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多伦芬格,别称小普瓦捷。
离开蒸汽列车站台,走在队伍最后面,和其他队员们一样,奥洛维斯在看着多伦芬格城。实话说,比奥洛维斯预想中的要好很多,像是一个真正的城市。
环境也很好,空气中没有刺鼻的难闻味道和永远堆积在天空上方的铅灰厚云。
新年还没过去,新年颂这首专属赫恩的过年歌曲响在街头街尾,宽阔整洁的道路旁,有着漂亮玻璃窗的面包房里传来阵阵香气,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伍,来往穿着大衣的,急着赶赴工作岗位的人群,脚步匆匆。
多伦城的冬天并不怎么冷。
奥洛维斯接住飘下来的雪花,看向列车站附近最大的购物商场,商场外墙上用大型树干,树叶,彩带,铃铛做成的新年装饰月桂圆环正挂在超大型的玻璃外墙上,周围贴满了雪花造型的贴纸,非常有新年氛围。
一只高约一米的机械百灵鸟雕像正在商场门口发出《宁静的多瑙河》音乐旋律,感觉像是知识与智慧神教的制造出来的,可能还是机械系的,近几年,机械系的毕业生挺好找工作的。
奥洛维斯觉得在就职市场这一块,机械师们的选择范围比光明神教的神甫们要广阔不少,越大的城市越是如此。
蒙彼利埃可没有玩偶店。
巨大的玻璃窗内,里面有一对被打扮好的穿着蓬蓬裙的玩偶正手挽着手面向人群,精致的脸庞有着上好的瓷釉色,光洁白皙,让奥洛维斯想到了自己做的第一个泥巴玩偶,为了不留下破绽,奥洛维斯把它销毁了,塞缪尔不高兴了挺久。
奥洛维斯看向塞缪尔,它也在看着玩偶店,但它就看了一眼,最多在那色彩鲜艳的蓬蓬裙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也看向他,俊秀的脸没有表情,和橱窗里的人偶一样。
奥洛维斯对它微微一笑。
塞缪尔在想什么呢?
它仍然带着接触新事物的好奇,但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审视。
异魔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高位者眼神观察着四周,因为它的目光所能看见的,都是一样的弱小。
奥洛维斯继续向前走,主路上的城市马车和人群热闹的声音奏成了吵闹的生活气息。
不远处。一个以演奏手摇风琴的街头音乐家正在摆弄他的乐器,他坐在一块垫子上,手边是一个鎯头。
奇怪的组合,让奥洛维斯多看了几眼,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文化,艺术,历史,音乐,还是挺感兴趣的,探索欲和好奇心是他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动力之一。
奥洛维斯看着那位街头音乐家,面露思索,也许这是他的防身武器,说明多伦芬格城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
而街道上很多人也注意到了这位相貌特别俊美的神甫。
璀璨的金色长发流淌着昂贵绸缎般的光泽,泛着柔光,光明教堂统一的低阶神甫长袍在他身上一瞬间变得充满了高级质感,蔚蓝的眼眸就像是夏季的天空,有一种直达心灵与灵魂的美丽,比蓝宝石更深邃,表情温和,当被他注视到的时候,不少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很快,奥洛维斯就明白那把鎯头是干什么用的了。
那位音乐家行走在路边居民房前,然后随地坐下,用鎯头敲了一下手摇风琴,然后再演奏它。
手摇风琴发出的嘎吱声足以让任何一位想睡懒觉的人暴躁愤怒的想杀人,窗户被打开,一位穿着睡袍的男性破口大骂:“该死的汤姆。多布斯,带着你那该下地狱的音乐离开德罗梅街,我发誓,总有一天会把你的脑袋泡在多伦河里。”
“滚吧,该死的臭虫,小偷,吸血鬼,奸商!”
奥洛维斯抬头,呃了一声,因为他看见那位男人扔了几个便士下来。
音乐家快速捡起来,跑了。
刚到多伦芬格第一天,奥洛维斯就见识到了一个新的乞讨方式,但是用音乐碰瓷骚扰路边的居民,万一被人抓到暴打一顿,乞讨到的小费能覆盖医疗费用吗?
事实证明,奥洛维斯低估多伦芬格城的碰瓷手段,接下来的路程里,他还见识到了小狗碰瓷法,目标对象正是街上体面的绅士们。
比如一位绅士好好的走在路上,一条狗出其不意的从旁边小巷里窜了出来,用它那泥泞的身体路过蹭几下,足以让那位绅士的皮鞋染上泥点,这个时候,附近就会恰巧的出现一名擦鞋匠,自带鞋油和毛巾,鞋刷。
前面的菲利普小队每个人都是目瞪口呆。
杰克问道:“主教,那些居民为什么不用粪便泼向刚才的无赖?这种方法才管用。”
“多伦城是一座干净的城市,居民禁止随意倒垃圾,你说的那种做法会让他收到一笔不菲的罚金,但他可以和那个人进行决斗,打他一顿出气,私底下打也行。”乌尔里希主教说道:“在多伦,要讲究体面,规矩。”
“那条狗很快就会被处理掉,而有经验的绅士会选择远离那些没有路栏的街道。”
杰克缩了缩头。
“奥洛维斯,你去哪?”他发现队伍最后的奥洛维斯推开了一家店的玻璃门。杰克抬头一看,是一家装潢高级的糖果店。
“我想为莱斯巴拉叶夫人挑选一些伴手礼。”奥洛维斯说道。
“那你尽快到教堂和我们汇合。”乌尔里希主教说道。
“好的。”奥洛维斯微笑答应。
他带着塞缪尔进入这家糖果店,自从捕捉到那难听刺耳的手摇风琴声,塞缪尔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手摇风琴声的确很难听,但在以前,这根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可现在它的情绪波动被放大了很多倍,以前讨厌的,它不想再继续忍受。
这其中应该有红月的影响,每次接触红月后,塞缪尔就会无法自控一段时间,也许他昨晚用的红月力量纯度高了些,再加上成长期,的确有点难控制。
斯维特糖果店一直是多伦城最好的糖果店,它向人们售卖甜蜜,幸福,欢乐,每个糖果都是优秀的糖果师手工制作出来的,尤其是巧克力夹心软糖一直是他们家的招牌,当笑容甜美的女服务员听见门口的风铃声时,她扬起笑容:“欢迎”
剩下的两个字她过了一会才连接上去,她连忙又说了一遍:“欢迎光临。”
幸好店里有不少人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不是最失态的。
近了,越来越近了。
“你好,有单独的安静一点的位置吗?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奥洛维斯说道。
“有的。”她有点紧张回道,作为高级糖果店,她们自然也配了顾客的休息局域。
就这样,奥洛维斯得到了一个被绿植掩映的半封闭座位,他点了糖果后,说道:“不用打包,我们就在这吃。”
“好的,先生,我们店里的巧克力糖果系列,您要尝尝吗。”
“不用了,谢谢。”
在舒缓的音乐中,奥洛维斯又点了一些特别鲜艳的糖果。
女店员离开后,奥洛维斯有点后悔今天早上的圣光用多了,下次打理自己,用一次就好,他把眼镜拿下来。
各种漂亮的糖果被放在银盘子里端了上来,其中还有放在瓶子里的棒棒糖,但是棒柄长又细,奥洛维斯把糖果推到塞缪尔面前:“要不要来一点?”
塞缪尔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糖果,颜色都非常鲜艳,像是闪着光的漂亮宝石。
它捏了一颗蓝色的糖果开始吃起来,因为是硬糖,吃起来咯嘣脆,它停顿了一秒,继续吃起来,等喜欢的蓝色糖果吃完一会,它才吃红色的,紫色的,绿色的
夹心软糖,硬质水果糖,棉花糖,星空糖,波波糖,彩虹糖,等全部吃完以后,塞缪尔抬起头。
“还有一个。”
一个长柄蓝色星空糖出现在它眼前,后面是奥洛维斯的脸,他的手撑着头,笑望着它。
塞缪尔把糖拿过来,这次没有咬,而是让糖果在它的嘴里左右滑动,让糖果一点一点变少。
它心底深处沸腾的躁火和厌烦才终于熄灭了。
它不喜欢人类。
它也不喜欢刺耳的音频波动,它还不喜欢其他人类看奥洛维斯。
它可以用很多很多的眼睛来看他,代替那些人类。
它还不喜欢光明神教,那个蓝色幽魂。
可奥洛维斯喜欢。
它现在恢复了大半力量,它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让它不高兴的都要消失,奥洛维斯不用。
糖果被它吃了下去。
塞缪尔趴在桌上,抓过奥洛维斯的手,自从进入人类城市,奥洛维斯就很少再和它牵手。
塞缪尔知道为什么,因为人类只有两只手,当它是人类的时候,两只手拿着东西,就不可以再多长出一只手来抓着奥洛维斯的手。
这是奥洛维斯教过它的人类社会生活常识,奥洛维斯教过它很多东西,可是它还是有很多不懂。
塞缪尔把脸放在奥洛维斯的右手掌心里,看向外面,发呆。
奥洛维斯是个人类。
奥洛维斯是光明神教的。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是它的。
第82章
多伦光明十字大教堂是个特别的教堂。
冬日里的太阳不算强烈,教堂外墙的超大型彩色玻璃花窗上反射亮闪的彩色的光线,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彩色玻璃尖塔教堂,唯美的像是艺术品。
教堂外面还有一座圣子雕像,用洁白的石头雕刻而成,也许是帝都圣子像的仿品,圣子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手捧着一轮太阳。
虽然还没和多伦教堂的神职人员打过交道,但据奥洛维斯对多伦教堂的观察,这里的神职人员应该挺崇拜光明圣子的。
“拉斐尔。”他看向塞缪尔,异魔暗红色的长发乖顺的被拢到了脑后,穿着奥洛维斯买的一件黑色的羊毛斗篷长袍,昨晚长高了一些后,露出了脚踝。
幸好没长高多少,不然容易被菲利普小队们发现它的反常。
脚上是一双羊皮软底鞋子。
它左手提着两个行李箱,右手拎着小木桶,听见他唤它,立刻转头看向他。
“你要进去吗?还是我给你先在附近开一间房,等我回来。”奥洛维斯说的很慢,重点在进去,和等这个词语。
塞缪尔走近一步。
“好吧,那就一起进去吧。”奥洛维斯尊重它的想法,进入教堂,因为A级禁忌物“尸油”丢失,多伦教堂不再对外人开放,对外说辞是重新装修。
多伦城的居民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多伦教堂对审美的挑剔,时不时的就装上那么一阵。
杰克一直在等着奥洛维斯他们。
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礼盒,问道:“你买什么了?”
“斯维特糖果店新出甜蜜之心系列糖果。”奥洛维斯说道。
“我们快进去吧,里面不止有主教,还有多伦的黑骑士们也在办公室,他们的骑士长因为失职被多伦主教关在了教堂内部。”杰克低声快速说道。
进入教堂里,杰克关上门。
奥洛维斯望着多伦教堂内部,它的墙壁,穹顶,十字圣像被彩色窗玻染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色彩,巨大的白色蜡烛在十字圣像两侧的大理石台柱上燃烧着,充满了太阳花精油的芬芳。
教堂内部的修士,修女们寥寥无几,而且奥洛维斯注意到杰克刚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们很惊惶慌张,等看见是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打量起了他。
虽然习惯被很多人注视了,但奥洛维斯对他们先前的反应更感兴趣。
曾经有人闯入教堂,给他们带来了心理阴影?
