为发圣光而感到惊讶,可奥洛维斯始终改不了这毛病,魔法之间奇妙的碰撞让他更加醉心于知识。

    其实,知识与智慧神教也不错,奥洛维斯画完魔法阵后,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希望圣光保佑,人偶顺利完成。

    接下来,他需要去格蕾丝的树屋一趟,人偶的完成还借用她的一些魔药,草药,其中包括给人偶上色的魔釉,而这又需要到了女巫的点灵棒。

    等有空他得弄个专属于他的魔法屋,奥洛维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奥洛维斯回想了要准备的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有些炼金术士会铤而走险炼制瓶中小人,因为正经传统的人偶制作步骤相当繁琐,这还只是一个初级泥巴人偶,反而,瓶中小人的话就简单多了。

    不过,奥洛维斯是不会炼制的。

    瓶中小人最主要的炼制条件就是男性炼金术士的静液,这也太奇怪了,奥洛维斯做不到。

    做完前期工作,奥洛维斯离开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意外发现伪装成入口的衣柜门被打开了。

    出去就看见了站在窗台旁的塞缪尔,距离他最远的距离,异魔穿着拖地的白色长袍,袍下的手触满地,对他张开手触里的口器,略显狰狞。

    奥洛维斯回头看了一眼衣柜门,如果打开衣柜门,沿着木楼梯向下,就是灵性之屋了。

    奥洛维斯曾经把它关在里面过。

    这真是个误会,奥洛维斯已经从灵魂呼唤中感知到了塞缪尔对地下室那个灵性之屋有极度的恨意,它非常非常讨厌那个地方。

    “塞缪尔。”奥洛维斯轻声喊道。

    异魔徘徊在窗边,它的心情不太好,从它手触张牙舞爪就可以看出来了,它在暴躁生气,又因为无法表达而显得更加愤怒,导致它的情绪有点失控。

    奥洛维斯趁着它破坏之前,走近它:“塞缪尔。”他轻轻的弯腰抱住它,嘴巴里哼唱着一首调子,趁着它冷静一点的时候,带它远离了那个衣柜门。

    已经是傍晚了,屋外晚霞漫天,多彩的像一副油画。

    这要怎么去格蕾丝的树屋,奥洛维斯原本还真想过把塞缪尔先放在灵性之屋一小段时间,然后在屋子里放个小木桶,和它喜欢的东西,但是发生了刚才的事,他就打消这个想法了。

    它不喜欢任何封闭性的空间,就比如现在,他们在客厅,塞缪尔的手触把门,窗户都打开了。

    “算了,算了,一起走吧。”奥洛维斯认命的重新找了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给它换上,它还是挺喜欢接触新东西的,新的衣服让它转移了注意力。

    “塞缪尔,走了。”奥洛维斯拎着他的手提箱去女巫格蕾丝那里进货。

    异魔跟在他身边,奥洛维斯把它的兜帽往下拉了拉,它身上的斗篷是奥洛维斯自己的,大了很多,足以把塞缪尔全部遮掩起来,只要它不乱动。

    他牵着它的手触,免得它露出破绽。

    对于出门这件事,塞缪尔无疑是最开心的,奥洛维斯有时候不得不喊它好几声让它不要乱跑,因为它会拽着奥洛维斯走另一个方向。

    “好好走路,塞缪尔。”黑沼森林内部的天色总是比外面黑的更早,奥洛维斯点亮一团圣光,在前面照明,隔着斗篷顺便拍了拍塞缪尔那畸形的脊梁:“挺直一点啊,塞缪尔,你可以的。”

    他让它的手触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做一个示范,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有骨节错位移动的声音慢慢传出来。

    黑发的异魔停立住了,它站在原地,奥洛维斯扳正它的肩膀,随着脊椎的变化,它的头一点一点抬起来,正对着音频波动源的方向。

    “已经没有笼子了,塞缪尔。”奥洛维斯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你是自由的。”

