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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下了一夜的雪,奥洛维斯第二天起来时发现院子里的两棵树被大雪压断了好些枝干,小院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落雪后的森林祥和,静谧,寒冷。

    塞缪尔踩着奥洛维斯留下的脚印,跟上他。

    奥洛维斯今天起了大早就是为了这大雪,他清理着院里被压弯的树枝,将它们堆放在一旁,软绵绵的积雪一踩一个脚印,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不绝,寒冷清冽的空气让奥洛维斯很是喜欢。

    塞缪尔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有了视力之后,它的模仿能力更强了,主动的和奥洛维斯做同样的事情,虽然,它经常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走注意力。

    比如天空偶尔飞过的鸟儿,山下林间乱窜的松鼠,亦或是树上啪叽掉落的积雪,一点点的声响,它都想明白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它用眼睛新奇的探索着看到的一切,眸光闪亮,哪怕一张脸没有多少表情,也比从前鲜活生动了许多。

    可以看见真好啊,奥洛维斯微笑望着自己踩雪玩的塞缪尔。

    它今天的衣物是自己穿的,是黑色的羊毛斗篷,翅膀已经被它收拢了起来,比以前花费的时间要长些,因为它把颜色鲜亮的太阳花胸针别在了袖口那里。

    奥洛维斯没有纠正它,反正谁也没规定胸针不可以戴在衣袖上。

    奥洛维斯望瞭望院子里的积雪,蹲身堆起了雪人,很快,塞缪尔就跑了过来,也蹲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看。

    “冬天就要堆雪人,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冬天。”奥洛维斯用手滚了一个雪团,放在了塞缪尔的头顶上。

    塞缪尔向上摸去,把雪团拿下来放到自己手心里,它歪了歪头,把雪团也放到了奥洛维斯的头顶上。

    奥洛维斯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雪团砸了过去。

    小雪团在塞缪尔的脸上散开,扑了它满脸,它眼也不眨的看着奥洛维斯。

    “怎么不躲?”奥洛维斯见它没反应,用手给它脸上的雪擦掉,看来雪仗是打不成了,还是堆雪人吧。

    花费了一个上午时间,雪人终于堆好了,一大一小,手是树枝,纽扣是眼睛,胡萝卜是鼻子,奥洛维斯把塞缪尔的小木桶盖在了小雪人的头顶上。

    塞缪尔把它拿了下来。

    奥洛维斯笑起来,带着塞缪尔回到小木屋。

    熊熊燃烧的壁炉给小木屋带来了温暖,奥洛维斯把厨房窗户打开一点,身后是小尾巴一样的塞缪尔,它一直在看着他的举动,随后上前关闭厨房窗户,又打开,反覆了两次,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修剪塞缪尔昨天带的花,把状态好的插入玻璃瓶内,在水里添一些他的圣灵之力,希望它们能开的久一些,至于那些鲜艳的毒蘑菇,奥洛维斯就把它们装盘,当做塞缪尔的小零食了。

    直到一个蘑菇被放到了奥洛维斯的唇边。

    塞缪尔想让他吃。

    “塞缪尔,人类是不可以吃毒蘑菇的,哪怕它很漂亮。”

    奥洛维斯摇头拒绝了塞缪尔的好意,系上围裙,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享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暂时没有烦恼的一天。

    把红艳艳带黑圆波点蘑菇喂到塞缪尔的嘴巴里,看着它一嚼一嚼的吃下去,奖励的摸了摸它的头发:“对,就这样吃东西。”

    “还有。”奥洛维斯弯腰,金色的长发滑落到了塞缪尔的面前,塞缪尔仰头看着他。

    “记得眨眼。”奥洛维斯笑道,用手在它眼睫上往下一抹,提醒它。

    塞缪尔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很久没有动,眼珠子一直跟着奥洛维斯的方向轻微转动。

    奥洛维斯在准备午饭,炖个番茄蔬菜浓汤,煎两块牛排和鸡蛋,下午茶再烤一些黄油饼干…

    茶壶里的水开了,奥洛维斯头也没回:“塞缪尔,不可以碰。”

    等他腌制好牛排后,奥洛维斯洗了洗手,才把炉子上的长嘴铜茶壶拎到厨房台面上,给自己泡了一杯太阳花茶,也给塞缪尔泡了一杯,两杯都加了蜂蜜。

    “很烫。”奥洛维斯和它说着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冒着白气的茶水要等一会喝,大概要过十分钟。”

    也许,他应该再买一块怀表,不然,有点不方便教习塞缪尔对时间的认知。

    塞缪尔摸了摸茶杯,一直盯着变色的茶水看,然后从装着太阳花茶的小陶罐里,捏了一朵晒干的太阳花吃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塞缪尔模仿着奥洛维斯的动作,它现在可以对餐具有了更加细致的把控,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咀嚼。

    颜色鲜红的番茄蔬菜浓汤是它喜欢的颜色,奥洛维斯第一次看见它把蔬菜都吃了干净。

    饭后,塞缪尔洗碗碟,清洁的泡泡让它很喜欢,奥洛维斯融化黄油的时候,它就在一旁玩着泡泡…

    小炉里火候正好,奥洛维斯取出饼干模具,窗户传来了笃笃声。

    一只猫头鹰叼着一封信站在窗前,奥洛维斯伸手,信封掉落到他的掌心。

    “奥洛维斯,莉莉给我们写信了,这是你的,我的信已经被我拿回去了。”

    “谢谢。”奥洛维斯邀请她:“格蕾丝,要进来坐坐吗?我正在烤黄油饼干。”

    “好啊。”格蕾丝没有拒绝,她飞回木屋前,在白雾中变成人形,穿着黑色的女巫长袍,敲门。

    塞缪尔站起身,又看向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主动开门:“快进来吧,格蕾丝。”

    其实他心里是有点好奇格蕾丝的女巫长袍是怎么变出来的,但因为涉及隐私,他不好意思问。

    “昨天的雪下的好大。”格蕾丝有点惊讶的看着奥洛维斯身后的少年,他十分俊秀,表情冷冰冰的,暗红色的长发映衬着他的肤色有点苍白,唯独一双黑色的眼睛让人难以忘记。

    “拉斐尔戴了黑色的美瞳,希望没有吓到你。”奥洛维斯邀请女巫进屋。

    “美瞳?那是什么?”格蕾丝对外面的世界好奇极了,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和染发有点类似,有许多种不同颜色,也可以叫梅奈。”奥洛维斯没有说谎,美瞳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有替代品的。

    他们的发明者是上世纪一名贵族的私生子梅奈,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血统更纯正,把一块深绿宝石打磨成了薄薄的镜片,放在自己浅绿瞳孔中,希冀得到父亲的认可,获得更多的遗产,结果自然没有成功,他这个可笑的举动很快被贵族们大肆嘲笑。

    可梅奈发明的这个小玩意并没有消失,至少,有不少贵族私生子打过这个主意,反正流传到了现在。

    各种颜色的梅奈很受贵族的喜爱,售价不是一般的贵,至少,奥洛维斯没在蒙彼利埃见过,莫利托城或许有梅奈店。

    在小地方,许多人听都没有听过梅奈。

    奥洛维斯的三言两语让格蕾丝羡慕的望着黑眼睛的拉斐尔。

    趁着时间到了,奥洛维斯去烤黄油饼干,让他们在一起玩,

    塞缪尔回望向格蕾丝,慢吞吞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背脊端正,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腿脚并拢,坐姿十分标准。

    没过一会,格蕾丝移开视线,手指扣着沙发上的毯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拉斐尔久了,她的心里有点发寒。

    该说些什么好呢?格蕾丝在心中呐喊,想对着拉斐尔打个招呼,可一看见拉斐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最后,女巫小姐带着奥洛维斯还给她的点灵棒和一小袋黄油饼干,风一般离开了小木屋。

    奥洛维斯送完客人,从卧室拿了一本书出来,返回壁炉前坐下,书是上次在小镇书店里和另一本画满花朵的书一起买的,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他刚坐好,塞缪尔就钻进了他的怀里,奥洛维斯喂了它一块黄澄澄的黄油饼干,开始教他认字写字,以及如何和人相处。

    有视力以后,这些教起来事半功倍。

    因为他拿的是启蒙图画书,上面有各种初级知识。

    塞缪尔学的很认真。

    一碟黄油饼干不知不觉被两人分吃完了,教学一直持续到晚上,期间,奥洛维斯还教他写了很多字。

    塞缪尔很聪明,奥洛维斯手支着头,满怀欣慰。

    对目光极为敏感的塞缪尔转过头,不再翻书,看向奥洛维斯。

    它放下书,唇角僵硬生涩的一点点往外弯起,微笑弧度和奥洛维斯的一样,模仿着他的笑容。

    奥洛维斯刚要夸奖鼓励,塞缪尔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的情绪像晴转大暴雨,不悦,烦躁,生气,甚至用手狠狠的扯了一下它的嘴角,奥洛制止它的行为。

    但直到睡觉前,他都没明白塞缪尔为何会那样,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

    寂静无声的夜里,小木屋的壁炉还有余温,地板也带着暖意,餐桌上的蜡烛光晕暖黄,塞缪尔光着脚从卧室走到厨房,小木桶里盛满了清水,塞缪尔跪在地上,头低下,看着水中自己脸的倒影,嘴角两侧慢慢弯起来,但无论怎么努力,笑容还是很不像。

    不像,不像,还是不像!

