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小产?
皇后忍不住多看了娴妃一眼。
看来娴妃伤好之后长了不少心眼啊。
只是她想不通娴妃当初跟皇上说好不要五公主,这些时日怎么任由五公主过来找她,昨日还将五公主迎进翊坤宫了。
若说娴妃对五公主没有一丝母女情了,那说不过去,但要是有母女情,也不至于这一个月来几乎次次将五公主拦在门外,连婉嫔都心灰意冷没有拦五公主了。
先前好几个月,五公主每次来到翊坤宫不久,婉嫔都将五公主带回去了,不像这个月,婉嫔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才无动于衷。
皇后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娴妃这做法有点像故意为之,不想养五公主了,但却舍不得五公主,至于舍不得五公主什么,她知道的消息太少了,暂时想不出来。
不过婉嫔肯定知道,一个月前,婉嫔可是特地去了一趟翊坤宫,旧时,婉嫔最常找的只有那些有子的宫妃,在跟随令贵妃后,便只亲近纯妃嘉妃舒嫔,找上娴妃的时日不多。
她对这事印象格外深刻,当时据说婉嫔可是满脸怒气离开翊坤宫的。
“好了,娴妃婉嫔,你们当着这么多姐妹吵起来,眼里还有没有宫规了。”
皇后照惯当个和事佬,接而说起正事,“纯妃,这月该永璋侧福晋进门了,侧福晋是记在玉牒上的福晋,你好好备着。”
“是,娘娘。”纯妃含笑道,等儿子娶了侧福晋后出宫开府,往后日子便能真真正正参与朝廷政事,万岁爷不会再将永璋当成小打小闹的稚儿了。
等她真正的儿媳妇进门,她还用理会娴妃侄女,说到底,没有娴妃横插一脚,万岁爷怎会将两位福晋的身份颠倒过来。
宫中妃子哪怕有一丝变化都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娴妃自从受伤后,不再是过往的云淡风轻,换句话说,就是眼里憋着野心,纯妃不信永璋嫡福晋是娴妃侄女没有娴妃的插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纯妃原本打算将永璋嫡福晋当作寻常亲戚处着的想法消失殆尽,现在都竭尽所能疏离娴妃侄女了。
毕竟她不敢苟同娴妃想法,以往娴妃身份是后院第二人时都不见娴妃得宠有子,现在想争宠了,这事太不现实了,要是娴妃有令贵妃那般貌美,或是像她们一样有一个子嗣傍身,还有希望得宠,可现在,娴妃不连累自己人算好了。
娴妃心里还憋着气,看见纯妃这高兴样,心里又不得劲了,即便她不在意自家侄女,但纯妃对侧福晋进门表现得比嫡福晋进门还高兴不摆明是轻贱她,是觉得辉发那拉氏一族不如从前了,还是觉得她好欺负。
“纯妃妹妹,看来这侧福晋比嫡福晋更得你心思了,先前姐姐可没看过你这般高兴模样。”
纯妃立马板正脸,心里越发肯定自己不能亲近娴妃侄女,“娴妃姐姐,这青天白日的,您可不能说胡话啊,会遭雷劈的。”
她笑盈盈说出这话,反倒衬得娴妃无事找事。
娴妃脸色顿沉,连纯妃都能这样说她了,这些年她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纯妃心里冷笑,娴妃说什么不好,非得说她纵容儿子宠妾灭妻,是,她就是看不起娴妃侄女又如何,若是这家女儿是贤惠聪慧的,她不会眼皮子浅到以家世论高低,可有娴妃在前,她着实不信从辉发那拉氏一族的族人脑子没进水。
就算歹竹出好笋,但有娴妃的拖累,娴妃侄女再能耐也没用,她的永璋可是皇子阿哥,将来最少也得是个王爷,便宜娴妃侄女了。
魏紫菀在旁轻轻摇着团扇,她在宫里的人设是只理会孩子和皇上,平时好性子跟姐妹们说说笑笑,看似纯然无害,甚至很好说话,但是,从这么多次请安无一人主动找茬,便知她性子也不似表面看着友善。
她笑眯眯道:“娴妃妹妹大抵是太高兴了,纯妃妹妹便原谅她口无遮拦吧,姐姐差点忘了祝贺娴妃妹妹喜得一女,这般喜事,得意忘形也无碍了,我们都是有过孩子的人,怎会不理解娴妃妹妹。”
纯妃接下话茬,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娴妃姐姐您早说啊,妹妹又不是不能理解,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两人一人一句,将娴妃彻底敲定了‘口无遮拦、无事生非’的罪名。
娴妃这下是真的百口莫辩了,她还信誓旦旦想将令贵妃拉下水,
但令贵妃只是轻飘飘三言两语便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狠狠瞪了眼婉嫔,一定是婉嫔回去说了些什么,不然令贵妃不会是这副模样。
皇后心里更好奇了,娴妃看似长心眼,也没长多少啊,得罪了婉嫔也就算了,还得罪了令贵妃。
其他人也似皇后这般想,打量的视线纷纷落在娴妃身上,娴妃只觉得自己过来请安就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的,添了满肚子气,还无从说起。
便是想不折手段将令贵妃拉下宠妃位置,她也不会蠢到直接对上令贵妃。
她这会儿反而想着送什么东西平息令贵妃的怒气了,在一切事情都没摆在明面上,有些事情是你知我知就好,要是摆在明面上,她就成了宫里人的笑话。
她脸皮子薄,承受不来这种事。
好不容易熬到告退时,娴妃匆忙离去,魏紫菀扫了她一眼,心道不应该啊,不是信誓旦旦想将她拉下来吗,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将她拉下来。
婉嫔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妃子。
从进屋时就脸色沉沉,离开时脸色更难看了。
她刚离开不久,就忍不住骂道:“娴妃当真无耻!我去求她将五公主留京,她始终不应,还拿这事威胁我背叛娘娘,我不应,她便想办法将五公主拿捏住,我这心疼啊,我养了五公主也有些时日了,我是真心待五公主好的,可是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情不自禁泪流不止,“她拿捏不了我,便拿捏五公主,她怎么能刨我心肝,我要这嫔位做什么,我即便被五公主伤着心了,我也还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的啊。”
“娘娘!”吉珊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咱们还没走远,小心隔墙有耳!”
婉嫔捂着胸口,“唉……你扶着我吧,我刚才看过了,这附近没人,我就是看到娴妃满脸云淡风轻,我心里受不住啊,你说我怎么这么不得劲,旁人都以为我占了天大便宜,可我失了我的女儿。”
吉珊叹气,“娘娘,若是日后有机会,贵妃娘娘必然会帮您的。”
婉嫔摇摇头,“回去吧。”抱养子嗣这种事她不想了,除非是柏氏那样酿下大错之人,不然有子的宫妃,低位者等爬上高位了便不折手段将孩子要回去,即便是宗室女在宫中也有人争,万岁爷嫡亲的女儿就不必说了。
娘娘心胸宽广能原谅她一回,她可不能借着娘娘好说话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抱养一回子嗣,她也算过来人,对这方面执念不强了,毕竟经历过的事,还没有好结果,她怎会来第二次。
颖贵人帮着娘娘研究胭脂水粉,而她这些年随娘娘做唐卡也有些经验了,娘娘答应过她,专门为她开一家唐卡作坊,她带着底下妃子制作唐卡,等做好了就挂在店里卖。
店面开在雍和宫附近,有雍和宫在,平时达官贵族来来往往,不愁这些唐卡卖不出去。
不得不说,有了要事干,她心情都比过往好了,储秀宫一片欣欣向荣,似芃芃草木,有些事过去了,她就不念了。
……
婉嫔主仆刚走,转角处便走出一个宫女,转身回长春宫。
“吉珊,成了吧?”婉嫔站在长长小道中间,这个位置才是谈话时压低声音也瞧不见有人偷听的好方位。
“成了,主子。”吉珊扶着她慢慢走,主仆俩心照不宣的话,便注定了方才的谈话是一次算计。
很粗浅的算计,但有用就行。
越复杂的办法对聪明人越不管用。
长春宫,宫女一五一十将听来的对话如数禀告皇后。
皇后听了脸色微沉,“本宫以为娴妃是清楚自己身份的。”
冬菊嘴角抽搐,委婉道:“娘娘,若是娴妃娘娘明白事理,就不会坦然跟婉嫔娘娘说这些话了。”
“也是,娴妃比本宫想的还蠢。”皇后蹙眉,她不将娴妃放在心上,但娴妃过往的身份决定她生下阿哥后,不比高贵妃的子嗣身份低。
高贵妃除了潜邸侧妃的加成,还有大清皇室第一对龙凤胎的祥瑞出身帮她压下了她起初是汉军旗包衣的不妥,而娴妃本身就是满洲旗贵女,生下一个阿哥,她生下的孩子是仅次于永璂和永璇的出身。
皇后不解,“她安安分分多年,继续安分下去不好吗?”
冬菊含蓄道:“人都有变的时候,娘娘,咱们何必管娴妃娘娘为何变了,咱们拦着娴妃娘娘得宠不就行了。”
“这事用不着本宫操心。”皇后实在不愿对上娴妃,总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想办法让高氏得知这事,同为侧妃,该警惕的是高氏才对,本宫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于是这事兜兜转转被皇后抛到高贵妃处了。
皇后用的手段很直接,在请安时将陆贵人留下来,将这事用几句话直白地告知陆贵人,陆贵人是高贵妃身边心腹,皇后看戏的意思很明显。
果不其然,这下轮到高贵妃皱眉了,“娴妃一天天想的是什么,本宫都不盼着皇上恩宠了,她这个连恩宠都没得到过的,为何这般异想天开。”
人通常只对有威胁的存在抱着警惕心,婉嫔‘告知’皇后,皇后将这事抛给高贵妃,高贵妃只是不解没有生气,可见这事并不值得她们提心吊胆,但膈应总有的。
陆贵人淡淡道:“娘娘,万岁爷这些日子并非没有去过翊坤宫。”
“她过往都没有身孕,她还指望一两次能怀上身孕?”高贵妃笑了,“皇后当真无趣,自己无心动手,让本宫当探路的。”
要不是知道魏氏难对付,她暗地里帮娴妃一把未曾不可,但是看着娴妃想着异想天开的事,她心里不快,娴妃真是好运道啊,辉发那拉氏一年不如一年,娴妃走运才成了皇子侧福晋。
她当年还得进府熬一段时日才凭阿玛成为四爷侧福晋,她当初居然还仰视这样的人。
高贵妃神色晦暗不明,“陆氏,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知道怎么做吧。”
魏氏提拔陈氏,她身边也得有个好掌控的高位了。
陆贵人心里一喜,“是,娘娘。”
婉嫔开了个好头,日后,即便她被娘娘扶持为嫔位,都不怕被娘娘视作威胁了。
陆贵人退下,她身边宫女雪桐出谋划策,“主子,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咱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娴妃娘娘遭了万岁爷厌弃。”
“不急,慢慢来。”陆贵人淡淡道,阿玛在进宫前叮嘱过她,她以民籍身份在宫里立不住脚,最聪明的做法是先找一个人投靠,若能凭借自己容貌让万岁爷倾心就最好了,纯妃能走的路,她也能走。
但有令贵妃在,她不过是三千佳丽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人,她便不走争宠这条路了。
她好不容易投靠高贵妃才在咸福宫站稳脚跟,最好是趁年轻时的好身子怀上身孕,“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陆贵人无意看了眼身后,一个探头探脑的宫女赶紧缩回去,又是林常在的宫女,天天这样,她看着都烦了,但有林常在这对主仆窥探,有些事还真难做成。
陆贵人走进东配殿,吩咐道:“记得将我养身子的药拿过来。”
雪桐点头,不出片刻便离了咸福宫。
陆贵人将门窗都仔细合上,拿出一个布袋,将里面林林总总的中药材都倒出来。
作为一个汉女,意图跟那些旗人妃子争宠,难如登天,但因她的好容貌,让爹平白生了搏一把的心思,美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利刃,只是单有美貌没有家世护着,她的存在只会给家族招祸。
所以她进宫是必然,她的出生就是为了进宫做准备的。
会医术是她始终没有告知高贵妃的一件事。
“主子,都在这里了。”
雪桐手中提着的正是一包待煎熬的药材,陆贵人让她守在门外,她将药材包打开,一点一点挑出自己想要的,和先前的中药混在一起。
“雪桐,拿去煎吧,记得先泡半个时辰,再加凉水没过药,在炉火上用小火煎煮,头次煎煮过后倒出一半的药水,再添凉水添至满当,二煎药即可。”
为了防止她忘记,陆贵人再三嘱咐。
“是,主子。”雪桐郑重点头。
一个月后,陆贵人出现在翊坤宫附近,脸上神色急切,到处搜寻,一看就是丢了东西心里发慌。
娴妃前不久给令贵妃送去她珍藏的定窑白釉孩儿枕,此物还是当年她进后院时皇太后所赐,盼着她早日为四爷开枝散叶,论珍贵,她私库里的东西有珍贵过此物的,但论意义,什么都比不过皇太后所赐。
少了这样东西,令贵妃固然不再明面针对她了,但她大出血一次,心里不舒服极了。
眼下还有人告诉她,翊坤宫外陆贵人一直不依不舍在找东西,她一听就满心烦躁,“本宫这里一眼望到底,她要丢了什么东西,快半个时辰都没找到?”
宫女道:“据说是太后娘娘赏给她的发簪。”
皇太后对初次见面的宫妃,若是觉得对方顺眼,或是身上有禅意,便会赏下一些东西。
“皇太后心意,她怎敢丢了。”娴妃总觉得陆贵人是意有所指,仿佛在说她将皇太后赏的东西送
给令贵妃,没大没小。
可这些日子她送去别的东西都不见令贵妃收,只有这样东西她才收下,若是这样还好,她还能向皇太后控诉令贵妃的刻意之举,但当时还有和恪公主在。
和恪公主对那孩童状的瓷器枕头喜欢极了,被令贵妃一起送去寿康宫,这样一来,这样东西便有了去处,并非令贵妃私心折辱她,而是和恪公主喜欢,令贵妃才收下的。
因着这个原因,皇太后对和恪公主更添几分喜爱,对她也没了从前的好脸色。
毕竟她能拿出皇太后所赐,令贵妃是为了女儿才收下来的,收下来以后又转手送给和恪公主,兜兜转转那样东西还是落在了寿康宫,只有她落得满身不是。
唯一庆幸的是,这事过去之后,令贵妃不再针对她了。
她好不容易才忘掉这件事,陆贵人却撞上来,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跟本宫出去看看。”
她倒是看看陆贵人能找多久。
娴妃一出来便看到了弯下身子到处搜寻的陆贵人,陆贵人侧脸沾了虚汗,我见犹怜,见娴妃娘娘,立马行礼,“娴妃娘娘安。”
“起来吧。”娴妃扫视四周,“陆贵人,本宫不觉得翊坤宫任你找这么久还找不到你丢失的簪子。”
陆贵人叹气,“娘娘不知,此物是皇太后所赐,婢妾视若珍宝,无意间丢失已让婢妾难受了,若是不找回来,婢妾这辈子寝食难安,还望娘娘谅解。”
“可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本宫者翊坤宫外,你找了整整半个时辰,你要是找不到,那只能是被别人捡了去,你回去罢。”
翊坤宫和储秀宫就一前一后的位置,娴妃不知陆贵人是怎么想的,但就独独在她翊坤宫附近找,不曾去过储秀宫,是觉得她好欺负?