    他继续牵着它,因为奥洛维斯的有意躲避,又熟悉路线,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好奇心过重的黄昏妖精。

    藤蔓之墙移动时,奥洛维斯听见了魔犬可怜的小声的低低呜呜声。

    “奥洛维斯?”格蕾丝看见奥洛维斯有点惊讶,又把目光转向奥洛维斯身边穿着黑色斗篷的奇怪人物:“他是谁?”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专门从蒙比利埃来看望我的。”奥洛维斯回道,说明自己的来意。

    “当然可以,我这里有很多草药魔药,点灵棒也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做什么呢?”格蕾丝好奇道,忍不住把视线看向藤蔓之墙那边,奥洛维斯的朋友看起来挺孤僻的,一直站在外面,不动也不说话。

    “我对炼金术很感兴趣,想试着做一个人偶。”奥洛维斯对大方的格蕾丝十分感谢,他把需要用到的草药魔药放入他的手提箱里。

    “这可不容易。”格蕾丝来兴趣了:“你做的人偶有多大,男性还是女性,需要人偶衣服吗?”

    “大约一米高,男性,暂时还不需要。”奥洛维斯看向格蕾丝:“格蕾丝,你去问过老师,红月为什么会出现吗?”

    格蕾丝看了一眼外面穿斗篷的人,小声说道:“教父一天前接到蒙比利埃教堂的信就急匆匆走了,说是要参加红月会议,还没有回来。”

    奥洛维斯沉思,一天前刚好是红月发生的第二天,蒙比利埃那么急,说明总教廷从红月出现开始就通知各大教会负责人了,连莱塔尼亚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参加了进来。

    “听说,是与魔女有关。”格蕾丝更是小声了:“现在教堂是希兰修女他们在忙。”

    这与魔女有什么关系?似是看出了奥洛维斯的疑惑,格蕾丝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奥洛维斯一直在想着前天反常出现的红色弯月,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是正常的银白色。

    等快走到家时,奥洛维斯才发觉这一路塞缪尔安静的过分,他连忙看向它,发现塞缪尔已经摘掉了兜帽,它的头正在以各种不同的角度朝上看。

    奥洛维斯:……

    明明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奥洛维斯看着搞笑中又带着恐怖氛围感的塞缪尔,却笑了起来,塞缪尔立刻看向他,虽然脊背还是会习惯性的弯着,但它真的很听话,在格蕾丝面前表现的非常优秀。

    趁着月光正好,奥洛维斯让照明的圣光消失。

    塞缪尔的手触扫荡过灌木林,深坑树洞,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分辨之后,一一在它手心上写字,它用手触感知着各种物体的形态大小模样。

    当最后一个手触把东西卷过来时,奥洛维斯把它接过来。

    “是花啊,塞缪尔。”

    早就过了格蕾丝的魔药种植局域,所以这朵花就是路边不知名的小花,秋天的夜里,粉色的花瓣上已经有了露水,真不知道塞缪尔是怎么把它卷起来的,这说明塞缪尔对自己手触的控制力又强了不少。

    “做的很好,塞缪尔。”奥洛维斯夸奖道,在它手心写下花,让它对外界有更多的认知。

    后果就是到家的时候,奥洛维斯的怀里抱了一堆花。

    塞缪尔喜欢听夸奖的话。

    奥洛维斯给黑发异魔备注了一下,以后可以再多一些夸奖。

    第40章

    大概是白天睡了一觉的原因,晚上的塞缪尔在屋内,后山,前面篱笆小院里到处转悠,奥洛维斯看了它一会,发现它活动范围最多也就到杉树林,便打开卧室房门去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把手提箱打开放在灵性之屋内。