奥洛维斯和他们微笑点头,跟着杰克走向左边的廊道,前往教会人员办公地点,塞缪尔跟在他身后,专门踩着他的影子走,奥洛维斯把手上的粉色礼盒给它,这让它的手上现在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奥洛维斯心不在焉想着以后有空带赛缪尔去买个彩色的水晶彩虹项链,它应该会很喜欢。
还没到主教的办公室,奥洛维斯就听见了争吵声。
近前一看,多伦主教的书记官带着两个传教者和黑骑士们发生了争执,且声音越来越大,气氛剑拔弩张,不少黑骑士的手都按在了佩剑上。
为首的胖子挥动他粗壮的胳膊,红脖子粗短,大声道:“现在还没查明白尸油是怎么失踪的,凭什么抓我们队长,我要见保罗主教。”剩下的多伦黑骑士成员也说道:“帝都的总审判庭还未发公函来,保罗主教无权处置我们队长。”
最后一句发言就显得不那么客气了。
主教通常就是统领一片重要局域的负责人,不仅在教会里的地位高,政治地位上,主教通常和城主,市长,警署局局长这类人合影在一起,也出席城市里重要的活动。
这名黑骑士成员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是因为保罗主教要走了吗?
书记官愤怒的严厉斥责道:“骑士,你是想背叛多伦城吗?”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在一旁看戏,老实的菲利普队长已经头顶冒汗,手脚都不知道尴尬的要如何放了,乌尔里希主教正在和多伦主教进行交接事项,而门外已经吵闹成了一团,发现奥洛维斯时,他大喊了一声:“奥洛维斯,你来了。”
菲利普这句话打破了双方的斗牛状态,避免了即将升级的白热化冲突。
奥洛维斯只能走了过去,明知故问道:“乌尔里希主教呢?”
“我和保罗主教在办公室,都进来吧。”乌尔里希主教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奥洛维斯推开房门,塞缪尔也直直的跟他进去了。
作为一个生活助理,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眼力劲,因为接下来的场合明显不适合他在场,奥洛维斯装作不知道,让塞缪尔跟在他身后,随著书记官和黑骑士人员的进入,办公室显得拥挤了起来。
办公桌前,两位主教已经谈好了交谈事宜,乌尔里希主教也了解了大致情况。
“这是多伦新上任的乌尔里希主教,让我们欢迎他,”保罗主教是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有个鹰鈎鼻,面容看起来比乌尔里希主教年轻很多,他说道:“因为尸油丢失事件,我暂时不会离开多伦,期间会一直以助手的身份帮助乌尔里希主教寻回禁忌物尸油,”
他看向奥洛维斯。露出一个笑容:“你就是奥洛维斯吧,果然是个出色的年轻人。”
奥洛维斯划了一个十字,衣服上的荣誉绶带更鲜艳了:“多谢您的夸奖。”
保罗主教继而面色一沉,对着多伦黑骑士等人说道:“A级禁忌物尸油的丢失和你们队长阿尔贝托。加西奥脱不了关系,封印尸油的沉寂大门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我怀疑阿尔贝托。加西奥已不再对主忠诚,我有权力关他禁闭。”
“也许有人偷了队长的钥匙呢?”胖子骑士不服。”被敌人偷了钥匙而没有察觉,这罪名也足以让阿尔贝托。加西奥接受惩罚了。”
黑骑士队员个个神情不忿,又吵了起来。
“陷害队长的人现在巴不得队长被关起来,保罗主教,您这样做刚好中了敌人的陷阱。”
“可以让队长把尸油再找回来。”
“乌尔里希主教,您也觉得,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就可以把一位黑骑士队长关起来吗?”胖子骑士突然看向乌尔里希主教,并发出询问。
乌尔里希主教慢慢说道:“阿尔贝托。加西奥的事情,保罗主教已经和我说过了,他的确犯了大错,尸油极有可能造成全多伦的安全危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它重新找到并收容起来。”
“在帝都总裁决庭的文档未发下来时,阿尔贝托。加西奥可以重新参与追回尸油这件事。”
“但是,在这期间,他必须要有人看守。”
奥洛维斯忽然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乌尔里希主教看向了他。
“看管者就是奥洛维斯。”
众人不说话了,的确,这是一个两方都可以接受的办法,多伦的黑骑士们纷纷看向那位容貌俊美异常的年轻神甫。
奥洛维斯心累,有点自闭,早知道就不瞎凑热闹了,但也知道在队伍里,也就他可以用一用了,每位黑骑士的队长都是优秀的人物,交给别人,乌尔里希主教也不放心。
在内心叹口气,奥洛维斯面上仍然优雅温和:“请您放心,我会看管好阿尔贝托骑士长的。”
于是,奥洛维斯在去接管骑士长的路上,身后跟了五六名为他们队长辩解伸冤的黑骑士们。
多伦的书记官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带到了禁闭室的大门。
铁门被打开。
“阿尔贝托。加西奥,你的看管者奥洛维斯前来接你,在尸油没有找回来前,你仍然有嫌疑。”
“我知道了。”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灰发灰眸,三十岁左右。他看向阳光下的年轻人,没说什么,倒是他的队员们吵闹的把他围了起来。”安静。”阿尔贝托。加西奥说道:“现在,回到你们的工作岗位并工作。”
队员们关心一番这才散去。
奥洛维斯的耳边终于清净了,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塞缪尔留在菲利普队长那里。”
“我们要去哪查案?”阿尔贝托。加西奥问道。
奥洛维斯向前走去,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和塞缪尔的不一样。
“银座大楼。”奥洛维斯说道。
阿尔贝托一怔,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说去银座大楼,奥洛维斯就行动了,阿尔贝托跟了他大半天,看管者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彩色水晶项链。在回去的路上,看管者发生感叹。
“钱真不禁花。“
昏暗的小巷里,奥洛维斯转过身,阿尔贝托身体紧绷起来,忽然,一个怪物从他身后冲向了奥洛维斯。
“迪西,住手。”
一阵强风吹过,奥洛维斯巍然不动的接住怪物的拳头,看向塞缪尔的同类,也是一只异魔。
双头锁链巨人,拥有远古的巨人血统,但很可惜,这位巨人获得的血脉力量并不多,因为它只有三米多高,在巨人里,算是侏儒,除了双头比较有惊吓点,其他地方平平无奇。
奥洛维斯迎上对面双头巨人异魔惊谔的眼神,拽过它的手臂向下一折,飞踢向它的头部,将它的脸踩在脚下。
“你养的?”奥洛维斯问道。
“嗯。”阿尔贝托承认。
奥洛维斯移开脚,这位骑士长似乎养的不太好,有点笨,有点丑,灰扑扑的。
骑士长身后的黑暗如潮水褪去。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忙了一天的他泡完澡出来后,看见床上的塞缪尔正在玩那条项链。
它的头发柔顺,智力正常,身体健康,奥洛维斯给自己打了一百分。
晚上睡觉,奥洛维斯把九号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塞缪尔趴在他的身上,让另一张大床没了用于之地。
奥洛维斯还以为长大一点的塞缪尔会想要一些私魔空间,于是订了双床房。
好像,一切和以前都没什么不同,奥洛维斯摸著有点湿漉漉的额头,微直起身,也给了它一个额头晚安吻。
“晚安,塞缪尔。”
第83章
早上,在享用了维纳斯酒店的早餐服务后,奥洛维斯看起了一张报纸,是多伦城的《每天日报》,算是居民城报,里面会有各种信息,常年有一板块是广告位,通常都是失物招领,侦探社业务,房屋出租,商场打折,家政公司。
而奥洛维斯打算租个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旅馆或是酒店里,教堂里的员工宿舍也不能住。
塞缪尔它现在似乎很讨厌噪音和尖利刺耳的声音,这就对租房条件有要求了,还得需要在工作地点附近,再加上多伦城房价本来就不便宜。
囊中羞涩的奥洛维斯想了想,让塞缪尔把衣服穿好了,他等会要去找骑士长,作为一个合格的看管者,骑士长就住在他的斜对面。
至于骑士长会不会逃跑,奥洛维斯觉得跑了正好,他也不用看管了,阿尔贝托的队友也不用想着为他们队长脱罪和辩解了,可以直接在通缉令上见到他们队长了。
塞缪尔穿好衣服后,把脖子下的一个吊坠卡扣打开,噬魂圣甲虫圆球里爬了出来。
奥洛维斯望着桌上好久不见的小东西,噬魂圣甲虫现在可真怪模怪样,它的虚足已经彻底异化成了软趴趴的,缩小版的手触。
这小东西比雷鸟蛋还可怜,奥洛维斯把它放在掌心,它轻微的动了动,显得无精打采。
奥洛维斯记得它自从被留在了现实世界里就从未再吃过魂体了。
该不会要被饿死了吧,奥洛维斯刚把它放回桌上,塞缪尔就把它放到了地毯上,奥洛维斯把它抓了回来,“不能让它自由觅食,万一吃到不该吃的,会有麻烦的,塞缪尔。”
“让它再饿会吧。”奥洛维斯说道。
塞缪尔把噬魂圣甲虫重新放回了圆球里,关好卡扣。
笃笃,有人敲门,同时传来阿尔贝托骑士长的声音,“早上好,奥洛维斯。”
塞缪尔打开门。
阿尔贝托低头看着奥洛维斯的生活助理,一个暗红长发的俊秀少年,他注意到奥洛维斯昨天在银座大楼买的彩色水晶项链已经到了这位生活助理的手腕上,变成了一条手链。
“请进。”奥洛维斯说道。
阿尔贝托进来坐到他的对面:“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特别是有关于迪西的。”
“请说。”奥洛维斯温声道,并给这位骑士长倒了一杯红茶。
见这位看管者,目前暂时没有要向教堂告发迪西犯罪行为的想法,阿尔贝托松了口气:“谢谢,我已经让迪西回到家里的花房,它自从知道我被关起来后就一直想救我,没有任务的时候,它是不会攻击人的。”
奥洛维斯唔了一声:“你家还种花?”
阿尔贝托没想到看管者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他惊讶过后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父母亲都是花匠,我也继承了他们的爱好。”
“太好了。”奥洛维斯笑道:“我将会在你家看管你,阿尔贝托,你介意吗?”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阿尔贝托知道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
“反对无效,阿尔贝托队长,因为我要详细检查你的房屋。”奥洛维斯问道:“现在,我们来谈谈A级禁忌物尸油吧。”
“尸油级别是A-011,它是一种被装在黑色罐子里的黑色黏性油状液体,它最初被发现在多伦城外的一个农场。”阿尔贝托脸色严肃道:“起因是十年前,农场主发现自家的羊群经常无缘无故失踪,造成了很大损失,报案到警署,在调查中,两名警察,一名探员全部离奇失踪,此事被转接到了教堂手上,教堂里的两名初级神甫去农场探查,也失踪了。”
“最后,这件事由黑骑士接手,他们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发现了那个黑色的罐子,没有罐盖。”
“收容黑罐子的人是多伦的前任黑骑士队长,他牺牲后,我被威廉主教调任到了多伦,当队长。”
“尸油的特性和最终的收容方法,你好像没讲。”奥洛维斯喝了一口茶,塞缪尔坐在了他的身旁椅子上,一点也没有生活助理的自觉。
“尸油它非常非常香。”阿尔贝托说出尸油的特性:“香气从黑色的罐子里飘出来,闻到它香气的人会不由自主的走向黑罐子,然后将头伸到罐子里,拚命闻它的香气。”
“那个罐子多大?”奥洛维斯问道。
“只有一个厨房所用的蜂蜜罐大小,当被它吸引时,你的身体会被吸入黑罐子中,变成尸油,我们尝试用A-033骨头面具人用定制的盖子给它拧紧,但是没有用,A-033也被它吸进去了。”
阿尔贝托详细说道:“A-033是一个特殊的实体禁忌物,它的本体是一个白色的骨质面具,佩戴者戴上它以后,面具变成了他的脸,和他的头骨长在了一起,主体意识从人类变成了面具。”
“失去了A-033以后,保罗教主又从知识与智慧神教那里调来了一个空间断裂仪器,希望把它移动到沉寂之门的后面,经过多次实验发现,它免疫时间,空间魔法。”
“当时也想过把农场主那块地征收,但是没有了盖子的阻隔,尸油的香气越来越浓,且范围在扩大,它的香气浸入了在场之人的身体和灵魂,有神职人员在融化,他们变成了尸油被吸到了罐子里。”
“后来怎么解决的。”奥洛维斯问道。
阿尔贝托道:“保罗主教向威廉主教申请了A-001,潘多拉的魔盒,多伦的前任队长拿着潘多拉的魔盒把黑罐子装到了盒子里,自己被魔盒吸取了生命力才换回尸油的收容。”
千万不要告诉他,潘多拉魔盒也失踪了,奥洛维斯很难不往这个可能性上面想。
“后来,威廉大主教带了一个黑色的皮质物体当作罐盖,把它收容了。”
“潘多拉魔盒被送回了普瓦捷。”
“尸油失踪后,我们就立刻上报给了保罗主教和威廉大主教。”阿尔贝托有点着急:“我们要快点找到尸油才行,如果尸油上的皮料被解开,将会引发一场灾难。”
“听保罗主教说,沉寂之门的钥匙只有你有,那把钥匙呢?”奥洛维斯问道。”已经上交给保罗主教了。”阿尔贝托道:“虽然你们不相信,但是沉寂大门的钥匙真的一直在我这里,从未离开过,而我也会每天巡逻沉寂之墙内的收容物,发现没什么问题才会离开,锁住沉寂之门。”
“等明天我向主教申请钥匙进入沉寂之墙看看。”奥洛维斯打算看看案发现场。
中午的时候,奥洛维斯就退房了,他带着塞缪尔一起住进了骑士长的房子,一座独栋的,带着花园的三层小楼房。
阿尔贝托的异魔从花房里钻出来,看见主人,立刻警惕有护着把主人藏在了身后。
“阿尔贝托,委屈你和你的异魔在花房住了,现在,我要搜查一下你的房子。”奥洛维斯说道。”已经搜查过很多回了,房子里可能会有点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住下吧,也谢谢你的宽容。”呵尔贝托眼看这位备受威廉大主教嘉奖的年轻神甫走远,忍不住问道:“你的力气很大,有专门练习过武技吗?”