不管是不是,她一个妃位让一个贵人退下,再轻易不过了。
但她没想到陆贵人满脸毅然,“娴妃娘娘能轻易舍下皇太后恩赐,婢妾做不到。”
“你说什么?”娴妃这下能肯定陆贵人是存心找茬了。
陆贵人一双眸子澄净明亮,“娴妃娘娘这是要对婢妾发怒?还请娘娘等婢妾找到簪子后,婢妾随您处置。”
再三被一个贵人折辱,即便娴妃再好的脾气,这下也忍不了了,“你说随本宫处置,那好,本宫还真不客气了。”
“娘娘!”画屏不过刚哄睡五公主迟来一步,就看到娘娘扬起巴掌,她都快吓晕了,娘娘怎么敢这么做。
娘娘先前刚被瑞常在砸过脑袋,自己都是过来人,怎么能打陆贵人,让万岁爷得知了那还得了。
可惜她说话不管用,娴妃一巴掌已经重重甩下了,陆贵人白皙脸颊顿时绯红一片,身子踉跄跌落。
娴妃底气十足,她回头就将这事告知皇后娘娘,陆贵人无缘无故挑衅,放在谁身上都容忍不了。
可陆贵人跌落在地上时,身上缓缓晕开一层血迹,面色惨白,嘴唇发虚,好似下一刻就要晕过去,“贵人,贵人您怎么了?”雪桐要哭出来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娴妃,“娴妃娘娘,要是贵人真有事,奴才豁出脑袋不要,也要向皇后娘娘讨个公道。
“娘娘、娘娘,这这是?”画屏恨不得晕过去了,陆贵人这是有孕了,还被她主子一巴掌扇小产了?
她何德何能遇到这样的主子啊,她一分福气没享过,反而次次被主子吓得提心吊胆,“还不快去叫太医过来,快去啊,还用我吩咐!”
画屏赶紧吆喝那些傻眼的奴才,奴才们被她一推,立马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去。”
娴妃还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看了眼自己打人的那只手,又看了看满身血迹,最终晕过去的陆贵人,连连后退几步,“不、不是本宫做的,本宫没有——”
画屏竭尽所能安抚场面,命人将陆贵人小心搬到翊坤宫东配殿的床上,眼下她顾不得安抚自己主子,既担心陆贵人,又担心熟睡的五公主吵醒后跑过来看到这一幕被吓着。
在看到太医匆匆过来后,画屏才勉强喘过气来,看在还在发愣的主子,她说不出任何话了,自始至终,她这位好主子不曾发过话,若说从前还有潜邸时相伴过来的主仆情在舍不得离开,这次她真得为自己打算了。
好在翊坤宫还有一位主子,她得想个办法让娴妃娘娘心甘情愿将她派到五公主身边伺候,从今往后,她就专心伺候五公主,即便娴妃娘娘有再大的造化,她也不敢贪图了。
她宁可随五公主抚蒙,有她照顾五公主长大的情分在,五公主不会苛待她!
各宫主位得知翊坤宫发生的事,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往翊坤宫赶去。
第62章 第62章翻车了
皇后率先抵达,“发生何事了?”
雪桐哭道:“皇后娘娘,您可得为陆贵人做主,方才陆贵人在寻不小心丢失的簪子,那是皇太后所赐,陆贵人视若珍宝,可娴妃娘娘因陆贵人在这附近找寻得久了些,便恼羞成怒一巴掌将陆贵人扇倒在地,陆贵人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娴妃娘娘怎能这般不讲理,求皇后娘娘做主!”
“你胡说!”娴妃不知怎么为自己辩解,这宫女满口胡话,分明是陆贵人挑衅她,她才不知所措打了她一巴掌,是她主动要求被打的,关她何事,即便出事了也该跟她无关!
雪桐泪痕清晰可见,对上娴妃时,不哭了,“好啊,若是这世间不讲公道,任由娴妃娘娘这般的高位欺侮低位,奴才敢拿性命来拼一次公道,奴才主子虽位卑,可主子是万岁爷宫妃,怎能任您欺辱。”
娴妃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她方才确确实实将陆贵人扇倒在地,所有人的看到了,她无从辩解。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没人能护住她。
皇帝过来时,太医诊断出陆贵人脉象不对劲,似是小产过后的脉象,又似“往来流利,如珠走盘”的女子来月事时的脉象,他心里拿不准,便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陆贵人最近可来癸水了?”
雪桐摇头,“陆贵人这两月都未来月信,这点咸福宫的奴才都能作证。”
太医总怕无端惹事,便让几个同僚上前一并诊脉。
几人神色都不大对劲,仔仔细细商量过后,知道自己很可能被牵连进一场算计中了,这时说什么都不对,还不如老老实实将这话告知万岁爷。
“万岁爷,陆贵人这脉象似妇人失了孩子又似寻常女子癸水来时,臣拿捏不定。”
乾隆脸色阴晴不定,在娴妃猛然松了口气时,一脚往她腿上踹,“啊——”娴妃面目扭曲,疼的受不住了,跌倒在地。
“也、也流血了。”
画屏惊得连连后退,随后反应过来,“还不快将主子扶起来。”
于是翊坤宫又一阵兵荒马乱,娴妃被小心扶到床上,太医一经诊脉,脸色微变,赶紧使出各种手段调整她脉象,最终才勉强安抚住她身子。
“万岁爷,娴妃娘娘遇喜了,孩子保住了。”
乾隆闭了闭眼,这都是什么事,娴妃将陆贵人扇倒,陆贵人身下见血,不知是月事还是小产,而他气极之下一脚踢了娴妃,却实实在在踢出问题,险些要了自己孩子的命。
皇后在旁也是听得心惊胆跳,但在得知娴妃有孕时,脸色变了一瞬。
魏紫菀看了一出好戏,嘴唇抿紧,心情算不上好,原以为敲打娴妃,让她别生出拉她下水的想法,结果这一次次的算计让她叹为观止,不管陆氏是真孕还是假孕,在娴妃扇倒她时,完全可视作真孕了。
因为‘孩子’没了,死无对证。
但是情况在皇上踢倒娴妃时急转直下,娴妃有孕了,孩子还差点被皇上弄没,这是实打实的身孕,皇帝必然在意。
所以娴妃好运,不必被皇上迁怒了。
魏紫菀尽可能站在众妃身后,这个方位,最容易观察她们的举动。
面色是最容易伪装的,因为宫妃们对上帝后,怎会不时时刻刻绷紧自己脸色,所以面对面的观察没必要,她看的是她们手上的动作。
皇后必然是
知道有人算计娴妃的,毕竟这事是她‘告知’皇后的,只有皇后有动机算计娴妃,但是皇后冷静极了,反而是高贵妃手上不停搅着帕子,这是贵妃紧张时的小动作。
原身在做高贵妃替身时,将高贵妃所有神态、举止都铭记在心,若说这世间最了解高贵妃的人,除了高贵妃本人,就是原身了。
她成了原身,高贵妃的所有痕迹都在她眼里展露无遗。
所以陆贵人是高贵妃特地派来算计娴妃的,但是从刚才陆贵人诊断出‘身孕’时的情况来看,高贵妃眼中诧异并非是假,这代表陆贵人本身藏着一些手段或是些‘秘密’。
一趟浑水,得亏她提早抽身了,魏紫菀心里庆幸极了,即便是跟娴妃的任何接触,她都有理有据。
皇帝险些害了娴妃孩子的事不会怨到自己头上,况且陆贵人这胎身孕着实奇怪,在没发生娴妃有孕之事前,一切都还是小打小闹,可发生之后,皇上必然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调查。
谁都脱身不了,谁也担不起戏弄皇上的下场。
魏紫菀仔细回想自己跟娴妃的接触,除了那个定窑白釉孩儿枕外,没别的了。
她很坦然,也有点点心虚。
“都坐下吧。”皇后心口堵得慌,别人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陆贵人自作聪明,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现在只盼万岁爷看在陆贵人受伤的前提下,不追究陆贵人是真孕还是假孕了。
毕竟这事一看就不对劲,光是陆贵人心腹雪桐说的那些话不管用,等皇上冷静下来后,再问翊坤宫奴才,便得出另一个结论,便是陆贵人存心挑衅。
魏紫菀依言坐下。
乾隆坐在宝座上,眸色沉沉,“来人,将她押下去,仔仔细细地问。”
雪桐还没看出皇上指的是谁,眨眼李玉便带着两个太监将她带下去了,她挣扎喊道:“万岁爷,奴才是无辜的,这事与奴才无关。”
去了慎刑司,什么事都得被他们逼问出来,她得掉一层皮,雪桐终于慌了。
当时在场的翊坤宫奴才也都押下去了,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严刑拷打也是个办法,还是最管用的办法。
东配院,陆贵人听到正殿动静,仍是紧闭双眼不醒。
她的脉象她自己清楚,并非有孕,而是用药将两个月的月事都积攒在一起了,所以才呈现像是有子又像是来月事的脉象,一旦她‘小产’,这事就更无从查起了。
她相信宫中太医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会帮她的。
可刚才,她是不是听到雪桐的声音了。
不知为何,陆贵人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仿佛有些事情超脱她掌控了。
……
魏紫菀在屋里等了好些时候,都有些疲累了。
皇后去后殿看娴妃了,其他妃子也跟着去了。
魏紫菀不动,她打定主意要跟娴妃撇开关系,她望着万岁爷,惴惴不安,“万岁爷,妾身不该要走娴妃妹妹的定窑白釉孩儿枕的。”
“你要了又何妨,那是她主动给你的,又不是你从她手中抢来的。”
乾隆想到她今日见了血,不免担忧,“紫菀,朕看你乏了,不若回去歇着了。”
魏紫菀点头,“还望万岁爷注重龙体。”
她回去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人才啊,陆贵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都不敢做出这种事,古人远比现代人想象的更勇敢,之后她要闭门不出了。
依稀记得,陆贵人在封庆妃不久,原身刚封令贵妃,生下十五阿哥永琰,但孩子满月后就抱到庆妃身边,让庆妃代为抚养。
陆贵人一生没有育有儿女,却凭借美貌在宫里步步立足,手段、心计堪比一流功夫,若非这次出了娴妃有孕的意外,凭借陆贵人的胆大,一个嫔位少不了,还能彻底得主位看重——
陆贵人都能拿自己孩子搏忠心了,便是将身家性命都给了高贵妃,连自己后半生倚靠的孩子都不要了。
高贵妃别的不好说,但是对‘自己人’还是挺大方的,前世都能扶持原身步步高升,要是看重陆贵人,陆贵人将来最少也得是个妃位。
但是这回怕是不成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魏紫菀是真的不可怜流了一滩血的陆贵人,即便在猜她怀有身孕时。
因为她清清楚楚记得,原身孩子被抱走给庆妃那一刻的无助惶恐,可她无处说起,皇上是因为她是高贵妃影子才宠爱她,庆妃是靠自己本事得到万岁爷宠爱,在万岁爷心中,庆妃比她重要太多太多了。
所以,孩子刚生下就被抱走的痛苦只能原身一个人苦苦咽下,甚至原身在一次次想要见自己孩子时,都被庆妃拒绝,不是说孩子刚睡着,便是她乏了。
魏紫菀记得原身的苦痛,可哀痛不止于此,她知道的更多,史书上记载,十五阿哥永琰为帝后将庆妃追封为皇贵妃时,说养母在他心中地位不亚于生母,并且不曾追封原身生下来的和硕和恪公主。
这是大清帝王同母姐妹的待遇。
头一次居然有皇子成为皇帝后,不追封自己的同母姐妹为固伦公主,原身的另一个女儿固伦和静公主是固伦公主,那是因为乾隆帝册封的。
在永琰心中,估计没有原身这个生母了,原身被追封皇后还是乾隆帝所为。
可以说,原身的一切荣誉都归于乾隆帝,跟她这个儿子没多大关系。
原身谁都不敢怨,这一世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谈不上报复。
况且说恨,皇上也是罪魁祸首。
她这辈子却是依附皇帝活下来的,她不能给脸不要脸,所以无从说恨,她顶多是看到陆贵人的惨状时,心里谈不上一丝怜悯。
况且陆贵人的惨状并非她造成的,她对谁都能怜悯,在宫里就别活了。
颖贵人不在意这个,只关心娘娘被那一滩血给吓着,“娘娘,婢妾给您煮了白芷茯苓茶,安神之用,您喝了就睡一觉,婢妾守在您身边。”
“本宫很好。”魏紫菀喝了两口颖贵人捧过来的茶,就不再碰了,“你不必担心,婉嫔去哪了?”
“婉嫔姐姐昨晚挑灯看唐卡,吉珊怎么说她都不听,娘娘您看啊,今天她不就起不来了。”
颖贵人摇摇头,满眼笑意,“婉嫔姐姐也真是的,就仗着娘娘的纵容就肆意行事。”
“颖妹妹怎么说我坏话,娘娘您看,颖妹妹这张嘴,得塞点蜜饯粘上她的嘴!妾身才好安安心心地入睡。”
都说不可背地里说人坏话,让人当面听到了,那真是羞人脸。
颖贵人不怯反笑,“婉姐姐真是的,想拿蜜饯收买婢妾,婢妾还能怎么办,只能吃了一回,下回就不告知娘娘了。”
婉嫔坐在颖贵人对面,模样精神,眼圈浓重,魏紫菀以自己熟练的经验判断,这人当了一晚上的夜猫子。
婉嫔并非正常时辰醒来的,是被吉珊摇醒的,醒来后得知这些事便赶紧过来了。
魏紫菀只管让她们放心,“本宫不曾接近娴妃,替本宫办事的,本宫会护住她。”
连自己人都护不住,那还叫什么主位。
“是,娘娘。”婉嫔安心了,她信娘娘。
……
慎刑司审讯结果出来了。
起初这些事是陆贵人自导自演,喝了药让自己身子月事一直延后,只等今日算计娴妃。
至于为何算计娴妃,这就跟高贵妃有关了,雪桐只知道那日高贵
妃让主子将娴妃拉下水。
高贵妃这么做的目的却不清楚——当初皇后将陆贵人留下来时,没让雪桐留下来,陆贵人是个嘴严的,自然不会跟一个奴才说起皇后。
因此帝王将一切供词摔在高贵妃面前时,高贵妃脸色惨白,不顾脸面跪下来,“万岁爷,妾身不知陆贵人擅作主张,妾身真的不知。”
高贵妃很清楚皇上性情,爱之欲生恨之欲死,她有罪时还拉下万岁爷眼中‘清白’的皇后,她只会让万岁爷更生气。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陆贵人还藏着这一手,要是知道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用假孕欺君,她先解决了陆氏!
乾隆无动于衷,高氏就因为娴妃起了心思才想着要教训娴妃?
娴妃起的心思好似跟高氏无关吧,所以高氏这是忌惮起娴妃会怀上孩子?
朕还没死!轮不到高氏为自己孩子打算。
“朕记得永璇也到年纪了,明日就搬去阿哥所吧,和恪和静养在皇额娘和裕贵太妃身边,谦太妃膝下寂寞,将和嘉抱过去吧。”
“是。”李玉这就派人将和嘉公主带去寿康宫。
高贵妃脸色发虚,却也万般庆幸,皇上只是将两个孩子带走,没有怪罪两个孩子。
乾隆不愿再听贵妃辩解了。
“即日起,高贵妃贬做慧妃,娴妃禁足一年,陆贵人贬做答应,终生禁足。”
一句终生禁足已经是将陆答应打进冷宫的做法了,可惜皇帝还不想圆明园今后成了罪妃所在之地,不想一进圆明园便想起怡嫔姐妹俩和瑞常在,还是将陆氏留在咸福宫吧。
皇帝对咸福宫已经彻底没了踏足的欲望。
“万岁爷……”慧妃跪着,心中恨极了陆氏,她从不知她有这样的本事,好极了,既然手段通天,往后就将这些手段都使到自己身上吧。
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无处辩解了,“妾身遵命!”