    另外也该给灵性之屋添加桌椅,方便他捏造人偶四肢模样,给人偶涂抹魔釉,以及把他早上铲的泥土给拎过来。

    奥洛维斯把从女巫那里要来的水银倾洒在炼金人偶魔法阵中,自从到了黑沼森林,他就没闲下来过,也亏得他这具身体素质好,不然早累趴下了。

    等奥洛维斯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多余的长桌,他只能把两张椅子拎到了灵性之屋,拼起来凑合下当桌子用,摆完以后,奥洛维斯估计再也没有比他更寒酸的灵性之屋了。

    一切准备就绪,奥洛维斯盘腿坐在地上,凝聚出圣光放进小木桶的水里,再铺了一张防油纸垫在小桌上,小筐里的泥巴已经干了,他分了小半泥巴出来浸到圣水中,等泥巴湿润后,揉捏了一下,发现还是有点干,又少量多次的慢慢添加,直到将百分之九十的泥巴变成大块的湿润泥团。

    接下来就是制作支撑人偶的躯干和四肢,一截长度适宜的白桦树树心。

    白桦树是大地的守护树之一,代表着坚强,生命力,用小刀削去外皮,在树心刻下人偶魔文,刻好以后,奥洛维斯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魔文上面。

    他的血液,他触摸树心的温度,人类的气息渐渐渗透到白桦树树心里,和魔文互相映射。

    奥洛维斯等了一会,见树心没有出现破裂的痕迹,这才放下心,这相当于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用橄榄枝制作四肢,柔韧的枝条在圣水里泡过,剪切八根长短的橄榄枝,分别是人偶手臂的上臂,下臂,以及大腿,小腿。

    将泥巴大致捏成人型,把白桦树心,橄榄枝,放入人型中合适的位置,再用手指,刻刀,小型微刀塑造雕刻出人的头颅,眼窝,鼻梁,嘴唇,耳朵,脖子,喉结。

    眉毛下是眼窝,眼皮,眼眶,睫毛,最重要的是眼珠,奥洛维斯放了一种果实的种子。

    黑色的,圆形的种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镶嵌到眼眶里。

    挺直凸起的鼻梁。

    弧度自然的唇窝。

    薄厚适中的,张开的嘴唇。

    里面是用泥土做成的人类的舌头。

    外表正常的喉结。

    显露在外的手尤其重要,如果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塞缪尔会经常穿着带兜帽的各种长袍,斗篷,或者是披风遮挡它还不够生动鲜活的脸,于是,手就成了它的另一张脸,它将用手来代替各种对外社交,比如握手,再见,用餐。

    所以奥洛维斯做的特别仔细,正常人类的五根手指各有轻微的高低落差,甲盖长椭圆形,手背皮肤上有细微的皮皱,指腹要有指纹,掌心要有生命线。

    做好以后,奥洛维斯把手掌,手背,骨节,手指又更细致的添添修修,直到满意。

    当他制作到人偶下部分时,奥洛维斯犹豫了一下,望着已经快成人型的人偶,还是认真的把它完成了。

    最后就是脚踝,脚趾,脚掌,刻刀将脚背上的青筋也仿真出来时,奥洛维斯忽然听见了上方哗啦的闷响,他将多出来的一条痕抹去,按压修复了一下,这才放下泥土人偶,人偶被放在椅子拼接成的小桌上,长度自然没有一米,但等它进入炼金阵后,就可以随着比例长大。

    接下来就是调制魔釉上色。

    但更要紧的是,看看塞缪尔在干什么?

    奥洛维斯站起身,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创作总是需要消耗心神的。

    打开灵性之屋的门,一条手触就这么沿着木质楼梯流到了门前不远处,屋子没有点蜡烛,塞缪尔是不需要,奥洛维斯是担心没有他看着,屋内会引起火灾,所以木屋上面黑漆漆一片。

    奥洛维斯还是凭藉着灵性之屋里的圣光看清塞缪尔手触的。

    而塞缪尔的本体正爬在木质楼梯口处,似要往下,它没有视力,一旦无人带领,它又习惯性的恢复成了以前的习性,身躯前倾,微微趴伏,身上斗篷乱成一团,

    “塞缪尔,你怎么了?”奥洛维斯捞起它的手触,走向它面前,发现它斗篷下,其他的手触都在外面卧室里,随着他的走近,塞缪尔退出楼梯口处。

    奥洛维斯先观察了一圈卧室,靠近床尾书柜的书籍哗啦倒了满床满地都是。

    一向爱看书的奥洛维斯捏着塞缪尔的手触,语气低沉了些:“原来是干坏事了。”

