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齐姆内亚山脉内部,多了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奥洛维斯行走在遮天蔽日不见阳光的原始森林里,他住的黑沼森林还有下脚透气的地方,偶尔还能在森林外围看见人,那么齐姆内亚森林内部就完全是另一种天地了。
山脉里的原始森林完全就是自然野蛮生长的模样,瘴气浓厚,林内满是毒气,外界的阳光很难照射进来,树下潮湿阴暗,巨蟒会在几人合抱粗的老树上缠绕伪装只为了等人走近的时候,一口吞掉,塞缪尔很愉快的和它玩了一下午,奥洛维斯得到了一块蛇胆。
要过冬的黑熊蹲守在河流上游大快朵颐,为了寒冷的冬天存储脂肪,塞缪尔也跟着吃了它的食物,它的小木桶里装满鲜肥的鱼类,晚上的时候,奥洛维斯用调料给自己烤了条鱼。
算是这五天来第一顿热食。
他们已经到达了齐姆内亚山脉内部局域,前方就是一道裂开的峡谷,奥洛维斯坐在悬崖边上,等待日出,他看了会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开始清算自己这几天的成果,塞缪尔在玩的时候,他在查找魔药原材料或是珍稀矿石,甲蜕,土壤。
奥洛维斯还挺喜欢这种寻宝的感觉,书上看到的图片变成实物出现在他手里。
一块未经打磨的猫瞳石,是低阶的魔法宝石一种,它藏在地下岩洞的幽深处,一群蝙蝠在它周围岩璧上筑巢,为了得到它,奥洛维斯用烟把它们熏跑,拿到手以后,带着塞缪尔赶快跑了。
“幸好只是一群普通蝙蝠,要是一群吸血鬼,就难办了。”奥洛维斯捏着那块猫瞳石,它足有他巴掌大,绿色的石头在光线明亮处反耀出类似猫瞳收缩的流动色彩,要是品质好点就能送给布里埃尔老先生了。
不过绿色的猫瞳石也不错,奥洛维斯知足常乐,用魔法宝石当魔法阵材料可以延长术法功效,听治疗修女说过,塞缪尔还在黑塔的时候,以白塔为魔法阵的各个节点,塔尖每年都要消费大量的光明石来维持魔法阵的正常运转。
这样一看,塞缪尔身价还是挺贵的。
奥洛维斯收起猫瞳石,又检查了一遍魔药瓶内的魔药,大多数都是常见普通的魔药,唯一让奥洛维斯上心的是一种脆弱的季节性植物,寒冷季节才会有的极霜草,等回到了灵性之屋,千万不能把它放在龙血藤附近。
这种极霜草会自然的在叶面凝结出冰晶,用途多多。
奥洛维斯也找过魔药植物给塞缪尔吃,它没拒绝,但或许是量太少了,暂时还没看到效果。
奥洛维斯看向初升的太阳,初冬季节的太阳总是那么白,没有其他季节好看,像是冷却的白煮蛋,等会下去掏些鸟蛋吃吧,奥洛维斯想着,他昨天在这附近灌木丛发现了大地白犀的粪便,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大地白犀一般是独居,只有在□□季节才会看见多头白犀,《魔法生物百科大全》中介绍它们是食草以及食矿的低阶大地系土类魔法生物。
沙拉曼德是大地系的高阶火类魔法生物,证明奥洛维斯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也许他该再找找,如果遇见沙拉曼德的后代,可以一网打尽。
奥洛维斯停在这里一天了,他听着山林里传来的巨大动静,塞缪尔还是发现了白犀,并对它进行了攻击,伴随着白犀的怒吼,哀嚎,惨叫,没发生多久,一切声音就停止了。
成年体的白犀比普通犀牛大三至五倍,体内含有丰沛的中性土魔法元素,应该可以让塞缪尔吃饱一点了。
奥洛维斯用漂浮术飞落到一片倒塌狼藉的树林中,他坐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塞缪尔正用爪子拽出白犀的巨大心脏啃食,它完全陷入在了食物中,被劈头盖脸的浇了满身鲜血,吃的兴奋又迫切,嘴巴扩裂至耳根,密齿状的牙齿一口咬下去肉块,转瞬滑到它的喉咙里,黑色的指甲轻易的撕开了大地白犀坚硬的外甲皮,像在吃什么松脆的饼干,柔软的内腹肝脏是冰激淩,头骨架是咬咬棒。
奥洛维斯观察全程,遗憾的发现这只白犀体内并没有灵体结晶。
一整只白犀吃下去,彷佛进入了无底洞,塞缪尔坐在草地上,肚子没有一点鼓起,它意犹未尽的低头舔舐着指尖的鲜血,脸上,身上满是血迹。
等它吃完了,奥洛维斯带它去水潭里洗澡,洗干净后,找了一件干净的长袍给它穿上,总算又有点人样了。
“我们再找找吧。”奥洛维斯摸了一下它的肚子,又喂了它薄荷草,让它去去血腥味。
晚上的时候,奥洛维斯就在山顶搭帐篷。
夜色的天空深蓝如墨,浩瀚的星光在奥洛维斯的眼前铺展开来,像一卷美丽的画面,奥洛维斯躺在帐篷旁边看星星,塞缪尔就躺在他的旁边。
“你看不见也想看星星?”奥洛维斯笑了一句,知道塞缪尔不懂,可还是想和它说几句,他把它的手拿过来,在它手心画星星。
塞缪尔歪了歪头,滚到奥洛维斯的身上。
奥洛维斯揉了揉它的头发,忽然想起了一首小时候的歌,有关于星星的。
他将毯子盖在塞缪尔的身上,轻声唱起来,塞缪尔抬起头,捕捉着奇妙的音频波动,它用它的手摸着奥洛维斯的脸。
唱完以后,塞缪尔张开嘴巴,似乎想发声,它用手指摸着奥洛维斯的嘴巴,这里就是音频波动源的位置,又摸向自己的嘴巴,手指往喉咙里塞,动作有点急躁。
没有声音,它的所有动作像一出沉默的哑剧。
奥洛维斯把它的手从它的喉咙里拿出来,拍了拍它的背:“我知道,别着急,塞缪尔,我会找办法让你有声音的。”
奥洛维斯又看向塞缪尔的眼睛:“眼睛也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塞缪尔。”奥洛维斯理了理异魔的头发,嗓音低醇温暖,塞缪尔重新趴在他的身上。
第六天,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继续前进搜索,在一处山脉断层的地方发现了一座沉眠的小火山口,里面有一副很久之前的沙拉曼德皮蜕,它的窝已经被一群食火鸟占据了。
这群天生喜欢在烈焰中打滚求食的鸟儿羽毛通红,尾羽很长,每到冬季,它们的羽毛便会卖上好价钱。
他们的闯入,让食火鸟呼啦飞到天空盘旋。
像一朵红色的火烧云。
奥洛维斯确定被杀死的那头沙拉曼德没有伴也没有后代后,捡了两根品相完好的食火鸟尾羽便离开了这个隐蔽的洞口。
第七天的时候,奥洛维斯带的修复药剂已经没有了,他们深入齐姆内亚山脉的腹部,在这里,塞缪尔又吃了两头大地白犀。
奥洛维斯带着它回去。
他背包里收获满满,手提箱也比来时重了不少,塞缪尔的小木桶也被奥洛维斯装满了魔药原材料,回去的时候,塞缪尔提着小木桶,背着背包,奥洛维斯拎着手提箱,和塞缪尔一起吃灯笼果,吃榛子,吃野生蜂蜜,收集清晨的露水喝。
他们的脚步形影不离。
若是遇到刮风下雨的时候,没有山洞躲雨,奥洛维斯就会带着塞缪尔住在树上,他的挡雨斗篷足以把塞缪尔遮住,两人一起听着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奥洛维斯不是很急着回去,一路走走停停,两人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回到了小木屋,衣物都脏的不成样子,塞缪尔的长袍还破了不少洞。
将采摘收集到的东西全部放入灵性之屋后,奥洛维斯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将自己和塞缪尔打理的干干净净,睡了一个香甜安稳的觉,又在小木屋里休息了一天。
奥洛维斯燃起了壁炉,冬天和壁炉很搭,当壁炉烧起来的时候,奥洛维斯惬意的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想着等到蒙比利埃,他买些咖啡回来。
咖啡的香气也适合冬天,还有巧克力,等到大雪飘飞的时候,他可以做两杯热腾腾的牛奶巧克力加上蜂蜜,和塞缪尔一起在壁炉前喝着。
还要送一些给老师和希兰修女他们,奥洛维斯把咖啡和巧克力加入他的购物清单。
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他们很幸运,在变寒冷的时候回到了小木屋,刚好塞缪尔的衣服都做好了,可以穿上了。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又去了一次小镇,因为红月引发的恐慌,小镇氛围不太好,去教堂的人更多了,就连丰绕女神教堂都人满为患。
拿到衣服鞋子后,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去教堂,看望自己的老师,和他说一声明天自己要去蒙比利埃申请魔药材料。
“那你顺便帮我催催今年的圣祭日蜡烛,让他们提前送过来,今年的圣祭日要维持好长时间。”安德烈神甫对着奥洛维斯说道。
奥洛维斯点头:“好的,老师。”
安德烈神甫非常非常忙碌,说完就投入到事业中。
奥洛维斯把塞缪尔带回小木屋。
十月十五号早晨,雾气浓厚的小道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奥洛维斯仍然穿着他标志性的光明十字神教执事长白袍,金色长发,深蓝眼眸,他的手牵着一个黑色斗篷的少年。
少年眼睛位置被一条白布蒙着,暗红的额前碎发遮住了大半,倒是不怎么明显了。
左耳边的长发一侧被编成了细辫,鲜红色的食火鸟羽毛垂坠在发尾处,斗篷上蜜黄色的琥珀太阳花胸针闪闪发光,脚下是一双平底的羊皮鞋子。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顺风车。
第52章
奥洛维斯的人缘很不错,没过多久就坐上了去蒙比利埃的马车,作为他们这次进城赞助商的正是波吉亚夫人。
马车还是独角马车,镇上就她家有独角马,和普通的马匹不一样,这是镇长汤玛斯先生早年间去过帝都后,在一家商会花大价钱购买的独角马。
已经陪伴他们家很多年了。
在奥洛维斯初次作为执事出现在这个小镇的时候,汤玛斯先生就特意的和他提起过这匹马有一丝独角兽的血统,当时听到的奥洛维斯自然被惊到了,以至于后来很多次都想摸摸他家马的螺旋独角。
后来看的书多了,了解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可怜的汤玛斯先生很有可能是被帝都商会的销售员给骗了,他买的是灰魔马的混血,而不是独角兽的。
至于奥洛维斯为什么这么肯定,一是独角兽已经濒临灭绝了,再怎么混血,汤玛斯先生也不能凭他的五十金磅买到。
第二就是奥洛维斯闻到了魔药天竺葵的味道。
但奥洛维斯没有告诉汤玛斯先生,而且他喜欢这匹独角马不是假的,每次波吉亚夫人到教堂,他都会欣赏一下它,顺便看看它的角,检查一下它的健康。
而现在冬天到了,独角马车也有了新装扮,马车的外观多了涂饰等细节,底部用了弹簧和减震,车内多了金属展示物,在皮质座椅上,波吉亚夫人特意铺上了一层漂亮的海狸皮草。
当她邀请站在路旁的两人时,独角马车随着马车司机良好的技术停在了奥洛维斯身前。
“嗨,奥洛维斯,你们是要去蒙彼利埃吗?”
奥洛维斯对着她笑道:“是的,波吉亚夫人。”
“那快上来吧。”波吉亚夫人高兴的展示了她的新马车,她今天有特意打扮过,奥洛维斯牵着塞缪尔上了马车,打趣中带着赞叹,道:“您是要赶赴一场王室盛宴聚会吗?”