……
宫妃们在慎刑司审讯结果出来前都走了。
毕竟连令贵妃都不在了,这可是皇上宠妃,这滩浑水令贵妃都不想沾,见此,嘉妃和纯妃快快走人。
而剩下的舒嫔和愉嫔感觉不如她们俩敏锐,但连妃位都走光了,她们还不走等着惹祸上身吗,咸福宫和翊坤宫的热闹,是能被嫔位看的吗?
那肯定不能,于是翊坤宫很快只剩帝后和慧妃,以及正躺在床上的陆答应和娴妃。
因此高贵妃和陆贵人双双被贬之事传遍后宫后,其他人心里除了惊讶就是了然了。
原来是翊坤宫的算计。
可惜自食恶果。
陆答应是被慧妃几巴掌‘扇醒’的。
醒来后知道自己手段被摸清,而自己终生被禁足,脸色苍白。
怎么会这样,娴妃什么时候怀孕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她有种预感,她不该这样的,她该一步步在宫里站稳脚跟,成为众妃敬仰的高位,但她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所有人看穿了,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可是全族人培养的希望,怎么能栽倒在这。
陆答应跪在慧妃面前,看着被她后来居上的林常在笑盈盈站在慧妃身边。
她知道,地位再次颠倒了,林常在还是慧妃的身边人,而她成为咸福宫的罪人。
但是,这又何妨,只要她活着,总有希望的。
哪怕踩着别人的尸骨!
……
翊坤宫,娴妃醒来后又哭又笑,哭自己终于有了孩子,笑自己躲过这一劫了。
但她也由此恨上了慧妃,若非慧妃算计,她的孩子险些就没了,好在慧妃得到报应了。
由贵妃贬做妃,多痛快人心的下场。
她当年是第一侧福晋,她都当不上贵妃,慧妃凭什么能当!
娴妃平息情绪后看向在她出事后唯一镇场的画屏,当时在扇陆氏巴掌时,画屏也是唯一一个劝她的奴才。
这般忠心耿耿且有能力的奴才,她并不吝啬给予更多的信任。
“画屏,你过来。”
顶着其他奴才羡慕的眼神,画屏心跳如雷走到娴妃娘娘面前。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被娴妃娘娘看在眼里了,放在娘娘出事之前得知娘娘有了身孕,她必然会不离不弃,可现在,不管娘娘有多大造化,她都不心动了。
她只想留在五公主身边伺候。
“娘、娘娘。”她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抖成这样?”娴妃看着她发抖的腿,倒不怀疑她是害怕自己,只觉得画屏是欣喜过甚,想到这,她放缓了语气,“激动什么,本宫在这里,还能少了你的赏?”
“没有,娘娘。”画屏极力平复颤抖的手脚,“娘娘有何吩咐?”
“你救了本宫孩子,本宫记在心里,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是她成为娴妃宫女后第一次被娴妃说出这种话。
按理说,她该高兴,但她清楚,她应下后,从此跟娴妃再也分不开了,而且她还得护着娴妃孩子生下来,若是龙嗣有了不妥,她就辜负了娴妃的重视,她下场不会好的。
画屏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娘,奴才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娴妃心情极好,并不在意她提条件。
“娘娘,奴才想伺候五公主!”
娴妃脸色变了,想伺候五公主不想伺候她了?画屏什么时候心里没了她这个主子。
“本宫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
念在画屏实在忠心耿耿,而她身边没有更忠心的了,她还能给画屏一次机会。
画屏顿了一下,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奴才只求这一个赏赐。”
“好好好!”娴妃显然气极,“本宫成全你,你就留在五公主身边伺候吧。”
只是像过往一等宫女的待遇是不能了,等画屏受够了苦,自有回心转意求她的时候。
她这胎,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得画屏护着她。
“奴才多谢娘娘。”
画屏松了口气,只要娴妃娘娘愿意松口就好,她不过一个奴才,伺候谁还不是一样的伺候,她实在怕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了。
五公主是个好主子,虽年幼,但经历这么多事,知道谁对她好,会护着她。
娴妃看着画屏告退,脸色难看。
在她无宠无子时,画屏都能不离不弃忠心耿耿,为何等到她有子后,画屏却要弃她而去。
而她身边这些奴才,遇到事情时一个个都派不上用场,在她有孕时,蜂拥而上。
宫女静影安慰道:“娘娘,奴才好几次看到画屏姐姐去寻五公主,这次来迟了没拦下娘娘便是因哄五公主睡觉,画屏姐姐心里必然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没资格在伺候娘娘了。”
娴妃心里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即便难得反省,也反省不出任何问题,这会儿得知画屏没拦下她是因为五公主,加上画屏前不久说的话,她反应过来了,画屏是早就想投靠五公主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画屏的不及时阻拦而打了陆氏一巴掌,从而中了陆氏算计,让皇上险些害了她的骨肉,说到底,是画屏心存异心了。
罢了,哪有主子求奴才的道理,她能容忍画屏心存异心就算她这个做主子的宽厚了。
娴妃审视发声的宫女,“你叫静影?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
静影心里一喜,“是,娘娘。”
……
乾清宫,御案上放着从翊坤宫奴才处审来的口供。
乾隆看了数遍,从娴妃妄图说动婉嫔,到慧妃派人对娴妃动手。
这中间,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想起紫菀所说,皇帝心里有些顾忌了。
万一查到最后,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事实,万一这真的跟紫菀有关,他还是别查下去了。
皇帝似是赌气般将东西摔得老远,又突然站起来,他直接问了紫菀,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好。
“摆驾储秀宫。”
第63章 第63章特成额
“妾身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康泰。”
“贵妃起来吧。”皇帝不似过往将令贵妃扶起来,直接进正殿坐下。
魏紫菀松了口气,将情绪发泄出来总比把怀疑藏在心里好,皇帝的怀疑,那可不是正常人能消受的。
她跟过去,让其他人退下,毫不见外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是在跟妾身置气?”
乾隆没好气,“朕怎么好跟你置气,朕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眼睁睁看着旁人在朕面前上演一出出好戏,紫菀,你说朕这般信你,你怎好有
事瞒着朕!”
“妾身什么时候瞒着万岁爷了,万岁爷怎能说话不讲理。”
魏紫菀给他倒了杯三清茶,三清茶以“清香、清醇、清澈”闻名,共聚三清,用熬过凌寒绽放的梅花、松子仁及谐音“福寿”的佛手柑制作而成,是皇帝独创的养生茶,正好让他清清火气。
“没有事瞒着朕?那你说娴妃送你的定窑白釉孩儿枕,娴妃同婉嫔说的那些话怎么传到慧妃宫里。”
陆氏以皇太后所赐之物做借口,兴许是慧妃跟紫菀做配合刺激娴妃了。
乾隆定定看着她,誓要问出个答案。
魏紫菀知道这事乍一看之下跟自己没关系,但却巧合地跟自己从哪方面都扯得上关系。
在宫里没有巧合一说,万岁爷没有将怀疑憋在心里,就是好事,不然她哪天得罪万岁爷了,被万岁爷一点点记仇,记得多了,就是慧妃和娴妃现在的模样,皇上说贬位就贬位,说踢人就踢人,那是毫不客气的。
不过皇帝动手这点暂且能放心,娴妃和瑞常在被踢,是因她们动手在先,除此之外,旁人惹出再大祸,都不见皇帝多看一眼,换句话说,皇帝的脾气是对准动辄打骂的妃子的。
“这话怎么好跟万岁爷说。”
“怎么就不好了?紫菀,你说说朕跟你夫妻多年,朕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你还能有什么瞒着朕。”
“妾身还真不好说,妾身看万岁爷盛怒,万一妾身说出来,万岁爷怪罪妾身好妒,又该怎么办?”
“朕何时对你盛怒……?好妒?紫菀,你在说什么?”
乾隆感觉自己好似一句话都听不懂了,紫菀什么时候妒过了,每次大选都不见她难受,上回还一直盯着秀女,妄图看清秀女模样,比他当皇帝的还看重女子容貌。
呵,可惜那次选秀他只给了永璋选嫡福晋和侧福晋,没有入宫的女子,就连婉嫔和颖贵人等留在储秀宫的妃子都是容貌不显的。
魏紫菀笑盈盈坐在他腿上,“万岁爷既然知道娴妃对婉嫔说的那些话,那自然清楚婉嫔将这话如数告知妾身了,娴妃想要争妾身恩宠,又想拉拢婉嫔算计妾身,妾身又不是毫无脾气之人,怎么不会耍小心眼让娴妃不舒服了。”
乾隆顺着她思路想下去,的确如此,紫菀在乎他才会反手算计娴妃——
“那咸福宫也是你说动的?”
皇帝没忘了正事,如果说这事紫菀是开端,他谈不上生气,毕竟动手之人是慧妃和陆氏,紫菀只想戏弄娴妃,没动坏心思,但是这事一直瞒着他就不对了。
“什么说动?”魏紫菀表现得比他还茫然,“万岁爷不是知道了妾身故意耍娴妃,对她送来的礼拒之不受,专门盯上了皇太后所赐的定窑白釉孩儿枕吗?万岁爷不是在跟妾身说这个?上回万岁爷说不怪妾身是在糊弄妾身的?”
她反手将疑问抛给皇帝。
皇帝沉默了,意识到自己可能想歪了,转移话题道:“没有糊弄你,娴妃是她自己不重视皇额娘所赐,她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了。”
“万岁爷别跟妾身打岔,万岁爷先前说的娴妃婉嫔说的话传到慧妃宫里,是在怀疑妾身吧?”魏紫菀认真看着他,皇上怎么能怀疑她,是皇后传的消息,她只是将消息传给皇后罢了。
虽然这事还是她为导火索,但传话的人不是她,是皇后!皇上弄错前因后果也就算了,还想将锅扣在她头上。
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冤枉的人了吗?
没有了!
“朕、朕——”皇帝对上令贵妃的振振有词越发词穷了。
“皇上怀疑什么都别怀疑妾身跟慧妃关系,妾身跟嘉妃纯妃舒嫔她们都处得不错,不信万岁爷去打听,妾身对储秀宫宫人都没忘了用自己银子补贴,像妾身这么好的主位,妾身在宫里怎么可能人缘不好!可是——”
“万岁爷别忘了,妾身是有脾性的,妾身实在跟慧妃处不来,这会儿还多出一个娴妃,妾身怎么可能对处不来的宫妃抱着好脸色,万岁爷您就算怀疑妾身排除异己,也不能怀疑妾身跟慧妃结盟啊,这不好笑。”
她眉头紧皱,对这等荒诞之话敬谢不敏。
“你跟朕说这些话就不怕朕说你脾气大了?”皇帝这会儿不生气了,饶有兴致问她。
魏紫菀更奇怪了,不是他不要任何事都瞒着他吗?皇帝脾气有时候真古怪。
“万岁爷跟妾身需要见外吗?当然,万岁爷就算跟妾身不见外,也别跟妾身说起朝廷之事,后宫不可干政,后宫之事,有时候能说说,但是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皇后娘娘之下还有纯妃妹妹和嘉妃妹妹,再不济还有慧妃和娴妃,四妃已满,万岁爷有什么要事尽管吩咐她们,妾身身子弱,操劳不得。”
乾隆又气又好笑,“只字不提你是吧。”
魏紫菀不看他,“妾身身子弱,操劳坏了谁陪圆寿公公说话。”
又在调笑朕。
“你再说一句。”
“妾身身子弱——啊。”
皇帝欺身而上,不怀好意看着她。
魏紫菀躺在榻上,左看右看都没人,才想起其他人都散开了,只好举起双手,“妾身投降。”
……
《老子》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皇后没想到笃定的祸事会变成一件好事。
万岁爷没有查到长春宫,还将她忌惮的高氏贬位了,折了高氏的左膀右臂。
只是也有一件坏事发生了,娴妃有孕了。
皇后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娴妃怀的这胎会是个阿哥,没有理由,就凭现在宫里的皇子多过公主,宫妃们怀孕生下阿哥的几率更高,而且娴妃运气真不是吹的。
那样的局面都能挽回。
说来也奇怪,娴妃初进府就是第一侧福晋,身份比由使女晋升侧福晋的高氏好太多了,但是屡屡被人后来居上,就娴妃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现在居然还能稳坐妃位,在注定要栽了时,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一命。
皇后不得不猜疑娴妃身上是不是有些运道,甚至身上的运道不比生下龙凤胎的慧妃差。
不过总体来说,皇后对现在的局面挺满意的,当初的两位潜邸侧妃现在都是妃位了,四妃刚刚凑满,将底下妃子往上爬的道路堵住了。
至于四妃会不会觊觎仅剩的贵妃位,觊觎也没用,慧妃是因做错事被贬位,要是复位了,不就代表这事在万岁爷心里过眼云烟,这不可能,万岁爷最喜欢记仇了,而且还喜欢将事情憋在心里,等着秋后算账。
娴妃也不用多说,当初没有,现在更不可能。
而纯妃和嘉妃都是潜邸格格,哪有潜邸格格越过潜邸侧妃的道理。
往后进宫的新人们要争只能争嫔位,而嫔位也不多了,只剩三个。
皇后不用细想就知道往后宫中不会出现像舒嫔这样家世极其不错的满洲贵女了,就算偶尔真有意外,就看有多得宠,能不能让皇上破例,如同令贵妃初封就是妃位。
但那时,该愁的是令贵妃,不是她。
“冬菊,你说娴妃这胎本宫该如何是好?”
就像慧妃那胎,皇后同样动了做掉的心思。
冬菊摇头,“娘娘,万岁爷查得严,咱们不能动手。”
万岁爷对娘娘不似过往信任了,任何被万岁爷看重的事,娘娘都不能做。
皇后叹道:“只能
等娴妃生下这胎了。”
是皇子还是公主根本无从说起,慧妃经此一事,没胆子再算计娴妃了,贵妃明哲保身,从不在意宫里有谁生下孩子,仔细想来,她手上一个可用的人手都没有。
万岁爷又不许皇后亲人进宫为妃,下次大选她得培养自己人了。
……
咸福宫,慧妃嘴角抿平,“孔嬷嬷,永璇就交给你了。”
“是,奴才必然不辜负主子重视。”孔嬷嬷跟在永璇身后,毕恭毕敬道。
永璇道:“额娘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额娘保重身子。”
永璇除了担心额娘受贬位之事影响,但能搬到阿哥所,他本质上挺开心的,能跟七哥他们一起读书嬉闹,就是他在认识七哥后就一直期待的事了。
如今梦想成真,虽说愿望实现的过程对不住额娘,但他是真的很想跟兄弟们在一起。
永璇知道额娘算计娴额娘是为了自己和妹妹,可是这种事是不好的,他不愿看到额娘执迷不悟,或许他和妹妹跟额娘分开住了,额娘不再时常看到他们,才会醒悟过来吧。
再说了,他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跟额娘一起住,于额娘名声不好啊。
林林总总的原因导致永璇离开时,根本没有伤感,走得极快。
慧妃还想跟儿子说说心里话,儿子转头就走,她无奈叹气,“永璇怎么走得这样快,好在有孔嬷嬷跟着她。”
林常在在旁欲言又止,她怎么觉得孔嬷嬷看八阿哥眼神不对劲,作为一个奴才,跟八阿哥感情太好了。
只是她才刚复宠回到慧妃身边,慧妃这些年对孔嬷嬷十分倚重,她敢说孔嬷嬷坏话,她得是下一个陆答应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事或许是她想多了,八阿哥和四公主的身体好起来少不了孔嬷嬷的用心。
孔嬷嬷算是两位小主子的恩人了,感情好点又算什么。
“可惜和嘉太早抱到寿康宫了,不然今日本宫还能送送和嘉。”
慧妃叹气,打算过几日去看女儿,谦太妃刚抚养她女儿,她转眼就迫不及待去看女儿,岂不是对谦太妃不放心,即便真的不放心,为了她女儿过得好,她也不能这么做。
不过皇太后、裕贵太妃都抱养了孙女,想来谦太妃也会念着有个孙女常伴身边吧,她勉强能放心谦太妃抚养女儿。
林常在笑道,“娘娘何必记挂,阿哥公主们并非是离了娘娘。”
“你说的也是,本宫总不能一直管着他们。”
慧妃清楚即便没有皇上发话,她这半年里也得将永璇送去阿哥所,七年男女不同席,即便她跟永璇是母子,她还是万岁爷妃子,方方面面都得注意。
……
寿康宫,谦太妃压低声音,“和嘉睡了?”