    “自己做的错事要自己解决。”奥洛维斯把一本书放到它的手触里,等它卷好以后,捏着手触让它摸到书柜的位置,并放好,这个举动重复了两遍,奥洛维斯就放开了塞缪尔的手触。

    黑发异魔的四条手触在地面,床铺上摸索缠绕著书籍,沿著书柜的空格一一放上去,有几本是晦涩难懂的魔法巨著,比普通书籍高且厚,寻常的隔间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奥洛维斯想上前帮忙的时候。

    塞缪尔的手触先是快速扫荡了一遍每个书柜隔间大小,发现都放不进去,它就用手触把魔法巨著放平,横着塞到了书柜空隔间里。

    虽然知道高等异魔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力,但每当塞缪尔表现出思考的迹象举动,奥洛维斯还是会由衷的感觉到喜悦。

    在奥洛维斯看来,塞缪尔大多数时候都是遵循兽类本能的那种。

    所以,显得这种时刻尤其特别。

    在塞缪尔靠着自己整理的时候,奥洛维斯又开门看了看客厅,餐桌厨房,发现没什么大乱,就自动忽视那些小地方淩乱了。

    回到卧室,奥洛维斯发现塞缪尔还在收拾它自己闯的祸,便笑了笑,其实他刚才根本没生气,书掉了放回去就是,只是想让塞缪尔有个模糊的概念。

    自己碰掉的东西要自己弄好。

    趁着它在忙,奥洛维斯去地下室完成人偶剩下的部分。

    但当奥洛维斯下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本应关上的衣柜门,再次被打开了,塞缪尔无声的爬到了楼梯口位置。

    异魔的黑发垂蜒到楼梯上,整个身体都在黑暗里,只有那只拟态噬魂圣甲虫的眼瞳带着冥界的虚光,有点像奥洛维斯记忆力中,乡下坏了的老旧电视机屏因为不停闪着雪花而反射出的惨淡聒噪的白光。

    为什么像呢?

    奥洛维斯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那只白瞳里的虚足又多了吧,像是游虫。

    自从利用灵魂呼唤,它似乎变得无害了。

    奥洛维斯知道这是他的错觉,它只是接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又因为暂时弱小被压制住了,现在它是单纯的,但不会永远单纯下去。

    随着它心智的成长和理解能力的提升,它很快会接收到更多的信息,会拥有自己的想法,毕竟它真的很聪明。

    到那个时候,他估计就无法再利用灵魂呼唤控制它了,它自己的思想会自动的反抗他。

    奥洛维斯进入灵性之屋,把灵性之屋的门打开,屋内魔法阵和人偶模型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用点灵棒和各种魔药草药制作给人偶上色的魔釉。

    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外面的塞缪尔,奥洛维斯就开始制作魔釉。

    万能的太阳花精油,月光草是必不可少的,几乎所有的正统魔药都会加这个,因为有着良好的稳定性,加上黑沼莲花,山鹿的角,阿提瑞之血,魔蛙的精囊…

    奥洛维斯正研磨着这些魔药,门外突然多了一条异魔的手触,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塞缪尔的一条手触快速进入灵性之屋,又以更快的速度出去。