“不是。”波吉亚夫人顿时笑了起来,她的棕色长发被花香味道的抹发油以及干粉固定在头顶形成了一个略夸张的高鬓,缠绕着柔亮色泽的丝带,是明显的上世纪贵族装扮,披着一件看起来就很好的披风,依稀可见下方层叠的裙摆以及最近流行的尖脚鞋。
“我家的庄园最近缺些人手和女佣,便想着去蒙彼利埃的人才市场看看。”波吉亚夫人笑容满面。
据他所知,葡萄庄园在冬季正是休息清闲的时候,既然波吉亚夫人这样说,肯定只是一个引话的藉口,重点在后面一句。
奥洛维斯作倾听状,他的身边,塞缪尔也笔直端正的坐着,只不过一直抓着他的左手。
“这是?”波吉亚夫人看向执事旁边的人。
“他叫拉斐尔,是我的朋友,眼睛暂时看不见,听力也有点弱。”奥洛维斯介绍道。
波吉亚夫人可惜的看着拉斐尔,然后又看向奥洛维斯,难掩兴奋道:“我儿子写信告诉我,蒙比利埃的人才市场进口了一些西大陆的努西斯人种,我想去买两个回来,一个当我的女仆,一个当汤玛斯的男仆,我表姐他们家已经有三个了。”
“奥洛维斯执事,你见过努西斯人吗?”波吉亚夫人问道。
奥洛维斯想到了曾经向他推销努西斯祭司骨灰的诺亚,他摇头道:“没有。”
“我儿子说他们的皮肤是红色的,天父在上,我想像不出来这种肤色,也许有点类似小红马,希望他们的性格不要像那匹小红马一样烈。”波吉亚夫人对西大陆的人种充满了幻想,有一种见到新奇事物的新鲜感。
“也许好的都被人挑走了。”波吉亚夫人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唉声叹气起来。
“不必对未发生的事情悲观,波吉亚夫人。”奥洛维斯说道,看来西大陆和赫恩的战争,赫恩胜利了,从一个半月前,诺亚售卖祭司骨灰就该想到的,发展了魔法科技的赫恩,对上努西斯完全就是降维碾压。
“是的,还没见到人,我一定要保持自己最优雅姿态。”波吉亚夫人振作起来:“我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她身上会不会有虫子,跳蚤,哦,天父,我忘记带驱虫的药粉了。”
奥洛维斯觉得波吉亚夫人最应该关心她要买的人中会不会有通灵者,如果有的话,凭波吉亚夫人的表现,十有八九会被通灵者记恨上,会遭殃的。
“波吉亚夫人,您没戴守护项链吗?”奥洛维斯注意到波吉亚夫人脖子上的是一条珍珠项链。
“我感觉珍珠项链更搭我的造型。”波吉亚夫人说道。
“最近红月发生了变化,您应该戴上十字项链。”奥洛维斯打开手提箱,赠送一条他自制的十字项链给她:“我相信您是一位虔诚的光辉之主的信徒,圣光会守护您的。”
“噢,好吧。”波吉亚夫人将项链收起来:“谢谢你了,奥洛维斯。”
“对于努西斯人,我有一点自己的看法。”奥洛维斯看波吉亚夫人换上十字项链,说道:“您愿意听我说几句吗?”
“当然,奥洛维斯。”波吉亚夫人问道:“难道你是有什么驯服仆人的技巧吗?”
“这倒没有。”奥洛维斯诚恳说道:“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您是一位拥有良好教养,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女性。”
波吉亚夫人不知不觉的直起了腰背,鞋尖斜绷在一侧,双手交叠搭在腿上。
“名字是人一生中重要的一部分,新的名字,不一定会让您买的努西斯人回应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保留他们的名字呢?”奥洛维斯说道。
“可我的表姐给他们都取了新名字。”波吉亚夫人犹豫道:“那些努西斯的土著名字太难念了。”
“这对您来说不是问题,在我看来,您的表姐没有您聪明,才想了一个快捷的普遍方法,年龄不应该成为吸收新知识的阻碍,您的思维敏捷,学识丰富,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奥洛维斯说道。
波吉亚夫人对嫁在蒙比利埃的表姐一直有种比较的心理,奥洛维斯只好说出几种理由让波吉亚夫人改变主意。
“你说得对,奥洛维斯。”波吉亚夫人顿时精神奕奕,说起了她给她的女仆房间布置,以及对西大陆的好奇,还担心女仆和她原本的女仆处不好,所以这次没带她的贴身女仆出来。
奥洛维斯静静听着,时不时的和波吉亚夫人说几句。
哪怕灰蒙蒙的天色,寒冷的天气,光秃秃的路边景色也不能掩盖她的笑容。
到了傍晚时分,独角马车终于快到蒙彼利埃了。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下车,和波吉亚夫人道谢,并排队交过城费。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门口上方的圆形魔力检测机器,红线正常运转。
塞缪尔一直在轻微摇晃头部捕捉着城门口的声音,因为红月的异常出现,城门守卫官多了一些,轮到奥洛维斯时,守卫官显然还记得他,不仅是奥洛维斯身上标志性执事长袍,而是他的容貌。
“两个人,他叫拉斐尔,过城费用我来付。”奥洛维斯温声道:“他的眼睛生病了,暂时看不见。”
检测后是普通人之后,治安官便让他们进去了。
奥洛维斯牵着塞缪尔的手走进蒙彼利埃,城内和上次来没什么不同,奥洛维斯照例买了一份报纸,忽然抬头看向街边民房屋顶,有几只乌鸦正站在那里。
乘坐马车进入上城区,偶尔也能见到乌鸦,天上,站在路灯上,栏杆上,这座城市,乌鸦好像多了起来。
奥洛维斯不由想起莫利托城时,在黑塔上空盘旋的乌鸦们。
它们仍然在监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魔女和诺亚都对黑塔异魔异常关注,魔女暂时不知道去哪了,但是诺亚仍不死心。
奥洛维斯自认自己收尾工作不错,但还是不喜欢有尾巴跟着,他看向塞缪尔,它现在从外表来看,完全是一名人类少年,谁也不会把它和黑塔异魔联系在一起。
既然他这边暂时没露破绽,奥洛维斯抬头看向站在路灯上的乌鸦,这只乌鸦跟了他两条街道了。
奥洛维斯可以肯定它就是诺亚的灵魂分身,那只叫派克的乌鸦。
塞缪尔也抬头看着它,奥洛维斯听见了它咽口水的声音,它很想吃它,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奥洛维斯受到塞缪尔的影响,竟然也觉得这只乌鸦很好吃,说明它对塞缪尔的吸引力非常非常大。
奥洛维斯牵着塞缪尔的手离开。
有正当的举报途径为什么要冒险单打独斗呢?他是一名神甫,积极举报违法犯罪分子,是他应该做的事。
至于违了什么法?图谋不轨,用魔药迷惑一名赫恩贵族少女的心智,已经犯了秩序神教订下的《魔法条律》。
奥洛维斯之所以没用亵渎尸体这类罪名,是因为他不确定赫恩这边把努西斯人当不当做人看待,如果普通民众都是奴役想法,那么已经和普通人类有隔阂的魔法师,会如何对待努西斯的通灵者,就很好想像了。
塞缪尔念念不舍,脚步走的很慢。
奥洛维斯停下脚步,他们站在一间咖啡馆外面,塞缪尔想回头捕捉乌鸦的叫声,奥洛维斯摸了摸他的头发。
塞缪尔立刻抬头“看”向他。
闻着咖啡的香气,奥洛维斯心情也愉悦起来,他低头轻声哄道,近乎呢喃,带着温柔和耐心。
“好孩子,别急。”
“会吃到的。”
第53章
当奥洛维斯走进蒙彼利埃教堂的时候,受到了很多神职人员的注目礼,他微笑着对同属阵营的神官们打招呼。
塞缪尔被他带到教堂里的长椅上坐下,现在快入夜了,教堂里的游客和信徒并不多,前排长椅上就它一个人,它在莱塔尼亚有过这样的经历,它可以安静的等待着,而塞缪尔也习惯了等待,等待他出来,带着它离开。
在来蒙彼利埃大教堂前,奥洛维斯就去取了些钱,担心塞缪尔无聊,他又给了它两枚银币让它玩。
“晚上好,我想找一下乌尔里希主教。”奥洛维斯起身,看向一位抱着《光明圣典》的传教士。
“奥洛维斯。”传教士显然知道他,毕竟在莫利托城,他作为乌尔里希主教手下,和异魔战斗过:“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奥洛维斯笑道:“布朗先生还好吗?”
“他早就好了,已经归队了,现在正处理因为红月引发的斗殴和一大堆流言,每次有什么事,那群记者总是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一点用也没有。”那名传教士带着奥洛维斯往教堂内部走:“你跟我来吧,你的老师月初刚来过这里,我带你去主教的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奥洛维斯在里面沙发上坐了一会后,见到了乌尔里希主教。
他看起来更苍老了,脸上的皮直接贴在了颧骨上,召唤圣子的魔法阵让他耗了很多心血,后又有红月异变一系列事情,几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但他凹陷的眼睛在暗处更亮了,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着,身上的神甫长袍肩部绶带从三条变成了七条,胸前有一个神圣宝石做的圣徽。
看来乌尔里希主教要升迁了,应该是一个比蒙彼利埃更大的城市主教候补人员,说不定就是指定的副主教。
七天在光明十字神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数字,七天代表着光辉之主的创世开始和结束,七条绶带就意味着圆满,成功。
见到奥洛维斯,乌尔里希严肃的近乎冷酷的脸上浮现笑意:“奥洛维斯,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光辉之主的圣光一直保佑着我。”奥洛维斯笑道:“恭喜您升迁。”
乌尔里希主教笑意更大了:“要等年底通知下来,我才调任到多伦去。”
多伦城靠近南部总都普瓦捷,有小普瓦捷之称,的确是高升了,奥洛维斯道:“多伦是一座美丽富饶的城市,我的老师就在那里上过大学,期待您在多伦教堂更进一步。”
乌尔里希坐下来,让这个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极其优秀的年轻人也坐下来,两人隔着茶几,乌尔里希喝了口太阳花茶,语气缓和,说道:“我也觉得多伦很好,可以更好的实践我主的教义,我手里还有两个随行神职人员的名额,奥洛维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多伦。”
乌尔里希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这个想法也是他从大主教那里回来就有的,他要去多伦,很需要优秀的帮手来帮他站稳脚跟,而教里的人太过平庸了。
想来想去,乌尔里希主教觉得奥洛维斯非常合适,有容貌有实力有运气,黑塔异魔最后把他伤的那么重,他都活下来了,而且还成功让圣子记住了他。
“莱塔尼亚太小了,奥洛维斯,你不想拥有更广阔的舞台吗?依你的能力,容貌,天赋,你天生就是引人注目的主角。”乌尔里希对他抛出了橄榄枝。
奥洛维斯想到后面需要乌尔里希主教做的事情,笑容不变,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想在莱塔尼亚多修养一段时间。”
他半年的带薪养病,奥洛维斯一点也不想浪费了。
“那名额我给你留一个。”乌尔里希主教还是不想放弃这个优秀的年轻人。
“这次到教堂,我是想向您申请一些魔药材料,这是我的单子,您看一下。”奥洛维斯拿出一张纸递给乌尔里希主教。
“可以,你要的教堂都有,等明天你到教堂灵性之屋的老独眼那里领一下,除了教会发放的基本魔药,太阳花精油,香薰,爱托卑斯盐粒结晶,马鞭草,滚风团,你要是想买其他的,就要自己出钱了。”乌尔里希说道。
“老师希望今年圣祭日的蜡烛可以尽快送到莱塔尼亚。”奥洛维斯说道。
“等到月底,大主教的施福圣蜡会派送到我这边,我会安排书记官送到莱塔尼亚的。”乌尔里希捏了捏疲惫的眉心:“今年圣祭日会在十一月份就开始,提前庇护教堂附近的人类,你要记得把这个消息提前通知给信徒们,让他们十一月就可以进入教堂祷告祈福。”
“您放心,我一定办好。”奥洛维斯回道:“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定夺,是有关于紫罗兰家族的艾蜜儿小姐的事情。”
听到是贵族,乌尔里希主教问道:“什么事?”