金桃点头,“公主刚睡下。”
“睡了好啊,睡了就不必惦记慧妃了。”
谦太妃说着自己也累了,打了个哈欠,“哀家也乏了,等哀家醒了,就将和嘉带到裕姐姐和太后娘娘跟前,让她们祖孙几个认认眼。”
金桃忍俊不禁,“太妃娘娘,两位娘娘又不是认不得和嘉公主。”
“那是两码事。”谦太妃眉心皱着,“她们一个两个虽没说抱养公主,可哪个不是时常留着公主过夜,令贵妃想见到她两个女儿,还得是两位公主想额娘时。就哀家一个人没抱养孙女,这回轮到哀家了,也得让她们仔仔细细看看和嘉了。和嘉跟她们平时看到的和嘉没区别,但和嘉现在归哀家抚养了。”
“那是得好好跟两位娘娘说说。”
谦太妃眼角眉梢全是得意,只是心里还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她儿子过继出去了,儿子不再是她的儿子,这满后宫的子嗣都不是她嫡亲的子孙。
唯一算好运的是她嫡亲孙女兜兜转转还是进了皇宫当公主,将来能叫她一声玛嬷,她在这皇宫之中,也算是有亲人陪伴了。
她现在好好抚养和嘉,将来皇上得看在她养育之恩的份上,给她嫡亲的孙女选一个好夫婿,她不求孙女留京,裕姐姐的孙女都没法逃过这个命运,她只求孙女婿会对她孙女好。
只要人品不差,让她孙女有个孩子傍身,日后是生是死都不是事。
谦太妃倒也看的明白,这抚蒙的公主,若是丈夫早死,自身有儿子傍身,日后必然能长命百岁。
……
魏紫菀起来时外边还阴沉沉一片,问了下时辰,已是翌日寅时三刻。
“本宫起的可真早。”她心里嘀咕着,瞥了眼身边人。
皇帝现在还在睡,不过估计没多久,就得起身准备早朝之事了。
魏紫菀小心翼翼下地更衣洗漱,坐在桌子旁拾起本话本翻看着。
好多年前她并不爱看这些由读书人写出的故事,不是英雄救美就是佳人爱才子,这些故事在她眼中或许有真,但更多的是无稽之谈,试问富贵人家的小姐会看上穷书生?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吧。
即便真被对方三言两语迷惑了,那小姐的爹娘兄弟又不是干摆着的。
但是将这故事放在她和皇帝身上,她确确实实靠皇帝逆天改命了,孩子生下来不是包衣奴才,是皇子阿哥,她对这类故事容忍度就比较高了,谁还没个想象,只要不干伤天害理、过河拆桥之事就好。
久而久之,不带入其中,单纯看剧情倒看出几分兴致来。
“娘娘,和静公主过来了。”子衿压低声音。
魏紫菀放下话本,随她走出正殿,“怎么这般早。”
青柳手中抱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胖娃娃,魏紫菀接手,和静迷迷糊糊看了眼,是额娘,就放心睡了。
青柳低声道:“今早和静公主醒来后突然哭着要额娘,裕贵太妃没了办法,只得抱公主回来。”
“怎么哭成这样了。”魏紫菀摸着孩子泛红的小脸,实在心疼。
这些日子也怪她疏忽了四个孩子,只是裕贵太妃帮她一把,想抚养她女儿,她不能翻脸不认人,皇太后那就更不用说了,抱养她女儿还是她的荣幸,为了女儿日后能留京,这些付出在她眼里是值得的。
她宁可牺牲陪伴孩子的时光,也不要孩子日后出现在她永远看不见的地方早早逝世。
但是对她年幼的孩子来说,亲近的额娘不经常见到了,确实会担惊受怕,她日后去寿康宫的次数得频繁些了,哪怕两位娘娘会恼她,她多做些讨巧的事吧。
魏紫菀抱着大女儿进正殿,孩子因姿势的变动又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额娘。”
“和静乖,额娘在。”
孩子听到这话,小手仍紧紧抓着额娘衣襟,但放心沉沉入睡了。
魏紫菀将大女儿小心放在万岁爷身边,她这起床更衣又抱孩子过来的,这么多动作,皇帝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还困着,对爱妃也算信任,便继续入睡。
皇帝睡姿挺好的,经常一晚上保持一个动作不变,但刚将女儿放下,皇帝便一只手搭过去了。
魏紫菀后知后觉,“万岁爷,您醒了吧?”
这会儿本就是皇帝醒来的时辰,若说她活动半天,万岁爷还没发现,就对不住万岁爷打小练武的身子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乾隆便睁开眼睛看她,满眼笑意,望身旁一看,和静正睡着呢,他颇有些惊奇撑起身子,起身时不小心被子歪了,他又重新给孩子盖回去。
“和静怎么这么早过来。”
“她还是个孩子,想额娘很正常,即便是妾身这么大了,有时候也会想娘家的额娘。”以及现代的家人。
“朕改日让你额娘进宫看你吧。”皇帝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太久没让紫菀见到她娘家人了。
“不光是妾身额娘,妾身还想见妾身大嫂和二嫂。”
魏紫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温柔又直白地看着他,乾隆屈指敲了一下她额头,“你最惯得寸进尺了。”
“那万岁爷是应还是不应?妾身知道弘历是世上最好的夫君了。”
这下倒不好不应了。
皇帝为了挽回尊严,特地补充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妾身就知道万岁爷最好了。”
魏紫菀坐在床上,温柔地看着和静,“万岁爷,不知何时这钮祜禄氏的特成额进宫,好让妾身看一眼是什么样的男儿。”:
“不过是同和静差不多大的稚儿。”乾隆不大看得
顺眼和静的未来额驸,不过一个小孩,将来什么造化都不知,说不定长大后华而不实,是个银样镴鎗头,到时他就得换个女婿了。
他不缺女婿。
他女儿不多,京中不知多少人家盼着尚公主了,可惜不成,他怎会随意指婚。
他的女儿必然得千挑万选寻得一个家世人品皆不错的男儿。
“万岁爷,这叫知根知底,让特成额做了永琮或是永璐的伴读,日后和静接触特成额时就有了借口,若是性子不合,便换人,又不是差了他这个伴读。”
“言之有理。”皇帝反应过来了,当初用在和敬额驸上的法子还可照搬啊,尽管当时他是选定了和敬额驸,将女婿放在永琏身边当伴读是为了培养感情,但不代表他不能将特成额放在永琮身边当伴读,若是不行,那就换下个,反正他又没有下旨赐婚,谈不上违背君言。
于是不久后,一个四岁孩童被打包送进宫里。
特成额懵懵懂懂看着四周红墙黄瓦,小脑袋忆起阿玛额娘哥哥姐姐在自己出发前的叮嘱。
要听七阿哥吩咐。
要好好在娘娘和和静公主面前表现。
要吃好喝好长成一副好身子,看着壮实!
要……
家里人说得太多了,小家伙只勉强记了前面几条,要上进,当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他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小肚子,挺了挺,又收缩了下。
好像文武双全的好男儿是没有小肚子的。
他再努力收缩了下,小肚子缩起来了,但是他要喘不过气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永琮走到他面前,“你就是小爷的伴读,怎么喘成这样?”
永璐看他喘得厉害,便将小皮壶递过去,“你慢慢喝,我哥又不会渴了你的。”
特成额小手抓着小皮壶,神色愣愣的。
永瑆就喜欢他这种傻愣愣的模样!
八哥自打来到阿哥所得知他们结义三兄弟的关系后,不愿意做他小弟,非得当他哥!
他实在没了办法,总不能强行让他八哥当他小弟吧,要是传出去,皇阿玛会说他离经叛道的。
不过这会儿来了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童。
他可以真正有个小弟了。
永瑆郑重其事握着特成额双手,激动道:“小弟!”
第64章 第64章西林觉罗氏
特成额就更懵了,刚过来就不知不觉成了永瑆的小弟。
好在永琮立马拍着永瑆肩膀,“好了,十一弟,这是七哥伴读,你欺负他做什么。”
永瑆无辜道:“可是七哥,我都没有小弟了。”
“可是我们要小弟做什么?”永琮懵了,这宫里不是有奴才吗,为什么还要特地找小弟。
“不一样的。”永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他感觉小弟是能推心置腹的,跟在他身后的卫云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永琮拉着弟弟到屋里讲话,“你跟七哥说清楚,七哥帮你想想办法。”
七哥身姿如青竹般挺拔,抬起的眉眼清澈如水,无论从哪个方位来看,都带着种惊心动魄但温润如玉的如沐春风感,现在七哥还没长大,等长大了一定更好看!
永瑆本来还别扭着的小心思这下不继续藏着掖着了,七哥在关心他,他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立马小声道:“七哥,你有九哥做小弟,九哥有我做小弟,我没有小弟了。”
永琮愣住了,“小弟这么重要吗?我也没说九弟是我小弟啊,他是我亲兄弟,你也是我亲兄弟,你忘了我们是结义兄弟吗,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可是七哥明明跟九哥更亲近,九哥也更喜欢七哥。”
永瑆嘴巴撅起,听到这话,永琮赶紧将九弟也拉过来,“咱们三兄弟得推心置腹好好交谈了。”
“九弟,十一弟,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弟。”
“都一样的吗,我以后也能是七哥最好的弟弟吗?”
永璐皱眉,“我才是七哥最好的弟弟。”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弟弟。”永琮急着将两碗水端平,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好的弟弟这个身份也有人争,不都是弟弟吗,就好像他刚出生就要给大哥三姐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当弟弟一样。
弟弟有什么好争的,要争就争当哥哥啊。
“不行,七哥,你必须选出我们谁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
永璐鼓起腮帮子,他可是七哥的亲弟弟。
“七哥,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对不对。”永瑆嘴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永琮更无措了,学着额娘模样,拍拍两个弟弟肩膀。
对永璐说,“你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弟弟。”
对永瑆说,“你是我在阿哥所结识的最好的弟弟。”
都是他喜欢的弟弟,所以别吵架啦。
两句话让两小只满意了。
但永瑆还是有些别扭地问道:“可是八哥要加入我们,七哥是不是也将八哥当成最好的弟弟。”
永璐也期待他这个回答,看十一弟哭的可怜巴巴,他就允许十一弟跟他一起成为七哥最好的弟弟了,反正他和七哥才是额娘的儿子,十一弟跟额娘没有关系。
他和七哥比十一弟跟七哥更要好一点。
“那肯定不!”永琮拍了拍胸膛,“我们三可是结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永琮心里补充一句,要是八弟也问他是不是最要好的弟弟,那他就说八弟是他在咸福宫认识的最好的弟弟了。
反正咸福宫只有八弟一个弟弟。
“七哥!”
“七哥。”
两兄弟一左一右抱着永琮,永琮挠了挠脸颊,只觉得当一个好哥哥好辛苦哦,但是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弟弟,当哥哥的感觉也是挺好的。
瞧他两个弟弟多乖啊。
永璐口齿伶俐,文武双全!尊敬兄长孝顺额娘,是让他骄傲的好弟弟。
永瑆年纪小还看不出别的,但永瑆大字练得特别好,夫子都说他有天赋,就是平时特别喜欢银子。
但不要紧,以后他会挣好多银子养额娘养弟弟养妹妹的!
……
永琮小小年纪就在阿哥所形成了自己的班底,好在他年纪小,不至于将自己魅力到处挥洒,顶多就两个好弟弟,偶尔还有个眼巴巴的八弟凑过来。
但就这三个弟弟跟前跟后舍不得离身的模样,就让永珹叹为观止了。
永璋成亲出宫后,永珹就是阿哥所年纪最大的阿哥了,即便平日里性子不稳重,对上众多弟弟信赖的目光,他不稳重也得稳重。
况且永珹还想趁着三哥不在时,让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十一弟他们对他这个哥哥另眼相待!
但是有七弟在,几乎所有弟弟的目光都被他牵走了。
“你这小子,可真是招蜂惹蝶啊。”永珹恨恨地揉了揉永琮的头发,永琮嘟囔着,“四哥,你干嘛要揉我头。”
“我是你哥,连摸摸你都不准了?”
“也没有,那你摸吧。”见四哥实在可怜,永琮将手放下。
这回永珹拍了拍他脑袋,“瞧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招人喜欢,日后若是有很多女子喜欢你,那还得了。”
永琮鼓着腮帮子,“我只喜欢我福晋!”
“哟,你还没娶你媳妇,你就说只喜欢你福晋了。”
“那当然!”永琮骄傲道:“额娘说,我将来要是喜欢女子,那肯定要喜欢我福晋,大哥三哥他们也最喜欢嫂嫂了。”
“哼哼。”永珹捏了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这话倒是不错。”
永珹虽为皇子阿哥,却更清楚身
处皇家,真情最难得,跟自己相处一辈子的枕边人一定要好好敬着。
“话说回来,三哥成亲这么久了,也没听到他说要带我们这些弟弟见见嫂嫂。”
永珹摸着下巴,当年大哥成亲后可是特地将大嫂带到他们面前认过脸的,但轮到三哥,也不知何时才见到三嫂,三哥平日除了上朝下朝,基本不见他出来跟他们兄弟聚聚了。
“四哥,三哥不出现,咱们主动找三哥啊。”永琮揉了揉脸蛋,四哥掐他的脸好用力,还往两边扯,要是扯坏了,他就不是额娘心目中最英俊好看的小阿哥了。
“说的也是。”永珹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不如这样好了,永琮你带头,四哥跟着你走。”
永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四哥你拿我做挡箭牌就直说吧。”
永珹毫不心虚,“那你准不准?”