    反覆几次后,它本体终于从黑暗中现身了,它对灵性之屋仍然很警惕和讨厌。

    奥洛维斯继续制作魔釉,在用点灵棒搅拌的时候,魔釉已经变得有附着感了。

    塞缪尔还是进了这间特别令它讨厌的屋子,奥洛维斯用刷子给人偶上色,塞缪尔就围在他身边,捕捉他的任何动静。

    冷白的釉色让人偶有点像人类,它有一头常见的棕色长发,女巫格蕾丝送给它的。

    格蕾丝的妈妈莫娜女士送了很多玩偶给小时候的格蕾丝,格蕾丝便送给人偶现成的玩偶头发,一个附生魔法便可以让人偶拥有一头长顺的头发。

    塞缪尔的手触碰到了魔法阵,嗖一下缩回,本体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灵性之屋。

    奥洛维斯趁着这时候把人偶放到炼金阵中,开始激活人偶。

    繁复光芒中,人偶慢慢睁开眼睛。

    它站在魔法阵内。

    奥洛维斯望着它,没去管又把手触伸进屋内试探的塞缪尔。

    魔法阵光芒散去,奥洛维斯捏了捏人偶的手臂,腿脚,检查它肢体的灵活仿真程度。

    终于确认自己可以自由来回曾经被关着的房间,塞缪尔再一次进入灵性之屋。

    “塞缪尔,你的人偶。”奥洛维斯把人偶递给它,对于自己辛勤了一整天的劳动成功比较满意。

    黑发异魔用手触卷起这个比较大的东西,触摸着它,感知着它,很快发现了相似之处。

    奥洛维斯撤掉防油布,让塞缪尔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触搂抱着炼金人偶,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就在它的对面。

    他望着它的手触快速的扫过人偶的全身,对于人体它应该是不陌生的,可它应该不知道人体位置不能随便移动,在塞缪尔的手触想卷出人偶眼眶内的眼珠时,奥洛维斯制止了它。

    “眼睛,塞缪尔,那是眼睛,不能拿掉,也不能移动。”奥洛维斯阻止它的动作,把它的手触按在眼睛的位置,让它仔细的感受它:“眼睛。”

    他在塞缪尔的另一条手触掌心写下眼睛的名词:“眼睛。”

    奥洛维斯刚想继续教它剩下的,塞缪尔的一条手触摸到了他的脸。

    奥洛维斯一怔,异魔那类似手指的手触柔软,冰凉,同时它也是锋利的,危险的,只需一瞬间,它就可以完成拟态转化,手触不过是它探索新环境习惯用的工具。

    那条手触轻轻的摸到了奥洛维斯的眼睛位置。

    带着些许好奇。

    奥洛维斯那瞬间想起了它手触的拟态形象,手触内满是尖密牙齿的口器。

    可最终,奥洛维斯只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任由它抚摸,

    塞缪尔的力道轻的和卷起一朵花没什么两样。

    等它摸过眼睛后,奥洛维斯开始细心教学,异魔的脸部开始变化起来,睫毛浓密,鼻梁突显,它的手触摸着人偶的脸,时不时的又摸向奥洛维斯的脸,好似在做对比,然后鳞片褪去,唇肉生长,覆盖牙龈,牙齿拟态成正常形状大小,嘴巴张开,舌头略长,略尖。

    下腭骨下,脖颈处的喉结显露。

    手触缩回体内,变成两条正常的手臂,拥有正常人类拥有的手腕,手掌,手指,以及黑色的尖细指甲。

    异魔黑色的长发衬得它的皮肤异常的苍白,阴森,冷漠。

    奥洛维斯看了看塞缪尔怀中抱着的炼金人偶,他以圣光做保证,当他捏造人偶的脸时,他是向着阳光的方向发展的,他甚至把微笑的唇角弧度也加上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奥洛维斯看向塞缪尔面无表情的脸,平直的唇线,安慰自己,也许,当塞缪尔笑的时候,面容就会变得开朗温暖些。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奥洛维斯站起来。

    异魔歪了歪头,捕捉到音频波动,也站了起来。

    奥洛维斯伸出右手,将对面塞缪尔的右手也拿过来。

    两手交握。

    奥洛维斯笑道。

    “你好,塞缪尔,我叫奥洛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