奥洛维斯将诺亚说出来,黑魔法师诺亚利用努西斯通灵者骨灰制作迷魂药剂,诱惑了天真单纯,富有又善良的艾蜜儿小姐,让她与家人决裂,艾蜜儿小姐一直在被黑魔法师操控着。
“我先让黑十字的人监视调查一下。”乌尔里希主教眉头都皱了起来:“红月异变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出来了。”
“如果你有什么发现,可以去黑十字那里再做个补充,同时我也会通知秩序神教那帮家夥,有证据的话,他们会和我们一起抓捕黑魔法师。”乌尔里希说道。
奥洛维斯点头:“您辛苦了。”
“大主教那边对你也非常欣赏,对于黑塔异魔被消灭,他很高兴,奖励了你一条荣誉绶带。”乌尔里希将一个精致的长条盒子打开,一条红色的绶带正静静躺在里面,耀眼的红,是神血的颜色。
上面有金色的笔迹。
“光辉之下,荣耀永存。”
落款是普瓦捷红衣大主教的签名:威廉。爱德华。
“这是属于你的荣耀。”乌尔里希将绶带双手呈递给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低下头,接过这条荣誉绶带,张口就来:“愿我主光辉洒遍世间,我将作为光辉之主的利剑,披荆斩棘,绝不退缩。”
等一切事情谈完后,奥洛维斯惊觉这次逗留的时候有点长了,乌尔里希主教一离开,奥洛维斯就把那条红色绶带装回长条盒子内,拿起盒子,也离开了会议室。
穿过众多房间,回到教堂前厅。
塞缪尔仍然正坐在长椅上,它正抛着银币,落下便接住,从不失手,有夜班的值班人员在他不远处。
“拉斐尔,我们走了。”奥洛维斯走过去。
塞缪尔站起来,把银币放到自己斗篷口袋里,抓住奥洛维斯的手。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教堂的门被关上。
奥洛维斯这次并没有选择住在光明旅店,而是找了一间上城区旅馆住了下来,旅馆对面就是红枫叶报社,正是艾蜜儿小姐提过的诺亚工作地方。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扒手想偷塞缪尔口袋里的银币,它的口袋里不仅有银币,还有奥洛维斯给它的松子糖,因此有点鼓,被小偷盯上了。
幸好奥洛维斯发现的早,不然,那个小偷先生就回不了家了。
住在旅馆里,奥洛维斯洗了个澡,塞缪尔在浴室里玩水,等它玩够了,它自己会穿衣服出来。
用圣光把头发烘干后,奥洛维斯看着长条盒子,红衣大主教出手就是不一般,盒子上用神圣宝石镶嵌出十字造型,纯净的宝石饱含着浓郁的光明元素,打开盒子,里面就是荣耀绶带。
绶带入手柔软,清凉,沉甸甸的。
奥洛维斯正端详着这条绶带,有了它,以后去哪里都方便了,它在魔法界就是一块行走的身份证,缺点就是会引人注目,太招摇了。
塞缪尔光着脚走过来,奥洛维斯把绶带放回桌上,将它湿漉漉的头发烘干,它的手里还拿着两个银币。
房间里很安静,奥洛维斯和塞缪尔各自做事,忽然,塞缪尔玩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奥洛维斯下一秒就感知到了它瞬间暴躁的情绪。
它摸索到奥洛维斯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心脏位置,重重拍了拍。
奥洛维斯还没明白它的想法意图,塞缪尔下一秒就放开了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撕开睡衣长衬衫,把它身体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奥洛维斯接住它的东西。
污浊的黑血和一块怀表在一起,粘腻温热。
怀表内部浸血了,指针不走了。
塞缪尔急躁的摸着奥洛维斯手里的东西,却再也捕捉不到那种音频。
“怀表坏了,塞缪尔。”奥洛维斯抱住它,安抚它:“明天我去钟表店,看它还能不能修好。”
“修不好的话,给你买一个新的。”奥洛维斯说道。
塞缪尔摸着那个小东西,茫然的站着,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坏掉。
夜里睡觉的时候,塞缪尔更加贴近奥洛维斯,捕捉着他的心跳声,整个人几乎快挤到奥洛维斯的怀里了。
奥洛维斯拍了拍它的背。
“我的心脏不会坏的,它会一直跳,一直跳。”
塞缪尔把奥洛维斯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奥洛维斯也低下头听了听,然后,眉头一挑。
他们两人心脏的跳动声正在同步。
音频一模一样。
只不过塞缪尔的心跳声要微弱很多,像是破土的小芽。
在塞缪尔的身体里,好像属于他的心脏和它的心脏融合在一起了。
正在形成一颗新的心脏。
亲密无间,血肉交融。
第54章
红枫叶报社在早上九点半准时开门,奥洛维斯端着一杯咖啡,刚好看完了报纸,在九点四十五分时,诺亚夹着皮质公文包进入报社,他的身边跟着那只叫派克的乌鸦。
哪怕是黑魔法师也要上班啊,奥洛维斯感概了一句。
“走吧,先去修怀表。”奥洛维斯穿上衣架上的风衣,戴好帽子,手套,和塞缪尔在一起久了,他经常性的自言自语,不然太安静了,塞缪尔已经换好了衣服,羊毛兜帽斗篷,围巾,小皮鞋,奥洛维斯还用一个口罩把它的脸遮了起来,挡的严严实实。
奥洛维斯牵着它的手,出门。
钟表是他在下城区一间古董店里淘的,店里都是假货,贗品,奥洛维斯是因为对上世纪的各种文物形制感兴趣,才买了一个仿造上世纪风格的怀表,他记得旁边就有一个很小的钟表店。
乘坐马车到下城区以后,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去那间钟表店,店主是个老人,房间狭小,光线昏暗,墙上挂着各种钟表,在滴答滴答声音中,塞缪尔一直在转动头部,捕捉着店里的声音。
“可以修吗?”奥洛维斯把洗干净的怀表放到柜台上。
开着钟表店的老人带着一副老花眼镜,用放大镜检查怀表,上方提环完好,没有表链,正反面是正统老制式的圆形,约四十厘米左右,打开黄铜表壳,紧贴表盘的玻璃保护盖出现了多处裂纹,老人又按了按侧边按钮,听了听声音:“可以修,不过我不建议您修它,它是上个世纪被淘汰的怀表,像您这样的绅士,完全可以加点钱买一块新的怀表。”
“最近很流行音乐怀表,先生,您要看一下吗?”老店主推销道:“怀表里可以唱夜莺,这首歌是从帝都传过来的。”
“不买新的,就要这只怀表,修好它要多少钱?”奥洛维斯问道,若是平时,奥洛维斯会有兴趣让塞缪尔听听,看它喜不喜欢,但今天他有正经事要做,不能耽搁了。
“三苏勒五便士,里面的齿轮和铰链坏了,要换新的零件,还要换一个玻璃保护盖,我还会给它保养一下。”店主说道。
“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奥洛维斯问。
“如果您赶时间的话,可以后天来拿。”
“那就后天早上吧。”定好时间,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离开了这间钟表铺,他们乘坐公共马车沿着蒙比利埃的贵族学校去了上城区的别墅附近。
最后在艾蜜儿住处附近停下来。
艾蜜儿在这贵族学校上学,他的父母直接在上城区给她租了一个大别墅,别墅里有她的女仆之类的,诺亚也住在大别墅里,今天是星期三,艾蜜尔刚好不在家,她要去上学。
奥洛维斯也没遮掩,站在花坛旁看着黑十字官方的人在别墅搜索,别墅里的人则被带去问话了,布里埃尔老先生正在和老神官说着什么,奥洛维斯在被老神官发现之前带着塞缪尔走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吗?”奥洛维斯自然熟稔的问道,作为热心的举报人,他问这句话十分合理。
“诺亚他是作为明彻斯威朱坦福大学交换生到莫利托城留学的,在留学期间和艾蜜儿小姐恋爱,去年毕业以后,他到蒙比利埃的红枫叶报社工作,艾蜜儿小姐也转学到了蒙比利埃的贵族学校,诺亚做事负责认真,很快当上了副主编。”
老神官抽着半截香菸,呛人的烟味散在空气中,他继续说道:“我们在布里埃尔先生的帮助下,发现了三斤重的木乃伊粉以及一套占卜术需要用到的内脏器官。”
他把香菸屁股一口气抽完,用鞋子狠狠碾压了一下,语气平淡又凶狠:“他的占卜方法是黑魔法中的肠卜法,用的是人的肠子,那些肠子至少使用三五年了,不是一般的臭。”
“我本来打算把这些罪证近期上报给你们黑十字的,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布里埃尔老先生忍不住说道:“那些骨灰粉和肠卜法不是关键,你们应该注意乌鸦。”
“诺亚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他指着别墅围栏上的几只乌鸦:“我是从北大陆阿比赞因来的,身份你们也确定了,诺亚身边的乌鸦叫派克,不是一般的乌鸦,那是他一部分的灵魂载体,他的行事作风很像北大陆那些疯狂的黑魔法师,研究,分割,操纵灵魂,亵渎挑战神明的权威。”
奥洛维斯听到这里,脸不红心不跳的给塞缪尔的围巾打了个结,今天风挺大的,气温又下降了。
布里埃尔说道:“你们应该快点抓人,他身边的乌鸦已经有了群聚效应,万一被这些乌鸦察觉到,他很有可能会提前跑了。”
“乌鸦有预知死亡,危险的能力。”布里埃尔先生强调。
老神官脸色凝重起来,进入别墅招呼队员,和秩序神教的治安长官在一旁商讨计画。
“奥洛维斯,你怎么在这?”布里埃尔先生走向他,和他打招呼,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斗篷少年,是个陌生人。
“就是我向教会举报的诺亚,我觉得他是一个危险人物,留在艾蜜儿小姐身边实在太危险了。”奥洛维斯说道。
“放心吧,迷魂药剂一过,艾蜜儿小姐就会恢复正常。”布里埃尔道:“等诺亚被抓后,我会让艾蜜儿小姐认清他的真面具的。”
“那就好,我上次去莫利托城受了很重的伤,在莱塔尼亚养身体的时候一直很担心您和艾蜜儿小姐的安全。”奥洛维斯说道。
“哈哈,有我在,艾蜜儿小姐很安全,我听说了你的事,奥洛维斯,你很勇敢。”布里埃尔先生夸奖道。
“当时是没办法了。”奥洛维斯有点无奈,对着布里埃尔先生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拉斐尔。”
拉斐尔一直站在奥洛维斯的身后,牵着他的手,兜帽和围巾,口罩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别墅上空的乌鸦突然多了起来,它们盘旋在高空。
在知识与智慧神教发明出魔力检测仪后,反派们也在与时俱进,与高空中的鸟类共享视角,像个卫星似的,奥洛维斯正要吐槽一下,忽然也抬头看向天空。
他没有看乌鸦,只是在看天空,辽阔无垠的冬季灰色天空,到了月末的时候,长了一只眼睛的满月就会升起来,就像一个超级巨大的卫星悬挂在高空。
眼睛最主要的作用是什么?
看。
他在找什么?