“不准!”永琮继续揉脸蛋,“爷就说说,三哥过的好好的,干嘛去打扰他。”
况且他不想皇阿玛生气,额娘将两个妹妹送去寿康宫了,他作为储秀宫最大的孩子,他也该护住额娘和妹妹了。
额娘跟他说过,特成额将会是六妹未来的额驸,他作为哥哥会好好看这小子的。
他要快快长大,直到能在朝廷办差,他想尽快立下功劳,让皇阿玛将七妹留京。
他们一家人得团团圆圆的。
……
三皇子府上,自从三爷将侧福晋迎进门后,一个月有二十次去往后院,那就有十五次待在侧福晋西林觉罗氏处,剩下五次有三次去嫡福晋正院,两次去两个使女屋里。
若非有其他妻妾,侧福晋就是一进门独宠的程度。
偏偏侧福晋肚子也争气,不过一个月便诊出身孕,算算日子是洞房喜,三爷就更高兴了,去侧福晋屋里的日子越来越多,便是嫡福晋大权在握,这后院奴才哪个不是赶着恭维侧福晋的。
毕竟嫡福晋再强势,三爷不甚看重也没用。
嫡福晋辉发那拉氏并非心性多坚韧之人,当初成婚前的种种猜疑都成真了,三爷真的更看重西林觉罗氏,不将她放在心上。
看着三爷日日往侧院去,她心里复杂难言,只得安慰自己,若是日后她有了孩子,即便侧福晋有子,也还是嫡子继承爵位,何况以西林觉罗氏的身份,本该当上侧福晋的人是她才对。
若是西林觉罗氏为嫡福晋,她为侧福晋,她连身为正室的尊荣都没了,何必贪心更多。
她也贪心不来,只能盼着宫里的姑母生下皇子,三爷能看在姑母和表弟份上,多去她院里。
侧福晋对后院局面还算满意,等她生下大阿哥后,她与嫡福晋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也算安生。
只要继承爵位的是她儿子,西林觉罗氏逊于辉发那拉氏为妾一事可扳回一局,毕竟大多嫁给皇子的嫡福晋,即便生下嫡子,也少有顺利继承爵位的。
而她即便为妾,她的儿子为世子爷,家族底气又回来了。
“侧福晋,等三爷下朝了,必然快快回来看您。”
西林觉罗氏忍俊不禁:“皇阿玛倚重三爷,我还巴不得三爷忙活久一点。”
说句不中听的,当朝皇子阿哥还是光头阿哥,万岁爷对宫妃位份不吝啬,对子嗣爵位还紧紧抓在手中,不肯放权。
三爷将来能不能封王爷,决定了她儿子继承的是郡王爵位还是贝勒爵位。
“侧福晋,奴才是过来人。”嬷嬷脸上满是笑意,“奴才跟您说句不敬的话,这男人啊,在您怀着身孕时还惦记着您,就证明心里有您,不然女子有孕时模样总不如没有孩子时好看,若是贪色的男人,必然早去别的妾室屋里了。”
西林觉罗氏沉思,这话确实有道理,趁三爷心里有她,她就别推走三爷了,若是有人趁她怀孕时怀上身孕,那就白做嫁衣了。
这后院的女人受宠次数不多,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三爷妻妾,三爷总会去看她们的。
“嬷嬷有何高见?”
“侧福晋谬赞了,奴才倒是有一主意。”嬷嬷凑过去,细细嘱咐。
西林觉罗氏若有所思,“就按嬷嬷说的来吧。”
她说的淡定,但当嬷嬷真拿出那本房中术时,她的脸却红得如同煮熟了的虾,挨着那本书的手都觉得滚烫发热。
“怎、怎么这般直接?三爷当真会喜欢?”
第65章 第65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嬷嬷恨铁不成钢,“侧福晋,您都是过来人了,何必觉得害羞,正院那边得端着身子,您可不用,这做妾的,必然得让主子爷欢心,您光是有孕生下大阿哥还不成,甭管您生下多少个阿哥,一旦遇上正院生下一个嫡子,您的阿哥就别想成为世子爷,您要想流着西林觉罗氏血脉的子嗣继承三爷这一脉,您就得牢牢抓住三爷的心。”
嬷嬷是西林觉罗氏家族特地派来的下人,说句糙点的话,若不是永璋表现得十分看重西林觉罗氏,就家族嫡系出现一个当妾的贵女,家族早就放弃她了。
西林觉罗氏心里有些难受,这些东西当妾的才学,家族本来也不教她这个的,可现在她的身份就是妾,当妾要有当妾的觉悟,便是放下身段,别肖想当妻子的地位尊严。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我学。”
便是看着书上的男女亲热图,她脸羞红一片,心如寒霜透骨冰冷,想必现在辉发那拉氏必然端端正正摆着她正室的作态,受着众人怜悯——即便她现在受尽后院奴才的恭维,可觉得她只是个妾,以妾的身份攀附三爷的人也不少。
妾受宠了,往往受人怜悯的是正室。
嬷嬷是实打实地跟她摊开来讲了实话,一个妾,何必端着身子。
可是原本该为妻的人是她,该为妾的人是辉发那拉氏才对,今后她的孩子还得尊辉发那拉氏一声嫡额娘。
说起来,辉发那拉氏真是好运道,哪怕辉发那拉氏一族一年不如一年,族中还是好运出了个娴妃,娴妃还怀孕了,等娴妃生下阿哥,即便辉发那拉氏在后院无宠,也是极得下人尊重的,还沾了个作为正室不以色事人的好名声。
她越是得宠,辉发那拉氏就越显正直。
可若是她为妻,现在传出的就不是以色事人的名声了,而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西林觉罗氏突然就不想安于现状了,凭什么原本属于她的身份被夺走,万岁爷还觉得是给西林觉罗氏的教训,要教训就直接教训她堂姐或是其他帮着她堂姐算计的族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她心里恨啊,她和三爷本是堂堂正正的相互倾心,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
可是要怎么夺回属于她的东西,放眼整个皇室,绝没有扶妾为妻的事情发生,除非,三爷成为皇帝,方可堂堂正正让她成为皇后,以正室的身份寿终正寝。
西林觉罗氏心里不知为何生了一股妄想,又在警觉自己妄想后,一瞬间神色错愣。
三爷现在只是光头阿哥,皇后又不是没有嫡子,她怎么敢妄想皇后之位,可是这股妄想在她心里盘旋后,竟移不开半点地儿。
她心想,三爷也是皇子阿哥,大清从未出现嫡子继位,为何三爷就不能争?就凭皇后有了嫡子,慧妃有了龙凤胎吗?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三爷能文能武,脾性一等一的好,这样的人成为大清帝王,必然不会惹得江山动荡。
作为一个枕边人,西林觉罗氏清楚自己往后要做什么事了。
自己已为妾了,在后世史书中她始终为妾,可她不甘于此,那就得争,说动三爷争。
被族人轻看、被贬妻为妾,她已经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了。
……
“特成额,过来让本宫看看。”魏紫菀朝一个白胖小孩招手。
小孩正儿八经请安,“特成额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魏紫菀仔细打量了这小孩模样,唇红齿白,小脸白皙,小身板看着挺有力气的,又听说他阿玛额娘长得比寻常男女高,心里颇为满意。
等她这未来女
婿长大了,一定是个高大的英俊男子。
一照面,魏紫菀对未来女婿的身份已经十拿九稳了,除了这特成额,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额娘!”小和静从正殿跑出来,小脸满是红润,她抱着额娘小腿,好奇地看着面前从未见过面的特成额,“你是谁?”
魏紫菀笑眯眯蹲下来,拍了下女儿脑袋,“他是你七哥的伴读,是自己人,你要是想找他玩也可以的。”
两孩子年纪这般小,打小当青梅竹马般处着不碍事。
“好啊。”和静好奇地上前戳了戳面前的小胖子。
特成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就是和静公主吗,长得好可爱啊。
他还傻愣愣地看着小公主,当和静上前戳他时,他才小脸通红,小小年纪就懂得孔雀开屏了,他努力收着小肚子。
“去玩吧。”魏紫菀笑道,和静这两天养在储秀宫,比以往更显活泼,她也算放心了。
只是和恪还太小,没法陪她玩,让这特成额过来,倒也合适。
魏紫菀提议让特成额进宫当伴读,一半是为了观察未来女婿,另一半则是给女儿寻个光明正大的玩伴。
“知道啦,额娘。”和静拉着他的小手往御花园跑去,“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叫我和静公主就好了。”
特成额脸红红道:“我叫特成额,和静公主,我们去哪里玩啊。”
小孩的声音越来越远,后面依稀只看到两点小小的背影。
魏紫菀站起身,目光深不可测,子衿扶着她进屋。
“和恪还在皇太后那儿,子衿,你说皇太后何时才心甘情愿承认和恪养在她膝下。”
“娘娘,这事急不来,皇太后当年不曾抚养过固伦和敬公主。”
“是啊,连中宫嫡女也不曾抚养,她愿意养着本宫女儿,是本宫的荣幸。”
说是荣幸,魏紫菀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她这几日一直睡不好。
和静年纪仅比和恪大一岁,和静都会在想起额娘时嚎啕大哭,她的小女儿一直留在寿康宫又将怎样,她不放心,裕贵太妃体谅做母亲的不易,即便没有和静哭闹,并不经常将和静留下来。
但皇太后的性子她不能笃定,这么多日都不曾让她见和恪一眼,和恪交给皇太后真的能让她放心吗?
她开始怀疑她最终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太后只是面上看重和恪,但当和恪要抚蒙时,皇太后绝不会多说半句话,只因这江山是皇太后儿子的江山,无论如何,皇太后都会站到她儿子这边。
她将和恪交给皇太后,连跟自己女儿相处的十来年时间都没了。
她当初怎么能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她的和恪才多大。
即便要谋留京,将和恪交给他人手中,是最不可信的一条路。
“去寿康宫吧。”
魏紫菀心想,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她小女儿。
……
寿康宫,“皇太后,令贵妃娘娘求见。”
皇太后正看着和恪睡颜微笑,一听这话神色有些不悦,“她过来做什么?”
“大抵是太久没见和恪公主,想念和恪公主了。”兰佩难得为后宫妃子说话,不过这是实打实的实话,有哪个当娘的久久不见女儿不思念。
何况几天前和静公主就因太想念令贵妃哭闹不止,和恪公主这些日子也想过令贵妃,但每次都被皇太后哄过去了,若实在哄不过去,便喂奶再哄睡。
这个办法屡试不爽,不然以和恪公主更幼小的年纪,想起额娘来,肯定比和静公主哭闹得更厉害。
“她想和恪又不见她经常过来。”皇太后心情不算好,“让她进来吧。”
若是太久不让孩子生母见到孩子,也说不过去,只希望贵妃看过这趟后,别经常过来打扰她了。
兰佩不敢多言,立马下去将令贵妃带上来。
“妾身给娘娘请安。”魏紫菀压低声音,视线忍不住落在小床上。
看着她这样,皇太后心里越发不快了,“起来吧。”
“是。”魏紫菀心神一紧,她能感觉到皇太后的情绪,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
至于为何不欢迎,想想看她女儿就知道了,以上位者的性子,抱养了她的女儿,必然想让她女儿最看重皇玛嬷,并非亲生额娘——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她只想确定一个答案,她的女儿能不能留京。
“太后娘娘,和恪在您这儿睡得真熟。”多日不见小女儿,魏紫菀眼神愈发柔和。
“和恪乖巧,哀家养了她这么久,寿康宫也是她住的地方,怎能不安安心心睡去。”
皇太后给和恪捻了捻被子,“贵妃啊,你都看到和恪睡去了,你来这一趟看过孩子了,也该放心了吧。”
皇太后在下达逐客令。
魏紫菀知道皇太后不愿她接近和恪,“太后娘娘,和恪能被您养着,这般荣幸之事,妾身怎能不放心,妾身只愿和恪能长长久久陪伴在您身边,就当给长辈尽孝心了。”
皇太后听到这话怎会不知令贵妃是发自真心实意的,令贵妃有此诚心,又并非过来跟她抢孩子,皇太后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放松戒备,“哀家也愿如此,只是和静将来要留京,和恪就留不得了,但哀家能有和恪陪伴十来年,也算是一尽祖孙情了。”
果然如此,皇太后连争一争的心思都没有。
魏紫菀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寿康宫的,这是她进宫以来头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她以为皇太后对和恪有了感情会想办法让和恪留下来,但她忽略了,和恪只是皇太后的孙女,在儿子的江山前,孙女算什么。
她的算计不成,她认了。
但是皇太后什么都不愿付出就想夺走她女儿,她不认。
她要不折手段将和恪要回来,至于皇太后怎么想的,与她何关。
第66章 第66章怒火
“妹妹!额娘,和静想妹妹了!”
皇帝过来时正看到和静耍小脾气,紫菀满脸无奈看着她,“和恪在你皇玛嬷那儿,你想见妹妹,明日再说吧。”
“不要!就要现在。”和静气鼓鼓挥着小手。
她手里抓着两柄玉如意,一柄是她的,一柄是妹妹的,是额娘在她们抓周礼上送给她们的礼物。
但是和静现在拿着妹妹的玉如意却不见妹妹,才后知后觉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妹妹了,她好想妹妹!
“这孩子怎么了?”乾隆轻声道,一手抱起六女儿,捏了下她鼓鼓的腮帮子。
“皇阿玛,和静想妹妹了。”和静气鼓鼓道。
“想妹妹了那就将妹妹带回来吧。”乾隆不觉得这是大事,正好他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他小女儿了,“去将七公主带回来。”
“是,万岁爷。”
“万岁爷,可是和恪不是养在皇太后膝下吗?”
魏紫菀疑惑极了。
“朕何时说过和恪养在皇额娘身边了?皇额娘平日最喜静,这些年来都不见皇额娘主动抚养孙儿,想必这次也只是将和恪养一段日子,再过半个月,估计皇额娘又得进佛堂了。”
“原来是这样,妾身还以为万岁爷打算让和恪一直养在寿康宫了。”她肉眼可见的速度欢喜起来,“和恪能孝顺皇太后是和恪的荣幸,妾身也乐意她让皇太后高兴,只是妾身是她额娘,总是忍不住会想她。”
她说着越发不好意思,一边是想孝顺长辈的心思,一边是想女儿的心情作祟,便使得她不甚坦率。
皇帝敲了敲她额头,“这回放心了吧。”
他知紫菀孝顺,也知紫菀舍不得孩子,所以不曾说过让和恪养在寿康宫的话,而且皇额娘对佛一心一意,又怎会多出别的心思抱养孙女。
“万岁爷,和恪公主过来了。”
小小孩童正睡醒,眼睛懵懂,一看到额娘就兴奋起来,“额、额娘!”