    塞缪尔呼吸急促,水面上的脸扭曲波动,变得丑陋。

    奥洛维斯放下提灯,将失控的塞缪尔轻拢在怀里,拍了拍它的背部。

    成长总是有许多烦恼的,对塞缪尔尤其是。

    “没关系的,塞缪尔。”奥洛维斯的声音温柔:“其实,我也不太会笑。”

    塞缪尔抬头看着他。

    “一起努力吧。”

    奥洛维斯的幽蓝眼眸像是冰川上的极夜,摄人心魂。

    第62章

    奥洛维斯正在看信,塞缪尔和他一起看。

    两人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橙黄色的纸张上有花枝蔓纹和秀气的字体,莉莉写信告诉他又还了五苏勒。

    在信中,她的生活其实是有点苦闷和枯燥的,做不完的药剂,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作业,严苛的教条,以及不管去哪都要向教内的书记官报备,而教会里的人类对她们女巫也一直处于隐隐排斥的状态,也就治疗修女对她们好。

    因为孤立产生的孤独,让莉莉一连写了三页信纸来诉说。

    让奥洛维斯在意的是,从莉莉对教堂话事人的抱怨来看,莫利托城的主教大人去了一趟南部首都普瓦捷,似乎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因为在莉莉信中,他穿的衣服还和以前一样。

    奥洛维斯还以为他也会和蒙彼利埃的乌尔里希主教一样升迁。

    虽然不关奥洛维斯的事,但他自然就联想到了教廷内部似乎对贵族出身的主教,和对平民出身的主教有不同的对待。

    看来教廷内部也不是一团和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塞缪尔是看不懂信的,但它喜欢这个姿势,将自己整个窝在奥洛维斯安全的暖融融的怀抱里,它甚至转了个身,用手抱着奥洛维斯的脖子,将头放在他的肩膀处,望着他长长的金色头发和被火光映衬的侧脸。

    这个姿势,它可以更清晰的捕捉到奥洛维斯的心跳声,和看见他的脸。

    奥洛维斯把信收起来。

    昨晚上,塞缪尔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其实在奥洛维斯看来,塞缪尔已经学的够好了,他站起身,顺便抱着它掂量了一下,塞缪尔比以前重了一些。

    “我要去灵性之屋了,塞缪尔。”奥洛维斯对它说道,休息完毕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走吧,我给你做一个圣甲虫项链。”奥洛维斯在卧室里找到一个老旧的镂空金属圆球,这里面原本应该是个铃铛,现在放圣甲虫刚好。

    一般情况下,奥洛维斯是不想塞缪尔和人发生争执的,因为它根本不懂社会规则以及人情世故,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塞缪尔的身边。

    有个小东西作为冲突的前手就很不错,还可以威慑到敌人。

    想到就做,奥洛维斯用一根细银链子把圆球顶扣穿起来,洗了一下,进入灵性之屋,把一直封存着的噬魂圣甲虫放入圆球里。

    然后把项链挂在塞缪尔的脖子上。

    塞缪尔两指捏着小圆球,透过表面的花纹孔隙看向里面的圣甲虫,里面立刻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慌乱声音。

    感觉圣甲虫挺怕塞缪尔的样子,奥洛维斯当做没看到这一幕。

    “先给你吧。”奥洛维斯想了想还是说道:“万一和别人起冲突了,先不要急着吞人。”

    塞缪尔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还有眼睛,也要伪装一下,这样才不引人注目。

    奥洛维斯是没多余的钱买梅奈的,而且想买也买不到,他看着塞缪尔,忽然想起它吞吃诺亚的时候,随意变换的身体形态。

    他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在能看见之后,塞缪尔和炼金人偶更像双胞胎了,长的一模一样。

    体态,样貌都可以改变的话,那塞缪尔能不能变成诺亚的样子。

    诸神黄昏会的成员如果用什么追踪秘术找到这的话,奥洛维斯觉得塞缪尔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奥洛维斯开始画诺亚。

    画完以后,奥洛维斯把诺亚的画像递给塞缪尔。

    塞缪尔疑惑的看着画像。

    “塞缪尔,可以变成他吗?”奥洛维斯问道,用手指点了点画像上诺亚的脸部,又摸了摸它的脸,眼睛,鼻子,嘴巴。

    塞缪尔似乎明白了,它望着画像中的人像,脸开始变化起来,一点点的朝着诺亚的方向靠拢。

    当有大致轮廓后,塞缪尔已经和诺亚有六七分像了。

    奥洛维斯在一旁回忆有关于诺亚的更多细节,用于帮助它更好的换脸,红色的长发变成了微卷的棕发,褐色眼睛颜色有点深,面色苍白,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再高一些。”奥洛维斯调整了一下塞缪尔的高度,诺亚大约在一米七左右,当诺亚出现在奥洛维斯面前时,他夸奖道:“很好,塞缪尔。”

    塞缪尔很快就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眼睛颜色再变一下。”奥洛维斯拿起桌上那块绿色的猫瞳石,摸了摸它的眼睛:“塞缪尔,变成这个颜色。”

    塞缪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就是深翡翠绿的瞳孔。

    “异魔真是神奇。”奥洛维斯看完全程,观察了一下它的脸,不由感叹道。

    人类要是想改变相貌就要借助魔药,或是用外物伪装。

    高等异魔就不需要了,拥有多重拟态功能的塞缪尔比异魔中的橡皮人还要柔软,灵活,多变,也比橡皮人厉害多了。

    在灵性之屋,奥洛维斯开始做魔药。

    塞缪尔就趴在地上看书,它找到了奥洛维斯藏起来的那本书,特别喜欢封面上多彩的各种花卉。

    奥洛维斯有空就回头看它一眼。

    塞缪尔现在识字量很少,只能看看花,但只是看著书上的花,就已经让它开心了。

    等它长大一些,认知提升上来,它估计会喜欢明彻斯威,那个有着永恒的花之国度的城市,有一位大公爵在明彻斯威建造了一座空中花园,灵感来源是风暴神教在海上的移动教廷堡垒。

    自从建成,每年都是赫恩王国旅游胜地第二名,吸引了大量的游客,是一座散发著金钱,美人,鲜花,名利的超一流大城市。

    第一名自然是帝都圣廷了。

    奥洛维斯晃了晃试管里的药剂,是他做的第二瓶龙血之殇。

    现在一共是两瓶了。

    奥洛维斯抬头饮下,喉结滚动。

    魔药入口,一阵火辣滚烫的热意从胸肺处传到四肢百骸,龙血之殇可以极快的激发体内魔力,使用过度有身体残疾的危险,有点类似兴奋剂?

    奥洛维斯指尖的一团圣光爆炸开来,刺眼无比,发出很大的声响。

    塞缪尔飞快爬到他面前,盯着奥洛维斯。

    空气中,无形的魔力散开又聚拢,庞大的魔力被压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形。

    “魔法师想做坏事还真容易。”奥洛维斯望着手上的圣光炸弹,说道,只要他的魔力不枯竭,他可以批量制作,这种圣光炸弹一旦爆炸开,造成的破坏和真正的炸弹没什么区别。

    不过,一般魔法师估计也没有这具身体对魔力的准确操控度,奥洛维斯在书上看过不少吃了魔药引起魔力暴动的惨事。

    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体内的魔力一直温顺的像绵羊。

    魔力散去,奥洛维斯心情愉悦。

    “塞缪尔,别紧张,只是一次魔法实验。”

    塞缪尔深绿色的瞳孔不知不觉变成了黑色,奥洛维斯向前一步,抱住安抚它。

    后续就是奥洛维斯不得不和它在一起看书。

    奥洛维斯教它各种花卉名称,颜色,用灵性之屋里的颜料给它绘画。

    连笔都拿不好的塞缪尔不会绘画,奥洛维斯就握着它的手,让它用指尖沾点颜料,这样就可以在白纸上随意涂抹了,顺便锻炼手眼协调度,以及对色彩的把握运用。

    有了一个新的乐趣,塞缪尔用手画了很多画,到了晚上,能粗糙的模仿书封面上的花了。

    奥洛维斯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一张张看着它的画作,嘴角扬起笑意。

    塞缪尔趴在地毯上,正在画一朵鸢尾花,手上满是各种颜料,不仅是手,连脸上都有。

    和往常一样,这是一个普通平淡的夜晚。

    小木屋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和风雪,窗户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在一片黑暗中发出诱人的光芒。

    寂静无声的密林里,有大量鸟群受惊般飞入天空。

    奥洛维斯收好塞缪尔的画作,看向窗外。

    入夜的黑沼森林毫无疑问就是童话中坏巫婆住的地方,哪怕是小镇居民,他们也很少到密林里来。

    会是谁在寒冷的冬夜闯入了森林。

    奥洛维斯看向塞缪尔,它已经站了起来,并微微侧头,似乎在捕捉着什么。

    “一起去看看吧,塞缪尔。”奥洛维斯说道,红月异变后,会成为一些非人类群体的发病诱因。

    奥洛维斯穿好大衣,带着手套,准备出门,他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小木桶就不用带了。”

    “还有,你的脸要不要洗一下?”奥洛维斯擦了一下塞缪尔脸上花花绿绿的颜料,没擦掉。

    塞缪尔带着小木桶飞快的打开了小木屋的门,奥洛维斯走到门口,看向山坡下的树林。

    森林发生了变化,在某种时刻,整座黑沼森林彷佛活了过来,树木在欢欣,灌木在摇摆,藤曼在甩荡,迎接着森林的主人以及阻拦入侵者。

    奥洛维斯和塞缪尔潜入森林中。

    密林里,藤曼在疯狂生长,追逐着一位高大佝偻的黑影,他发出粗重如野兽的喘息,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凶残嗜血,五爪随手挥断身后纠缠的藤曼,一个纵身起跳跃上大树,留下一连串血迹后,又奔向森林中唯一的光源方向。

    有光亮,就代表有人居住。

    就可以挟持,用来逼退身后的女巫,最好是小女巫的住处…

    浑身灰色毛发的狼人以更快的速度奔跑,脚印刚落,拿着魔杖的女巫就追来了,神情焦急无比,立刻双手结印,按在地上,女巫向森林传达咒语,遥遥操控战局:“橡木守卫,遵循古老的家族契约,显露你的力量吧,绞杀敌人!”