“没有,我力气大是天生的。”奥洛维斯回道。
“那以你的力量非常适合当一位重骑士。”阿尔贝托带着双头的巨人异魔追上去,建议道:“重剑圣骑士。”
“骑士长先生。”奥洛维斯推开门,屋内整体清洁度还不错,他坐下来,背靠沙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是一名神甫。”
“你对异魔的气息很熟吗,昨天晚上,你的敏锐度让我感到惊讶。”阿尔贝托道。”这是我的独特秘密,阿尔贝托先生。“奥洛维斯道,塞缪尔已经放下了行李箱和小木桶,它看了双头异魔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彩色水晶。
“骑士长,你养的迪西,是原本就有两个头吗?”
奥洛维斯看着深灰色皮肤的双头异魔,它长得实在算不上好看,超大块头的肌肉有点像岩石质感,光头,穿着麻布衣服,两个头并不是一前一后,而是拥有两个脖颈,左右各种一个头,左边的头眼睛紧紧闭着,右边的头,灰硬的脸上没有表情。
“迪西是岩石巨人一族的混血儿,也是个双头畸形儿,以前在一家黑心的屠宰场工作,所以也被叫做屠夫,比较幸运都是,迪西拥有一颗石人之心,这是它和其他异魔最大的不同。””其他异魔是没有心的。”
“其他异魔没有心?”奥洛维斯停顿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去年的一件事,塞缪尔当时寄居在他的心脏里,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塞缪尔剥离出来,并把它弄到了地下室灵性之屋关起来,那时暴怒的塞缪尔的身体已经异化成了一滩蠕动的胃袋,要把他吃掉。
当时,他在找塞缪尔心脏这个薄弱点。
但他并没有找到,还奇怪了一下,再后来就是他喂塞缪尔吃了一块含有自己心脏血肉的圣饼。
“就是没有心啊,高等异魔再像人类也不是人类。”骑士长说道。
阿尔贝托走后,奥洛维斯一直盯着塞缪尔看,塞缪尔疑惑的看着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奥洛维斯安慰自己,不就是塞缪尔的心脏是他的。
应该没有什么副作用,现在塞缪尔吃嘛嘛香,胃口非常好,移植手术非常成功。
奥洛维斯腿上一沉,塞缪尔忽然坐在了他的腿上,微歪着头,眉头浅浅皱了起来。
不是白天,不是晚上。
它忽然亲了他额头一下。
抱住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感觉到了它的心跳,和他的心跳频率一致。
奥洛维斯摸了摸它的头发。
“以后可不要让你的心脏伤心啊。”
“那样,我也会伤心的。”
第84章
骑士长的独栋三层小楼房很不错,奥洛维斯很喜欢。
它的位置距离多伦教堂是有点远的,但奥洛维斯不介意,因为家里有异魔的缘故,阿尔贝托把房屋周围的栏杆做的很高,保证了隐私性。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住在三楼,并没有占据二楼的主卧室,相当于在客房里借宿一下,三楼客房虽然小了些,但什么都有。
在这个还带寒意的早晨,奥洛维斯起床以后,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阿尔贝托骑士长在一楼已经做好了早餐。
“奥洛维斯,如果你要长期住在这,我建议你招一个洗衣女工。”骑士长说道
“不用,我有拉斐尔。”奥洛维斯喝了一杯咖啡,塞缪尔在他旁边椅子上坐下,喝牛奶,从桌上拿了一块深黄色乳酪吃着。
“需要面包吗?”阿尔贝托把面包碟推到他面前,双头岩石巨人异魔坐在主人身后,露出了它的光头。
塞缪尔看了看阿尔贝托,过了一会,慢吞吞的拿了一块白面包。
“拉斐尔,你会洗衣服吗?”阿尔贝托发出疑问,奥洛维斯的这位生活助理虽然很年轻,但意外的非常沉默寡言,而且也不像是生活助理,至少阿尔贝托没见过哪家的生活助理会和主人一起吃饭,随意的戴着主人买的饰品。
“拉斐尔是个哑巴,但无需质疑他的能力,他非常优秀。”奥洛维斯说道。
“抱歉。”阿尔贝托立刻道歉。
“没关系。”奥洛维斯也随口问了一句:“等会你要和我去一趟多伦教堂,我希望迪西就留在花房里,不要乱跑给我们造成困扰。”
“可以。”骑士长将手边的食物给迪西,和它说了要一直呆在花房里的要求,禁止它出去。
“你养迪西多久了?”奥洛维斯问道。
“三年半了。”阿尔贝托回道:“它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家夥,这次我出事,它想到教堂找我,吓到了教堂里的修女,修士们,书记官严厉惩罚了它。”
“它并不是高等异魔,智商不高,好在它比较听话,当年我契约它的时候,它什么也没问,就跟着我了。”
奥洛维斯觉得骑士长大概是把迪西当做狗狗养了。
“奥洛维斯,我想去外面谈一下有关于沉寂之门的事情,你方便吗?”骑士长道。
奥洛维斯点头:“当然。”
两人走到外面的草坪处,奥洛维斯从客厅窗户那看见塞缪尔在一口一口吃着面包,白色的面包,它不喜欢的颜色,所以吃的很慢,便收回了视线。
“沉寂之门在多伦审判所的地下室,现在它已经被主教的人接手了。”阿尔贝托道。
“我能问问裁决所黑十字人员在哪吗?”奥洛维斯冒出一个问题,哪怕在蒙彼利埃,也是有黑十字的,黑骑士的话只能依托大城市才供养的起。
骑士,不管是上个世纪还是这个世纪,都不是简单量产型的。
“他们被保罗主教派去在城里查找尸油了,多伦警署也在排查尸油的下落。”
“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找到。”
“我是想说。”骑士长来回踏步:“保罗主教他应该也可以打开沉寂之门。”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上报呢?”奥洛维斯说道:“我并没有囚禁你,你可以发电报给帝都的总裁决庭。”
“因为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骑士长说道:“多伦教堂的守护灵是保罗主教的一具灵性盔甲,守护教堂很多年了,活动范围包括教堂和黑骑士所,以及黑十字所,它都可以进去巡视。”
“那具盔甲和A-033类似?有自我意识吗?”奥洛维斯摸了下巴问道。
好了,现在两方都有嫌疑了,一个骑士长,一个主教。
“从我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它没有产生自我意识,每天夜晚,它只是在它守护的范围巡逻着,从未出错。”
“但它可以进入沉寂之门的后面。”
“好的,我了解了,我会告诉乌尔里希主教的。”奥洛维斯说道。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楼客厅内。
塞缪尔走到双头的岩石巨人异魔身前不远处站着。
塞缪尔知道,这是它的同类和…食物。
迪西忽然紧张起来,它的身体覆盖了一层防御性岩体,让它变成了一个石头人,不知为何,它对这个少年有点害怕。
塞缪尔看了一会,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谈完事情后,奥洛维斯便带着塞缪尔出门了,天气很好,到达教堂时,已经是中午了,奥洛维斯被彩色玻璃教堂闪到了。
而教堂里的人也被他闪到了。
乌尔里希主教办公室,奥洛维斯向他说明来意以及把阿尔贝托告诉自己的情报,原话叙述给乌尔里希主教。
“我明白了,这是沉寂之门的钥匙,如果有什么线索,再来告诉我。”乌尔里希越来越欣赏自己的助手。
“我晚上会在沉寂之门逗留一段时间,想观察一下守护之灵,沉寂之门的钥匙,我想明天下午再还回来。”奥洛维斯道。
等到准许后,奥洛维斯拿走了沉寂之门的钥匙。
乌铁的钥匙几乎有普通钥匙的三倍大,齿距巨多,有了这把钥匙,奥洛维斯很顺利的站在了多伦黑骑士审判所的地下室的沉寂之门。
每个地方的审判所都有自己的标志,莫利托城的是圣翼,多伦的黑骑士审判所标志性图案是圣鸽。
白色沉寂之门的浮雕白鸽正展开双翅,鸽子眼睛是一个红宝石。
“里面有不少禁忌物,都已经被收容起来了。”阿尔贝托说道。
奥洛维斯用钥匙打开门,转动锁芯,一阵特殊波动从钥匙孔传出,随着大门打开,奥洛维斯带着他们进入门内。
塞缪尔在门外等着。
沉寂之门关上,一个巨大的圣蜡正在屋内燃烧,墙壁四周布满了永眠的符文给予那些禁忌物们安宁。
奥洛维斯看向左边,四四方方的房间里,一团彷佛从下水道里刚掏出来的脏污杂乱褐色头发正悬浮在半空中,腥臭的水缓缓滴下,在地面汇聚了一小滩。
外墙上有它的编号和介绍。
A-053:一团活化的头发,她的痛苦哀嚎响彻灵魂,可以缠绕,绞杀大部分生命体。
收容难度:三颗星
来源为一位女性死者。
死者为新生邪教,极虐邪教的一名信徒,在一次郊外聚会中,极虐邪教徒分尸并吃下了她,她的头发从那些邪教徒的肚子里钻出来,死者十七人。
注:聚会地点另发现三具极乐教徒的白骨。
他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比较宽阔的房间,他发现了一个排名靠前的禁忌物。
A-012海上幽灵船船员。
就排在A-011尸油的后一位。
A-012是一具缠满绷带的干尸,它直挺挺的坐在地上,双腿向前,背靠墙壁,一双没有眼睛的干瘪眼眶像是两个黑洞,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A-012,一位干尸男性,风暴魔女麾下的幽灵船船员,风暴神教赠送。
奥洛维斯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看有关于魔女物品的介绍。
他向前走去,忽然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A-012突然转动它的脖子,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像是老旧的磁带,又渐渐消声。
“扬帆起航!扬帆…启航!去觐见…伟大的…”
“伟大的…陛下!”