“唉,额娘在。”魏紫菀眉眼弯弯,亲了一口孩子脖子,孩子痒得嘻嘻笑,和静见妹妹来了,伸出小手想抱妹妹,但妹妹有些沉,她有模有样叹道:“唉,妹妹吃胖了。”
“说什么呢。”魏紫菀敲了敲她脑袋,“什么叫妹妹吃胖了,妹妹这是正常小孩的体态。”
魏紫菀瞟了一眼孩子脸上的婴儿肥,好似是胖了不少,小手肥嘟嘟的,看来皇太后是真的将和恪养得很好。
但这也可能是孩子正常发育,就是有点横向了。
“来,跟妹妹一起玩吧。”
魏紫菀将小女儿放到大女儿身边,就一会儿
功夫,两个小女孩便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了,也不知她们在商量什么,隐隐听到“特成额”“玩”“出去”等词。
看来前几日的玩伴特成额很让和静满意了,都介绍给自己妹妹了。
不枉费自己特地让永琮带着特成额这几天别回来了,让和静体会到没有玩伴的难受,再拿起妹妹的东西,自然而然就想起妹妹了。
她利用和静了,但若是没个正当理由,怎能光明正大将和恪要回来,在万岁爷心中,与皇太后相比,其他妻妾都不算什么,她不会高估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万岁爷,妾身好想你。”
皇上说话中听,魏紫菀不会浪费这个讨宠的好机会,也是为了掏空皇上心思,避免他想到皇太后膝下寂寞,一眨眼功夫又改变主意了。
“朕也想你。”对上爱妃格外坦诚的一面,乾隆挺受用的,一伸手便将人搂进怀里。
一颗心仿佛被填满了。
……
寿康宫,皇太后辗转反侧,“怎么不见贵妃将和恪送回来。”
“太后娘娘,夜已深,储秀宫早已落锁了。”
“等明日一早,贵妃就该将和恪送回来了吧。”
皇太后叹了口气,身旁有个小娃娃的日子过久了,和恪一离开,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但愿明日贵妃早点将和恪送回来吧。
翌日一早,皇帝还未上朝,皇太后就赶着派人去将和恪接回走了。
储秀宫宫门正开呢,乾隆压低声音起床更衣,床上还睡着紫菀和和静和恪两个女儿,昨晚两个娃娃闹得厉害,险些不用入睡,央着皇阿玛和额娘玩游戏,紫菀宠孩子,陪两个孩子玩了许久,还是他做皇阿玛的扮黑脸才吓得两个孩子乖乖听话睡觉。
乾隆穿好衣后,望着熟睡的妃子,睡颜依旧可爱,一颗心软软麻麻的。
紫菀是宫里不曾改变过的人,即便心里有他和孩子,他总感觉,她不会轻易为周围人改变。
乾隆说不明白很多事,可是紫菀身处高位,又得圣眷,心里仍旧对更高的地位权势无动于衷,他不禁想到,各人所求不同。
若紫菀是攀附于他的宫妃,必然事事以他为先,求得他爱怜。
但紫菀会自己学习认字,学满蒙汉三语,学练字,学做生意,将储秀宫管得固若金汤,宫中妃子无一不信服主位,紫菀以他为先,却不仅仅以他为先。
皇帝一瞬间仿佛不认识他宠爱多年的女人,宫中妃子只分两类,一是事事以他为先,只求他恩宠,二是身居高位,奔着皇太后位置而去,但紫菀两个都不求。
她是有自己想法、为自己而活的人。
“万岁爷,兰嬷嬷求见。”
一道喊声突然将皇帝惊醒,他收回不自觉摸上去的手,一颗心莫名空落落,压低声音,“出去说。”
皇帝刚走出正殿,魏紫菀便睁开眼睛,朝绿萍看了一眼,绿萍会意,出现在正殿外,默不作声将一切声音收入耳中。
兰佩笑道:“万岁爷,太后娘娘实在想念和恪公主,奴才今早特地过来接和恪公主回去。”
乾隆颇为惊异,皇额娘何时对和恪这般上心了,只是昨晚他信誓旦旦跟紫菀说皇额娘不会养和恪,和恪还是储秀宫的公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不能让他堂堂皇帝出尔反尔。
“和恪还在睡,你回去罢,朕会跟皇太后说的。”
乾隆还是觉得皇太后一时兴起,再过些日子得继续回小佛堂了,他跟皇额娘解释清楚,想来皇额娘不会强硬要和恪留下来。
若是皇额娘膝下寂寞,正好娴妃有孕,对五公主不甚上心,让五公主陪同皇额娘,也算是让皇额娘饴含抱孙了。
兰佩脸色不大好看,“万岁爷……”
她也没胆子劝万岁爷。
只是她想不通怎么一夜过去,属于寿康宫的和恪公主竟要不回来了。
她慌张回去禀告此事,皇太后脸色极其阴沉难看,“你退下吧。”
“是,皇太后。”
兰佩退下。
皇太后失了小孙女陪伴,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一个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小孩让她体会到这辈子不曾体会到的孩子对她满身心的信赖,千金难得。
她只想和恪一直留在她身边。
再等等,等弘历下朝后,她便正式跟弘历谈起这事,就说让和恪养在她膝下,像是昨晚那样被贵妃抱回去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和恪能养在她膝下是贵妃的荣幸,贵妃这般不识趣,就不怕阻挠了和恪的恩宠和前途吗?
可若不是已经确定了皇太后只想享受饴含抱孙的快乐又不愿付出任何心力,魏紫菀也不会将和恪要回去了,皇太后能给和恪的恩宠,她都是皇上宠妃了,她出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日子更多,和恪何愁没有恩宠。
皇太后现在能给的,魏紫菀都不缺,而她缺的,皇太后又不愿意给。
既然和恪注定要抚蒙,她当额娘的何必将女儿白送出去,养在自己身边还能更放心点,皇太后只是想要一个自己能掌控的孙女,可她是要将女儿培养成文武双全的大清公主。
让和恪即便抚蒙,也能在异乡过得风生水起。
……
“皇额娘。”皇帝动作极快,早上的一个想法下朝后就落实了,他命人带来了五公主,五公主怯生生行礼,“孙女给皇玛嬷请安。”
“弘历,你这是何意?”
皇太后瞥了眼瘦瘦小小的五公主,不将和恪带来,来到五公主做什么。
乾隆解释道:“皇额娘,儿子见您膝下寂寞,不如让五公主过来陪您,和恪年纪尚小,离不开额娘。”
“魏氏跟你说的?”皇太后心里来了怒火,“和恪养在哀家膝下,魏氏竟敢跟你胡说八道。”
乾隆诧异,“皇额娘,并非贵妃跟儿子妄言,是儿子念着和恪年纪小。”
便是从前他也没说过将和恪养在皇额娘膝下,他只知道当初是皇额娘对后宫子嗣均不在意,他才将两个儿子交给裕贵太妃养着,后来有这层关系,紫菀便经常带两个女儿去找裕贵太妃。
皇额娘大概是看到裕贵太妃养着两个公主,一时间觉得膝下寂寞才将和恪留在身边。
他将和恪抱走,皇额娘便不会勾起这般心思,毕竟从前皇额娘就没想过抱养公主,和静和恪来来去去去了寿康宫那么多次,也不见皇额娘主动召见。
“你以为哀家不知是贵妃仗着恩宠刻意为之?”皇太后这下是彻底发怒了,和恪养在她身边好好的,贵妃意欲何为!
乾隆看向皇太后的神色不知何时变了,“那依皇额娘所言,这事该怎么处理?”
“让和恪养在哀家膝下,将五公主送还回去吧。”
皇太后实在不愿意看到五公主,看了心烦。
和恪说话柔软,模样精致可爱,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娃娃,相比之下,五公主身上的糟心事
那么多,皇太后连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第67章 第67章娘家人
“恕儿子不能听从。”乾隆心平气和道,“和恪一直养在贵妃身边,离不得生母,先前和静闹着要额娘,和恪比和静小,只会更想念额娘。儿子担心和恪闹着皇额娘,换做吉佳陪着您,儿子能放心了。”
皇太后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她禁不住想起贵妃吹的枕头风竟影响至深,从前贵妃对她的尊敬只是在糊弄她的,一时半会愈发生气。
“弘历,哀家只想养和恪,和恪陪了哀家好几个月,你让哀家如何舍得和恪,贵妃舍不得孩子,可她还不是让和恪留在哀家身边好些时候了。”
即便贵妃说不舍得孩子,可这几个月都不见贵妃经常见孩子,皇太后只觉得自己理由充分。
乾隆心情更复杂了,紫菀不是不想孩子,而是为了孝顺皇额娘将对孩子的思念隐下,皇额娘怎能认定紫菀是舍得下孩子的狠心人。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皇额娘自作主张将和恪要到身边养,紫菀不舍得孩子却看在孩子能让皇额娘高兴的份上,忍着母女分离的难受,但皇额娘却将紫菀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
“皇额娘不必多说了,和恪年纪小会吵到皇额娘,吉佳便留在您身边好好孝顺您。”
乾隆抛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皇额娘说,作为儿子得孝顺皇额娘,但是皇额娘不讲理时,便叫他说破口舌也没法让皇额娘明白过来。
“皇帝!”皇太后情绪越发凌乱,低头看着一脸胆怯看着她的五公主,眼不见心不烦,“将她带下去。”
皇太后始终没说出将五公主还回翊坤宫的话,皇帝亲自将五公主带过来,皇帝所言一言九鼎,她可以随着自己性子做事,但糟践了儿子脸面却是她不愿看到之事。
她的尊荣靠儿子获得,便是行走在这世间的每时每刻都会维护儿子作为帝王的说一不二。
但是贵妃怎敢将孩子要回去的,既然默认将和恪留在她身边,将孩子要回去,就不怕孩子不跟她亲了吗?
皇太后想不通,这些日子她也隐隐感觉到贵妃将孩子留在她身边是为了给孩子搏个前途。
别的不好说,和恪养在她身边,将来地位堪比固伦公主,贵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既然贵妃舍得下孩子前途,那她这个做玛嬷的还能说什么,在旁人眼中,玛嬷总不如额娘亲,她倒是看看贵妃能将和恪养出个什么模样来。
……
“再过几日,你们郭罗玛嬷就能进宫见你们了,高不高兴?”
“高兴!”和静举起小手,“郭罗玛嬷是什么?”
“好吃的。”和恪小嘴口水哗哗流,魏紫菀拿她口水巾擦干净,“不是好吃的,是额娘的额娘。”
“那她会带好吃的给和静吗?”和静小嘴叭叭,眼神殷切看着额娘。
受姐姐影响,和恪刚擦干净的小嘴又流口水了,“好吃的!”
“那就得看和静和恪表现得有多好了。”魏紫菀拍了拍小女儿小脸,不敢捏,就怕一捏,口水又流了。
“好!和静会很乖的。”
“和恪也、也是!”
两小孩都郑重其事许下承诺。
不过半日,承诺便抛到脑后,两姐妹在院子里嬉闹着,小和静总是出来玩,小胳膊挺有劲的,小和恪坐上婴儿车后,她使劲地推,还真让她推出一点距离了。
但没人真敢让她推,青柳在旁做配合,每当她想推妹妹时,青柳便用力一推,推到她想去的地方。
两姐妹便嘻嘻哈哈,对着墙上的小猫,树上的小鸟叽叽咕咕,有时候小猫会带着两只猫崽子穿过猫洞,在两姐妹面前转一圈,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娃有多可爱,小和静伸出小手摸猫崽子,小猫大大方方任她摸。
不过和静也不白摸,摸过之后将荷包里的小鱼干拿出来。
“喵~”小猫优雅地叼起小鱼干,带着两只猫崽子从猫洞离开了。
“嘿嘿。”和静摸过猫后洗干净手又推着妹妹往宫外跑去了。
“别玩疯了,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额娘。”
看着现在就已经玩疯了的小孩,魏紫菀无奈摇摇头,怎么说呢,有青柳看着她们,她也算放心。
“对了,皇太后若是派人过来,便说和静出去玩了。”
有皇上那些话在,她可以笃定万岁爷是站在她这边的,只要皇太后不是要死要活将孙女要过去,她都有法子应付。
而且,皇太后身份何等贵重,怎会真为了一个孙女失了体面。
抢孩子这事说过去了就真过去了,但是她和皇太后关系好不了是必然的了。
她不后悔,她当初拿和恪来赌和恪能不能留京,本就冒着极大风险,她不可能只想得到不想失去,如今和恪顺利回到她身边,这付出的代价比她原想的还要小,只是跟皇太后闹不和已经很好了。
大不了往后她去寿康宫的次数多点,将各种礼节做到位,她不信皇太后能挑出刺。
“娘娘,夫人这次会带着两位少夫人进宫?”
“兴许还有本宫的侄女,说起来,都这么多年了。”
魏紫菀回想起自己还在娘家时的场景,全家就三弟一个小孩,她是这一代最早生下孩子的小辈,等她生下孩子后,大嫂才怀上身孕,魏氏一族子嗣缘不深不浅,但总的来说,都有儿有女。
算算日子,大嫂生下大侄女也有些时候了,还有二嫂前不久刚生下小侄子,若非宫妃不能见外男,她好说歹说也得让二嫂带小侄子进宫让她看看。
“绿萍,你仔细备着。”“是,娘娘。”
魏紫菀打了个哈欠,关嬷嬷这些年也老了,子衿和绿萍开始接手关嬷嬷手中事,只是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青柳照从前管着小主子的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只剩李祖德还没找出自己的继任者,她在宫里地位高了,自有些杂七杂八的人往储秀宫挤,她做不到火眼金睛明辨虚实,但严防死守不让底细不清之人进储秀宫还是能做到的。
她的心腹不可能一辈子不老,万岁爷注定寿命漫长,她不会一辈子不让储秀宫进‘外人’,但在她儿女长成之前,别有用心之人就不必多想了。
……
魏紫菀这次能进宫的娘家人有额娘杨佳氏、大嫂宋氏、二嫂陈氏和小侄女。
一般而言,宫妃若想见到娘家人,得是娘家人主动朝宫里递牌子,经过允许后才能见到自己娘家人。
而且这娘家人还局限在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通俗地来讲,便是这宫里,也只有皇后娘家人和高贵妃的额娘符合要求,是一品诰命夫人。
因此当皇帝格外放宽要求许令贵妃娘家人进宫时,不可避免的惹来众多人目光,妃位除了慧妃,哪个人不是心里发酸发涩,进宫十多年,没有哪个妃子不思念娘家人的。
尤其是自己在宫里年华逝去,宫外父母日渐衰老,日后生死两隔,有时想起便忍不住痛痛快快哭一场。
但因慧妃在还是贵妃时便每年都召见娘家人,轮到令贵妃,令贵妃虽然家世不显,但好歹是大选出身之人,皇上格外开恩便不是事儿——都是贵妃了,总不能还跟她们妃位一个样子吧。
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又见慧妃不似以往张扬,不在喊娘家人进宫,心里这口气便服服帖帖的了,同她们一样身处妃位,即便有能力见娘家人一面,也得看看自己身份够不够了。
魏府上,宫中刚派人传话,府上之人便手忙脚乱一阵动荡了。
杨佳氏极其惊喜,“我能见到我女儿了?!”
大嫂高高兴兴道:“多年没见小妹,正好让小妹见见她侄女,我看看小妹在宫里是瘦了还是胖了,皇子公主们长得有多高了,我也只听说小妹四个儿女身体都很好。”
反正她没听到四个外甥出过事,只要没出事,统一认定身体极好。
二嫂将儿子塞到丈夫怀里,“大嫂说得对,我得仔细打扮一下了,我再怎么说这些年不曾劳累过,身子都养回来了,可得让小妹见见我现在的样子。”
大嫂同样将孩子往丈夫怀里一塞,“弟妹,你跟我来,我好好给你打扮。”
在魏家还欠着国债之前,一家子尽心尽力还债,魏家的三个媳妇一天到晚做女工拿去卖,险些熬坏眼睛和身子,这就这几年才慢慢养回来,各自有了儿女。
两人来到梳妆台前,二嫂憋不住笑,“大嫂,你这么正经干什么,便是我再打扮,也不似小妹出落得亭亭玉立。”
大嫂摇摇头,“你怎么知道不行,小妹上次从宫里出来,我被她惊了好久,多美的人啊,小妹未张开之前跟张开之后是两个模样,若非骨相身段还是我熟悉的模样,我怕是认不出小妹了。”
“当真如此?”二嫂却不信,她分明看
到大嫂和额娘对小妹丝毫不见外,她还以为小妹一开始就是这般美的。
“哪能不装着啊。”大嫂浅浅笑了,“小妹进宫多年本就不易,我们这些家人还跟她见外,岂不让她难受。”
况且小妹长得好看是件好事,就是她们经常会看晃眼。
大嫂小声说了件事,“小妹参加大选后,我偷偷看到额娘好多次趁着没人时看镜子,都看呆了。”
“额娘怕是还对自己生出这般漂亮的闺女惊诧吧。”二嫂一针见血。
两妯娌欢快笑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快活的气息。
第68章 第68章弟媳
两妯娌如此,杨佳氏更是闲不下来,跟丈夫商量好待会去首饰铺和成衣铺看看,魏清泰连连点头,多年不见女儿和外孙子,是得让妻子进宫好好看看,出来后跟他讲讲女儿在宫里生活怎么样。
当然,妻子进宫可得好好打扮,让女儿看了放心,他们夫妻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仍精神的很,教子哄孙不在话下。
魏清泰顺势踢了小儿子一脚,魏德馨“嗷呜”一声捂着屁股,怒目而视,“爹!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踢我!”