    奥洛维斯站在树梢上,看向远处忽然活过来的大树和狼人纠缠在一起,狼人陡然窜至三米多高,粗壮的四肢毛发开始快速生长,硬的像钢针,脸上獠牙毕露,眼睛充血,头部开始像真正的狼转变,发出了一声愤怒的狼嚎。

    奥洛维斯等看完了狼人的变身过程,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带着塞缪尔下去。

    无月无星的冬夜。

    莫娜急得一头汗,忽然听见了一道悦耳的温和声音。

    “是莫娜女士吗?”

    奥洛维斯从暗处走出:“您需要帮忙吗?”

    莫娜被这人的容貌惊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语速急切道:“我是莫娜,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抓住前面的魔狼丹尼尔,他已经完成了魔狼的第二形态,很是危险,橡树守卫阻拦不了多久的。”

    “好的,您别急。”奥洛维斯说道:“丹尼尔没有逃走。”

    奥洛维斯让到一旁,莫娜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魔狼丹吉尔巨大的身体好像被人下了定身咒,凝固在了原地。

    一个单薄的身影慢慢转过身。

    他的脸上满是各种颜色涂料,拎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小木桶。

    奥洛维斯给莫娜女士介绍道。

    “拉斐尔是个热心善良的好孩子,他很高兴能帮助您。”

    第63章

    当莫娜坐在温暖的小木屋里,喝着香浓的巧克力咖啡时,这位年长的女巫对两人表达了郑重的谢意。

    得知奥洛维斯是安德烈神甫的学生,莫娜忍不住打量着那位俊美的年轻人,她离开莱塔尼亚很多年了,听见熟悉的人名,感觉很亲切。

    莫娜环顾四周,望着和记忆中大变样的屋内陈设:“我记得这间小木屋就是你的老师造的,在格蕾丝小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她到这里玩。”

    这也是莫娜看见魔狼朝着小木屋赶来时,特别着急愤怒的原因,她担心屋里的安德烈或是格蕾丝会受到魔狼的偷袭。

    但没想到有光亮的小木屋内住着安德烈的学生和他的朋友。

    “不过,那时候屋子里可没有桌布,花瓶,地毯,以及巧克力咖啡。"莫娜女士对着奥洛维斯举起手里的咖啡,善意的调侃了一句:“你的老师在生活品质上和苦行教士一般。”

    奥洛维斯笑起来:“老师他有自己的追求,他在我面前提过您几次,我也刚好在格蕾丝的屋子里见过您的照片,这才认出您来。”

    “如果格蕾丝知道您回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见女儿的名字,莫娜把咖啡放回咖啡碟上,灰色的眼眸像是海上升起的浓雾,一闪而过她藏在心底的忐忑以及思念。

    “下个月就到她的生日了。”奥洛维斯说道,他也记着小女巫的生日,老师作为格蕾丝的教父,每年都会在十二月份的一天,特意抽出时间去小女巫那,给她过生日。

    从某些方面来说,格蕾丝就是老师的女儿,十八年如一日的爱护她。

    “不,我不能见她。”莫娜深呼吸一口气,毅然说道。

    奥洛维斯有些惊讶的望着莫娜女士。

    和奥洛维斯见过的照片相比,十八年后的莫娜女巫坚毅成熟,眼神多了几分沧桑感,不知道在外的十几年,她经历了什么事。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奥洛维斯说道:“刚才您让整个森林都活了过来,说不定格蕾丝已经在森林里到处检查了,她十分爱护黑沼森林。”

    莫娜下意识的站起身,又坐了下来,拿着魔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渴望与女儿相见却不能见她,奥洛维斯观察着莫娜女士,起了一点好奇心。

    “本来我就不应该回来的,如果不是魔狼丹尼尔查到了我在赫恩的家乡,并打算对小镇下手,我永远也不会回莱塔尼亚。”莫娜女士说道,眼神不停的看向屋外,她既逃避又渴望见到女儿的踪影,喃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无情,生下格蕾丝不管,一走就是十几年,还打算抛弃她。”

    “看您送给格蕾丝那么多的礼物,我觉得您有一个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吧。”奥洛维斯道。

    莫娜苦笑道:“其实在五年前,我就打算回到莱塔尼亚小镇,好好陪伴格蕾丝,但是我所在的小队最后一次任务,完全打破了我对以后生活的幻想。”

    “是血帽子探险小队吗?”奥洛维斯记得老师曾经提过一次。

    “现在已经没有血帽子探险小队了。”莫娜在温暖的壁炉前,轻微的打了一个寒颤,有一瞬间,她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地方。

    “全员死亡?”奥洛维斯推测道。

    “血帽子作为那次任务的探索先锋队,除了我,全部都死了。”莫娜女士道:“魔狼丹尼尔是另一个小队的队长,在那次任务中,和血帽子一样,都是负责为后面主队探路的。”

    “他的队伍也全灭了?”奥洛维斯看向木屋客厅里丹尼尔的尸体,塞缪尔正坐在他的身边,认真看着他的尸体。

    在他,塞缪尔,以及莫娜女士的围剿下,丹尼尔很快就死了,在他死后,他的尸体变成了一米八左右的成人体型,有明显的兽人特征。

    塞缪尔时不时的摸摸他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丹尼尔长满毛发的脸,狼耳,以及狼尾。

    “是的,魔狼小队也无人生还。”莫娜女士说道。

    “听起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奥洛维斯说道。

    “我知道,我也曾经劝过队长,但是他们都被丰富的酬劳赏金屏蔽了双眼,没有办法,我只能也跟着去了。”莫娜道:“发生了这么多的死亡后,主队仍然坚持继续前进,我跟在队伍最后面,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坍塌的寝陵里,只有我和丹尼尔两个幸存者,我便逃了出来。”

    “丹尼尔误会我在遗迹里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直追杀我,在查到我的数据后,转头便奔向了黑沼森林。”

    “你们探索的神秘遗迹是寝陵?”奥洛维斯真心佩服这些胆大的冒险者,寝陵这两字不是一般人用的,普通人死亡以后有个墓碑坟地就不错了,贵族们有家族墓地,教堂,大贵族,杰出的上流社会人物会葬在大教堂。

    国王会葬在圣廷或者皇家墓室,也就是寝陵。

    “不担心被警察和教廷的人发现吗?”奥洛维斯问道,在赫恩,王室的威严不容侵犯,这么严重的几乎可以称得上盗窃皇室寝陵事件,可以上绞刑架了。

    莫娜女士听清楚了奥洛维斯话里的意思,惊呼一声,被奥洛维斯的这个猜测震撼到了:“不,奥洛维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根本没有动赫恩王室的寝陵,这是一个大罪。”

    “那是遥远的北大陆一个寝陵,它不被记录在任何一个时代内。”莫娜低声道:“我从未见过那么神秘古怪的寝陵,它在冰山山脉做成的摇篮里静静沉睡着。”

    “像是小房子里睡着一位小王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那么的精美华丽,你能想像吗?里面的器具,陪葬品,都是崭新的,它们从未受过时光的侵蚀。”

    “但当我们进入后,它们便飞快生锈,腐朽,化作灰尘,宛若打破了一个禁忌。”

    “主队人员和首领衣服开始褪色,破烂,连带着他们的身体瞬间枯萎成老人,变成白骨,他们手上拿的宝物掉落到地上。”

    “队伍最后的我逃走了,丹尼尔也逃了。”莫娜低声倾诉道:“这就是我在北大陆经历的一切。”

    “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自己被那座寝陵锁住了,我是女巫,我相信我的灵感,我想带着噩梦远离莱塔尼亚和格蕾丝。”莫娜女士终于说完了藏在心底很久的事。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响声,深橘色的火光似乎也无法驱逐莫娜眼底的阴霾。

    奥洛维斯听完以后,道:“好在您现在是安全的。”

    “是啊,现在是安全的,我已经不在北大陆了。”莫娜露出一丝笑意。

    屋外忽然传来了狗叫声。

    还有小女巫大声喊她的声音。

    “妈妈!”

    “妈妈,是你吗?”

    “我的水晶球亮了!”

    山坡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寒风暴雪中,使劲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妈妈!”