这个异常让阿尔贝托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他立刻检查屋内的永眠符文,符文完好无损,说完以后,A-012没了动静。
骑士长皱紧眉头。
奥洛维斯继续向前,终于到了A-011尸油的房间。
里面是空的。
奥洛维斯撕下门边的封印条,在屋内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圈,对骑士长说道:“只能等晚上看看了。”
奥洛维斯离开沉寂之门,发现塞缪尔手里多了一个白鸽。
多伦骑士们送给它的。
胖子队员笑道:“队长,你们出来了啊,怎么样,有发现没有,我们都快把那间屋子翻烂了也没查到什么。”
“暂时还没有,等晚上再看看。”阿尔贝托道:“但是A-012发生了异常,我得发份电报给威廉主教。”
一群人又急急走了。
奥洛维斯坐在沉寂之门的外面石椅上,等待着天黑,塞缪尔把白鸽放到了一旁,和奥洛维斯坐在一起。
“拉斐尔,你有没有闻到我身上的香气?”奥洛维斯对它眨了一下眼睛:“比花还香。”
拜他灵敏的嗅觉所赐,奥洛维斯闻到了尸油残留的香气,并且那香气在他身上萦绕不散。
塞缪尔不明白,它疑惑的看着奥洛维斯。
“骑士长说的没错。”奥洛维斯低声喃喃道:“尸油的确很香。”
现在他体内的圣灵之力沸腾的好像要爆炸了,他的身体很烫,很热,但还没到融化的地步。
像是吃了什么有关于光辉魔力的大补品。
让奥洛维斯怀疑尸油的组成成分。
塞缪尔抓住奥洛维斯的手,松开一秒,它看向自己的手心,外表一层皮肉都烫破了,伤口又渐渐愈合。
“小心点,别离我太近。”奥洛维斯搞不明白其他人怎么闻不到,偏偏最后一缕香气沾到他身上了。
难道光辉之主太喜欢他了。
奥洛维斯想笑。
“暂时不能牵手了。”奥洛维斯一本正经的拒绝手抓过来的塞缪尔:“得过几天,我身上太热了。”
被圣灵灼烧不好受,也就塞缪尔这个笨蛋还想着凑过来。
塞缪尔歪了歪头,忽然打开房门,出去了。
奥洛维斯不想动,那股香气让他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塞缪尔回来了。
手里拿着两根冰棒。
奥洛维斯接过来,两人在椅子上,一人一根吃起了冰棒。
“拉斐尔,冰棒多少钱?”奥洛维斯想知道异魔的生活常识到哪种程度了。
塞缪尔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银币。
奥洛维斯夸奖了它:“冰棒很好吃。”
心里默默把教堂附近的冷饮店拉黑了。
一个银币一根冰棒,怎么不去抢钱,卖的比圣水还黑。
第85章
吃完棒冰以后,奥洛维斯低下眼睑,努力调整暴乱的圣灵之力,长长的眼睫垂下,半遮住了他幽蓝似深海的眼睛。
尸油的香气进入体内,他瞬间就感觉到了大量的饱含浓烈炙热的光辉精华,里面蕴含了磅礴的光辉信仰之力。
他在莱塔尼亚教堂里感受过一次,就在圣祭日那天。
只不过当时,光辉力量给他的感觉是太阳能,现在,他是被置身在无形的信仰烈焰中,磅礴的光辉之主信仰之力烧的他眼睛有点花。
奥洛维斯后靠在椅背处,仰起的喉结焦渴的动了动,被烧出了一些火气,心里又热又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眼角余光看见塞缪尔从口袋里掏出了银币,正在数着,数的很认真,一个银币一个银币的数,大约在算还能买多少支棒冰。
奥洛维斯忽然就笑了起来。
塞缪尔看向他。
“不用去买了。”奥洛维斯弯眸道:“我很快就好。”
塞缪尔靠近他,坐在他身边,一直望着他。
它真的被他养的很像一个人类,有情感,有回应,有交互,奥洛维斯轻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它一下,塞缪尔身体歪了歪,又很快坐好,只是目光多了一丝疑惑。
奥洛维斯又撞了它一下。
它迟疑的用肩膀撞了回来,奥洛维斯顺势往右边一晃,反撞它。
塞缪尔眼睛一亮,很快明白怎么玩了。
隔着衣物,两人像是不倒翁玩了好一会。
奥洛维斯没觉得这个游戏幼稚,好吧,其实是有点幼稚,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很开心,塞缪尔也很开心。
他好长时间没和塞缪尔玩这种交互的小游戏了,现在看来,它还是很喜欢。
骑士长带着队员在他们眼前来回忙碌,奥洛维斯就停止了不倒翁游戏。
因为A-012的异常,他们全副武装,开始进门检查禁忌物们的情况,全程无声无息,每个人都很紧张。
倒显得奥洛维斯这边过于悠闲了。
奥洛维斯数了一下,加上骑士长,一共有五个人,他们换了衣服,是圣廷发的禁魔铠甲,能隔绝魔力和污染,保持理智清醒。
再三检查没有异常后,他们才依次退出,并互相报出自己的姓名,关闭沉寂之门。
“奥洛维斯,等会一起出去吃晚饭?我们请你。”一个骑士摘下头盔,说道:“队长也去吧。”
阿尔贝托却是第一个拒绝:“不行,尸油还没找回来,大家都不要下早班,尽快多找找。”
骑士们唉声叹气。
“还有地下一楼,二楼也要留人警戒,尤其是二楼D级实验人员囚犯局域,不能让他们趁乱逃跑。”阿尔贝托语气严肃。
“了解!”
众人散去以后,阿尔贝托也忙去工作了,他得负责整个封锁区的安全。
到了晚上,奥洛维斯才感觉好一些,塞缪尔一直在陪着他,奥洛维斯早已把沉寂之门的钥匙收好,等待着教堂的守护灵。
阿尔贝托也回到了地下三层,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奥洛维斯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守护灵会在午夜十二点出现,会从教堂那边游荡一圈后再来这边。”骑士长说道。
奥洛维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闲聊道:“第二区的D级实验人员多吗?”
“不算多,一共三十八个人,大多数都是从多伦监狱里提出来的死刑犯。”骑士长多说了几句:“帝国最近几年的人权法对那些人渣们的惩罚还不如上个世纪,有些人的生命权利需要保证守护,但是我认为那些人里并不包括重罪犯人。”
“他们也会看见守护之灵吗?”奥洛维斯好奇。
“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不排除被禁忌物污染过的一些变异者,这些C类人员,我们所里很少。”
当时间来到晚上十二点三十七分的时候,奥洛维斯看向门外。
一具高大的银色盔甲出现在他眼前,泛着灵体的光,无声的穿透墙壁就来了。
“这具盔甲是上世纪一个光明骑士的盔甲,它的主人早已战死,但他的盔甲继承了主人的遗志,会对邪灵拥有一些战斗本能,圣廷就把它赐给了保罗主教。”骑士长讲述守护灵的来历:“保罗主教上任到多伦的时候,带上了它。”
银色的盔甲像是一个机器人,走到了沉寂之墙,如水一般渗透了进去。
奥洛维斯用钥匙打开门,发现盔甲在收容屋里转了一圈,每个收容物面前它都要短暂的停一会,然后再前往下一个,当到A-011尸油收容屋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盔甲走了进去。
奥洛维斯和骑士长一直望着它的举动。
盔甲举起手,朝着前面虚空抓了一把,似要抢什么东西。
“它战斗过?”阿尔贝托惊讶了。
但它什么也没有抓到,离开了关押A-011尸油的收容屋。
奥洛维斯带上在外面椅子上坐着的塞缪尔,和骑士长一起跟着它,看着它巡逻完了黑十字所,像是一段固定好的程序,返回多伦教堂。
有了意外新发现,阿尔贝托连忙向还在加班中的乌尔里希主教报告。
淩晨三点。
奥洛维斯跟着守护灵到了教堂的旋转塔尖。
他在楼顶站着,守护灵一直抬头看向天空,随后消散。
许久没有出现的乔在塔尖阁楼窗户上浮现。
“教堂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奥洛维斯问道。
“感觉保罗主教不像是偷盗尸油的人,他整天都在忙着追查,而且从他的角度阿尔贝托的确有嫌疑,毕竟他有沉寂之门的钥匙。”乔说道。
“阿尔贝托下手机会很少,多伦黑骑士审判所的内部人员虽然不多,但是每个信道,房间,拐角,都有留影魔石监控,哪怕是阿尔贝托也在监视下,而且每次进出沉寂之门必须要留影存证,且至少需要一名队员陪同,出来后,还会有各种污染检测,我今天进去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他们会发现拉斐尔。”奥洛维斯看向漆黑的夜幕,把守护灵刚才的举动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尸油线索是在天上吗?”乔也抬头向上看:“天空,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有翅膀的话可以飞到天上,躲避侦察。”
话音刚落,乔就看见奥洛维斯身后展开了一双绚丽璀璨,流光溢彩,完全由光辉组成的一对翅膀,它们缓缓挥动着,散落下无数的晶光,被圣洁之光笼罩者的奥洛维斯这一刻就像是童话书中的唯美天使彻底具化在了人世间。
“刚好找不到消耗能量的方法,现在用光辉之翼正合适。”
奥洛维斯动了动翅膀,看向塞缪尔。
异魔瞬间张开了它黑色的羽翼,一个个眼睛在它的翅膀上睁开,滚动。
奥洛维斯飞的速度很快,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尽兴,和他相比,塞缪尔对飞翔的技能显然更好一些,它可以悬停在他面前。
奥洛维斯也慢慢停了下来,让光翼维持一种匀速向上的状态。
在深蓝近墨的夜色里,他是唯一的光源。
塞缪尔开始追逐着他。
奥洛维斯和它玩了一会,才一前一后的查找起来,塞缪尔一直往他的身边凑,他们的翅膀几乎挨在一起。
奥洛维斯觉得今晚哪怕找不到尸油的线索,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繁星点点的夜空,奥洛维斯将飞翔的主动权交给塞缪尔,两人双手皆因触碰而伤痕累累,塞缪尔反而抓的更紧了,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松开,异魔暗红色的长发早已被风吹散,它的眼睛闪亮,快乐要从它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奥洛维斯也露出一个笑容,决定以后带着塞缪尔多飞飞。
黑色的羽毛擦着他的脸颊,塞缪尔悬停在他身前,巨大的黑色羽翼已经完全展开,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奥洛维斯缓动翅膀,飞到它旁边。
在他们极远处,有一个体积巨大的东西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是巨兽半掩在云层中。
奥洛维斯思考了两秒,果断收起了光翼,在飞速下降中,塞缪尔俯冲而下,翅膀搧动间,将他接住了。
一个标准的公主抱让奥洛维斯额头有点黑线,不过,他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让塞缪尔去那边看看。
异魔低下头,贴近奥洛维斯,先是脸颊,脖子,才缓缓飞到那边,距离越来越近,奥洛维斯也看清了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天平,巨大的略有倾斜的天平。
在看清它模样的时候,奥洛维斯就立刻让塞缪尔停止接近了,不仅如此,他还让塞缪尔后退了几百米。
他想到了秩序神教的神器。
公平的天平。
以及它的现在拥有者,海因里希。
魔法界通缉榜前五的存在。
当降落到塔尖楼顶时,奥洛维斯第一反应就是合法合理的利用神职人员身份去举报,但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
公平的天平,秩序神教的圣器。
什么都可以交易,什么都可以称量。
天平是公平的。
第86章
公平的天平。
秩序神教的圣物,赫恩金融和法律的象征物之一,也是秩序神教圣徽的原型,和《真理之书》并称为秩序基石。
海因里希,原秩序神教三主教之一,后带着公平的天平,叛逃秩序神教,至此成为魔法界通缉榜上的风云人物。
秩序神教每年都在加大悬赏金额,只为了抓捕他归案,奥洛维斯去年从布里埃尔老先生那里得知他来到了赫恩,但没想到会在多伦城上空见到秩序神教的圣物,公平的天平。
既然公平的天平在,那他本人很有可能就在多伦城。
奥洛维斯擦掉脸上的温水,看向对面的镜子,昨晚见到秩序神教的圣物后,他就立刻和塞缪尔返回了他们现在居住的独栋三层小楼里。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他打理好自己,在楼下找了一处阳光洒满的角落坐在椅子上,塞缪尔坐在一旁的地毯上,伸直了腿,正在低头看书,是一本充满童趣的连环漫画书。
“奥洛维斯,你打算怎么办?”窗户上的乔问道。
“有点难办啊。”奥洛维斯回的有点词不达意,放下手上的赫恩国法典,他昨晚仔细想过了一遍,什么都可以交换的公平的天平,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很大的风险。
这意味着他将要和大主教,类似威廉。爱德华那种的红衣大主教对上,他当然可以把公平的天平位置举报给秩序神教。
但在此之前,他更想利用秩序神教的圣器做一次交易。
塞缪尔是高等异魔,普通的治疗手段根本没有用,仅仅让它恢复视力。
奥洛维斯用掉了将近一条半的光辉蠕虫,以及红月生命原液,他的血,诸多珍贵材料…
依照公平的天平的交易对等原则,想要换取塞缪尔的听觉,包括说话能力,他给的东西就不能低于上述的价值,而且,还很有可能更多。
奥洛维斯没有忘记布里埃尔老先生的忠告,他打开桌上的魔药箱,目光一一略过箱子里存储的魔药。
被他硬塞在一个玻璃罐中的龙血藤,黑色曼陀罗粉,太阳花,版本不同的月神草,黑山羊角粉,两瓶溶液,鹫鹰肝脏,一小团风滚草,火山灰,地蛇甲蜕,两瓶太阳花精油,两瓶月神草精油,活力药剂,一瓶品相不错的龙血之殇,和一瓶红月版本的龙血之殇。
用极霜草炼制的瞬发冰瀑,阿尔卑托斯粉盐结晶,神圣宝石数颗,绿色的猫眼瞳魔法宝石一颗。
另还有点灵棒,坩埚,碾磨器,食火鸟羽毛,琥珀太阳花胸针……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这些魔药,拿出了一直没有用过的鹫鹰肝脏,塞缪尔忽然把头也凑了过来,望着魔药箱里的东西,伸手柄食火鸟的羽毛拿了出来。
两根羽毛,一直鲜活热烈如火焰,奥洛维斯经常用圣光给它们保养,导致这两根食火鸟羽毛犹如一团燃烧的火。
“鹫鹰肝脏?”乔认出来了。
“听说鹫鹰是神话生物,狮身人面鹫狮的后代。”奥洛维斯又把月神草精油,溶液,火山灰,地蛇甲蜕拿了出来,他要做一个变化系的魔药,百变百相之心。
“是有一点点,如果有哪头鹫鹰运气好,可能还会获得一点返祖能力。”乔说道。
“我想喝一瓶用鹫鹰肝脏为主材料的百变百相之心,会不会变成。”奥洛维斯想了一下:“变成满脸是毛的鸟类兽人?”