奥洛维斯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弄的一阵寒意。
“奥洛维斯,我得去看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忙,你要一起来吗?”布里埃尔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忘记你受伤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好。”奥洛维斯微笑。
等他们走后,他进入别墅,帮助黑十字的后勤人员搜索更多证据,最后他来到布里埃尔先生的房间,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天空,盘旋的乌鸦已经不见了。
下午,后勤人员陆陆续续回到科内递交材料,奥洛维斯从他们口中得知秩序神教的治安官已经把城门关闭了,疏散了报社周围群众,教内的秩序神官已经和光明十字教堂的人一起出动。
秩序神教拿出了一件禁忌物,固定的魔方来作为辅助手段。
天空中的乌鸦又多了起来,伴随着黑下来的天色,让奥洛维斯想起了反派boss出场背景板。
轰隆一声爆炸声从极远处传来。
随着后勤人员也出去,别墅内空无一人,奥洛维斯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的塞缪尔。
它很久没动了。
奥洛维斯走到它面前,抬起异魔的下巴,用另一只手将它脸上湿掉的口罩摘下,再用手帕轻轻的将它嘴角的口水擦去。
“饿了吧?”奥洛维斯温声道。
塞缪尔口水咽不完,腰背也佝偻起来,黑色的指甲暴涨,极度的饥饿让它很是暴躁。
奥洛维斯轻笑着揉了揉它的长发,戴好黑色的面具,牵着它的手离开。
塞缪尔的速度很快,它斗篷里的形体变成肉液形状时,那种非人的惊悚感绝对让奥洛维斯记忆犹新,它吃了几个带着诺亚气息的乌鸦。
老神官那边纵然提前疏散了,还是给人群造成了恐慌,尤其是在大爆炸以后,街上更是乱做一团。
幸好临近天黑,人不多,但也给光明十字和秩序神教的抓捕带来了难度,诺亚一直往下城区跑,那里小巷道路纵横交错,阴暗狭小,四通八达。
乌鸦黑压压的盘旋在下城区,发出难听的叫声,似在为诺亚指路,惹的老神官开了几次枪,当乌鸦分散以后,众人分出几小波查找。
穿着黑色披风,巨大兜帽下的奥洛维斯和他们擦肩而过,进入一条积水肮脏的垃圾道。
塞缪尔本能的追寻它的食物,比教会人员更快。
奥洛维斯的脚步无声,塞缪尔更是化作了一滩肉液爬行在黑暗的墙壁处,没有路灯的小巷,一只乌鸦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翅膀动了动,刚想飞起来,突然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顿时发出了一道难听的叫声。
叫声戛然而止。
塞缪尔的肉液手触迫不及待的将乌鸦包裹住,将它吃了,回到了奥洛维斯的身边。
奥洛维斯带着它继续向前走。
诺亚狼狈不堪的站在一堵墙的前面,身上满是血迹,他正把肩膀处的灭魔子弹挖出来,豁然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的人影。
“你是谁,为什么不出现?”没有路灯,没有蜡烛,全然的黑色夜幕下,那道人影也融到了黑暗中,像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诺亚脸色冰冷又凶狠,却有一股藏不住的惧意,今天,他的灵感一直在预警,这个人会是幕后黑手吗?
他在脑海里努力查找能和这个模糊轮廓对上的人,究竟会是谁?就在刚刚,他的派克被吃了,也是这个人做的吗?为什么,他得罪过他?
黑色的高大人影沉默的站在原地,给了他巨大的压迫感。
诺亚慢慢直起身,站起来,试探道:“朋友,你是想要邀请函吗?我可以把它给你,退出任务…”
灵感疯狂跳动,让诺亚脑袋彷佛被劈开了一般,他连忙跳到墙上,躲避了一只黑色的手触。
诺亚瞳孔一缩,看着那条手触,下一秒,铺面盖地的肉液升到半空中淹没裹住了他,沉闷挣扎的声音从逐渐收拢闭合的人形肉液中传过来。
塞缪尔吃了一个人。
把诺亚吃到了它的肚子里。
因此,现在它的身形很怪异,它变成了两个人那么高,有点像异魔中的瘦长鬼影,但偏偏腹部奇长,高高隆起,有纷杂的手指印从肉液表皮上撑出来,混杂着痛苦的求饶声,和被融化的叽叽咕咕声音,形成了一场古怪的交响乐。
塞缪尔弯了弯腰,立刻传来了饼干被压碎的声音,它张大嘴巴,把诺亚已经伸到喉咙口的手给按下去,像咽口水一样咽了一下。
看着这一幕,奥洛维斯抽了抽嘴角。
塞缪尔闭上嘴巴,却是突然吐出了一个东西。
奥洛维斯用带着黑色皮套的手接住它。
藉着从云层中透过的暗淡月光,奥洛维斯模糊辨别出是一枚黑色的尾戒,内里刻着数字13。
居然没被塞缪尔吃掉,奥洛维斯把这个好东西先用圣光净化了一下才收起来。
塞缪尔在消食,但奥洛维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防止教会的人找到这里,他抬起头,微怔,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丝笑意。
塞缪尔也在抬头看,新奇的感受着与雨水不一样的感觉。
“塞缪尔,下雪了。”
奥洛维斯温柔对它说道。
第55章
今年的初雪来的有点早,而且少,还未在地面上留下它来过的痕迹,便散于空中,只能在屋顶,路灯上,窥见它们的残留。
半小时后,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回到了红枫叶报社对面的高层旅馆。
奥洛维斯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他早已摘下了面具,路过一家面包店时,他把打折的面包买了下来,正拎着两纸袋的黑麦面包上楼。
“先生,刚才有治安官来过了,说城里这两天有犯罪分子出没,他们正在抓捕中,已经搜查过旅馆了。”忙碌了一天的前台侍者看见他,贴心的提醒道:“明天就会有警署告示贴在门口,您晚上最好不要外出。”
“好的。”奥洛维斯站在楼梯上,对着侍者笑道:“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需要来杯咖啡吗?”旅馆老板见过这位客人穿光明十字神教标志性长白袍的模样,昨晚就是他接待这位容貌特别出色的青年人入住的。
“那来一杯吧。”奥洛维斯笑道。
“您的同伴需要来一杯吗?”旅馆老板记得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斗篷少年,很孤僻又依赖这位神职人员。
“不用了,他吃饱了,不需要额外的饮料。”奥洛维斯对着关心他们的旅馆老板说道:“他比我早回,等到房间里,我会告诉他近几天夜晚不要外出。”
“好的,您的咖啡五分钟后送到。”旅馆老板原本丧气的脸多了一个笑容,他旅馆的客人大多数都被治安官劝离了,这让他损失了不少,但有一位神职人员住在这里,旅馆老板心里顿时又感觉安全了。
奥洛维斯继续上楼,那些没找到诺亚的治安官和教会的人肯定会连夜搜索找寻,不过他们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唯一可以安慰他们的就是有加班费了,正统神职教会的薪酬还是挺可观的。
若不是塞缪尔,奥洛维斯也想摸鱼一晚上,既可以让他们作证自己的清白,又有工资可以拿。
奥洛维斯打开门,开灯,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他把风衣脱下挂到门边的衣架上,换上居家的拖鞋,然后把大号纸装袋里的面包拿出来放圆桌上,藏在下面的塞缪尔的斗篷,长衬衣,裤子放回衣柜里,鞋子放鞋架上。
路过大床时,他看了一眼在床上消食的塞缪尔,床幔放下来遮挡住它的身形样子,进入卫生间,将被打开的后窗户关好。
又检查了一遍,窗帘全部被拉上了,门窗紧闭,房间很安全。
咖啡送来后,奥洛维斯关上房门并锁上,给自己布置了一个简单版本的灵性之屋,让自己的圣灵之力轻盈包围着这间屋子,防止他人用魔法探查。
喝了一口提神的咖啡,奥洛维斯摘下黑色的皮质手套,把那枚尾戒拿出来,举起来仔细观察着,诺亚最后说的几句话引起了奥洛维斯的注意,在诺亚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似乎接受了一项任务,再联想诺亚对黑塔异魔的特别关注,这让奥洛维斯怀疑他的任务与塞缪尔有关。
他利用乌鸦在一旁观战,应该知道塞缪尔已经被圣子杀死了才对,可仍然不死心的逗留在蒙比利埃,时刻监视着教堂。
是从肠卜法里占卜出什么了吗?还是他的任务另有要求。
虽然早点把他杀死是安心了,他这边就要苦恼些了,因为诺亚留下的谜团有点多。
这枚尾戒会是那个组织的邀请函吗?奥洛维斯看着内圈的数字13缓缓转动尾戒,人类有十根手指,如果按手指排列,最小的应该是10号,偏偏是13号,前面还有12,11,再挤掉10,这枚尾戒才能得到手指最后一个小指位置。
所以,诺亚其实是神秘组织的外围成员?奥洛维斯在心里不断思考着,因为是外围成员,所以才会说出邀请函这个并不占据主动性的词语。
得到主人邀请,才能进入那个圈子。
奥洛维斯微眯着眼睛,仰头看着被它放置在光晕中的尾戒,纯黑色的尾戒造型朴素,外圈光滑,材质不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素圈,就连刻在内里的数字也没什么花纹。
对圣光也没什么反应。
需要用血试验一下吗?
奥洛维斯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尾戒上。
尾戒没有反应。
不行吗?奥洛维斯打算把它给塞缪尔,让它先藏在身体里,以后遇到同组织的人再说,他拿起尾戒,忽的又放下。
他感觉自己被烫到了。
奥洛维斯重新拿起那枚沾血的尾戒,极致的冰寒透过他的指腹皮肉传来,引发了滚烫的瞬间错觉。
它没有在发热。
相反它冷到了一种极致,透骨心凉,宛若进了冰窟窿,极寒传遍全身,奥洛维斯睫毛上凝结了一层霜色,一道无形的波动从戒指上如涟漪散开,从戒指里传出了一句话,听起来挺年轻的,音色透亮的男音带着些许的不耐和呵斥,说道。
“诺亚,实验室需要的材料,你还没弄到手吗?”
奥洛维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尾戒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精神链接?对面是做实验的科学狂人?