    莫娜站起来,嘴唇微颤。

    奥洛维斯望着她,就在前不久,莫娜女士嘴上还很硬气的说要离开,可为什么又要和他说那么久的话,虽然当中参杂着真真假假,但一直坐在壁炉前等待着。

    “妈妈!”格蕾丝的声音变得尖利和惶恐,穿透了风雪,她很害怕妈妈再次走了。

    莫娜女士再也忍不住,快速冲到了门边,打开了小木屋的门,跑下去。

    小木屋的门哐当撞在墙上,寒风吹到屋内。

    塞缪尔看向奥洛维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奥洛维斯走到门边,望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两人,其实莫娜女士的话,在他看来有几个不能深思的地方,北大陆的寝陵地址是谁发现的,这场任务的组织者又是谁。

    在主队全员死亡的情况下,她是怎么躲过寝陵诅咒的,随着最后一个目击者的死亡,真相如何,只有莫娜女士一个人清楚了。

    奥洛维斯看向丹尼尔的尸体。

    莫娜女士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在杀死丹尼尔后,她非常顺手的给丹尼尔下了一个咒语“阿芙罗之吻。”

    魔咒名字很唯美,却是黑魔法师常用的一种消解灵魂的手段。

    莫娜女士身上有很多秘密。

    塞缪尔也看着丹尼尔的尸体。

    口水流了下来。

    忍了这么久,它还是没有忍住。

    “有点难办啊,塞缪尔,你把丹尼尔吃了,莫娜女士肯定会奇怪的。”奥洛维斯说道。

    狼是月亮的眷属种族,从魔狼丹尼尔身上,奥洛维斯感觉到了红月的气息,虽然很淡,却是真实存在的,魔狼藉着红月的力量完成了第二形态转变,可惜遇到了高等异魔塞缪尔。

    它对他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同为异魔,魔狼的级别对塞缪尔来说就低了。

    习惯了同类吃食的塞缪尔看待丹尼尔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盘食物。

    奥洛维斯拿出手帕,擦了擦塞缪尔的口水。

    他低头看着丹尼尔的尸体,用银匕首在他心脏处挖出了魔狼的魔力结晶,绿色的魔力结晶缠绕着一层淡淡的红月之红。

    奥洛维斯把魔狼最精华最有营养的部位喂给塞缪尔。

    正想复原伪装一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不同,他用匕首往魔狼心脏深处挖了挖,撬不动,最后用手拿出了他的心脏。

    塞缪尔还以为给它加餐,扑上来就把他手里的心脏给吃了,周围血沫残渣卷的干干净净。

    奥洛维斯眼疾手快的把那东西解救出来,微怔。

    是一个孩子的玩具。

    黑色的,不足一指高的,头戴皇冠的王后棋子。

    第64章

    山坡下,格蕾丝和她的母亲在团聚,奥洛维斯已经把丹尼尔的尸体做好了伪装,他拿走了王后棋子。

    坐在壁炉前的另一把椅子上,藉着暖橘色的火光仔细打量起来,塞缪尔坐在他的身旁,习惯性的趴在他的膝盖处。

    奥洛维斯左手随性的摸着它的长发,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着捏在他手中的王后棋子。

    黑色的棋子略有重感,外观表面油润精致,细雕着神秘的花纹,质感类似象牙?

    奥洛维斯用指腹摩挲着棋子上的纹路,在脑海里勾勒它们的形状,细细长长的柔型线条大多以圆圈,波浪形状为主,看久了有晕眩之感。

    奥洛维斯把那颗黑色的王后棋子拿的更近了一些观察,在那些被雕琢的纹路间,他摸到了极细微的螺旋状触感。

    不是象牙。

    奥洛维斯推翻了之前的推测,转而下了另一种让他惊讶的结论。

    这颗黑色的王后棋子,它的材质是用独角兽的角做的。

    制作棋子的角质颜色浑然天成,根本没有上色过。

    白色独角兽已然是无比稀缺的魔法生物,黑色的独角兽,奥洛维斯在书籍上见到没有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黑色的独角兽,奥洛维斯又发现了一个新事物,他继续观察着,看向王后棋子的顶端,一个皇冠。

    作为棋盘中最强大的存在,王后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利,她拥有全方位的行动力。

    黑色的皇冠造型上,八颗锯齿各镶嵌着黑色的宝石,皇冠上最中心的宝石被打磨的没有一丝棱角,它被放在立体的三角柱上,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完全没有宝石的特性。

    反而灰蒙蒙的,破坏了这颗棋子的颜色协调性,犹如画作上多余显眼的一笔。

    奥洛维斯先是用圣光给它洗了一遍,没有用。

    奥洛维斯对着这古怪的玩意轻轻哈了口气,打算用最简朴直接的方法再试一试,接着用他的袖口轻轻擦了擦,不出意料的没有用。

    他翻转棋子,把底座亮出来。

    一抹暗金色的笔迹刚显露在奥洛维斯的眼前,他的眼球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针刺般疼痛,连忙闭上了眼睛。

    两行血迹从他眼角蜿蜒流了下来,奥洛维斯把棋子转回去,才慢慢睁开眼睛,在这个异世界,奥洛维斯再一次成了文盲,因为他不认识这种文本。

    不是克鲁密比斯文,也不是卡巴拉魔文。

    是一种陌生的蕴含着神秘力量的文本。

    奥洛维斯心有余悸,他甚至都没看清底座上字体的构造,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好危险的一件禁忌物。

    奥洛维斯看向丹尼尔,他的实力在奥洛维斯看来比塞缪尔弱多了,在塞缪尔的绝对领域内,魔狼丹尼尔毫无还手之力。

    丹尼尔居然能躲过寝陵诅咒还成功逃离了,让奥洛维斯怀疑就是棋子的功劳。

    莫娜女士手中会不会也有一个棋子。

    如果她有,会是王,还是骑士,主教,城堡,士兵。

    但王后无疑是尊贵强大的,丹尼尔的运气真好,他自己运气也不错,不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要弄清楚王后棋子的用途才能使用它。

    一直趴在奥洛维斯腿上的塞缪尔忽然直起了身,下一秒,它就爬起来坐到了奥洛维斯的腿上,异魔浅绿色的眼睛在火光下变换着颜色,时而变成黑色,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脸,双手搭在奥洛维斯的肩膀上,力度逐渐变大。

    “塞缪…”

    奥洛维斯话还没说完,塞缪尔就突然快速靠近他的脸,一条柔软冰凉的舌头如蛇一般卷滑过奥洛维斯的侧脸。

    它把他脸上的血迹吃下去了。

    正想偏头吃另一脸侧的时候,奥洛维斯按住了它的头:“塞缪尔。”

    奥洛维斯望着它,左脸上还残留着一股湿腥的口水痕迹。

    塞缪尔的舌尖异化成了细长一条,快速的吃了另一侧。

    奥洛维斯放开手,转而扶额:“塞缪尔,不要随便舔我的脸啊。”

    “眼球也不行。”奥洛维斯心累,把异魔的舌头团吧团吧塞回它的嘴巴里,制止它的进一步动作。

    “我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奥洛维斯额头抵住它的额头,眼眸里笑意浅浅,声线温柔的安抚情绪不稳的它。

    塞缪尔的翅膀唰的一下从它的后肩处展开,破碎衣料飞扬,黑色翅膀上的所有眼睛全部齐刷刷的齐齐盯着奥洛维斯。

    它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下来,发现了奥洛维斯手里拿着的东西。

    奥洛维斯摸了摸它的头发:“这个不能给你玩,塞缪尔。”

    “还有,把翅膀收回去。”

    奥洛维斯揉了一把它翅膀上的毛毛,短短的,也许是营养不良。

    等莫娜女士带着格蕾丝到小木屋时,奥洛维斯就听见了她们向他告别。

    她们要回到藤蔓之墙那边,那里是她们母女两人的住处,莫娜女士再三感谢奥洛维斯以及塞缪尔,他们帮了她很大一个忙。

    “这是我的谢礼,狂暴海上的雷鸟蛋,那些敏捷的小精灵们经常在悬崖上筑巢,想得到一颗可不容易,奥洛维斯,请收下吧。”莫娜女士魔杖一闪,一枚蛋落于她的掌心。

    “您会空间魔法?”奥洛维斯道,接过那枚雷鸟蛋,比鸡蛋大一倍,热乎乎的。

    “当然不会,空间系的魔法师万里挑一,这是我魔杖上的魔法宝石功能,北大陆的空间魔石很好用,是所有冒险者都想拥有的东西,排在烈酒,金钱,美女的前面,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莫娜笑道:“虽然我这个是一次性的,但也非常贵了。”

    奥洛维斯看向莫娜女士的魔杖顶端,那里银色的几何形状的魔法宝石已经黯淡了。

    “你的朋友呢?”莫娜女士道:“也替我谢谢他。”

    “他回去睡觉了。”奥洛维斯回道。

    “可惜,雷鸟蛋就一个,海上风暴神教的人已经把雷鸟看作是他们的所有物了,这种雷鸟蛋在市面上可不常见,好好喂养它,等它长大后,它会是你忠心的小帮手。”莫娜女士说道。

    “您放心,我会珍惜好您的心意的。”奥洛维斯笑道。

    莫娜女士带着女儿离开,等走到山脚时,她看向散发著温暖光芒的小木屋。

    “妈妈。”格蕾丝疑惑道:“怎么了?”

    “安德烈的学生一点也不像年轻时候的他,但能有奥洛维斯这样优秀又强大的学生,他一定很高兴吧,毕竟他从小就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呆木头。”莫娜女士浓雾般的灰色眼眸锁定格蕾丝:“不过,这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格蕾丝,等过两天,我就带你离开莱塔尼亚。”

    “去一个新地方生活。”

    “为什么?”格蕾丝不解,同时有些慌乱。

    莫娜女士反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莱塔尼亚吗?我带你离开不好吗?”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格蕾丝只觉得这一天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不用准备什么,以后你和我在一起就行了。”莫娜女士不容反驳道。

    “教父那边…”格蕾丝急道。

    “我和他说。”莫娜抱了一下女儿,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格蕾丝茫然的和妈妈走在雪地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她落后了几步。

    雪色下。

    格蕾丝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她的妈妈没有转过头,只是她的后脑勺慢慢拱现出一张五官俱全的沉睡人脸,人脸闭着眼睛,很快消失不见。

    妈妈被污染了?