乔回道:“百变百相之心魔药能力源于鹫鹰的先祖,神话生物狮身人面鹫狮的特性,它只是按照你心中的想法,暂时改变你的样貌。”
“如果你非要想变成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奥洛维斯放心了,这具身体相貌太显眼了,今晚他要去多伦的蜘蛛街,找一些有关于海因里希的情报,所以他必须利用魔药遮掩一下。
塞缪尔忽然把食火鸟羽毛插在了他的耳边。
“拉斐尔总是捣乱。”乔说道。
奥洛维斯看向它,异魔把另一个食火鸟羽毛插在了自己的耳边。
两人一人一根,位置都相同。
塞缪尔过了两秒,弯了弯眼睛。
“它在笑吗?”乔说道。
“当然了,它开心的时候自然会笑。”奥洛维斯说道,整理了一下,上楼,炼制魔药。
等魔药炼好,奥洛维斯消化以后,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中年男人模样,褐色的卷发,褐色的眼睛,矮胖的身材。
奥洛维斯站在镜子前面,满意的点头。
塞缪尔一直站在他身边,看见了他变化的全部过程,现在它微歪着头,专注的盯着他。
“想到你以前的样子,我感到了心痛。”乔说道。
奥洛维斯带上毡帽,尴尬的发现自己以前的衣服穿不上去了。
“还得去买身衣服。”奥洛维斯看向塞缪尔,卡词了,因为塞缪尔变成了他现在的样子。
镜子前站着一对双胞胎似的普通中年男性。
乔笑出了声。
“乔,别笑了,你和拉斐尔一起去,帮我买身衣服,不要太好的,就在旧货市场淘两套,我和拉斐尔一人一套,粗呢布夹克,粗麻衬衣,一条黑裤,和一双草鞋。”奥洛维斯强调:“要便宜的,一身不能超过十苏勒。”
“明白。”
奥洛维斯把拉斐尔交给了乔,让她带着它出去买衣服。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回来了,奥洛维斯换上衣服,让调皮的异魔变成另一个样子,他要的是低调,而不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出现在多伦的蜘蛛街。
蜘蛛街还是骑士长告诉他的,当尸油失踪后,阿尔贝托第一时间带着骑士们查了多伦的蜘蛛街,造成了很大动荡。
它是多伦的另一个世界。
多伦的蜘蛛街并没有被秩序神教的人控制,在处处都是光明的多伦城,蜘蛛街就是多伦的黑暗面。
刚入夜,奥洛维斯就带着塞缪尔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避开街面上的巡逻警察,奥洛维斯买了一份《多伦日报》,进入南城一处废弃的游乐场。
多伦蜘蛛街的地下入口是一座游乐场。
他推了推眼镜。
前方的旋转木马自发动了起来,儿童欢乐声和音乐声随之响起。
他转头看去,黑暗的乐园里,有两三个人影从摇摇马,喷泉雕像,旋转木马中出现了,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
“我们想进入蜘蛛街,这是门票。”奥洛维斯打了一个响指,两张崭新的金钞飘到了一人手中。
进入蜘蛛街的条件之一,要交钱。
这个条件比蒙彼利埃的暗街宽松多了,果然不是官方办的就是不正规。
“跟我来吧。”那人收了钱,说道。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跟着他,前方人嘴巴里叼着一根雪茄,火星在夜色里一闪一闪。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蜘蛛街的守门人收起雪茄,吐出一口烟雾:“进去吧。”
周围还有几个人带着面具跟在他们身后。
奥洛维斯看了几眼,应该和他们一样,也是要进入蜘蛛街的。
他带着塞缪尔进入鬼屋内部,是一间酒吧。
酒吧里的人坐的并不满,奥洛维斯在一个吧台坐下,点了一杯蓝色火焰。
塞缪尔坐在他身边玩着银币,好奇的看着周围,头部转来转去,这个举动暴露了它是新来的。
而新手往往意味着菜鸟。
奥洛维斯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锁定了塞缪尔,它看起来像个待宰的肥羊。
奥洛维斯拿出一枚金币推给认真工作的酒保。
“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酒保立刻笑道。
“我想知道,红舞鞋在哪?”阿尔贝托和他说过,蜘蛛街消息最多的人就是红舞鞋,她同时也是蜘蛛街的交际花。
酒保收下金币,热情道:“您从后门出去,一直往街心走,粉色房子那栋就是红舞鞋的舞厅,不过您想要见到她,可能会有点难度”
“夜晚来临,邀请她的人非常多。”
“而您。”酒保吹了一个口哨:“需要足够多的金钱才能打动红舞鞋的心。”
“许多人都想见识大名鼎鼎的红舞鞋,祝你好运。”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离开,过了一会,发现酒吧里的两波人跟了上来。
“他们想抢劫?”乔说道:“左后方人有五位,还有三人躲在小巷里。”
奥洛维斯也走入小巷,他还回头看了看,表情紧张中带着害怕,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塞缪尔似乎有点兴奋,它小跑追着奥洛维斯,在无数音频波动中,准确找到他的脚步声。
“它以为我们在玩捉迷藏吗?”乔说道。
“挺好玩的,不是吗?”奥洛维斯加快脚步。
他慌不择路,在蜘蛛街的一条不知名小巷里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警惕惊慌的看向向他走来的五人小团体。
五人分散开来,在各个方向拦住了奥洛维斯逃跑的线路。
“废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把钱,衣服,都留下来。”为首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迅速发起了攻击:“命也留下吧!”
奥洛维斯直起身,提了提嘴角,下一刻,用拳头轰爆了他的腿。
不用乔指点方向,没过一会,八个人整整齐齐的做伴,哀嚎惨叫声不绝。
“我喜欢安静,所以不要叫。”奥洛维斯说道:“可以做到吗?各位。”
小巷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很好。”奥洛维斯戴上手套,开始抢劫。
结束的时候,乔问道:“回本了吗?”