“我们需要塞缪尔的肉块,最次也要是它的血液,哪怕它死了,也要搞到一点它以前的残留物,这对实验有用。”戒指那边的声音失真,却不减威胁:“如果你再完不成任务,我们这边将会对你实施记忆清洗以及你将被驱逐出诸神黄昏会。”
咄咄逼人的语气停顿了下,戒指上的寒意更浓,奥洛维斯开口了,声音和诺亚的一模一样,被压低的声线中带着被努力压下的烦躁和阴沉:“我知道了,教堂和黑十字都不好进,今天我还被他们发现了一次,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他们正在追捕我。”
“怎么被发现的?”另一端的人问道。
“由派克发酵的乌鸦群聚效应好像引起了光明十字和秩序神官的注意。”奥洛维斯懊恼说道:“现在我连艾蜜儿的别墅都回不去了。”
“我早就说过改改你们明彻斯威人那滥情好色的性子,不要看见好看的女人就使用迷情药剂,用多了,迟早会引人怀疑。”戒指那边怒气冲冲,对诺亚的态度极尽鄙夷,完全看不上他:“说不定就是你整天忙着和女人调情才没有完成任务。”
“我没有。”奥洛维斯咬牙低声怒吼道,轻嘶了一声,呼吸频率紊乱沉重,显然是受了重伤,又被对方的话刺激的怒极攻心。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如果你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把黑塔异魔的血肉组织放到集会点,你就完了,诺亚。”对面愈发不耐,黑色尾戒上的寒意逐渐消失。
过了一会,奥洛维斯冷声低哼,带着浓浓的不甘,用的还是诺亚的声线:“总有一天,我不会再是十三号。”
戒指传来一声不屑的讽笑,彻底没了声音。
奥洛维斯用手帕擦干净尾戒的血迹,脸色一直平静如水。
塞缪尔一直在看他,从他变化声线的那一刻起,它就从床上半爬半走到了奥洛维斯的身边,现在,它用尖锐的黑色指甲摸到了他的脸,似是疑惑。
奥洛维斯笑起来:“还是我,塞缪尔。”他低头看向它的肚子,平坦的腹部微微鼓起。
消化的真快,奥洛维斯有种喂食的压力,他把戒指戴在右手尾指处,准备明天给它上个色,描个彩,包装一下,还得收集材料尽快制作一份高级魔药,他的钱包岌岌可危。
劳累奔波了一天,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洗了一个热水澡,终于可以舒适的躺在床上休息了。
塞缪尔懒洋洋的趴在奥洛维斯的胸膛上,摸索着他的手指和头发玩,那枚黑色的尾戒被它拿下又套上,又套在自己手指上,没过一会,他们手指长细变得一模一样。
奥洛维斯背靠在床头处,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从他这个视角看去,塞缪尔像是一条柔软的人贴合在他的身上,怪异又乖巧,这次带它出来,它的确很听话。
“应该饱一点了吧。”奥洛维斯也摸着它的头发,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戒指另一端的人坑过来。
或者,也可以让他们和魔女互相争斗,反正他们的目标都是塞缪尔,有机会再弄清他们的目的,诸神黄昏会的人究竟要塞缪尔的血肉做什么实验。
好像养了塞缪尔之后,麻烦事就多了起来,奥洛维斯低头看它。
塞缪尔把他的手放在脸颊蹭了蹭,奥洛维斯感知到了它快乐,满足,欢快,依恋的情绪。
这种情绪也传染给了他,奥洛维斯勾起唇角,长睫垂下,半遮住了幽蓝的眼眸,璀璨的金发在灯光下荡着柔和的光晕,侧脸犹如雕像般深邃俊美,他的声音柔和亲昵,像是花朵盛开,清风吹拂,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塞缪尔,快快长大吧。”
塞缪尔贴近他,捕捉着最最喜欢的音频波动。
奥洛维斯笑了笑。
容颜完美,优雅圣洁。
第56章
当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来教堂领取魔药原材料的时候,蒙比利埃教堂里所有的传教士们都哈欠连天,眼下青黑。
奥洛维斯很理解他们,任谁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收获,灰溜溜的回来后都这样,说不定还会受到上司的训斥。
在路上,他遇到的秩序神教的治安官们也一个个的面色不好。
教堂里的传教士,黑十字团员,在加上治安官,都没有抓到一个黑魔法师,这已经属于重大失责了。
在去过警局后,艾蜜儿小姐仍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又被秩序神教的人带到了光明十字神教这边接受正统的心理疗愈,在布里埃尔老先生的陪同下进入了教堂的告解室。
塞缪尔和其他人一样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捕捉着安神台旁边修女们合唱的圣歌,等圣歌结束,说不定还能领到小礼物什么的。
奥洛维斯惯常给了它两枚银币,让它自己玩耍,在去领取魔药原材料的路上,遇到了秩序神教的人。
秩序神教在蒙比利埃的负责人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人,他的手里拿着诺亚的通缉像,衣服上除了秩序神教的标志物天平,还有赫恩的王室象征,一头怒吼的雄狮,和普通警署官员的差别就是多了一个秩序神教的标志。
作为赫恩三巨头之一的正神宗教,秩序神教和光明十字神教的关系其实有点微妙,因为秩序神教严格来说算是赫恩国家机关,不是教廷,它的背后是赫恩皇帝。
在早期,因为秩序神教的创建,光明十字神教和赫恩王室闹得不太愉快,光明十字神教认为有关异魔,女巫,黑魔法师等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处理,他们是有诸多经验的老本行。
而不是和秩序神教互相合作,或者合作也可以,但是秩序神教必须要当下属。
但皇帝以保护赫恩帝国民众是他们的责任拒绝了光明十字神教的大包大揽,顶着巨大的压力,硬是创建起了秩序神教。
由此,在一众正神宗教中,只有秩序神教是被短时间内人为硬生生创建起来的。
代表着平衡,公平,正义的秩序之神就被华丽丽的推上了舞台。
由秩序神教的《真理之书》衍生出来一系列律法,金融,规划,条文,加快了向文明社会的发展,其中,也有《知识与智慧神教》的参与,并功不可没。
有传言说,《知识与智慧神教》背后之人也是赫恩的皇帝。
谁知道真假呢,奥洛维斯拿着一本《圣言之书》对着秩序神教的治安长官微笑点头,擦肩而过。
到了领取魔药原材料的地方,奥洛维斯看向墙上各种魔药名称以及数量还有缺货的标识,在赫恩所有神职人员中,光明十字神教的待遇是一骑绝尘的。
当上神甫后,教堂会有魔药原材料发放,特别是有关于光明类的基础魔药,教会很是大方,不过,你不能一次性的要求几吨。
奥洛维斯第一次领取自己的基础魔药份例,和一个刻着他铭牌的魔药箱,他昨天没有来拿,负责魔药分配的工作人员已经把他的魔药份例装到箱子里了。
“谢谢,我还需要一份鹫鹰的肝脏,三只光辉蠕虫。”奥洛维斯指着最高一排的魔药说道。
整理魔药库房的老人抬起头:“你要它们干什么?这两份魔药不便宜,你可以在夜晚对猫头鹰使用转化术,当做鹫鹰的平替,光辉蠕虫是制作高级福灵剂的重要原材料,莫利托城才不过二十只,蒙彼利埃一共就十只,更不能给你了。”
在奥洛维斯开口前,老人再一次拒绝了他:“不是钱的问题,就算你给了很多金镑,我也不能给你,这种重要的魔药原材料不是乡下预备神甫可以申请到的,规矩就是规矩。”
如果老人拒绝的不是他,奥洛维斯一定赞扬这位老人的操守,颁个最佳职业奖给这位平凡又可敬的老人。
可他偏偏需要光辉蠕虫。
奥洛维斯翻开《圣言之书》,打开一页,取出鲜红色的绶带,单手合上书页,将绶带横放于书上,双手呈书,低下头颅。
他的态度恭谨谦逊,语气温和有礼:“由威廉。爱德华红衣主教赐予的荣誉骑士奥洛维斯,现向您申请光辉蠕虫,以骑士中的诚信美德向光辉之主允诺,谨以此物用于拯救饱受伤痛折磨的病人。”
在场众人纷纷想到了奥洛维斯的老师,他的事迹早已流传到了许多地方,教内很难有人会对这样勇于奉献牺牲,尊重老师的光明教徒产生恶感,他符合荣誉骑士的一切美德。
“三只太多了,奥洛维斯。”老人犹豫了一会说道。
“两只也可以的,先生。”奥洛维斯说道。
最终,奥洛维斯还是拿到了两只蠕虫,并做了登记,也用大价钱买下了鹫鹰的肝脏,还有一个物美价廉的点灵棒,有了它,就不急着去暗街的魔法之眼了,对于此行的收获,奥洛维斯很是满意,在没来教堂之前,奥洛维斯就知道光辉蠕虫这种魔药材料的稀缺珍贵性,多做了一个准备。
红衣主教授予他的神血绶带,某种时刻,分外好用。
回到教堂前厅,塞缪尔仍然坐在前排椅子上,圣歌班早已散去,在教堂值班的神职人员时不时的关注这个病人,但不管任何人和他搭话,他都没有反应。
见到这样,逗留在教堂里的孩子围聚过来,好奇的看着他,问东问西,还有的直接双手一撑,跳坐在塞缪尔的旁边,孩子的父母们正在不远处捐赠。
场面和谐友爱。
塞缪尔忽然转头‘看’向他。
奥洛维斯笑着走过来,带着它离开了长椅这边,去往捐赠箱,让塞缪尔捐赠了两个银币,对上疑惑的传教者,奥洛维斯说道:“我想带着拉斐尔进入教堂内部的图书馆看看,可以吗?”
奥洛维斯渴望新的知识。
“原本不应该让外人进入的,但你的朋友看不见,破例一次。”传教者说道:“奥洛维斯,只能看,不能带离。”
“谢谢。”奥洛维斯拎着魔药箱,愉悦道。
蒙彼利埃教堂内部图书馆,奥洛维斯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布朗先生。
“好巧啊,奥洛维斯。”正在偷懒的布朗先生看见是奥洛维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布朗先生,快到中午了,等会一起吃个饭如何?”奥洛维斯笑道。
“好啊。”布朗没有理由不同意,他可是从同事那里听说了,奥洛维斯到了教堂就关心他的伤势,明明自己受伤更严重一些,让布朗很受感动;“我请客,这是你的朋友吧,有喜欢吃的一定告诉我,”
“嗯,他叫拉斐尔,喜欢的食物和我一样。”奥洛维斯道,和布朗先生寒暄后找书看,一边看书,一边注意着塞缪尔的反应,作为污染过布朗的源头,塞缪尔伤势正在一点点好转,那么,清除过污染的布朗还会受到塞缪尔的影响吗?
塞缪尔一直站在他的旁边一动不动,布朗先生在打盹,他昨天忙坏了,一夜没睡,哪个该死的诺亚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所有人无功而返,
奥洛维斯放下了心。
他继续看书,主要是想了解更多的神迹作用以及红月,可对于神迹,他查到的数据还是很少很少。
于此同时,书上记载,红月看多了,或者是服用了红月下的草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灵感过高的魔法师甚至会听见红月的呓语,这会让他们瞬间爆炸,发疯,精神错乱,而对于非人类生物,红月同样也是危险的,长时间暴露在红月下,他们会比平时更快的崩坏出自己的原型,红月会引发出他们的原始欲望和兽性。
查完众多数据以后,奥洛维斯决定把自己对红月免疫的事藏在心底最深处。
中午,布朗先生请奥洛维斯和拉斐尔到蒙彼利埃的黑石餐厅吃饭。
他们家有新出的西海岸风格的海鲜盖饭,浓郁的蛤蜊肉酱汁被装在贝壳中端上来,然后浇在龙虾扇贝鱿鱼烩饭上,多彩的颜色,别具一格的海鲜味很快成为了蒙彼利埃最受欢迎的餐厅。
奥洛维斯对布朗先生选的餐厅表示肯定,塞缪尔对于餐厅里播放的海浪仿真声也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的,偷偷告诉你们,乌尔里希主教是这家餐厅的常客,还办了会员卡。”布朗先生说道。
奥洛维斯笑道:“如果我住在蒙彼利埃,我想我也会办的,布朗先生,您挑餐厅的眼光很优秀。”
布朗让服务员送瓶红酒来,和乌尔里兮,波吉亚夫人说了同样的话,劝说奥洛维斯到大城市。
奥洛维斯望着生长在本地,接受过正统神职学院教育,且自身能力出色,经验丰富的布朗先生,好奇问道:“布朗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上午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发现不管哪个版本的教科书都对神迹这个术法讲的很笼统简略,为什么?”