    格蕾丝浑身没了力气,瘫在地上,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可怕的念头。

    “格蕾丝,你怎么了?”莫娜听见身后响动,连忙关心道:“是不是走累了,妈妈背你。”

    莫娜蹲下身,招呼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在我背上睡觉了。”

    看着毫无所觉的妈妈,格蕾丝拚命咬住嘴唇,趴伏在妈妈背上,颤抖着手摸向她的后脑,那张脸已经没有了。

    “别乱动啊,格蕾丝。”莫娜女士笑道:“你比小时候重多了。”

    “妈妈,我想听你的冒险故事。”格蕾丝搂紧妈妈。

    “好啊。”莫娜女士脚步轻快的背着女儿回家。

    另一边。

    “塞缪尔,不可以吃。”

    当奥洛维斯洗完澡看见雷鸟蛋被塞缪尔拿在手里的时候,心都跳快了一点。

    他仔细检查一遍,发现圣光里的雷鸟蛋完好无损,给它又加了一点圣光,温暖的富有生机的圣光有助于孵化,他把蛋放在枕头旁边,希望蛋尽快熟悉他的气息。

    塞缪尔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它破壳了,也许你们可以一起飞。”奥洛维斯笑道,这种诞生在风暴和雷电的魔法生物天生就拥有卓越的飞翔技术,塞缪尔刚好缺一个天空搭子玩伴。

    塞缪尔趴在奥洛维斯的身上,用指甲戳了戳圣光里的蛋,把它戳的东倒西歪。

    “不能欺负它。”奥洛维斯温声道。

    塞缪尔放下手,看见奥洛维斯用手帕给那颗蛋盖了盖。

    奥洛维斯闭上仍有疼痛感的眼睛,睡觉。

    塞缪尔安静无声的搂着奥洛维斯,纯黑的眼睛一动不动

    深夜时分。

    它把手帕拿了过来。

    咚的一声。

    蛋被扔到了门边。

    异魔不知道在安静的房间里造成了多大的响动,让奥洛维斯想忽视都难。

    奥洛维斯睁开眼睛,看向塞缪尔。

    它闭上了眼睛,小手帕搭在它的鼻梁上。

    模仿着蛋盖小手帕的样子。

    奥洛维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把蛋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第65章

    第二天一早。

    奥洛维斯用一些干草,小树枝,碎布料做了一个小窝,把蛋放在地下室的灵性之屋里,塞缪尔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蛋,从它昨晚的动作就看出来了。

    只能让蛋尽量不出现在它眼前了。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奥洛维斯就开始在门前眺望远方,他在等着他的老师,可一直将近中午了,老师也没有来。

    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他的老师不可能不来密林查看的,甚至有可能会全副武装的来,比如带上他的黄铜左轮手枪,以及一截圣蜡。

    难道留在莫娜女士那里做客了,两人毕竟十几年没有见,是有这个可能性。

    “塞缪尔,我们一起去女巫小姐家看看老师。”奥洛维斯对塞缪尔说道。

    出门的时候,奥洛维斯把丹尼尔的尸体放在了外面堆放木柴的油布下遮掩一番,现在已经彻底进入寒冬了,尸体被冻的邦邦硬,也就塞缪尔牙口好,还能有食欲。

    奥洛维斯又看了看塞缪尔,发现它把手套,围巾,帽子都戴上了,歪歪扭扭的,便把它们正了正位置,理了理衣领。

    一个特别端正精神的俊秀小夥新鲜出炉。

    “很好。”奥洛维斯夸奖道。

    塞缪尔拎着小木桶,木桶里是它喜欢玩的藤球,直板板的站立着,唇角上扬起一个刻板的微笑弧度。

    笑容比以前少了些僵硬。

    越来越像人了,奥洛维斯银色的尾戒在阳光下滑过一闪而逝的光芒,让塞缪尔的视线一下子就从他的脸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它抓着奥洛维斯的手。

    “走吧。”

    奥洛维斯也如以前一样,和它手牵着手,密林里的寒冬让很多小动物们都不好过,大雪压松,深的地方,积雪可以到靴子的小腿位置。

    但塞缪尔玩的很开心。

    奥洛维斯沿途抓到了一只野兔。

    在一条结冰的河流中间,一只野鹿横卧在冰面上,半边身体陷入了河里,周围碎冰漂浮,一看就是失足落水死亡。

    在冬季,鹿肉是贵族常用的肉类,也是一份极佳的见面礼,可惜死太久了,不够新鲜。

    塞缪尔自然也看见了那头鹿,奥洛维斯牵着它的手,带着它离开,不让它吃。

    去女巫那边还要走一段路,奥洛维斯就制作了一个非常简易的滑雪板,就用森林里随处可见的木材,光刃削平,切割,长长宽宽,再用藤蔓一穿一绑就可以了。

    然后找一处高地停下,避开树林,连绵平缓的雪地一览无遗。

    奥洛维斯给自己绑好藤蔓,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也站在了木板上,它一直望着奥洛维斯,然后笨拙的给自己也绑好了藤蔓。

    奥洛维斯忽然一笑,带着促狭的逗弄。

    趁着塞缪尔没反应过来,在他后背上一拍,使劲一推,塞缪尔的视线还盯着他,整个人就飞下去了,它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去。

    然后,一抹比阳光还要璀璨浓郁的金色撞入它快速后退的视线。

    奥洛维斯很快就追上了暂时还不会滑雪的塞缪尔,他控制着方向,拉着塞缪尔的手,往下冲刺。

    耳边是极速的风声,俯冲而下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的多,他微微俯身,给塞缪尔做个示范,教它如何控制身体重心,学会滑雪。

    滑雪板下的雪地突然坍塌了一块,奥洛维斯松开手,分散一下两边重量,塞缪尔却紧紧抓着他的手。

    最后结果,自然就是两人都掉进了雪坑里。

    奥洛维斯躺在雪地里,被分扬溅落的雪砸了一脸,塞缪尔更惨,因为始终不放手,也不知道变通,被巨大的惯性甩进了一旁雪洞大坑里,小半边身体都没在了雪里。

    没过一会,它就把头从雪中拔了出来。

    随后,晃了晃脑袋。

    奥洛维斯已经坐了起来,看见它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帮它拍掉脸上,头发上的绵密干雪。

    哈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出雾团,奥洛维斯笑眯眯的望着今天有点呆愣的异魔:“塞缪尔,你不专心。”

    塞缪尔用手抓了一下奥洛维斯唇前呼出的气体。

    奥洛维斯站起来,发现前段路程抓到的野兔跑了,塞缪尔的东西倒是一个没少。

    “我们上去了。”奥洛维斯使用漂浮术,成功脱离了雪坑。

    等到了女巫家门口,奥洛维斯手里提着一小木桶的冬季水果,红色的灯笼果。

    塞缪尔抱着藤球,眼球轻微转动,观察四周。

    魔犬汪汪呜咽声传来。

    随着藤蔓之墙打开,一种微妙的香气也传了过来,莫娜女士正在给老师介绍北大陆特有的一种鱼罐头,还有鲸鱼油脂,各种生鱼片。

    格蕾丝打开门迎接他们,表情无措慌张。

    奥洛维斯把礼物送给她:“这是灯笼果,希望你们喜欢。”

    “莫娜女士是在下厨吗?”奥洛维斯问道。

    “妈妈,妈妈她饿了,在吃鱼。”格蕾丝说道,大冷的天,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奥洛维斯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莫娜女士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高昂,隔着门扉,奥洛维斯都能听见她的讲话声音,她在向老师安利一种叫银环章鱼卵的美食。

    格蕾丝把奥洛维斯和拉斐尔请到屋里,她揪着衣角站在一旁,打断了妈妈的话:“妈妈,奥洛维斯和拉斐尔来了。”

    莫娜女士这才发现了两人,她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奇怪的定格了两秒,像是卡顿了一般,彷佛才想起来这两人是谁,恢复了奥洛维斯认识中的莫娜女士,但说出的话仍透着古怪。

    “奥洛维斯,拉斐尔,快请坐。”莫娜笑道:“我们都是幸运的,可以一起分享深海里的美味。”

    奥洛维斯坐下来,看着餐桌,肯定莫娜女士的话:“的确,在赫恩可很难吃到这样的食物。”

    薄薄的生鱼肉片被装在盘子里,透明粉嫩,卷边翘起,看不出是哪种鱼类的肉发酵成粉糜状,气味腥甜,旁边就是一罐雪白的被冻起来的鱼油,和一碗白色的银环章鱼卵,银环章鱼是狂暴海有名的带毒生物,它的卵和鱼眼珠一般大小,中间有个黑点。

    “这些都是我从北大陆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就为了这一刻。”莫娜说道:“它们真的很好吃,安德烈,你确定不来一点吗?”

    安德烈老神甫缓缓的摇头,嘴唇颤抖了一下,以一种平静的口吻问道:“莫娜,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鱼,也不喜欢吃生的食物。”

    莫娜咀嚼着生鱼片,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大坨鱼油,蘸着白惨惨的卵吃,有轻微的爆裂汁水声从她口中传出来:“有吗,我不记得了。”

    “这些鱼真好吃,要回赫恩的时候,我就在想,没有了它们,我该怎么办,于是花了很多钱买了空间魔法宝石,存放它们。”

    奥洛维斯点头:“这是值得的,深海的馈赠是无上的美味。”

    看来,莫娜女士在北大陆或者是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就有可能精神失常了,是因为棋子的原因受到污染吗?