奥洛维斯愉快的在手心抽着金钞,一共八张,以及魔法物品若干,银币若干。
塞缪尔摸着那些纸。
奥洛维斯大方的分给了它一半,价值四金磅的赫恩金钞。
他很公平,分赃一人一半。
第87章
在去蜘蛛巷街心的那间粉色舞厅时,奥洛维斯就见识到了三起抢劫事件,大概是他的外套上还有血迹,躲在暗处的人没有再对他们动手。
奥洛维斯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矮胖中年男性,还戴着黑框眼镜,塞缪尔和他差不多,是个红脖子的粗汉,奥洛维斯怀疑它的外形参考了多伦黑骑士里的那位胖子骑士。
奥洛维斯将手搭在塞缪尔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塞缪尔也将它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像兄弟一样走着。
以奥洛维斯的眼光来看,刚才想抢劫他们的人都挺弱的,在他看来都不能算叫做魔法师,最多算是灵感高一点的人。
“先去其他街道看看。”他说道,和塞缪尔进入其中一条街道,破烂的房屋,热闹的赌场,污水横流的路边,以及随处可见的酒鬼,小偷扒手抢劫犯。
蜘蛛街的显著特点就是有八条街道,像是八条蛛腿,奥洛维斯只浅显的逛了两条街巷,就退了出来,里面还是有普通人的。
这让奥洛维斯觉得自己刚才的门票钱交贵了。
这个世界,魔法并不是秘密,它也没有对人们藏着掖着,而一些人会接触,并被带入蜘蛛街并不是奇怪的事,这些人里包括失业者,乞丐,酒鬼,赌徒,打手,还有小体量的黑帮,夜间女郎…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群体大部分都是外乡人,就算有多伦的本地人,他们也是中层的管理者居多,奥洛维斯还看见了来自西大陆的努西斯人,看守赌场大门的兽人。
蜘蛛街并不像蒙彼利埃的暗街,至少那里有正规秩序神教监督看管,这里无组织,无纪律,像是一个小型的地下世界,混乱,血腥,对普通人而言,还会有其他的危险和诱惑。
奥洛维斯看向贴在墙上的小广告。
一名女巫正在招募魔药实验者,要求身体良好,包吃包住,地址在格莱街18号三楼。
旁边还有秩序神教的官方通缉令,一只食人魔流窜到了蜘蛛街附近,如果看见请举报,奖励金额为三十金磅,日期在上个月15号。
下面还有食人魔的画像。
一个绿色面孔的食人魔男性,嘴间有獠牙凸出,高约两米。
在最下方,是粉色浪漫舞厅发的悬赏令,他们的老板想知道食人魔的肉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鼻涕虫?奖赏是可以与红舞鞋共进午餐。
奥洛维斯把那张粉色悬赏令揭了下来,在魔法界,鼻涕虫是对食人魔的一种蔑称,认为食人魔和鼻涕虫都是一样的令人恶心。
如果你想激怒一个食人魔,你可以称呼他为绿皮鼻涕虫。
“乔,你帮我找一下他。”奥洛维斯说道。
乔的身影浮现在眼镜处,有点为难道:“这个好像有点困难,蜘蛛街的每个地方不是都有镜子,水,或者可以倒映反射出影像的光滑物体,我不能在短时间找到他。”
“可以的,乔。”奥洛维斯摘下眼镜,看向镜子上的灰蓝色幽魂骑士。
乔看向奥洛维斯,他在看她,褐色的瞳孔倒映出她灰蓝色的身影,乔一怔。
“眼睛也是镜子。”奥洛维斯说道,带着微微的温和笑意:“每个人都有眼睛,每个人都是你的镜子。”
乔心里一悸,有点恍惚,早已死去很久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连魂体都不稳了一下,她冰冷的不会再跳动的心脏,彷佛受到了冲击。
“当然,食人魔也有可能躲在四处不见光的封闭地方,但是,总得试一下,乔,辛苦你了。”
乔的影子在奥洛维斯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凡是与他对视之人,皆成为了乔的载体,以一个跃到十个,百个,千个,分散开来…
犹如一个病毒,迅速侵染了蜘蛛街。
奥洛维斯站在原地,收起粉色的悬赏令,塞缪尔眨了眨眼睛。
“今晚开心吗?”奥洛维斯问道。
塞缪尔的嘴唇咧开一个正常的弧度。
“有点小开心。”奥洛维斯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又连忙放下了手,他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不敢想像做出这个动作,有多猥琐。
塞缪尔一直望着他,嘴唇弧度又大了一些,眼睛也半眯了起来。
奥洛维斯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塞缪尔抓住奥洛维斯的手,更加靠近他。
四十分钟后,乔回来了。
“我知道他在哪。”她的语气带着激动和兴奋。
奥洛维斯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那我们就出发吧。”
靠近蜘蛛尾巷的大磨坊内,一个女人从井里打来水倒入铁桶里,干枯发黄的头发下是憔悴的一张脸,她的神情充满了神经质的害怕和无助,井水被她一晃一晃的拎到了磨坊里,有人路过她的磨坊,但谁也没有在意她,在蜘蛛街,善良和热心只会让人死的更快。
可是,光辉之主啊,她需要救赎和帮助,谁来都可以,帮帮她吧。
女人望着被食人魔抓在手里的小女儿,她已经晕了过去,而那个恶魔正在喝水。
“很巧啊,你的大女儿在粉色浪漫里跳舞?”食人魔用肮脏的绿色手指捏着一张家庭合照,丑陋的笑容带着遮不住的恶意,女人彻底软下了身体,泪水在她脸上的皱纹流淌,他在报复。
食人魔坐在干草垛上,他的獠牙断了半只,伤痕累累,他望着人类女人,在她逐渐瞪大的绝望眼神中,张大嘴巴,把她女儿的脖颈塞到了他的嘴巴里,他的动作很慢,就在他想咬断的下一秒,一只拳头从被炸开的木门里重重打到了他的太阳xue上,脑浆震荡,来人的速度如此之快,犹如雷霆,爆炸的骨裂声在他耳边响起,剧痛让食人魔眼前一黑。
直到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食人魔才从肿胀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清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
奥洛维斯把他全身骨头都打碎了,包括食人魔的下体,效果显著,就是他的拳头脏了。奥洛维斯出去洗了洗手,看见那个女人已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躲到了窗户边。
塞缪尔正在看着她们。
女人正在对他下跪。
塞缪尔疑惑的微歪头。”走了。“奥洛维斯拉着食人魔软绵绵的手,离开了磨坊。
他带着食人魔大摇大摆的往街中心的粉色浪漫舞厅走去,塞缪尔跟在他身边,拉起了食人魔的另一只软烂无骨的手,两人像在拖一条死狗,暗中观察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从房子里出来,看着他们。
等到了粉色浪漫舞厅门口不远处,奥洛维斯抬头看向三楼阳台的一位女士,她穿着鲜红的舞裙,深棕色的大波浪卷发充满了迷人的风情。
奥洛维斯把粉色悬赏令折成纸飞机,飞向那位女士。
女人对着楼下的人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亲爱的,上来吧,我会好好品尝一下你们的胜利品。”
奥洛维斯走了粉色浪漫的贵宾信道,手上的食人魔被舞厅里的人拿走了。
到了三楼,红裙女士已经准备好了烛光晚餐。
奥洛维斯入座,塞缪尔在他旁边坐下。
“我是红舞鞋,两位,今天晚餐主菜要稍微慢一些,因为我的厨师刚才告诉我,食人魔的脑髓现在碎的不成样子,这样就做不成活蒸水晶脑髓了,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新菜品。”女人翘着腿:“脑髓肉酱喜欢吗?亲爱的。”
塞缪尔看了一眼她的鞋子。
奥洛维斯也看了一下。红舞鞋脚上那双红色的舞鞋给了他一种禁忌物的感觉,透着诡异,血腥。
虽然是低阶的,但能完美驾驭,而且还没有失控,让奥洛维斯觉得这位女士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奇遇,但奥洛维斯也没太在意,这世界上,有倒霉蛋就有幸运儿。
奥洛维斯推了推眼镜,十分有礼:“谢谢您的热情招待,但我想见您是为了其他一件事。”
“亲爱的,悬赏令上只有共进晚餐这个奖励,如果您想知道其他的,需要付出另外的代价。”红裙女人笑道。
“一瓶龙血之殇,怎么样?”奥洛维斯说道。
红裙女人摇头:“我不缺魔药,亲爱的。”
房间走来了一位女芭蕾舞者,对着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好吧,既然你救了小茉莉的家人,那我就勉强答应。”
房间没有多余人后。奥洛维斯说道:“我想知道秩序神教的圣器消息,所有。”
红裙女人放下腿,鲜红的高跟鞋鞋尖点在地上,红色的光晕笼罩了房间。
“安全一点。”女人笑道。
奥洛维斯点头,这个世界,不能随意呼喊高位格人的名字。
红裙女人整整讲述了一个小时。”多谢您的消息。”奥洛维斯听完以后,对红舞鞋道谢。
’那,客人,不应该以真面目见人吗?”女人问道,抽了一根上好的雪茄。
奥洛维斯笑道:“您的美貌让我黯然失色,不敢见人。”
红舞鞋轻哼一声,声音却带着笑意,她手托腮,眼波盈盈:“今夜,留下了吧,我给你更多的消息,亲爱的。”
奥洛维斯笑了笑,带着塞缪尔离开了粉色浪漫舞厅。
“那个女人在挑逗你,奥洛维斯。”乔出现在眼镜上:“依照人类眼光来说,她很美丽。”
奥洛维斯赞同:“的确很漂亮。”
乔发现指挥官的表情,语速,呼吸,心跳没有一丝波澜。
“你没有感觉吗?”乔好奇问道,她发现指挥官在一些男女之事上,非常的没有欲望,干净的让乔有点惊讶,因为奥洛维斯那张脸,就注定了会有人爱他,并且源源不断。
奥洛维斯想了一下:“没有,乔。”
爱情,他不需要。
“回去了,拉斐尔。”他对着异魔说道,两人依旧互相手搭肩的走,亲密无间。
连影子都在一起。
第88章
海因里希。卡诺瓦。
秩序神教三大主教之一的真理主教,他的父亲盖斯。卡诺瓦是苏尔伯勒公爵爵位的第二代继承人,在赫恩帝国如今的三大公爵中,苏尔伯勒公爵一直在政治中心。
其他两位大公,乔治。托纳斯大公在明彻斯威。
银月大公玛门。银月在银月之都。
但作为私生子,海因里希。卡诺瓦是没有继承权的,在第三代苏尔伯勒大公爵位被盖斯。卡诺瓦的长子高斯。卡诺瓦继承以后,海因里希进入了宗教。
他选择了秩序神教。
因为出色的能力和天赋,他受到了秩序神教的喜爱和重用,仅仅用了三十年,五十岁的海因里希。卡诺瓦就成为了秩序神教三大主教之一的真理主教,而如今距离他叛逃已经十年了。
奥洛维斯在梳理这些信息时,脸色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凝。
因为红舞鞋告诉他,海因里希。卡诺瓦手里极有可能会有几页《真理之书》的残页,因为他曾经是《真理之书》的编纂者和保管者,这个消息让奥洛维斯心弦更加紧绷。
《真理之书》是赫恩规则,法律的制造者。
一个可怕的家夥,奥洛维斯闻着太阳花精油的芬芳,在他思考的时候,他就已经用自己的灵力布置了一个灵性之屋,隔绝高位者灵感的注意。
据红舞鞋消息,贵族出身的海因里希。卡诺瓦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的父亲盖斯。卡诺瓦在他小时候非常宠爱他,生活极其优渥。
长大之后,虽然没有继承爵位,但也分到了第二代苏尔伯勒公爵的不少遗产,是当年帝都少女,夫人们的梦中情人,后来五十岁就已经是秩序神教高层大主教,前途无量。
所以,对于他盗走教内圣器“公平的天平”,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红舞鞋也不能理解,当时她吐出一口雪茄烟雾:“真羡慕那种大人物啊,有名,有利,有权,什么都有了,谁能想到他抛弃了一切,最后成了一个国际通缉犯。”
奥洛维斯拿起桌上一张被裁剪切来帝都日报,日报是四十五年前的,报纸上的图片已经泛黄褪色。
《盖斯。卡诺瓦公爵携妻儿参加王室圣祭晚宴》
这是一张来自四十五年前的全家福。
奥洛维斯看向被盖斯。卡诺瓦大公抱在怀里的五岁孩子,照片已经褪色,但是依稀可见孩子精致的样貌,与冷漠的表情,看得出来,大公应该很喜欢他的这个小儿子。
大公的继承人高斯。卡诺瓦和他的母亲站在一旁,像是灰暗的剪影,只有聚光灯下的海因里希,备受瞩目。
“盖斯。卡诺瓦大公很偏心啊,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抱着一个私生子,怪不得,大公死后,高斯就把海因里希踢出家了。”乔在窗户上说道,外面已经是深夜,奥洛维斯从蜘蛛街回来后,就一直在看着这些报纸碎片。
“所有报纸都没有大公那位情妇的消息。”奥洛维斯说道。
按理来说,一位大公的情妇,必定是有名的,很有可能还是贵族,但是海因里希的母亲身份一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除了这个,海因里希堪称“别人家的孩子”完美典范。