“踢的就是你,没个正经,你姐要见你娘和嫂嫂了,你不高兴?”
“哪有不高兴。”魏德馨摸了摸鼻子,看到他姐他当然高兴,就是他整个人不大得劲,都是十来岁的哥儿了,到现在还闲在家里,大哥考科举考出个人模人样来了,二哥跟着爹做事。
他可以学着大哥或是二哥办事,但这两条路都不大适合自己,他想着自己一身力气,并且勤练武功,打算走武举这条路,但是他还没够年龄,还没混出个模样,姐姐就要见娘家人了。
要是额娘说起他,姐姐会不会觉得他太丢脸了,大哥二哥都有模有样,就他还没满十六岁没法参加武举,家里人还想着让他成家立业再考武举,但哪有这种道理啊。
他还想着考出个好成绩告知姐姐,让其他人正大光明看着,他们魏家是靠得住的,姐姐不是以色事人的妃子,她有家族有底气。
成亲什么的以后再说,说什么成家立业,他考虑的是先立业再成家,就不会带着妻子儿女赖在家里混吃等死。
魏清泰摇头,“既然高兴,还不快叫你两位嫂嫂出来,陪你额娘出去闲逛。”
将胭脂水粉、各色衣裳,首饰珠宝都配了新的,才好精精神神去宫里见娘娘。
早些年魏家节俭惯了,这些年也依旧节俭,就是出行时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也省了两家亲戚总过来打秋风,但这可是进宫见家人,必须得装备齐全。
好在他小儿子这些年什么药浴、吃食都紧着了,长成一副好身子,帮额娘嫂嫂们扛东西正正好。
“哦。”魏德馨见大哥二哥都忙着去叫人放鞭炮扬喜气了,他在爹这里确实无所事事,他再待下去,他爹估计又一脚,他赶紧溜了。
魏清泰摇摇头,“这小子。”
哪儿学来的浪荡样子,还是得紧着他婚事先,什么先立业再成家,就他这副心性,不成家哪来的立业心气。
……
三日后,杨佳氏带上两个儿媳和小孙女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小孩子跟和静差不多年纪,坐在额娘怀里眨巴着眼睛,二嫂在旁考量她,“你记住进宫后要怎么给娘娘请安了吗?”
小侄女声音软糯糯,“兰芝给娘娘请安。”
“这就对了,二嫂再教你几句吉祥话。”
二嫂一把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你还得说吉祥如意、万福金安,你先记住这两个,我再教你别的。”
“好。”
小孩乖巧模样惹得二嫂心里欢喜,亲了又亲,“可恨我就一个小子,还没有女儿,大嫂,要是哪日你又有了孩子,就将兰芝送给我吧。”
“胡说,我女儿怎么能送人。”
大嫂摇摇头,满眼宠溺,这可是她成亲多年求了千万遍佛才得来的孩子,谁来抢都不许。
马车车轮在路上吱嘎吱嘎地响,进了城门,到了景运门下马碑处,三人均下马车,大嫂抱着女儿,前来迎接她们的正是李祖德等人,“请随奴才过来。”
到了储秀宫外,一行人手心捏着一把汗,心潮澎湃,却也紧张兮兮。
魏紫菀在正殿也是心神不宁,大儿子二儿子一左一右立在她身边,如同门神一般,大女儿和二女儿待在储秀宫大门内,是储秀宫新任门童,见外边有声音传来了,和静赶紧推着妹妹小推车去找郭罗玛嬷了。
青柳帮忙将婴儿车扛出去,和静响亮的声音响起,“郭罗玛嬷!我是和静,她是和恪,是我的妹妹!”
“哦哦哦,你是和静啊。”杨佳氏还在外做着心理建设,突然就看到她两个外孙女了,那叫一个措不及防,惊喜完全呈在脸上了。
她也顾不上给小公主请安,将扑过来的和静抱起来,“我是你郭罗玛嬷!和静真精神。”
“还有妹妹!”
“没忘没忘。”二嫂笑嘻嘻抱起小和恪,“和恪公主,我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大舅母,可认得了?”
她边说边走,宫里规矩多,一直站在储秀宫外兴许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得说小妹了。
她们可不能给小妹添麻烦。
有两个女儿开路,魏紫菀跟娘家人说起话来格外熟稔,好似多年没见过面是不存在的事。
先来一番请安过过场面事,便开始各自认人了。
大嫂放下女儿,拉起两个阿哥仔细看着,身子修长,模样俊俏,是一等一的好男儿,“我是你们大舅母,她是二舅母,她是你们的郭罗玛嬷,这是你大舅舅和大舅母的女儿、你们的表妹兰芝。”
魏紫菀也拉着小外甥女兰芝仔细辨认,这孩子说话细声细气的,跟她四个孩子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的孩子全都活泼,看起来最安静的永璐只是在外人面前安静,在自己人面前,永远是活泼的性子。
因此魏紫菀是真的挺稀罕这个小外甥女的,孩子活泼有活泼的好,但是见多了活泼的孩子,生性安静的孩子就格外招人喜欢,这大概就是距离产生美吧。
“贵妃娘娘。”
“叫我姑姑吧。”魏紫菀捏了孩子小脸一把。
兰芝乖乖道:“姑姑。”
“哎。”
这边杨佳氏轮流稀罕过两个外孙女后,就揪着两个外孙子仔仔细细打量了。
永琮还特地转了一圈让郭罗玛嬷看个够,“郭罗玛嬷,爷长得英俊吧。”
“英俊!你和永璐是郭罗玛嬷见过的最英俊的皇子阿哥。”
杨佳氏不吝赞赏,满脸自豪,看得永璐有些害羞,也学着兄长模样在郭罗玛嬷面前转身让长辈看个够。
这可是他嫡亲的郭罗玛嬷,是额娘重视的亲人,他必然要让长辈高兴!
各自稀罕个
遍后,郭罗玛嬷恋恋不舍放开两外孙,大嫂二嫂两人也不舍地放下两个公主,小公主模样精致可爱,七阿哥俊俏非凡,容光焕发,三个孩子都随了小妹模样,长大后那得是颠倒众生的好容貌吧。
九阿哥虽然不是小妹亲生的孩子,但被小妹养了多年,也是仪表堂堂,大好男儿啊,一看就是她们魏家嫡亲的外孙。
“好了,额娘要给郭罗玛嬷说说话了,你们带兰芝下去玩吧。”
“好。”永琮还在想带表妹玩什么,和静就拉着表姐的手出去了。
永璐赶紧跟上,和静做事鲁莽,没人看着真不放心。
“姐!姐!”和恪还留在婴儿车上着急地喊姐姐。
但和静有了新的玩伴,见异思迁,立马将妹妹抛到脑后了。
还是被弟弟妹妹共同忘记的永琮摸了摸她的头,“七哥带你过去吧。”
“好。”小姑娘鼓起腮帮子,用力点头。
一到院子,还有个特成额站着,和静一左一右拉着特成额和表姐的手,永琮看着,莫名有种和静左拥右抱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挥走。
永璐提议道:“我推你们玩秋千吧。”
“好!”和静嚷嚷着,“九哥,我们俩一起来。”
“好。”兰芝小声点头,表哥表妹对她都好温柔啊。
永璐多看了她一眼,总感觉自己推的力气得小点了,感觉表妹跟他们储秀宫作风格格不入,万一他不小心摔疼了表妹,估计表妹会嗷嗷痛哭吧。
正殿,“额娘,大嫂二嫂,你们坐下,不必见外,这里没有别人。”
魏紫菀让下人们都退下了,一家子得以放松商量事情。
杨佳氏说起小儿子的婚事满脸为难,“这小子就是不愿意跟人家姑娘定下婚事。”
“都随他吧,额娘你又不缺孙子孙女,有兰芝和桂林在,你就给他几年时间,有些事急不来的。”
“好。”杨佳氏连连点头,要是小儿子在她耳边这么说,非得上演父母的‘混合双打’,但是这不是女儿劝了她吗?
女儿本事最大,她听女儿的。
“紫菀,好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递帖子到咱们家里,你说额娘要不要答应他们?”
杨佳氏见过魏家最风光的时候,也经历过魏家最落魄时,让她轻易为世家贵女的青睐动心,那不可能,但一点心思都没有,那也不可能。
女儿是令贵妃,有两子两女傍身,大儿子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考取举人当官,二儿子跟随丈夫勤勤恳恳做事,小儿子即将考取武举,她的儿子女儿都是极其有出息的孩儿。
小儿子即便和名门贵女成亲,也是配得上的。
“额娘,你跟我说说有哪些人家。”
杨佳氏点了点头,“好些是上三旗的家族,钮祜禄氏孝昭仁皇后那一脉有好几个适龄女儿,高家高斌有一侄女,还有富察氏皇后娘娘那一脉也有适龄女儿。”
魏紫菀想都不用想,“富察氏和高氏都不必考虑,富察氏有嫡子外孙,高氏有龙凤胎外孙,不管哪个都不是我们家能消受得起的,而钮祜禄氏,额娘,不瞒您说,和静未来的额驸可能出自钮祜禄氏一族,魏氏不必跟钮祜禄氏一族关系太深,况且我们家刚抬旗,跟这些名门贵女联姻总是不大合适。”
“小妹言之有理。”大嫂陷入沉思,显然小妹说这话也是考虑到她们两位嫂嫂的出身了,她连旗人都不是,虽是懋嫔的亲戚,可懋嫔都是过去的事了,若三弟妹是贵女出身,因出身产生的隔阂是免不了的。
她是家中长嫂,家中事必然事事被她拿捏,若是她跟三弟妹处不来,总不能分家吧,爹说过他们三兄弟在他还活着时绝不能分家。
而且三兄弟感情极好,都打定主意齐心协力扶持魏家,要是分家了,还怎么齐心,况且他们人多力量大,总得给小妹撑腰吧。
让小妹在众多宫妃中,家世排得靠前。
“紫菀,你有人选了?”
魏紫菀轻轻嗯了一声,“从我这里往下一代,暂且跟从包衣抬旗的家族联姻,比如乌雅氏、戴佳氏等圣祖爷妃嫔那一脉族人。”
包衣抬旗的圣祖爷妃嫔族人正缺‘内廷新贵家族’力量,魏佳一族缺对方的底蕴,此乃门当户对,还不会让大嫂二嫂难看,毕竟大嫂二嫂也是妃嫔族人,从这方面来说,不会让大嫂难以管家。
第69章 第69章博弈
“好,额娘听你的。”杨佳氏极容易被说服,“到时我去探探他们口风,若他们也愿意,便是一桩好婚事,若是不愿意,额娘便寻个有好名声的女子,不求有多高家世,能跟我们家处得来就好。”
大嫂悄无声息松了口气,额娘好归好,但在额娘心里,小叔子肯定重要过她们俩儿媳妇,要是能为小叔子选一个高门贵女,额娘必然毫不犹豫,好在有小妹在,只要小妹不愿意,额娘才会绝了这种想法。
一时间她看向小妹的眼神多了好些感激。
二嫂虽不大注重这些拐弯抹角的小事,不过再心大的人在关乎自己利益上,总会格外敏感,宋氏想到的,她都想到了,甚至感激的心思更重。
倘若高门贵女作为三弟妹进府,大嫂是长嫂,身份本就压制底下弟妹,但她只是二嫂,三弟妹要是跟她不和,她也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她娘家人也就那样,个个都是白身,给不了她多少底气。
若非她跟丈夫是贫贱时过来的,在旁人眼中,她的身份是够不上贵妃娘家的,好在丈夫和爹娘都不曾在意她的出身,在魏家起势后,对她和大嫂更好了。
二嫂左右环视一眼,见外边都安静下来了,再一问侄子侄女们都出去玩了,才缓下脸色,关切道:“小妹,有一事我得问问,九阿哥可知他生母是谁了?”
九阿哥虽看着是个好男儿,但若是始终不知生母,被蒙在鼓里,等长大后得知生母,她担心会怨上小妹。
“小妹,你怎么想的?”大嫂满脸担忧,小妹不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养孩子养出一个白眼狼,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我能怎么想?”魏紫菀对这种事看得很开,“我在抚养永璐前就有了永琮,谈不上是因为无子才抱养或是抢夺别人的子嗣,我占得住理,我抚养永琮和永璐时,永琮有的,永璐从不会缺,一视同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的,若是他将来被人挑拨说我不是,我便只当这段母子情断了。”
她养大的孩子她清楚,永璐绝不是她说的这种人,但是凡事不能笃定,她心里早早做好准备,总比临到关头被自己抚养长大的儿子言语背刺好。
“我听说九阿哥生母犯下大罪,柏氏一族早就出事了,九阿哥无生母依靠,若非由小妹抚养,只会论落成与五公主差不多待遇。”
二嫂叹了口气,她男人随爹做事,对宫中事大大小小有个了解,而且小妹有了一子两女,他们时刻关注宫中事,万一有急事时能搭一把手。
小妹没有对不住九阿哥的,但愿她只是杞人忧天。
“大嫂二嫂,你们放心好了,这事我不曾跟永璐提过,但我也没瞒着他,一切都看老天爷的意思。”
魏紫菀不觉得自己有主动跟永璐提起的理由,毕竟这个孩子当初是万岁爷塞给她的,她没主动要,那她主动告知永璐这事,便成了她‘心虚’,她没必要给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
她当初没有错,被迫抚养孩子难不成还成了她的过错,永璐只能自己发现这事,自己消化这事,若是接受不了,只能证明她们母子情分到此为止,她不愿将过多心神耗费在这种事上。
她当初尽心尽力抚养孩子,她竭尽所能了。
若是母子情分不能维持下去,那就好聚好散,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母子情。
“你能想通就好。”
大嫂长长叹了口气,若是说在康熙朝抚养他人子嗣还有点好处——像是新帝继位后,倘若亲子靠不住,还能让养子接自己进府荣养,但是在乾隆帝继位后,就不准太妃随自己子嗣出宫了。
连亲子都靠不住,更别论养子了。
所以抚养九阿哥对小妹来说是吃亏的,用自己的恩宠保证九阿哥顺顺利利长大,不似五公主般任人摆弄,九阿哥这是多好的运道啊,能遇到小妹这样好的养母。
生恩不及养恩重,此时此刻在小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魏紫菀不愿继续讲这种有些遥远的事,“额
娘,大嫂二嫂,你们难得过来一趟,老是讲这些事做甚,我看啊,你们要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就跟我说说,若不然,那咱们就好好吃一顿,吃饱喝好才有力气回去。”
“好,都依你。”杨佳氏笑哈哈,进宫看到女儿跟外孙都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
回去后,杨佳氏跟魏清泰说起这些事,魏清泰叹了又叹,“不管九阿哥是不是娘娘亲子,若他始终认定只有娘娘一个额娘,那便是我们的外孙。”
“好了,咱们不说这事了,娘娘跟你说过要从包衣抬旗的家族中选儿媳妇是吧。”魏清泰抚了抚胡子,“我记得前儿戴佳氏有族人跟老大说起这事,说他家正好有一女儿,是他爹那苏图晚年所得,千般娇养长大,只想给女儿找一户兄弟多的人家,嫁给小儿子正正好,不必让他小妹操劳家中大大小小的事。”
“我看他这意思也够明显的,就是看重咱家小儿子了,不然像他这般的为官者怎会说出自家妹妹的事。”
“老爷,我再探探他们家的意思,若是有意,那这事便成了,只是那位戴佳格格可到年纪大选了?”