    可他也接触了棋子,但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除了眼睛有点疼,经过一夜休息,已经完全好了。

    安德烈眉头紧锁,格蕾丝惴惴不安。

    “你说的没错,奥洛维斯。”莫娜得到了认同,像是感受到了鼓励:“尝尝它们吧,这些可爱又美味的食物们。”

    奥洛维斯把一片鱼生放到塞缪尔的嘴里:“拉斐尔也喜欢吃鱼。”

    塞缪尔吃了下去,还不客气的挖了一大勺章鱼卵,像在吃脆脆波,很快喜欢上了独特的口感,直接把莫娜女士面前那一碗的银环章鱼卵拿了过来,埋头吃起来。

    莫娜女士脸色僵硬,很想把食物抢夺回来,但就这么眨眼功夫,拉斐尔已经吃完了。

    奥洛维斯:……

    虽然很生气,但是莫娜看在他们昨晚的份上,还是原谅了拉斐尔的失礼举动。

    很快,奥洛维斯就听见了莫娜女士要带格蕾丝走,老师不同意。

    除了在对待食物上表现的反常古怪,莫娜女士接下来的话,言语清楚,思维逻辑在线,将老师反驳的哑口无言。

    但安德烈是不可能让她带格蕾丝走的。

    真实原因大家都知道,莫娜女士很有可能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污染。

    “反正,格蕾丝不能走。”安德烈神甫语气强硬道:“而且,莫娜,我还要得知你上次的冒险经历。”

    莫娜和老师不欢而散,因为莫娜觉得安德烈有可能会向上级举报她,格蕾丝将他们送出来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把妈妈昨晚的异常告诉了教父。

    “教父,不要抓妈妈。”格蕾丝哭了起来,她很难过:“你帮帮她吧。”

    “莫娜受到的污染还不是很深,她的三观认知还处于正常范围,我把圣蜡给你,今晚,你先在房间里点燃,构造一个安全的守护屋。”安德烈神甫拿出一截迷你版本的的圣蜡蜡烛,是他昨晚从教堂里的圣蜡分离出来的。

    “然后找机会,喂她喝下深眠药剂,格蕾丝,一定要让莫娜睡着了,等她睡着以后,我会举行净化仪式。”安德烈神甫叮嘱道。

    格蕾丝拿着蜡烛,点头:“我一定会做到的。”

    “不用紧张,我和拉斐尔会一直在屋外。”奥洛维斯安慰她。

    格蕾丝回屋,藤蔓之墙关闭。

    奥洛维斯陪着老师走到了月亮湖附近,安德烈没好气的说道:“奥洛维斯,你就没有什么和我要说的吗?”

    奥洛维斯诚恳道:“老师,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做的事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老师指的是什么。

    “你的朋友拉斐尔不是普通人吧,昨晚莫娜已经告诉我了,他是哪个教会的?还是流浪魔法师?”安德烈看向拉斐尔,他是一个相貌出色,大约十七八岁的青少年。

    一路走来,从未说过一句话。

    对奥洛维斯寸步不离,他想找个机会和奥洛维斯谈谈话,都没有找到。

    奥洛维斯叹了口气,有点苦恼道:“老师,拉斐尔是我在密林里捡的,他受过伤,心智不成熟,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安德烈神甫望着拉斐尔,他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只沉浸在手上拿的球上,看起来,脑子是不怎么好。

    “小心一点,银环章鱼卵有剧毒,他却一点事也没有,有空带他到教堂做个祷告,在光辉之主的注视下,邪恶必不能隐藏。”

    安德烈警告完拉斐尔后,暂时顾不上学生的事,回去准备净化仪式所需的材料和密文。

    老师走后,奥洛维斯屈指对着塞缪尔的额头弹了一下。

    “不要随便吃奇怪的东西啊,塞缪尔,这次露馅了吧。”

    塞缪尔抬头。

    浓郁光辉的色彩充斥着它的眼球,占据了它的整个世界。

    它拥抱住奥洛维斯。

    成功制止了奥洛维斯的责怪。

    第66章

    既然老师决定要对莫娜女士举行净化仪式,奥洛维斯也得准备一下了。

    但奥洛维斯觉得老师的净化仪式很有可能不会成功,回到小木屋内,奥洛维斯把灭活药剂,修复药剂都带上,自己喝了两瓶红月版本的龙血之殇,准备巩固一下隐匿魔法。

    黑夜的力量在夜晚会加强。

    只要塞缪尔不做奇怪的事情,或者显露出它的真实形态,没有人会看出它是异魔。

    塞缪尔低着头,坐在地上,它的后背疤痕皱挛丑陋。

    奥洛维斯咬破指尖,用他的鲜血绘制符文,今晚的净化仪式会用到主教给的圣蜡,如果不隐藏好,它有可能会被迫现出本体来。

    隐匿魔法符文中央是一只闭上的眼睛,意为万物沉寂,在黑暗中安眠,也是无知,忽视,隐藏的代表。

    当奥洛维斯绘制它的时候,忽然想到了红月上,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半睁半闭的巨大眼睛。

    魔女一族,疯掉的女王的眼睛。

    猩红欲滴的血色光芒像一层雾霭完全笼罩了月亮,朦朦胧胧,依稀能看见月亮上的眼睛在流血。

    奥洛维斯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那晚的红月,他没敢多看,担心被污染。

    他绘制的符文一顿,指尖鲜血浸入到塞缪尔的皮肤里,塞缪尔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望着奥洛维斯,它的手臂也反折过来。

    “转过去,塞缪尔。”奥洛维斯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它的头。

    塞缪尔纹丝不动,它低头望着自己后背上的魔法符文以及奥洛维斯的指尖。

    奥洛维斯见它没有破坏的意思,继续绘制,把隐匿魔法阵画完整了。”好了。”奥洛维斯说道,用圣光熟练自愈自己的伤口。

    塞缪尔抓着他的手,暗红色的长发遮住了它大半张脸,让它看起来很是阴郁,它抬起头,眉尖微皱,眉尾下撇,第一次显露出十分人性化的困惑和烦恼。

    它不明白奥洛维斯为什么总要干这些事。

    他们是不一样的,奥洛维斯受伤以后,并不会长出来新的手指,也不会长出眼睛,翅膀…

    奥洛维斯弄好魔法阵以后,把王后棋子放入口袋中,随身携带,一切准备妥当,他带着塞缪尔去女巫那里。

    它今天安静的有些奇怪,这让奥洛维斯更加关注了它,以前,它会在雪地里踢球玩,或是打扰冬眠小动物,总之,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但现在,它就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

    “怎么了,塞缪尔?”奥洛维斯关心问道。

    塞缪尔抬头看他。

    奥洛维斯笑起来:“还皱眉呢?”

    关于他偶尔会受伤的问题,他已经安抚过它很多次了,每一次,塞缪尔的心情都很不好,但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奥洛维斯揉了揉它的长发,把它的兜帽往下拉了一下,遮挡寒风。

    到了女巫的藤蔓之墙,奥洛维斯让它坐到榕树树干上,准备在周围布置一种高阶的复合型魔法阵,以防万一。

    奥洛维斯站在榕树最高处,望着周围,虽然莫娜女士的攻击力不强,但是黑沼森林里的大树可能都是她的守卫,而且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形污染附着在她身上,这就要用到代表无知,忽视的闭目之眼。

    神只的象征物都具有他们的一定特性和作用,这是奥洛维斯第一次绘制大型的高阶魔法阵,不同于隐匿魔法,这次的闭目之眼将作为辅助边缘性的外围符文。

    寒风中,奥洛维斯的长袍被吹的烈烈作响,他的面容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

    术法中间嵌合的是光明术法,月华以及十字牢笼。

    攻击与防御两种形式。

    奥洛维斯呼出一口气,强大的魔法阵不仅需要充沛的魔力支持还需要高强度准确的计算,每个法阵节点都不能出错,他拿出活力药剂喝下,补充体能,落回塞缪尔的身边,现在阵法处于休眠状态,还未到激活的时候。

    傍晚时分,奥洛维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从藤蔓之墙那边传来。

    “我闻到了肉馅饼的味道,那是莫娜的拿手好菜,格蕾丝也喜欢吃。”安德烈神甫拿着一根魔法权杖走到学生面前,他穿的尤为正式,白色的神甫长袍荡漾着圣光:“希望我的净化能力还和年轻时候一样,奥洛维斯,我在多伦上大学的时候,净化学科每年都是优+,后来还参加了禁忌物婚纱清除任务。”

    奥洛维斯听着老师半回忆半啰嗦的话,没说什么。

    莫娜女士和老师一起长大,是好朋友,可他第二次的净化对象就是莫娜女士。

    夜晚降临时,格蕾丝打开了藤蔓之墙。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跟在老师身后进屋。

    圣蜡已经点燃,烛光出奇的亮,它的光晕照亮了整间屋子,在它光亮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绝对光明的局域,奥洛维斯看了一眼身边的塞缪尔,它的皮囊没有异变。

    莫娜女士昏睡在房屋中间的毯子上,餐桌上还有热气的食物,格蕾丝的眼睛通红。

    “格蕾丝,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安德烈神甫说道。

    等格蕾丝出去以后,安德烈神甫摘下自己的十字项链放在莫娜女士的身上,然后,魔杖点向项链,十字光芒闪耀,一个虚幻的巨大十字凝结在莫娜女士身上,固定住了她。

    随着咒语的吟诵,圣蜡暴燃,光明已经到了刺眼的地步。

    地上的莫娜女士突然抽动了起来,四肢扭曲,她的脸逐渐被另一张脸覆盖,那是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容。

    “奥洛维斯,唤灵呼名。”安德烈神甫用魔杖指向那张脸,净化让那张脸如水雾波动。

    “莫娜。阿不思托。”奥洛维斯做出祷告状,用克鲁密比斯语低声念道:“你的身心已经洁净,尽快回归人世间,快点醒来吧。”