他的人生轨迹非常清晰明了,虽然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了些,但并不妨碍他一路顺利上学,升官,当大主教,是帝国法典的奠基石与律法的启明星。
他的人生充满了荣耀和赞美。
虽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他,是帝国通缉榜上赏金数一数二的存在,也是秩序神教的污点。
“你是觉得真理主教的叛变和他的母亲有关?”乔顺着奥洛维斯的思路想下去。
“有可能吧,毕竟现在就只有他母亲的身份是一团迷雾。”奥洛维斯用圣焰烧掉那些数据,拿起秩序神教很久以前出版的一本真理主教自传看起来,现在这本书已经成为禁书了。
红舞鞋女士慷慨的送给了他。
奥洛维斯翻开看,接受采访的海因里希在自传里刚当上真理主教。
似乎每个主教都要出一本自传什么的,奥洛维斯想了一下,普瓦捷红衣大主教威廉。爱德华似乎也有一本自传。
叫什么《爱的传递,光辉左手威廉。爱德华自传》
在杂志里,奥洛维斯看见了海因里希主教五十岁的样子,五十岁,正是一个主教奋发进取的黄金年纪,而保养极好的海因里希主教有着一头暗紫色的大背头,梳的油光水滑,没有一丝毛躁,和同色系的暗紫色眼睛,他的眼睛颜色比紫罗兰家族的艾蜜儿小姐眼睛颜色要浓的多。
海因里希穿着紫色的真理主教袍,袍子上绘着星象天平,他正平视前方,表情带着大贵族如出一辙的高傲。
奥洛维斯仔细阅读了这本自传,自传里的海因里希俨然是成熟老道的政客,让奥洛维斯有点在意的是,记者问他对赫恩有什么想说的,这是很常见的一个问题,相当于对自己的祖国问个好或是留下一个祝福语,但是,海因里希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
“希望它一直这么好运吧。”
这话乍听很正常,仔细琢磨过后又觉得怪怪的。
奥洛维斯看完以后,缓缓转动着手上的尾戒,他放下书,推开窗户,抬头看着银月。
一阵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塞缪尔无声的蹲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它黑色的翅膀缓缓搧动,翅膀上的黑色眼睛不安分的滚来滚去,它仍然处于兴奋之中,尤其是看到奥洛维斯看向天空,它的翅膀就舒展的越发巨大,手指变成了爪鈎状,像是鸟类亟待翺翔。
奥洛维斯转过身看它,塞缪尔歪了歪头,忽然低飞掠过,抱住奥洛维斯的腰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下,奥洛维斯在后屋顶站好,看着还想跃跃欲试的塞缪尔,轻嘘了一声,提醒道:“飞慢一点。”
虽然两人现在的相貌和以前不一样,但奥洛维斯觉得他们还是小心一点,对面可是拥有圣器,逃亡十年还没被抓住的秩序神教主教。
塞缪尔点了点头,它十分喜欢飞翔,尤其是和奥洛维斯一起,奥洛维斯没有翅膀,它有。
它朝着他走过来,奥洛维斯尴尬的摸着鼻子,该不会还是公主抱吧,如果趴在塞缪尔的身上,会不会压到它的翅膀。
塞缪尔抱住奥洛维斯,奥洛维斯想扶额,还真是公主抱。
两个胖子,在空中公主抱着飞,这场景,奥洛维斯不能细想。
他摘下了两枚诸神黄昏的尾戒,并拿出王后棋给这两枚尾戒印戳,奥洛维斯将整个尾戒在棋子底座翻滚一下,确保每个角落都印上王后棋的花押,然后将尾戒重新戴上,手指一拂,纯净的红色月华浮现在尾戒上。
奥洛维斯这么做只是想让尾戒沾染王后棋的气息,他不清楚王后棋属于什么层次,但想来应该不会差吧,毕竟是带进红月母神孩子坟墓里的东西,公平的天平属于圣器,他这边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王后棋子,他要伪装出一个无比强大的形象来和海因里希对话,不能让海因里希一眼就看透自己的真实,那会对他非常不利。
只有实力相当的人,才可以坐在同一张桌上谈判。
奥洛维斯的身形渐渐被红色的月华笼罩起来,连带着塞缪尔周身也蒙上了一层浓郁的红光。
塞缪尔飞的更慢了。
万里高空云层之上,银月之下。
天空半边黑暗,半边绯红。
圣器公平的天平忽然更倾斜了一下,一个人影眺望着远处的云层早已变成了滚滚血海,强横无比的红月气息引得圣器震动。
两团血色人形出现在海因里希面前不远处,他们身影朦朦胧胧,其中一人似有翅膀,另一人踩在血海云层中,大量的绯红月华犹如丝线充斥,勾勒着他的周围,像是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
“海因里希,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人用北大陆语说道,语音混沌难辨,有着某种特殊的嗡鸣声。
居然还有理智和思维,海因里希看了对面人几秒,也用北大陆语言回道:“请问阁下是谁,我似乎不认识你。”
“我是红月神使,听说过你。”来人说道:“想用你的公平的天平做一次交易。”
海因里希倚靠在巨大的天平旁,手中随意抛着一个黑色的小罐子:“我是一个商人,诚信就是我的原则,公平就是我的信誉,既然阁下从北大陆追着我跑到了赫恩,我很愿意做这次交易。”
“但是。”海因里希说道:“阁下也看到了,公平的天平它坏了,一方略有倾斜,一方略有翘起,想要交易,阁下就必须拿出更多的东西给我,如此,阁下愿意吗?”
奥洛维斯的确看见了那座巨大的天平,他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砝码盘,很难不怀疑海因里希的黑心。
他看向海因里希,年轻的,最多二十五岁的青年海因里希,返老还童还是某种秘术,还是魔法,奥洛维斯一边思索,一边点头:“可以。”
“那么,签下天平契约吧。”海因里希手中浮现一张金色的下拉条,说道:“签下天平契约之前,我要提醒客人一句,请务必用真实的姓名,和您灵魂链接,认可的唯一真名,这样交易才有效果,如果你使用假名或者外号,违反了公平契约,客人会变成天平的一部分。”
“这是命运之笔,请签下吧。”一只黑色的笔飘到奥洛维斯身前,金色的下拉条在他眼前展开,上面是繁多的交易规则和违反交易规则的惩罚,已经有一个签名了,是和他做交易的海因里希。卡诺瓦,在天平契约下,他们都要遵守各自的规则。
奥洛维斯问道:“如果公平的天平无法交易怎么办?”
“客人不用担心,公平的天平会交易一切。”海因里希说道。
“我想要他恢复声音和听觉。”奥洛维斯说道。
“站到低位砝码盘去吧。”海因里希说道。
塞缪尔按照奥洛维斯的手势,飞到低砝码盘里站住,天平倾斜的越发厉害,像是压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海因里希的神情微不可察的变了变,他召回金色的下拉条,看见另一方签名位置有一行神秘的文本。
海因里希立刻看向红月神使,因为他不认识那行文本,无法呼唤出真名,也就意味着无法利用公平的天平控制他。
“我签下了属于我的名字,请履行公平的天平交易原则。”奥洛维斯说道。
海因里希召回命运之笔,一张金色的真理之书空白残页漂浮在他面前。
他的神情冰冷,像是一只秃鹫。”交易开始,永不反悔。”
第89章
万万里的高空之上,巨大的公平的天平,自从塞缪尔飞站上去之后,它就倾斜的越发厉害。
公平的天平两端的砝码盘,早已失衡。
这场交易从来就不对等,奥洛维斯必须要拿出更多的砝码来帮助天平的平衡。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血红色的云海翻滚着,绯红月华浓稠似水包裹着他,被红月侵染的半边天空下,奥洛维斯看向手拿命运之笔,真理残页的海因里希,他们两人刚刚签订了天平契约,这场交易一旦开始,两人都无法退出,直到交易成功或者失败。
海因里希手里的东西超乎他想像的多,他除了真理残页,居然还有命运之笔。
掌握规则,书写命运,不,暂时应该还没到改变命运的那一步,但这两样搭配起来使用,就足以让奥洛维斯把警戒心再提高了一些,他握住手里的王后棋,这个外表是儿童玩具的棋子,王冠上的宝石硬硌在他的掌心里。
红月的月华轻轻的拂过他的周围,冰凉,湿润,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安宁感,
奥洛维斯心冷静了下来。
海因里希抬头望着砝码盘上的人:“你的交易内容是让他恢复声音和听觉?”
“是的,我的诉求是,让站在公平的天平左边砝码盘上的长翅膀类人形雄性生物,获得声音和听觉。”奥洛维斯没有说出塞缪尔的名字,而是用准确的定位词语,身体显著特征来形容它。
“你的要求对天平来说有点沉重。”海因里希语气无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秉持着公平的对等原则,你将付出一个巨大的代价,这场交易才能完成。””红月神使,现在该你拿出砝码了,你的身上任何宝贵的东西都可以。”海因里希说道。
被红月笼罩的奥洛维斯知道这是这场交易中最关键的一环了,不管他前面如何使计伪装,谋划,但到了公平的天平上,他必须拿出相匹配的东西来,以换取塞缪尔的声音和听觉。
他慢慢伸出手,犹如血海翻滚涌动的云层静止了。
海因里希看了看天空,仍然是银月,但是他耳边似乎出现了红月母神的呓语,眉头控制不住的轻轻抽搐了一下。
对面的红月神使指尖鲜血淋漓,血肉如阳光下的白雪飞快消融,一个用神使血肉凝成的神明象征符号正在渐渐成型,原本虚幻的灵纹变成了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实物。
浓郁的月华下,一个红月之瞳具象化凝实在海因里希的眼前,它翻转着,丝丝缕缕的殷红月华溢出,耳边红月母神的呓语更清晰了,好像有无形之物在往海因里希的耳膜,脑浆深处钻,带来无法诉说的疯狂之意,海因里希暗紫色的眼睛在接触到红月之瞳外圈符文时,流出了血。
奥洛维斯放下手。
呼吸间,浸透了月华的血色云层重新涌动起来,将这片空间遮的严严实实。
奥洛维斯在红月之瞳外围复刻完王后底座的神秘符文后,才看向左边砝码盘上的塞缪尔,它的身形同样被红色月华遮掩住了,甚至更浓郁一些,像是一枚红色的茧,让它看不见下面发生的事,但它翅膀搧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明显是等待要耗尽的信号。
“有了这枚红月之瞳。”奥洛维斯让那枚血肉做成的红月之瞳落到右边砝码盘上,轻轻说道:“可以召唤母神降临。”
海因里希立刻看向天平右端砝码盘,以测真假。
奥洛维斯也在看着天平,他用他的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掌心略有濡湿,但表情,语气仍很自若。
“完整的神降仪式咒语,等完成交易,我再告诉你。”
公平的天平左右两端晃了晃,右边的砝码盘逐渐升高,升高,再升高,最终停在一个比左边砝码稍高一点点的位置。
奥洛维斯说道:“现在,公平的天平已平衡,请履行我们的交易内容。”
海因里希捏着命运之笔,公平的天平已经认证这次交易是可以做的,过了一会,他隔空拿走了属于天平的交易物,将那枚红月之瞳收到魔法师长袍的口袋里,暂时封印了红月的气息。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海因里希说道。
“我的砝码已经高出了交易内容的价值,只有等你这边实现我的要求,我才会告诉你。”
“我必须先见到效果。”奥洛维斯强硬起来。
“按照交易原则,你这边是不完整的,只有等你告诉我神降咒语,我才会履行契约内容。”海因里希说道,不肯让步一点,一定要先全部到手才行。
两方僵持了一会,对面的红月神使才说出神降咒语,海因里希记下来,立刻实验了一下,发现法袍里的红月之瞳有反应,这才拿起命运之笔。
他在真理残页上写下必定的事情,站在公平的天平左边砝码盘上长翅膀的类人形雄性生物将会拥有声音,海因里希用命运之笔在真理残页上慢慢写着,可是他发现越到最后,笔速越慢,他不由皱眉,红月神使带过来的果然不一般,滞涩的笔尖艰难书写着,金色的光芒从真理残页上喷涌而出,然后飞到天平砝码盘上的异魔身上。
在万千金色光柱的围绕下,塞缪尔漂浮到半空,奥洛维斯一直看向它。
海因里希手上的黑色命运之笔颜色越来越浅,真理残页越来越小,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奥洛维斯单手接住落下来的塞缪尔,它双眼紧闭,似是陷入了沉睡,头软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吗?”奥洛维斯不放心的问道。
海因里希咬牙道:“你带过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我的命运之笔差点报废。”
“但还是值得的,不是吗?”奥洛维斯说道:“在这个时代,正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就连神谕,神迹都是书上的事了。”
海因里希摸着口袋里的红月之瞳,它还带着红月神使血肉的温度,笑道:“交易结束了。”
奥洛维斯点头:”是的。”
“你的名字很独特。”海因里希想起这件事:“能得了天平契约的认定,那的确是你的真名,每一种文化必定有着渊源的历史来源和书面记载,大量的人群使用和传播。”
“我自认为自己看的书不计其数,走过的国家也很多,连东方大陆精灵族的文本我也了解一些,却不认得你的文本。”海因里希好奇道:“所以,你的国家在哪里?”