布朗先生笑起来:“哈哈,奥洛维斯,我相信你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了,你居然把它看作了一个术法。”
“神迹为什么叫神迹?”布朗先生反问道。
奥洛维斯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布朗先生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神迹。”
“所以,奥洛维斯,那不是任何一种术法。”
“那是神迹。”
第57章
与布朗先生告别,在第二天上午去钟表店拿到了修好的怀表后,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回莱塔尼亚。
车夫赶着马车缓慢又颠簸的把他们送到了小镇附近,奥洛维斯拎着魔药箱和手提箱,迎着寒风,和塞缪尔一起进入了黑沼森林。
冬天对塞缪尔没有一点影响。
回到小木屋,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按理说他应该做晚饭了,但奥洛维斯吃了几口面包后,拎着魔药箱进入地下室的灵性之屋。
光辉蠕虫。
制作高级福灵剂的重要材料。
他现在有两只,一只给老师,另一只给塞缪尔。
奥洛维斯在白塔的时候,前期就一直在用这种魔药,它可以自然恢复受伤的局域,有着神奇的再生能力,而且没有副作用,一直是教廷内部重要的高级别魔药,传说光辉蠕虫是光辉之主的化身。
奥洛维斯打开魔药箱子,低头看着魔药瓶里的光辉蠕虫,它漂浮浸泡在高浓度的圣水中,散发著纯洁的光芒柔和,头尾相连,一时让奥洛维斯找不到哪是头,哪是尾,这让奥洛维斯想起了死亡教会的衔尾之蛇,也是头尾相连。
生命和死亡还真是不分家啊,奥洛维斯拿起那两小瓶珍贵的魔药材料,放在桌上,又把魔药箱里的东西整理归类了一下,角落里的龙血藤长势喜人,奥洛维斯把它搬到墙角去了,又给它浇了浇圣水。
“塞缪尔,你可以去睡觉了。”奥洛维斯看向一直跟着他的异魔,他打算今晚做一晚上的实验。
“睡觉。”奥洛维斯在它掌心写下字,反被塞缪尔打了个X。
“好吧,好吧。”奥洛维斯说道:“那你今晚就陪我熬夜。”
他给它准备了一条毯子,几个玩具,书本,球,把床上的炼金人偶也带下来了,还有塞缪尔最喜欢的小木桶,有时候,奥洛维斯觉得它会有点无聊的。
他揉了揉它的头发:“等过几天,我给你背后的隐匿魔法阵再加固一下。”
奥洛维斯转身返回实验台。
第一个做的就是给老师用的生命原液,魔法主材料是半只光辉蠕虫。
另一只光辉蠕虫,他要等到这个月月底采摘红月下的月神草,用它来当辅药和他的血液,以及各种魔药,给塞缪尔制作有可能会帮助到它的红月版本的生命原液。
光辉蠕虫的样子像是蚯蚓,虫身上有光环状的段圈,切下一半后,它会慢慢的复原,作为稀缺物,福灵剂一般也就放一环或者是两环的蠕虫段。
奥洛维斯戴上白手套,用银匕首切下蠕虫的一半,放入圣水魔药瓶中,作为塞缪尔魔药的实验体。
一个成功的魔药需要多次实验。
一旦做魔药,奥洛维斯就不再关注外界的事情,等他摘下手套,摇晃瓶子内生命原液的时候,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将这瓶珍贵的药剂放入抽屉里,准备明天拿给老师,顺便告诉他圣蜡月底就会来。
他回过头,怔了一下。
塞缪尔坐在毯子上,并没有睡觉,头部轻微的跟随着他的脚步声转动,手里一直抱着炼金人偶,和小木桶。
奥洛维斯走近它,低头,想问它怎么不睡觉,但最终他把它拉了起来,没有急着去莱塔尼亚教堂,回到卧室里,和它一起补觉。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奥洛维斯升起壁炉,让屋子温暖起来,又做了一顿提前的晚餐,吃完以后,才带着塞缪尔出门。
临近黄昏,奥洛维斯把女巫格蕾丝的点灵棒还给她,她是一个很可爱又努力的草药女巫,还问他缺不缺魔药材料。
奥洛维斯给了她一颗神圣宝石,让小女巫欢喜的一直道谢。
这还是奥洛维斯第一次看见格蕾丝如此亲近他,他又给了她一颗。
“不用了,奥洛维斯,一颗就可以了。”格蕾丝摇头:“我喜欢神圣宝石是因为前几年妈妈给我写信,她缺这种魔法材料,现在我有了,等见面的时候,她肯定会特别高兴。”
奥洛维斯笑着和她道别,等到了莱塔尼亚教堂,奥洛维斯把自己制作的生命原液给老师,顺便传达消息,然后快速离开了,老师絮絮叨叨的感谢让奥洛维斯很是无奈。
接下来,奥洛维斯开始期待红月的到来,时间真是奇妙,就在前两月,他还在抗拒红月。
十月三十号,在奥洛维斯为晚上魔药实验做准备的时候,希兰修女匆匆找到了他,她的表情兴奋激动,一出口就给奥洛维斯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帝都的玫瑰骑士团带着圣子承诺过的魔药来了。”
“奥洛维斯,他们要见你。”
奥洛维斯表情不变,带着塞缪尔一起去,他前段时间刚给塞缪尔加固优化了隐匿魔法阵。
等到了教堂,奥洛维斯才低估了从帝都来的光明骑士对小镇人的吸引力。
毫不夸张的说,大半个小镇的人都来凑热闹了,就连一旁巨大的圣蜡都很少有人关注,人人纷纷惊叹,发出了夸张的交谈声。
等到了近前,奥洛维斯终于明白原因了。
这三位玫瑰骑士团的骑士穿着实在是闪了,古老制式的骑士盔甲包裹住他们的全身和头部,沉重精美。
尤其是他们的骑士盔甲是玫瑰金的,晃眼到了刺眼的地步,三个骑士像三堵墙站在教堂前面,接受着镇上居民的围观,形成了嘈杂的声源。
他的老师正尴尬的在一旁,阻止那些热情教徒的过分靠近。
其中一名玫瑰骑士已经后退至了墙角处。
他终于受不了的摘下了他的头盔,烈如火焰的红色长发飘落,头盔下是一张过分飞扬的脸,那张脸正满是隐忍的不耐和烦躁,浓眉皱起,暴躁从他红色的眼睛里迸射出来:“那个叫奥洛维…”
“你好,我叫奥洛维斯。”
在骤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
穿着长色白袍,用圣光将自己打理一遍的奥洛维斯对着或站或靠或抱胸的三位玫瑰团骑士说道。
他金色的长发闪耀着浓郁的光辉,深蓝色的眼眸温柔无比,笑容带着真诚的歉意:“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处于极度震惊中的红发骑士忽然旋风似的到了他的面前,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艳,笑容灿烂阳光:“圣光在上,这位美人,你好,我叫维克多,明彻斯威人,现住在帝都,已经在帝都办置房产两套,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都在西大陆,所以可以把他们当作不存在,我的父母十分开明,他们…”
维克多终于被他的两个同伴,一人一手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奥洛维斯微笑着看完这个过程。
很好,明彻斯威刻板印象又加一分。
第58章
小教堂内。
正在举行魔药送达仪式。
玫瑰骑士激活留影魔石,开始录像,一片虚白的光影中,他们的举止言行被记录在内,维克多打开魔药箱,将箱内的魔药,美人鱼的眼泪递给奥洛维斯,一脸认真说道:“奥洛维斯,我觉得你也许有精灵的血统。”
这让他的同伴,另两位玫瑰骑士对维克多投以警告的目光,但这丝毫没影响维克多的临场发挥,仍然以那种遇到注定之人的多情目光看着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脸带微笑的接过魔药,美人鱼的眼泪是货真价实的高级别魔药,盛放它的魔药瓶也很独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魔药盒子。
盒子上刻着风暴教会的标志,有蓝色的电弧闪烁在盒子周围,入手有种触电的微麻感,咸腥的海水气息源源不断的从这个魔药盒子中溢出来,彷佛置身汪洋。
玫瑰骑士马基雅弗利解释道:“风暴教会的魔药包装和他们的性子一样粗鲁,但是不用担心,这里面肯定是美人鱼的眼泪,圣子和他们交涉过后,是风暴教会的人亲自送过来的。”
对比维克多,这位有着棕色羊毛卷的英俊骑士才更正常些,他的眼睛清澈,大而有神。
另一位玫瑰骑士高冷的抱着一把骑士剑,巡视室内,身边是三个小型的旅行手提箱。
“奥洛维斯,你知道精灵吗?”
维克多仍然在滔滔不绝,他一直在看看奥洛维斯的脸,想起这座彷佛被帝国遗忘的偏僻落后小镇,惋惜的同时,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表现欲:“精灵和喜乐廷,哀怒廷的妖精们不一样,已经脱离了魔法生物的作用域,他们居住在东方大陆的森林里,那里是个比北大陆还神秘的地方。”
“他们寿命很长,是个高等的长生种族,实力强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很美。”
“非常美丽。”维克多再次强调:“我曾经在圣子那见过一个代表精灵族出使圣廷的精灵使者,他叫诺瓦利斯,你的容貌和精灵不相上下,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完美。”
奥洛维斯注视着这位叫维克多的玫瑰骑士,听着他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说道:“谢谢您的赞美,也谢谢你们送魔药过来,如果有机会到帝都,我也会向圣子道谢的,你们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安德烈神甫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是其他导师做梦都想要的幸运事。”马基雅弗利笑道:“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数据,你是一位非常出色优秀的同胞,教廷很欢迎你的加入。”
“奥洛维斯,你应该去帝都加入我们的玫瑰骑士团。”维克多说道,被马基雅弗利一个肘击,立刻痛苦的捂住了心口,用哀怨的目光看向马基雅弗利,语气却是愈发不着调:“我们的小鹿是担心来了新人会受到冷落忽视吗,不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美丽。”
“闭嘴,队长!”马基雅弗利笑容满面的对着维克多说道。
维克多悻悻闭嘴。
奥洛维斯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微笑着。
三人走的时候,奥洛维斯送他们,塞缪尔也跟在他的身边,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
“奥洛维斯,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就当是我在乡下看见的第一缕阳光时的好心情。”维克多说道,他已经戴上了覆面头盔,从三人走路前后顺序,奥洛维斯才看出他是这三人小队的队长。
他姿态闲适的走在最前方。
身后是和他同行的同伴,带着他的剑和他的旅行箱,旅行箱上有维克多家族的族徽,是和他身上盔甲上一样的郁金香花纹。
那把装饰性多过实用性的骑士剑是维克多的,奥洛维斯从他随意的抽出来耍帅,以及剑柄上的郁金香花纹猜测出来的。
每时每刻,他都在他面前做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就比如现在,奥洛维斯没有搭话,维克多轻咳了一声,似乎在缓解尴尬,然后十分潇洒的,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支玫瑰。
“送给你,奥洛维斯,你十分符合玫瑰这种花。”维克多看了一会,终于想起了形容词,他的手摸着下巴,恍然大悟的击掌拍手:“我想起来了,奥洛维斯,其实你更像北大陆的一种冰霜玫瑰,那种玫瑰只生长在极寒的冰雪之中,当你想触碰它鲜艳浓丽的花瓣时,却只能得到冰冷,和尖刺,难以接近。”
马基雅弗利受不了队长看见一个美人就上前搭讪和调戏。
这位奥洛维斯预备神甫哪里冰冷了,光明元素自带的亲和力简直满分,见到他的第一眼,很难有人对他产生恶感吧,队长一天到晚像个花花公子似的胡扯,乱用各种比喻。
维克多耸耸肩,夸张的笑声从他面具下传来:“不过,我喜欢!”
“玫瑰就要有玫瑰的样子。”
奥洛维斯接过来,淡定自若,将它给了一旁的塞缪尔。
“这可真是让人伤心。”维克多捂住心口,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他看向奥洛维斯旁边的斗篷少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队长,我们该回去了。”马基雅弗利阻止队长的口无遮拦,虽然教廷规矩不像以前那么严苛,但是如果想向上晋升,得到重用,教廷还是更倾向于把身心全部侍奉给光辉之主的神职人员。
队长这句话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会给奥洛维斯造成困扰的。
“这么快就要道别了吗?真舍不得,期待与你再见的那天。”维克多看了一会奥洛维斯的脸,十分舍不得。
等到他们走远,奥洛维斯才松开牵着塞缪尔的手,低头对着塞缪尔说道。
“扔了吧,等以后我给你一朵新的花。”
奥洛维斯并不讨厌玫瑰花,只是这世上总会有一些直觉过分敏锐的人,维克多也许就是这种人之一吧。
冬季售价高昂的玫瑰掉落在地,无人在意。
而在另一边,马基雅弗利对维克多说道:“队长,虽然奥洛维斯神甫容貌很好,但您不应该说最后那句话的。”
维克多没回他,他正在使用灵能吊坠,是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禁忌物,可以帮忙预测凶吉祸福,比女巫的水晶球或是转运珠好用多了。
在来莱塔尼亚之前,他已经预测过一次了,结果显示是正常。
但在见过奥洛维斯之后,维克多决定用灵能吊坠再占卜一次。
银链子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尾端垂坠着一颗紫色的菱形宝石,宝石犹如钟摆在轻微摇晃着,紫色的蒙蒙光晕中,维克多的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他被影响到了。
灵能感官中,周围一切都在迅速褪色消失,维克多转头看向莱塔尼亚教堂位置,除却圣蜡散发出的模糊影像,最清晰就是那位奥洛维斯,他体内的灵能充沛的显化出了人形。
远远看去,彷佛一个无翼的天使灵体在行走。
不愧是圣子亲口夸过的灵体。
维克多收起灵能吊坠,皱起眉头。
“有问题吗?”马基雅弗利问道。
“就是没有才觉得好像有点问题。”维克多笑容玩世不恭:“你学过相貌类推魔法吗?”