    奥洛维斯抽空看了一样塞缪尔,它似乎有点痒,脸上有两条手抓的红痕,他放下了心。

    莫娜女士突然睁开眼睛,灰色的瞳孔内倒映着房间里的三人,慢慢坐起了身。

    安德烈神甫后退一步,不确定道:“莫娜。”

    奥洛维斯不动声色的站在老师身前。

    莫娜手撑着地站起来,往外走去,随手一挥,就震灭了圣蜡。

    老师这一通操作下来,感觉更像是唤醒了附身在莫娜身上的魂体,普通的灵魂说散就散了,这位倒好,随手就把圣蜡灭了,为什么他遇到的都是一些怪物级别的,奥洛维斯庆幸自己留了后手。

    安德烈很想给那个女人一枪,可又怕伤害到莫娜的身体,还是恨恨放下了枪追出去,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也出去。

    外面,那个女人没有对格蕾丝动手,彷佛看不见她一样。

    她只是走出去,看了看天空。

    银色的月亮照耀大地,她有些失望。

    然后转过身,满是厌恶。

    “不想死就滚远一点。”

    “你从我妈妈身上离开。”格蕾丝大声说道。

    “她是个小偷,偷了不该偷的东西。”女人说道。

    “是什么,我可以答应还给你。”安德烈神甫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拿到了,但是她打扰了小主人的安宁,这是对她的惩罚。”女人说道,她的面容上突然浮现出莫娜女士痛苦的脸,说出的话也变成了莫娜女士的声音,她辩解道:“可是那座主墓棺材里并没有任何尸骨,那是一座空墓,您说的打扰安宁并不成立。”

    “闯进小主人的寝陵,就要死。”女人说道。

    莫娜女士哀嚎一声,渐渐没了声音。

    “不要,不要,放过我妈妈吧。”格蕾丝恳求道。

    “在你们人类世界,无耻的窃贼是要上绞刑架的。”女人说道:“或者,我也可以把她交给你们人类的教皇,让他亲自处死这位卑劣者。”

    “不管在哪里,她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女人冷漠说道。

    话音刚落,安德烈就出手了。

    女人似乎没见过枪这种东西,她抓住了子弹,对于枪声,她只是皱了皱眉。

    “很吵。”她说道,张开了嘴巴,一道古怪的音波震荡开来,奥洛维斯感到一阵晕眩,他晃了晃头,用手撑住树干,想也不想的打断女人的施法,弄个一个圣光炸弹给她。

    格蕾丝受到音波冲击,捂住耳朵,难受的坐在地上,安德烈在一旁和女人周旋起来,用树木作为掩体,给奥洛维斯提供帮助,被女人一个气浪冲到了远处,和格蕾丝一样晕了过去。

    “真是麻烦。”奥洛维斯轻啧了一声,一地爆炸的灰尘中,奥洛维斯激发魔法阵,望着十字牢笼里的女士,她并未受多少伤害,因为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骑士棋子。

    抵御了所有伤害。

    现在骑士还未进攻。

    塞缪尔望着奥洛维斯,等待着他的命令。

    女人看向奥洛维斯。

    “请等一下,这位女士,我想您一定误会了什么,因为我也是红月的信徒。”奥洛维斯说道。

    女人停下攻击,皱了皱眉。

    奥洛维斯打了一个响指,红色的月华显露在他周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塞缪尔几乎就在下一瞬间展开了绝对领域,在它的世界中,所有事物全部陷入五感剥夺的黑暗。

    过了五秒后,奥洛维斯的手里多出了一个骑士棋子。

    绝对领域消散,奥洛维斯眼皮一跳,女人的魂体就在他们不远处,比寻常男性还要高大。

    塞缪尔似乎受了些伤,一条手触紧紧禁锢住她。

    奥洛维斯把骑士棋子的底座露出来,迅速看了一眼,上面是空白的。

    奥洛维斯拿出王后棋子。

    在棋盘中,王后的地位是远高于骑士,主教,城堡的,很久之前的象棋规则,有一项是,王后自带这些家臣,国王反而是第二。

    两个棋子在手,鬼使神差的,奥洛维斯将两个棋子的底座合在一起,王后底座上的文本印在了骑士上面。

    一直挣扎愤怒的女人突然停止了任何动作。

    面目狰狞的怒吼道:“该死的小偷…”

    “嘘,请不要说话。”奥洛维斯回过神,微笑道:“我的骑士。”

    “接下来,陪我演一场好戏吧。”

    奥洛维斯看向地上暂时昏迷的众人。

    第67章

    就如同普遍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在经历了非常漫长艰辛的战斗之后,众人终于消灭了附生在莫娜女士身上的魂体。

    她无声的尖叫着,魂体散成一片白光,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安德烈神甫把枪放进腰间的牛皮夹袋中,呼呼喘气,他真的是老了,奥洛维斯高超的战斗技巧与魔法天赋已经完全胜过了他,到了后期,几乎是他一个人在和那个女人在战斗。

    就算是在前期,他们几个人都没帮上什么忙,格蕾丝不必说了,能保证自己安全就好,他的净化手段对那个女人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战斗中,女人还会控制莫娜的身体。

    那一刻,女人简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上个时代的骑士,奥洛维斯好险有几次被她打倒在地。

    但最后,幸运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是奥洛维斯受伤有点重,这一刻,安德烈对自己的学生既愧疚又心疼。

    毕竟,一切起因都是因为莫娜。

    “您还好吗,莫娜女士?”奥洛维斯将光剑从莫娜的左手拔出来,带出一串血,没办法,为了达到逼真效果,他可是实打实的和那个女人战斗了一场。

    莫娜轻嘶了一声,按住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腕,眼神逐渐清明,第一件事就是摸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似在找什么东西。

    “妈妈。”格蕾丝跑过来,欣喜的抱住她:“太好了,你活下来了。”

    “棋子呢?”莫娜女士着急询问:“骑士象棋,黑色的,比平常象棋要小。”

    “它已经和那位女士一起消散了。”安德烈神甫说道:“莫娜,那个东西太危险了,你不应该把它从北大陆带回来的。”

    “消散了?”她摸便全身,没有找到那颗黑色的骑士棋子,震惊,失望,懊恼,种种情绪在她面容上闪过,最终还是抱住了格蕾丝。

    “您先前在小木屋里并没有说过,您带了寝陵里的陪葬品出来,还是格蕾丝发现了您的异常。”奥洛维斯说道,他想从莫娜女巫这里了解更多的棋子信息。

    “我很抱歉,贪婪蒙蔽了我的双眼和灵魂。”莫娜女士道:“在寝陵的时候,所有东西都经受了时光的侵蚀,只有那几颗黑色的棋子崭新的像是刚从棋盒里拿出来,慌乱之下,我只拿了骑士,在寝陵崩塌的时候,逃了出去。”

    莫娜捂着脑袋,感觉自己脑袋彷佛被人狠狠敲了一个闷棍,头疼欲裂。

    “刚开始回程还好好的,但在一个月末,我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后面记忆就好像断了,发现丹尼尔后,我才想起要解决掉他。”

    “抱歉,我的记忆应该是不全的。”莫娜撑着站起来:“有很多事,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您好好休息,事情已经解决了。”奥洛维斯安慰道。

    安德烈神甫还是有些不放心莫娜,给她一连检测了好几下,要求她和格蕾丝明天到教堂去洁净一次,教堂里的巨大圣蜡会燃烧到年底,它会保佑进入教堂的每一个人。

    奥洛维斯带着塞缪尔和他们道别。

    回小木屋的路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惨白色的月光照下来,给密林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白光。

    一个体型高大,身材健硕的女性魂体跟在他身边,她穿着整套的盔甲,在脖颈,肩膀,袖口有一圈特制的毛毛。

    “你会后悔的,人类。”女人说道,言语冰冷:“不管你躲到哪里,尖啸女妖都会找到你,到时,死亡就是你唯一的归宿。”

    “每个人都会死的,女士。”奥洛维斯无所谓道。

    女人用那张不同于赫恩人种的脸看着他,她的眼窝很深,鼻梁很高,这是极寒地区人的面容特点,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但此刻充满了怨恨,不甘。

    因为她的手脚在不顾她的意愿,让她跟随着他:“不管过了多少年,你们人类还是那么的让人厌恶,虚伪和欺骗更是你的本性。”

    奥洛维斯停下脚步,回望着她,微微一笑:“多谢您的赞美。”他拍了拍塞缪尔的肩膀:“好了,塞缪尔,别生气了,毕竟,我们是胜利方。”

    塞缪尔对这个女人很敌视,它的手触一直紧紧缠绕着女人的脖颈,末端是噬魂圣甲虫,异变的甲虫对着她,虚足乱颤,显出一种迫不及待,它想吃了她的魂体。

    “小偷总是为他的卑鄙沾沾自喜。”女人嘲讽道。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女士,您太正义了,恐怕适应不了如今的世界。”奥洛维斯问道:“你是北大陆人,为什么也会说赫恩语?”