奥洛维斯变出红月之翼,搂住塞缪尔的腰,在绯红月华的遮掩下,极速后退。
直到看不见天平和海因里希。
然后坠落,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当奥洛维斯回到多伦三楼房间时,他把塞缪尔放回床上,拉上窗帘,自己再也忍不住跪在床边大口大口粗喘着气,极致的痛楚让他额头,脸上都是冷汗,金色的长发湿透了,黏在他的耳边。
“奥洛维斯,你还好吗?”乔担心问道。
“不是太好。”奥洛维斯摘下眼镜,放到地上,这一个动作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你今晚的举动太疯狂了,奥洛维斯,我原本以为你会交出王后棋的。”乔说道,又不自信的问道:“母神真的会降临吗?”
奥洛维斯闭上眼睛。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半透进房间里的时候,塞缪尔睁开了眼睛。
它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向靠在床边的奥洛维斯,坐了起来。
奥洛维斯察觉到动静,从浅眠中醒了过来,看向黑发黑眼的异魔,它恢复了本来模样。
奥洛维斯观察着它,不太确定海因里希是否完成了交易,安静的房间里,奥洛维斯对着塞缪尔说道:“塞缪尔。”
异魔耳朵瞬间动了动,就连眼睫毛都跟着动了起来,翅膀上的毛都炸开了,眼球乱滚,塞缪尔紧紧盯着奥洛维斯,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奥洛维斯这次放下心,再次说道:“塞缪尔。”
他说的很慢,每一个音节吐出,都让塞缪尔的眼睛黏到了他的嘴巴上。
“早上好。”
奥洛维斯笑起来,摸了摸它的喉咙和嘴巴,笑眯眯的:“来,发出你的第一个声音吧。”
黑发的异魔头发疯狂生长,耳廓变大,听着和以前不同的音频,不是音频,是声音,真正的声音。
奥洛维斯的声音。
塞缪尔扑到奥洛维斯的怀里,奥洛维斯单手后撑着地板,低头笑看着它,很是期待。
塞缪尔身体一僵,手抓了一下奥洛维斯空荡的衣袖,用手触卷起右边的衣袖,露出了一条只剩下些许残肉的手臂,白生生的骨头伶仃的晃着。
塞缪尔看向奥洛维斯,张大嘴巴,像是被痛到了极致,脸部表情已经完全扭曲,它在愤怒的痛苦着,受激到了失声的地步。
奥洛维斯坐在地上,放下衣袖,慢慢揽住它。
黑发的异魔抓着他的肩膀,两个眼眶黑黑,嘴巴张成了黑洞,抽象,诡异,荒诞,从喉管深处,挣扎着,用尽全力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奥……”
奥洛维斯的肩膀被它异化的手紧紧抓着,深陷到了皮肉里,这一瞬间,塞缪尔彷佛又回到了无法控制自己力道的时候。
“奥……洛……”塞缪尔用舌头,用牙齿,用嘴唇,用喉咙,用所有的发音器官喊他的名字,导致它的声音如此怪异,不协调,嘶哑无比。
奥洛维斯将塞缪尔汗湿的长发捋到脑后,温和包容。
塞缪尔抠着自己的嘴巴,终于说出了奥洛维斯的名字。
“奥……洛……维……斯”
像是某种兽类的哀鸣,怒吼混杂在一起。
第90章
清晨,在阿尔贝托骑士长家独栋三层小洋房里,奥洛维斯坐在地上,用一只手狼狈的抱住浑身颤抖的塞缪尔。
塞缪尔弯曲在他怀里,瘦的清晰可见的肋骨下多出了两只手臂,一共四条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消瘦的背脊弯成一个拱形,奥洛维斯隔着破碎的衣服都能摸到它一格一格的脊椎柱,肩胛两边的巨大翅膀控制不住的在屋内掀起风卷。
它在不停的用它新生的声带喊他的名字,从胸腔的肺腑中,带来震动,经过喉管,口舌,发出的气流变成了短促的,古怪的的音节,由生滞的不连贯到一个完整的名字。”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听着自己的名字,摸着塞缪尔长了一地的黑色长发,轻轻应声:“我在,塞缪尔。”
他回应过它很多很多遍,用各种方式。
而它也曾经无数次的呼唤过他,哪怕是无声的,幸好,他们现在可以做到真正的互相倾听,表达了。
言语是珍贵的,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沟通方式了,他低头看着好像要把他勒进身体里的异魔,轻笑一声,再次回应它:“我一直都在,塞缪尔。”
塞缪尔猛地抬头看他,它的脸有瞬间出现了肉芽,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部分的眼白,像是两个黑窟窿,把它的人样破坏的一丝不剩,柔软的手触卷绕上奥洛维斯的右手,化成淡粉色肉液紧紧贴着他的骨头,好像要把自己的肉液填充进去,重新长出来。
“别乱折腾。”奥洛维斯轻嘶了一声,把手上的肉液拿出来:“塞缪尔,帮我把魔药箱拿过来。”
淡粉色的肉液迅速流到衣柜旁把魔药箱拿了过来,并打开。
奥洛维斯先是喝了活力药剂,随后把红色的月神草放到溶液里,不用点灵棒,也来不及过滤杂质,将简易版本的红月药剂喝下去了,才减轻了大部分的痛楚,关闭魔药箱。
奥洛维斯恢复了一点精力,他昨晚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和精力,直到现在才缓过来,结果总算没有白费苦心:“说点其他的吧,塞缪尔,好不容易才有的声音。”
“奥洛维斯。”塞缪尔仍然在喊他,奥洛维斯想笑,这是变成了复读机吗?
“疼”
奥洛维斯一怔,塞缪尔看着他,干涩的说出了另一个音节,它的手触搭在奥洛维斯的右衣袖上,“奥洛维斯,疼。””其实也还好。“奥洛维斯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疼”异魔固执的重复着:“奥洛维斯,疼。”
奥洛维斯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道:”好吧,是有一点疼。”
塞缪尔用四条手臂抱住他,然后将他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奥洛维斯感觉有点新奇,异魔也会照顾人吗?
下一瞬,奥洛维斯视线一暗。
塞缪尔蹲坐在他的床边,背后巨大的黑色翅膀把他眼前的光线全部遮住了,它看着他,专注,认真,唇线紧紧抿在一起,眼睫毛低垂着,它情绪不太好,胸膛一直在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从奥洛维斯的视角中,刚好可以看见塞缪尔的眼睛。黑色的,冰冷的,暴戾的。
奥洛维斯朝后面退了退,在身前留出一个位置:“一起休息吧,塞缪尔。”
异魔收拢翅膀,很顺从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和他紧紧挨在一起,奥洛维斯半支着头,金色的长发滑落到床上,和塞缪尔的黑发缠绕在一起。
“塞缪尔,看外面阳台。”奥洛维斯说道。
三楼的阳台种了很多花,透过半推拉的玻璃门,刚好可以看见那些悬吊在阳台上的花,一些花已经嗅到了早春的气息,悄悄冒出嫩芽绿色和花苞,粉的,紫的,黄的。
作为虔诚的光辉之主信徒,骑士长在阳台种的最多的就是太阳花了,太阳花生命力顽强,不畏寒冷,昨天还是零星几点的嫩黄,今天温度一高,在气候宜人的多伦城,它们一瞬间就到处都是了。
塞缪尔看着那些花,耳朵动了动,头抬了起来。
它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奥洛维斯也在看着那些盛开的热热烈烈的花,多看看美好的事物,不管对人类还是异魔来说,都有助于身心健康。
塞缪尔看了一会将头靠在奥洛维斯的胸膛上,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心跳声,记忆中的音频波动和此刻听到的声音对上了号,噗通,噗通,稳定,有力,固定,它靠的更紧了一些,整个世界只能听见奥洛维斯的心跳声。
奥洛维斯躺下来,用左手拍了拍塞缪尔的背,他需要休息,但这个时间段,他希望塞缪尔不要出乱子。
不管是大乱子还是小乱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和塞缪尔都是,他们都要站在阳光下,现在想要塞缪尔听话,需要花费一些心思了,奥洛维斯思维不定,疲惫的闭上眼睛,呼吸绵长,陷入了沉睡。
乔的身影浮现在窗户上。
“奥洛维斯睡着了。”她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两人,目光在异魔大变样子的头发和眼睛上停顿了几秒,她早就知道奥洛维斯会有一些秘密,现在终于看到了,塞缪尔的眼睛和头发居然是黑色的,罕见的颜色,乔也是第一次看见。
塞缪尔头抬了一下,看了一眼乔,又继续趴在奥洛维斯的胸膛。
“你在压抑自己,奥洛维斯总是低估异魔的特性,这不是他的错,毕竟他是个人类,而你又太过擅长忍耐和隐藏。”乔刚说完,一条手触啪到了窗户上,留下一滩粘液。
乔的身影变成了数十个分散在蛛网般裂开的窗户上,她们共同开口:“你想知道昨晚全部过程吗?”
“拉斐尔。”乔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伟大的红月母神帮助了我们,虽然你是异魔,但也是被红月照耀的孩子。”
乔将昨晚发生的交易过程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奥洛维斯是红月母神的神选,而你是被奥洛维斯选中的异魔,红月之光永远照耀着你们,信仰红月母神吧,那是你们永远的归宿。”
塞缪尔垂下眼睛,铺满房间的黑色头发攀爬上窗户,隔绝了乔的窥视,然后将整个房间变成了它的巢xue,无数异化的黑色发丝如活蛇互相缠绕,扭动,它的下半身融化在奥洛维斯身上,给他盖了一层肉液的毯子,塞缪尔眯起眼睛,仍然趴在奥洛维斯的胸膛上。
他睡着了,人类是需要睡觉的,它知道这个人类社会常识。
塞缪尔搂住奥洛维斯的脖颈,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它看见了他金色的的长发,比任何鲜花都要好看。
奥洛维斯身上总是温暖的,像壁炉,阳光,热茶,火焰,塞缪尔怕冷似的蜷缩在奥洛维斯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它的背部,塞缪尔看向奥洛维斯,他仍然在睡觉,眼睛紧紧闭着。
很多很多这样的夜晚,奥洛维斯经常拍着它的背部,让它在无声,无边的黑暗中入睡。
塞缪尔听着奥洛维斯脖颈血管流动的声音,犹如水流。
奥洛维斯,奥洛维斯,黑发的异魔呢喃著名字,用黑色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右边衣袖,过了一会,又解开了奥洛维斯的衬衫领口,人类不仅没有了右边手臂的血肉,连带着肩部都少了一块,软塌塌的衬衫黏在他的身上,断茬处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也没有结疤,它只是新鲜的裸露在外
奥洛维斯睡了一觉,慢慢睁开眼睛,太黑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是没开灯,还是天已经黑了。
他向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张冰冷的脸。
黑暗中。
奥洛维斯放下手。
“为什么不开灯,塞缪尔。”奥洛维斯声音有点哑,但仍然温柔。
“奥洛维斯,疼。”塞缪尔的声音带着迷茫。
奥洛维斯连忙半坐起来,圣光亮起,他被屋子里的场景弄得愣了一下,又看向半异化的塞缪尔,虽然在他睡觉的时间里,塞缪尔没有出去闯祸,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把自己折腾的到处都是。
现在它的上半身仍然是好好的,只是和他连在了一起。
“哪里疼?”奥洛维斯问道,又担心是不是海因里希在塞缪尔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塞缪尔,暂时没发现受伤的地方。
塞缪尔抓着奥洛维斯的手,放到心脏位置:“奥洛维斯,疼。”
它低头看着健康的,没有受伤的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奥洛维斯表情有片刻惊诧,塞缪尔的任何形态异化都不会让奥洛维斯触动,因为它曾经可是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一个胃部囊袋,想把他吃掉。
但是,现在。
奥洛维斯伸手,接住滑落下来的液体。
“塞缪尔,你在哭吗?”
异魔会哭吗,奥洛维斯不知道,塞缪尔同样不知道,它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在流泪,痛苦的,难过的,悲伤的透明液体从它的眼睛里,就这么掉了下来。
奥洛维斯忽然觉得这滴冰凉的液体烫手起来。
因为他发现有许多透明液体从异魔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一场潮湿的雨也落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