“这种魔法是上世纪一个魔法师提出来的,后面他的很多理论都被论证是错误的,已经解除了相貌类推魔法学科。”马基雅弗利回道:“因为错误的类推法,上世纪死了不少人。”
“丑陋不代表邪恶,美丽也不一定代表善良。”维克多说出推翻那名学科的名言。
“皮囊只是躯壳,灵魂才是本质。”
“那奥洛维斯神甫的灵魂怎么样?”马基雅弗利好奇问道。
维克多笑容收起来一点,说道:“完美无瑕,和他的容貌一样。”
“有时候,相貌类推魔法好像有点道理。”马基雅弗利回忆起那名神甫的相貌,忍不住说道:“他的确闪耀如光辉,灵魂也应当也是如此,这才符合他的容貌。”
“不过,我不认可队长你先前的冰霜玫瑰比喻。”马基雅弗利说出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他更像太阳光辉的象征,比如太阳花。”
听了一路的玫瑰骑士梅林再也忍不住开口了,他痛苦的用手捂住额头,十分不明白:“你们两个真的不觉得自己奇怪吗?我们为什么要谈论一个男人。”
“马基雅弗利,你已经被队长带坏了。”他说道。
马基雅弗利大惊失色:“这不怪我,是队长一直在提奥洛维斯。”
“可他的确拥有让人难忘的相貌,不是吗?”维克多说道……
“好了,现在开始不要再谈论了。”梅林一点也不想和他的同伴说话了。
维克多和马基雅弗利对视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
马基雅弗利憋不住开口了:“队长,你刚才想说什么?你钻研过相貌类推魔法学科?认同那类学科的观点,认为一个人的相貌和他的灵魂有关,灵魂污浊邪恶,那他一定也是丑陋的?”
“当然不。”维克多笑眯眯的:“虽然奥洛维斯完美符合相貌类推魔法理论。”
“那你还说奥洛维斯神甫冰冷又刺人?这不就和你说的话产生悖论了。”马基雅弗利说道。
“也许是我感觉错了吧。”维克多摊手:“但,小鹿,你的感觉一定是错的,太阳花可不适合奥洛维斯神甫。”
“你的冰霜玫瑰更错吧。”马基雅弗利和队长争执起来。
远处的梅林骑士面无表情。
第59章
教堂内。
希兰修女抬头看着被固定在光明十字架前的圣蜡:“好大的蜡烛啊。”
安德烈神甫一脸高兴,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莱塔尼亚第一次分到圣蜡,被南部红衣大主教施法祝福过的圣蜡,等过半个月就可以提前点燃了,节省点烧,完全可以让圣蜡度过每年的圣祭日。
当冬季寒冷的黑夜来临时,是一年中危险的时刻,总会有一些异魔,暗黑女巫,黑魔法师们在漫长的黑暗中蠢蠢欲动。
今年是很特别的一年,他一定要守护好莱塔尼亚小镇,安德烈老神甫雄心振发的绕着这根巨大的圣蜡走,他早已将全部奉献给了他的光辉之主,准备明天就贴告示告诉镇上的居民们,让他们安心,在黑暗中,光明永存,主永远与他们同在。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进入教堂,也抬头看着这支巨大的圣蜡,浓郁的太阳花精油香气散发著芬芳,蜡烛上有着众多的辅位星辰,以及用克鲁密比斯文细密书写的“永恒的烈阳”短句组成了太阳的形状。
蜡芯是用光明十字神教特有的阿萨尤克树心制作而成,又专门在圣油里浸泡过,可以燃的很慢。
当蜡芯被点燃,奥洛维斯几乎可以想像它忽的窜腾起来的神圣光芒,蕴含着磅礴的光明力量,驱散靠近小镇的非人类体。
到时候,塞缪尔就不能来教堂了。
“奥洛维斯,骑士们走了吗?”安德烈神甫看向他。
“是的,他们要奔赴下一场旅行了。”奥洛维斯道:“老师,镇子还需要您,您快把药剂和美人鱼的眼泪喝下吧。”
安德烈神甫抱了一下自己的学生,难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感动,他用力拍了拍奥洛维斯的后背:“谢谢。”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没有您,我就要冻死饿死在密林里了。”奥洛维斯道。
“不会的。”安德烈神甫觉得这种情况完全是自己学生多虑了,他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就凭你这张脸,你也不会饿死的。”
奥洛维斯浅笑:“老师,我要回小木屋了,红月快到了。”
“提一盏马灯吧。”安德烈神甫看向与学生形影不离的斗篷少年,疑惑道:“奥洛维斯,拉斐尔不用回家吗?”这少年似乎每时每刻都和奥洛维斯在一起。
“他的父母去世了,身体又有疾病,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奥洛维斯摸了摸塞缪尔的头发,讲述他多舛的命运,悲惨的身世。
“那要不让他住在教堂,我们会照顾他的。”安德烈神甫提议道。
“拉斐尔很怕生,除了我,他谁也不要。”奥洛维斯说道:“我不觉得麻烦,老师,拯救世人一直是我主的教义,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从教堂出来,塞缪尔的手里被塞了一个烤的香甜软和的面包。
天的确快黑了。
奥洛维斯提着一盏老旧的马灯,牵着塞缪尔进入黑沼森林,他没有急着回木屋,停留在了银月草的附近,一路走来,奥洛维斯没有发现黄昏妖精的踪影。
坐在大树斜伸出来的树干上,奥洛维斯对着塞缪尔说道:“塞缪尔,你把它们吓坏了。”话语中却没多少责怪的语气。
塞缪尔晃悠着小腿,坐在奥奥洛维斯的身边。
奥洛维斯抬起头,十月月末的红月快要出现了,每到月末,天总是黑的很快,但奥洛维斯有预感红月里的眼睛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它已经引起了地上人们巨大的恐慌不安,各大正神宗教会极力用各种方法让它暂时消失,稳定人心,恢复秩序。
黑的不见一丝光亮的夜里,红月慢慢从厚重的云层里显露出来,当它出现后,绯红的月光如轻柔的薄纱垂落,覆盖整个世界。
等红月升到高空时,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
污染的红月下,奥洛维斯用克鲁密比斯语说出月华这个术法时,细如牛毛,锐如刀锋的万千碎光围绕在他的身边。
绯红的月光下,光明术法特有的柔光一点点的变成了淡红色,红月的影响比奥洛维斯预料的还要更深一些,奥洛维斯不确定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因,所有由这具身体发出的术法或是魔文秘仪都拥有着和其他魔法师不一样的效果。
最大证据就是他模仿光辉之主的神迹过程,复刻出了一个黑暗版本的神迹,但他居然成功了。
奥洛维斯抬头看去,天上的月亮猩红欲滴,周围彷佛被蒙上了一层血雾,不详,妖异,诡谲,危险。
他转头看向塞缪尔,它的小腿不再摇晃,也抬头向上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黑色的指甲暴涨。
奥洛维斯散去月华,跳下,塞缪尔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落在地面,被正中央的红月照射到的银月草叶面多了一层薄薄的淡红色,奥洛维斯采摘了品质最好的几把,将周围银月草都薅干净了,这才停手。
塞缪尔的人形处于不太稳固的状态,变成肉液形状的手触紧紧缠绕着他,整个人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奥洛维斯从灵魂呼唤中感知到它的情绪似乎很是憋闷,想要发泄,破坏,爆炸。
它只能难受的用脸去拱蹭着奥洛维斯的后颈,脸侧,肩膀。
奥洛维斯将采摘的银月草放入一个简单的草笼里,就想用快些的漂浮术,背它回小木屋,塞缪尔却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后肩胛处,同时更加用头蹭着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想到塞缪尔的翅膀,心里一动,他转过身,塞缪尔就钻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我看看。”奥洛维斯安抚着它,在红月照耀下,他把它的斗篷解了下来,这才发现塞缪尔的后背已经被它自己抓挠的满是伤,隐匿魔法阵也遭到了破坏。
衬衣早已破破烂烂,坏成了布条,它对自己下手极狠,皮肉绽开,又因自身特性愈合了起来。
奥洛维斯很容易就找到了它的翅膀位置,有轻微的隆起在它的肩胛骨地方冒了出来,他摸了摸,隆起部分坚硬的像是骨头。
萎缩退化的翅膀在红月的影响下,被激发了出来。
这个意外之喜让奥洛维斯也不急着回去了。
塞缪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更加难受,它用力的抓挠着后背肩胛骨处,烦躁无比。
奥洛维斯轻柔的把它的手拿开,坐在空地的一块石头上,让塞缪尔趴在自己腿上,把它的后背彻底暴露在红月月光下。
“是痒痒吗?我给你挠挠。”奥洛维斯用手挠着异魔的翅膀处,缓解它的不适:“多晒一会,塞缪尔,红月对你有好处。”
“喜欢鸟儿吗?”奥洛维斯说道:“有了翅膀以后,你就会像鸟儿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翺翔。”
塞缪尔的翅膀根部肌肉骨骼痉挛扭动着,干瘪皱缩成一团的骨翅像喝饱了水的植物,有一小部分舒展成一条细细的缝沿着肩胛骨向下,至下肋位置。
它痛苦的抓住奥洛维斯的手,力道却是轻轻的,只是把脸放在他的手心里,大口大口喘息,彷佛空气不够用似的。
奥洛维斯摸了摸它汗湿的脸,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背着它回小木屋。
到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奥洛维斯第一时间就是制作红月版本的生命原液。
奥洛维斯用点灵棒提炼出红月草的精华,鲜红的液体被他一饮而尽,吸收,奥洛维斯用银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放了一银碗的鲜血。
他切下一截光辉蠕虫段,将它放入他的鲜血中,等待着它的反应,浸满了他鲜血的蠕虫段扭动起来,虫段变长,光辉蠕虫变成了殷红色。
奥洛维斯将这小段的蠕虫段喂到了塞缪尔的翅膀位置,连着他的鲜血,它饥渴的吸收着。
肩胛骨处大量囤积的骨翅被催化成了极大的黑色肉瘤,奥洛维斯摸到了上面湿漉漉的黑色绒毛。
露出一个笑意。
现在就剩下一条完整的光辉蠕虫,以及半小只蠕虫段。
奥洛维斯看着塞缪尔的眼睛位置。
又切下一截段的蠕虫重复实验,用的是自己的鲜血,以及各种中性的修复魔药原材料,鲜红的魔药犹如有了生命,他把它们倒入塞缪尔的眼睛里。
既然普通的魔药不行,他就使用神的力量。
代表光辉之主的蠕虫被污染后,藉着最精纯的红月,重塑塞缪尔。
塞缪尔张大嘴巴,使劲捂住自己的眼眶。
他的皮肤下有无数的眼球乱滚着。
奥洛维斯拉开它的手,注视着它的眼眶,发现始终没有一个眼球固定在眼眶内,它似乎根本找不到目标,受到痛苦以后,它本能的让眼球逃离眼眶。
又或许它真正的眼球还隐藏在最深处,就好像被萎缩退化的翅膀。
在黑塔里,它用不到眼睛。
它真正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
奥洛维斯深呼吸一口气,抱住乱动的塞缪尔,轻声道:“塞缪尔,塞缪尔。”
等它安静下来以后,奥洛维斯望着血迹斑斑的两人,来不及收拾,开始制作完整版的生命原液,他吃下被污染的红月草,鲜血汩汩流出,成为魔药材料。
大量的生命原液被塞缪尔的眼眶吸收,奥洛维斯按住挣扎的塞缪尔,它在地上翻滚不停,背后的翅膀也受到了刺激。
奥洛维斯只听见一道撕裂的破空声,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不是塞缪尔的绝对领域,他可以感受到塞缪尔力尽的趴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被遮拢的严严实实的空间里,奥洛维斯向前摸去。
是濡湿带着腥气的细密绒毛,和眼珠子。
塞缪尔的翅膀上长着眼珠子,稍微一摸,就不下五只。
奥洛维斯忽然明白了,翅膀萎缩退化后,它翅膀上的眼珠子没有地方去,便滚的到处都是,现在随着翅膀出现,它们回到了原位。
奥洛维斯又摸向塞缪尔的眼睛,他已经分不清塞缪尔脸上的是汗还是血。
眼眶内平滑的,湿润的。
塞缪尔没有眨眼。
一片黑暗中,奥洛维斯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万一塞缪尔原本的眼睛也看不见怎么办?