魏清泰沉思道:“我记得去年他们家借口女儿身体弱,避开了十五年的选秀,到十八年就避无可避了,到时就看缘分吧。有缘分,即便相隔万水千山,总会相逢,若是有缘无份,到时德馨也能考武举了,他靠自己本事立业,不缺贵女青睐。”
谁也不确定戴佳格格会不会选为妃。
“娘娘既然让我们不必着急德馨的婚事,那再等几年并非不行。”
杨佳氏点点头,家和万事兴,他们一家日子过好了,总会有福报迎来。
……
寿康宫,皇太后心急如焚,“她真这么狠心,不愿哀家看见和恪哪怕一眼。”
她日思夜想小孙女,不是让贵妃抱走孩子就彻底忘了她的存在。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只是太过想念和恪公主。”兰佩眼观鼻,鼻观口,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只能牵强解释。
皇太后泄气了,冷待贵妃好些日子,不见贵妃着急,着急的反而是她,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皇帝为何不愿哀家抚养和恪?哀家不信贵妃说话比哀家这个皇额娘还管用。”
皇太后是真被气着了,但是贵妃将孩子要回去抚养不过是重复过去抚养孩子的日日夜夜,她一个突然抱走孩子养的,好似真没资格将孩子要走。
“你说哀家怎么办才好,哀家离不开和恪。”皇太后心神不安,越是想念小孙女,就越是深刻明白,贵妃对她无所求,好似她能给和恪的尊荣,贵妃也能给,凭借宠妃身份,好些事情贵妃做得不费吹灰之力。
和恪能一出生就封和硕公主,靠的是生母的恩宠,跟她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皇太后终于垂下她高傲的头颅,“贵妃想要什么?”
兰佩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皇太后身上能被令贵妃图谋的东西,只是这事她能猜到,皇太后必然能猜到,皇太后不说,大抵是觉得不值得。
可是哪有这种道理——皇太后不愿付出只想将孩子养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如若和恪公主迟早要抚蒙,令贵妃为何要让出陪伴和恪公主的十多年,将孩子留在身边是每个当娘的念想吧。
兰佩只觉得自家主子脑子转不过弯,她也真心怀疑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欢和恪公主吗?只要是发自真心实意的喜欢,不可能不想将和恪公主留京。
令贵妃为女儿千般算计,甚至不惜把女儿给皇太后抚养,就为了和恪公主能留京,父母之爱子,心乎惟疾忧。
若是太后娘娘只贪图和恪公主留在身边的时日,她还是不要多言了。
纵使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愿看着一个母亲为自己女儿算计落空后,还要被抢走女儿。
兰佩沉默不语。
皇太后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她本来就不指望兰佩能说上话,她沉思着,发出一声重重的叹声。
“贵妃太贪心了。”
居然妄想两个女儿都留京,和静未来额驸是钮祜禄特成额,和恪就注定要抚蒙,她不想跟弘历感情生分,贵妃指望她将和恪留下来,这是阳谋。
可谁叫她舍不得和恪了。
即便她跟儿子实打实地说贵妃妄想和恪留京,弘历怕是不会相信。
这事只是她的猜疑,贵妃始终没说过求她将和恪留京之事,“怪不得贵妃能得宠那么多年。”
一个聪慧谨慎不留破绽的女子,确实会过得风生水起。
“哀家该如何是好。”
她既舍不得和恪,也不愿真付出什么,因为那付出关乎后宫妃子涉政之举,公主抚蒙,往小里说是家事,往大里说是满蒙联姻的国事。
“再等等吧。”
皇太后还想赌一把,赌贵妃放心不下和恪,迟早会为了和恪能留京将和恪送到她身边,毕竟她是贵妃唯一的希望了,弘历再宠贵妃也不会为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破例,她自己生的儿子,她能不了解吗。
“太后娘娘,若是贵妃娘娘始终不为所动……”兰佩忍不住想为贵妃说句话。
“若是她忍得了,那就算哀家输了。”皇太后闭眼,她也是从后院后宫走过来的人,贵妃的阳谋她认了,愿赌服输。
谁让她确确实实在乎和恪。
第70章 第70章北狩秋狝
翊坤宫,娴妃怀这胎怀相并不好,月份大了后总是吃了吐,吐了又吃。
初次怀孕让她对腹中子嗣十分慎重,生怕孩子体弱,一不小心就吃得过多,有经验的老嬷嬷劝她不要多食,当心胎大难产,她听进去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老嬷嬷无奈,只得劝娴妃多出来走走。
娴妃悻悻然,为了子嗣着想,不得不经常在翊坤宫里走动,但胎大以后,每走一会儿便觉得腹部酸胀,有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她便不愿出来了。
怀孕这般难受,吃不能吃多,走要经常走,她受不了这般苦,偏偏宫里所有奴才都盯着她这胎,仿佛她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比她还重要。
即便她无宠多年,她从未受过这种苦,而且事事以自己为先的画屏随五公主去了寿康宫,她连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一时间越发难受。
她只想冷待画屏一段时日,没想到五公主还能被皇上送去寿康宫,这下子她想将画屏要回来都难,她在翊坤宫待得越发不畅快了,万岁爷还将她禁足了……
“三福晋何时过来请安?”
即便是小辈,娴妃也愿意见自己侄女了,实在是这些日子太过憋闷,不知怎么回事,宫里这么多相识的妃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
静影点头,“娘娘,就快了,三福晋已到景运门了。”
“那好。”娴妃轻轻摇着龚扇,怀孕的人身子总是格外闷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奴才们都劝她别用冰,她便拿着柄扇子摇啊摇,热气没摇出来,反倒越摇心里越烦躁。
在娴妃忍不住发脾气前,三福晋总算到来了。
“儿媳给娴额娘请安。”
“起来吧。”娴妃眉目松展,看向三福晋眼神多了抹审视,“你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一副无精打采、形若守了寡的妇人,颜色分外黯淡。
别说是三阿哥了,如若她是男子,她也不愿意留在三福晋房里。
三福晋苦涩一笑,“娴额娘,您知道的,三爷只喜欢留在西林觉罗氏房里,西林觉罗氏还有孕了,等她生下三爷长子,儿媳在府上就无立足之地了。”
一个刚新婚就被丈夫冷待的妇人,露出这般幽怨的神色很是正常,身处后宅中的女人,倘若没有丈夫的看重,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
“没出息。”娴妃冷哼一声,她这个侄女真是没用,都当上嫡福晋了,还这般由幽幽怨怨,这种好福气还不如给了她,当年她要是成了万岁爷嫡福晋,如今受万岁爷敬重的人也就成了她。
三福晋欲言又止,她觉得姑姑也没比她好多少,至少她还是正头娘子。
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腹诽,她面上得对姑姑敬重,入了宫就得称姑姑为娴额娘,不管何时都不能以姑侄相称。
“你是本宫侄女,说什么都不能给本宫和辉发那拉氏一族丢脸,你就是想尽办法,也得让永璋去你房里,怀上一儿半女后,日子就好过了。”
娴妃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她侄女是三阿哥嫡福晋,等同于三阿哥是辉发那拉氏的女婿,形同
她半子。
她的孩子出生时日太迟了,排在孩子前面的阿哥足足有十个之多,她总要拉拢三阿哥帮她儿子的,看着皇后和慧妃都有过风光时候,她早就想风风光光压她们一回了。
恩宠、子嗣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名正言顺的权力才能让她一直风光下去。
娴妃压下对帝王的涟漪,有了孩子,她还惦记着帝王恩宠做什么,反正万岁爷从来没宠爱过她,指望万岁爷,不如指望自己儿子最后登顶,到时万岁爷即便不愿,也得正大光明承认她也是他的皇后。
“娴额娘有什么法子吗?”
“别的法子不好说……”娴妃想起曾经怡嫔姐妹俩动用的手段,瞥了眼三福晋,都是正经夫妻,三阿哥总不会不去她房里吧。
“三阿哥多久去你房里一次?”
她直白的话让三福晋瞬间羞红了脸,“……初一十五。”
“也就是说,他是数着日子去你房里的,就这样,你怎么怀上身孕?”
娴妃招了招手,三福晋凑近,“这不好吧……”
“你想怀上孩子,你就得这么做。永璋待你不可能更好了,不若赌一把。”娴妃淡淡道,“万岁爷今年得北狩秋狝了,一路舟车劳顿,三阿哥会随驾,西林觉罗氏有孩子不可能随行,你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三福晋脸色更为难了,“娴额娘,儿媳是嫡福晋,作为后院主母,不得随意出去,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后院的完颜氏和瓜尔佳氏。”
“这算什么。”娴妃不以为然,“你将她们带上,她们不过是使女,威胁不到你,至于你怎么随驾,本宫听说永璜夫妇出来了,父子没有隔夜仇,皇上借着这次机会让永璜随驾修复父子情,永璜不会落下自己的妻儿。”
她当年隐隐约约感觉到大阿哥好似是为自己妻儿跟皇帝闹不和的,就算不是,以大阿哥打小丧母,万岁爷眼里只有永琏这个嫡子的情况,大阿哥眼里最重要的人只能是自己的身边人。
“既然永璜能带上大福晋,永璋为何就不能带上你,他可没理由这么做。”
三福晋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如若真像姑姑说的,她趁三爷身边只有她时怀上身孕应该不是难事——若三爷始终不来她房里,那就只能用催情的东西了。
这也算作是夫妻情趣,还望三爷别大惊小怪,他们作为夫妻,即便她有错,三爷不可能一辈子不理她。
“姑姑,我还怕一事。”
娴妃眉头紧蹙,“有事快说。”
“若是西林觉罗氏非得随行——”她只怕西林觉罗氏知道三爷和她独处,会存心破坏。
“那不更好。”娴妃直言,“她一路上出点事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还更方便你动手了。”
三福晋瞠目结舌,头次意识到她这位姑姑,远比她想的还心狠手辣。
可她确实为这个想法心动,西林觉罗氏月份大了,再出点事,就不是孩子没了的小事,多则一尸两命,少则西林觉罗氏以后难以生养。
若是西林觉罗氏不懂分寸,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
“额娘,这次我们三兄弟肯定会给您打下白狐做裘,熊皮做袄,还有狼皮鹿皮……”永琮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今年五月,皇阿玛就会带他们这些儿子去北狩秋狝,这可是头一回的事,他肯定要大展身手,让弟弟们拿他做榜样,让额娘满载而归!
“对啊,额娘,您就好好看儿子给您争气吧!”永璐挥了挥拳,忍不住撒娇,“额娘,儿子这么大了,总是跟七哥惹出祸来,还没让您自豪一回,这回您就好好看看吧。”
魏紫菀忍不住摸了小儿子虎头一把,“好,那额娘可得好好看着了,不过你们得注意自己安全,别让额娘担心。”
“嗯嗯!”永璐高高兴兴抱着额娘手臂,“额娘,儿子跟您说啊,这回我跟七哥、十一弟早就商量好了,咱们分工合作,肯定不输给其他兄弟。”
大哥三哥都娶妻生子了,那么大个人,他们不跟大哥三哥比,但是跟四哥五哥六哥相比,他们三兄弟肯定不输给他们,至于八哥和十二弟,他们三兄弟不跟他们比。
毕竟一个身子弱,一个是皇阿玛嫡子,总感觉碰碰就碎,他们三兄弟肯定要避开的。
魏紫菀又摸了摸他虎头,顺道摸了下大儿子兔头,两个儿子的毛发很好摸,永琮摸了下鼻子,眼睛发亮,“额娘,您就等着看吧。”
两兄弟信誓旦旦许下诺言便拉着将储秀宫当作自己家随意吃吃喝喝的永瑆拉起。
永瑆还一脸懵呢,但是对哥哥们的信赖让他没有半分抗拒就被拉走了,然后就到了永寿宫,在裕贵太妃乐呵呵的笑声中开始训练力气。
三个好精神的孙子承包了裕贵太妃一天的喜悦,这样有滋有味的日子太让老太太欢喜了,而且三个孙子还向她承诺,会给她带回来好多猎物让她尝尝味道。
即便知道孙子孙女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待在皇宫了,老太太也不寂寞,心里期待得很。
“额娘,额娘。”和静抱着额娘小腿,期待道:“和静能不能跟七哥九哥一起?”
魏紫菀只手拎起大女儿,“你也想去?”
“想!我想给额娘捉小兔子。”
和静捏紧小拳头挥了挥。
“好,到时都看和静了。”魏紫菀寻思到了木兰围场就找一块地方围起来,再放十来只兔子进去,让和静自己玩。
“额娘!”和恪不认输也嚷嚷着,魏紫菀将和静放下,抱起和恪,“你这么小也想掺和进去?”
“不小!”和恪努力摇头,大眼睛亮晶晶跟额娘对视。
“让额娘想想……”什么动物能不伤着孩子还能陪孩子玩,要不找来几只小猫小狗幼崽缠住和恪,让这孩子生不出捕猎的心思。
反正这么大的小孩,注意力很快转移的。
“好,额娘答应你。”
魏紫菀拍了拍高兴起来的小孩的屁股,“去玩吧,特成额,你也跟和静一起去吧。”
她没忘招呼愣在原地的特成额,这孩子进宫说是以皇子伴读身份,但不知不觉早就成为和静身边的小尾巴,皇帝默认,宫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是,娘娘。”特成额还正经点了点头,立马跟上和静了。
唯有和恪还睁着大眼睛看着额娘,刚才姐姐邀请她去玩,她不去,魏紫菀挑眉,将她放到小推车里,“和恪是不是很久没有见过皇玛嬷了?额娘带你去看看吧。”
魏紫菀发觉皇太后对她恼怒归恼怒,倒没真恨上她,面对这种情况,她不会非得将事情闹僵,毕竟对和恪好的人多一个,和恪的处境就越好。
让和恪跟皇太后好好道别,等北狩回来后,距离产生美,祖孙感情兴许更好了。
皇
太后眼神复杂看着贵妃,手上抱着小孙女,她搞不懂贵妃怎么想了,而且以贵妃先前坚决跟她割席分坐,这会儿带上和恪过来,她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不管贵妃怎么想,皇太后不会错过跟小孙女亲香的机会,和恪时隔多日没忘了皇玛嬷,还高高兴兴向皇玛嬷举起额娘送给她的小如意。
皇太后乐呵呵道:“待会皇玛嬷也送你东西,和恪喜欢什么,尽管跟皇玛嬷说。”
“这个!”和恪一眼就盯上了皇太后手腕上的伽楠木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