万一,他的猜测是错的怎么办?
奥洛维斯忽的感知到了塞缪尔在细细的发颤,像是刚破壳的鸟,不敢面对外界。
奥洛维斯反而笑了起来,不行的话,他再努力找方法就是。
他用手遮住它的眼睛。
慢慢坐起来。
塞缪尔的翅膀胡乱搧动着,让室内光源忽明忽暗。
奥洛维斯擦掉它脸上的血污,让它坐在自己对面,放下遮住它眼睛的手。
“塞缪尔。”
奥洛维斯轻声唤它。
塞缪尔长长的睫毛在抖动,刚睁开一点就立刻闭上。
下一秒,它唰的一下睁开了它的眼睛,因为过于睁大,它的眼角裂开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可它一动不动,血水从它眼眶里流出来,眼白满是血丝,新生的黑色瞳孔经受不住一点光亮的刺激,眼结膜很快凝聚了一层水状物,清晰倒映出对面人的面容,过于浓烈的色彩深深烙印在异魔的眼球上。
奥洛维斯终于放下了心,喜悦让他露出一个微笑。
“塞缪尔,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异魔那黑色的,不掺杂一丝色彩的眼珠子近乎死死的盯着他,翅膀上的那些眼珠随着主体眼睛的复原也获得了光明,它们跟随主体的视线,齐刷刷的一同望向他。
然后,不顾一切的扑向奥洛维斯。
第60章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新的世界。
再符合不过塞缪尔此刻的状态了,从它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世界向它纷涌而来。
失明的人看见光亮是什么感受?
奥洛维斯笑着接住这个冲力极大的炮弹,踉跄了一步,最终抱着塞缪尔跌坐在地上,异魔的人形状态维持不住,从下肋处又多伸出了两条手臂,一共四条手臂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
而后高昂着脖子,转动头部,用它那双大的吓人的眼睛饥渴的贪婪的看着灵性之屋的小世界,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可惜,灵性之屋满地狼藉,这让奥洛维斯有点遗憾。
若是可以,奥洛维斯也不想让塞缪尔第一次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开场白。
奥洛维斯还能感受到它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栗,它缩在他的怀里,极力挤进它的安全屋内。
塞缪尔巨大的翅膀收拢了起来,拖到了地上,黑色的短细绒毛湿腥,丑巴巴的紧贴在它嶙峋的骨翅上,翼膜上的眼珠子在神经质的疯狂乱转,说明塞缪尔的心情波动很大。
就像是鸟类破壳,从他的怀里窥探着对它而言陌生无比的事物,观察着,警戒着,同时也在好奇着,畏惧着,憧憬着。
所看到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它的眼球,它的瞳仁轻颤,缩成了一个尖锐的点。
它又看向奥洛维斯,他的头发,眉毛,眼睫,眼睛,鼻梁,嘴唇,直勾勾的,眼也不眨,过于明艳的色彩撞击着它的眼球,让它呼吸急促。
奥洛维斯轻轻拍了拍塞缪尔的后背,它的身体一直僵硬的厉害,肌肉紧绷,现在的它思绪是混乱敏感的,因为它的世界变了。
陌生对于塞缪尔而言意味着危险。
所以,奥洛维斯愿意给它更多的时间来适应。
“塞缪尔。”他唤它。
塞缪尔立刻看向奥洛维斯的嘴巴,那里张合著,它捕捉到了熟悉无比的音频波动,它靠近他,两张脸彷佛要贴在了一起。
奥洛维斯轻轻哼唱着一首歌,异魔翅膀上的眼珠子全部看向他,偏执又诡异。
等唱完以后,奥洛维斯看向墙角处的小木桶和炼金人偶,以及它的一堆玩具,当它们在塞缪尔的眼中被赋予了颜色认知后,塞缪尔居然不第一时间碰它们了。
“要不要玩小木桶?”奥洛维斯询问它,把它的注意力转移到它熟悉的事物上,塞缪尔的眼珠子机械转动着,找到了它的小木桶。
“我带你去。”奥洛维斯起身,身上挂着一个塞缪尔。
地下室的光源是一团柔和明亮的圣光,塞缪尔在圣光下,抬起自己的手,虚虚抓握,伸开,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手,好奇的观察着。
在熟悉自己的手后,小木桶也被它研究了个仔细,它开始在奥洛维斯的身边摸向一旁的书柜,各种魔药原材料,起先它很谨慎,但是很快,它就察觉到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它的东西。
视觉给了它很大的感官刺激,它本能的探索更多,和它触摸过的东西对上号。
让奥洛维斯想不明白的是,塞缪尔总是经常看他,这个间隔时间段不会超过一分钟,哪怕它的主体视角在看着龙血藤,它翅膀上的眼睛仍然会转过来看着他。
如果塞缪尔不是自己养的,奥洛维斯真的会觉得辣眼睛,但是看久了,它翅膀上的那些眼珠子好像也能接受了。
等以后塞缪尔翅膀上的羽毛丰盈起来,遮盖住那些眼珠子,就好看了,奥洛维斯安慰自己。
相对比它的身形,它的翅膀就显得过分大了,翅膀上的绒毛还没褪去,稀稀拉拉的,骨翅结构尚还稚嫩,翼膜上的眼珠子乱转,不管是收拢还是延展,塞缪尔都无法很好的自主控制住。
翅膀上多方位的视角共享也给它的走路带来了麻烦,这是奥洛维斯发现的第一个问题。
有时候,它会突然上墙,因为翅膀上的一个眼珠子看见了屋顶上的圣光光源。
奥洛维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很可爱啊,他笑眯眯的接住飞奔过来的塞缪尔,每次他发出什么声音,它就会跑过来。
奥洛维斯用头抵着它的额头,看见了塞缪尔的眼睛,它也在看着他,因为眼白少,眼珠大,当它一声不吭看人的时候会有一股幽幽的冷瘆非人感。
但了解塞缪尔的奥洛维斯知道,它只是纯粹又认真的在看你,用它那双闪亮的黑色眼睛。
是的,黑色的眼睛,正常的,可以看见世间万物的黑色眼睛。
奥洛维斯愉悦道:“我们要出去了。”
他牵着它的手,塞缪尔拎着小木桶。
打开灵性之屋的时候,奥洛维斯就知道外面已经是中午了。
因为一缕阳光从入口折射进了地下室,弹跳着跃到了木质阶梯上,一格一格的落在了门前。
奥洛维斯松开了塞缪尔的手。
塞缪尔看着他。
“自己走上去吧,塞缪尔。”奥洛维斯微笑道。
他看着塞缪尔步伐不太稳当的踩在楼梯上,走了一步,它的眼睛现在可以看清楼梯结构了,再也不会半爬半拖着身体下来或上去。
它的手学着他教过的步骤,搭在了扶手上,踩着阳光的鼓点,走了第二步。
第三步,塞缪尔回头,看向奥洛维斯。
“塞缪尔,自己走。”奥洛维斯温声鼓励道。
第四步,第五步…
它接触到了不同于人造光源的太阳光,以及外面无边无际的自由世界,肉眼可见的,真实触摸到的世界,而不是在黑暗中的一片虚无。
奥洛维斯站在楼梯下,听着上面的动静,塞缪尔估计又从窗户出去了,他离开地下室,到了卧室,发现自己猜的没错,奥洛维斯捡起碎在地上的小花瓶,收拾了一下。
小木屋门被完全打开,奥洛维斯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今天阳光出奇的好,湛蓝万里,白云像棉花糖一样又大又蓬。
他看向山坡下的塞缪尔,它已经离小木屋很远了,但是奥洛维斯没有喊它。
它还会回来吗?奥洛维斯也不确定。
当它有了最重要的眼睛,也就获得了百分之九十的信息攫取管道,只要用心学,塞缪尔用不了多久就会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类。
它会成长的更快,也许以后还会学习到一些人类的陋习。
但是现在的它只会随心所欲,做它想做的事。
当真实多彩的自由触手可及,它会怎么选择。
奥洛维斯不知道,所以他在等一个答案。
山坡下的树林里,塞缪尔也在回头望着他,似乎有点疑惑。
奥洛维斯靠在门边,轻轻的弯了弯眼睛,散漫又纵容。
过了一会,塞缪尔继续朝着森林里走去,外面的世界对它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它此刻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它走的越来越像人类,很快消失不见,奥洛维斯感知到它非常快乐的高昂情绪。
奥洛维斯揉了揉被风吹的冰凉的脸,转身回屋,把熄灭的壁炉燃了起来,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袍,在温暖的客厅里,给自己煮了一杯奶茶。
用的还是莉莉送的红茶,在小铁锅里煎出香气,倒入牛奶,煮沸,过滤进瓦罐中,加入蜂蜜,搅拌均匀,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奶茶就好了。
下午时分,天气说变就变。
奥洛维斯关上厨房窗户,极速黑下来的天色预告着一场暴风雪的来临。
焦香的奶茶香气中,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噼啪噼啪声音,奥洛维斯在暖融融的火光下,看着一本书。
从灵魂呼唤中,他感知到塞缪尔一直没有走远。
这个决定有这么难吗?奥洛维斯思忖着,看向一直敞开的木屋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风卷着雪沫呼号着。
塞缪尔现在应该可以看见雪了吧,捕捉到风雪声,它是否还会像第一次那么惊奇。
奥洛维斯放下书,感知到了塞缪尔离他越来越近,也许它感觉有点冷了,所以才回来了,奥洛维斯给塞缪尔找了一个一下午不回小木屋的理由。
唉,奥洛维斯对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下着大雪的黑夜中,浑身都是冰雪的异魔就这么带着寒气进入了小木屋。
它收拢起翅膀,兴奋的扑到了壁炉前的奥洛维斯身上,将小木桶举到了奥洛维斯的眼前。
奥洛维斯一怔。
小木桶里满是色彩鲜艳的东西,各种颜色的毒蘑菇,红的透亮的灯笼果,还有一摞摞的冬季难寻的花,各种颜色都有。
看来它特别喜爱出众的浓烈颜色。
塞缪尔将自己窝在奥洛维斯的怀里,眼睛仍然盯着奥洛维斯看,把小木桶抱在了怀中。
“你下午去摘花了?”奥洛维斯在它长发上摸到了雪,也不知它找了多久。
异魔没有说话,它只是看着奥洛维斯。
专注的,固执的。
奥洛维斯反省了一秒钟自己对它的测试。
原来,它从未想过离开。
但他没有丝毫后悔的情绪,奥洛维斯低头看着怀里的塞缪尔,对它笑了笑。
夜晚入睡的时候,奥洛维斯有了一个新的苦恼,出去一趟,塞缪尔反而对他更依赖了。
因为,塞缪尔不睡觉都在盯着他看,眨也不眨,关键的是,它张开了它的翅膀,翅膀上的眼睛和它脸上的眼睛同步动作,都在看着他。
奥洛维斯揉了揉额角。
“塞缪尔,要睡觉了。”
塞缪尔没有听话,看了奥洛维斯一晚上,用它的眼睛们。
在它的世界里,再没有比奥洛维斯更美丽耀眼的存在了。
他璀璨的像在发光。
它好喜欢,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