    “很奇怪吗,你们的教皇曾经还到我们塔尔塔克族做客过,我是族里最骁勇的战士,精通你们赫恩的语言,并不难。”女人目视前方,压下火气,还是商量道:“如果你现在放了我,并把王后棋子归还,我可以原谅你的行为,在尖啸女妖到来时,我会保住你的性命。

    “这是你作为红月母神信徒的特别优待。”

    “机会只有这一次。”

    奥洛维斯惊讶的看了一眼女人,不仅为她话中巨大的信息量,还有为她的思维,看来真是在棋子里关久了,根本不了解外面发展变化。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塔尔塔克一族骑士的选拔条件就是拥有质朴原始的八大美德。

    也就是傻大冒和缺心眼,偶尔还会充当背锅侠。

    “你们塔尔塔克是红月母神的眷族?”奥洛维斯想起布里埃尔老先生的话,问道:“怎么从没听说过母神的教会,我只知道北大陆有自然神教和风暴神教,火焰神教。”

    奥洛维斯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还有死亡教会。”

    作为一同从北大陆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个古董骑士了不了解死亡教会。

    “你们当然没听过,人类不配得知我主的名号,我们塔尔塔克族一族都是为了母神而存在,母神就是我们至高无上的意志指示。”女人语调突然高昂起来,她的口中传来无数人的声音,男女老少都有,彷佛有无数人在她身体里,用她的嘴巴里说出这段话,“为了伟大的红月母神。”

    奥洛维斯稍怔,“这样啊。”

    他不准备和神经病狂信徒交谈了。

    他怀疑塔尔塔克一族人的灵魂都挤在黑色的骑士棋子里面了,也许,骑士棋子就是用他们一族的灵魂凝聚成的。

    疯了的神只污染了他的眷族。

    第68章

    回到小木屋,天色已经快亮了,奥洛维斯拾取了三五根木柴放进壁炉里,让它继续燃烧,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炉子里预热好的温水。

    女人站在壁炉前,望着升起来的橘色火光。

    奥洛维斯脱下冷沉的风衣,给塞缪尔解下围巾,帽子,手套,冬天就是这点麻烦,要穿很多衣服,等屋内温度升起来的时候,塞缪尔已经换上轻便舒适的睡衣了,它光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

    围在奥洛维斯身边,扒拉着他的衣物。

    “别扯,别扯,衣服会坏掉。”奥洛维斯解开衬衫领口前两个纽扣,脖颈处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腰腹处也有,女人下手极重,拥有丰富的作战技巧,若不是有棋子控制她,还真危险。

    塞缪尔检查完奥洛维斯的伤口,冷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奥洛维斯感知到它愤怒的情绪,让它冰凉的手放在他的左侧腰腹处,当个镇痛的冰袋使用,笑道:“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塞缪尔将头靠在奥洛维斯的身上,沉默凝视着他。

    奥洛维斯安抚好它后,看向那个女人。

    壁炉前的女人脸色有点怪异,没有了实体寄主后,她的身躯呈现出一种灰蓝的飘渺透明,像一抹冷色调的游魂,女人双手抱胸,嗤笑道:“你是光明神教的人吧,也就你们有养异魔的传统,我好心劝你一句,异魔不是你这样养的。”

    “你养的应该是高等异魔,永远记住一句话,不要把它当做人。”

    奥洛维斯微笑着摸着塞缪尔的长发:“女士,在别人的地盘,最好不要惹怒主人,尤其您现在只是一个任我操纵的棋子。”

    女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向门外的夜空。

    奥洛维斯拿出王后棋子,没有翻过来去看底座的神秘文本,在签名印在骑士底座的刹那,奥洛维斯忽然就有了对骑士的掌控,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奇妙感觉。

    他可以随意拿捏控制棋子,按照他的心意行动,比他自己发明的灵魂呼唤好用多了,而且方法十分简单有效。

    不需要复杂的秘仪,高级的魔药,只需要轻轻一戳,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傀儡。

    试想一下,一个小孩拿着这样的一个玩具,随意戳盖,棋盘上的各种棋子就会按照他的想法行动,就连伸手移动的步骤都省去了。

    孩子的世界观是什么样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由他的抚养人创造出来的,奥洛维斯只能说,寝陵主人的父母对他们的孩子,似乎有点溺爱过头了。

    这样的养育理念,奥洛维斯不赞同。

    可拿着小小的,不足十厘米高的象棋,奥洛维斯不禁又想到,那个孩子应该早早就死去了。

    “你把王后棋子还给我。”女人看见了棋子,再次硬声说道。

    奥洛维斯掂量了一下棋子,又接住。

    女人立刻怒气冲冲站起来,声音混合著其他人的声音,像是一个回声筒:“人类,请立刻停止你不敬的行为。”

    “只是一个陪葬品而已,你们都已经死了,还这么执着干什么?”奥洛维斯手往下一压,女人憋屈的坐回了沙发上,仍然怒目圆睁。

    “我们并没有死亡,黑色远征之棋就是我们的魂器,我们永远与母神同在。”女人说道。

    奥洛维斯点头:“你们开心就好。”

    “既然你也信仰红月母神,就应当抛弃光辉之主,不管在哪里,同时信仰两位神只都是不被允许的。”女人灰蓝色的眼睛定定看着青年:“哪怕你拥有一张让神明都不忍责罚的脸。”

    “唯有全身心的信仰红月母神,才能得到救赎与希望,美丽的外表不应该成为你放肆的理由。”

    奥洛维斯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嘴角抽搐:“你们骑士都是这样的吗?”

    女人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不太招他喜欢的红发骑士。

    女人不解:“骑士就是骑士。”她再次说道:“信仰母神才是正确的…”

    奥洛维斯不得不打断了女人的洗脑:“你应该知道脚下的土地是属于赫恩的吧,在赫恩,我信仰光辉之主可以让我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优渥的报酬,以及受人尊敬的地位。”

    “我是不会为了红月母神,放弃我现在的一切的。”奥洛维斯坚定的拒绝道。

    “你的信仰如此不纯粹。”女人双手搭在膝盖处,英气的面容带着迷茫不解:“为什么能破解远征之棋的使用方法。”

    奥洛维斯望着手中的王后棋子,讲出原由,“王后棋子的底座文本我虽然不认识,但是上面却暴露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那就是花押,和人类不同,异魔们签订契约的时候,会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及代表性的花押,那是属于他们的一部分。”

    “再联合王后棋子对你们其他棋子的压制性作用,也不难猜到吧。”奥洛维斯摸了摸下巴:“当然了,如果我的猜测和做法是错误的,那你也没有胜算,因为我有它。”

    奥洛维斯摸了摸塞缪尔的长发。

    “我承认它的绝对领域很少见,但是时间一长,我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女人说道。

    “谁知道呢,毕竟我也会出手。”奥洛维斯微笑,一点也不觉得二打一丢人。

    女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看向外面。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奥洛维斯十分礼貌:“我听莫娜女士说过,您守护的寝陵内,似乎并没有那位小主人的尸骸,这在我看来有点奇怪,您能为我解答吗?”

    女人转过头看他:“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除非你用红月母神发誓,不能透露出去。”

    “或者,你向我证明你的确是红月母神的信徒。”她的目光咄咄逼人,锐利冷静。

    “怎么证明?”奥洛维斯不想发誓,也不想用鱼死网破的方法逼迫这位女士。

    女人带着怀念道:“再展现一次绯红的月华吧,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沐浴在母神的目光下了。”

    奥洛维斯轻轻挥了挥手。

    薄如轻纱的绯红光晕笼罩着这间小木屋。

    他在椅子上,以手支头望着那个女骑士,看见她慢慢的跪了下来,双手交叉,额头放置在掌心处,卑微又虔诚的念着红月母神。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奥洛维斯还是不明白信仰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一个种族,前赴后继的死亡,当一个死人的陪葬品。

    神明传达给信徒的到底是什么?

    光明神教的圣子会听见神明的呓语吗?

    “多谢,我感受到了母神的气息。”女人起身,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小主人一共有七座寝陵作为复活点,我守护的三号寝陵没有小主人,说明他在其他寝陵。”

    “他怎么死的?”奥洛维斯好奇问道,一般来说,女人口中的小主人级别至少也应该是神话生物,和人类是不同物种了。

    女人愣在原地,像是电池短路:“你说什么?”

    不能问吗?会触发禁忌还是会自毁,奥洛维斯在心底留意了一下,笑道:“我想问为什么会有七座寝陵,不是五座,或者是八座,九座这样?”

    女人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久,就在奥洛维斯以为她又短路的时候,她说话了:“因为小主人只活了七岁。”

    那是活的挺短的,奥洛维斯对比了一下寿命,哪怕从人类角度来说,这个年纪也太短暂了。

    “愿他安息。”奥洛维斯顺口说道,做神甫做习惯了,在葬礼时,他经常说这句话。

    “对了,还请你们一大族都进到棋子里面吧,屋子小,住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奥洛维斯掌心浮现出黑色的骑士棋子,对着女人邀请道。

    女人攥紧拳头,飘进了魂器里。

    在奥洛维斯下了命令后,黑色的骑士象棋安稳无害的掉落在他掌心。

    屋子里的绯红光芒还没散去,他看着王后棋子,又想起一个问题把女人召唤出来。

    “王后只对你们有用吗,如果我把底座的签名花押,印章在别的地方,会怎么样?”奥洛维斯问道,以后如果有危险的人物来,盖个戳就好了,这样,大家都是好朋友了。

    女人皱眉道:“成为魂器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寝陵了,对于王后棋子的具体使用方法,我不清楚。”

    奥洛维斯遗憾的让她进入魂器里。

    塞缪尔一直在看他。

    奥洛维斯低头,笑道:“不会给你盖章的。”

    他现在的力量仍然是红月的,奥洛维斯思考了一下,用红月力量慢慢渗透进王后象棋内,作为王后的执棋人,他的对抗风险能力应该会大一些。

    皇冠顶端的黑色宝石发出蒙蒙的绯红光晕,接收到了同源力量,瞬间链接到奥洛维斯,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在了奥洛维斯的脑海里。

    “…滋滋…女王人性锚点计画第三方案《信徒崇拜》失败,无法延缓女王失控,实验对象塔尔塔克一族…覆灭…滋滋…

    “激活第四方案…《完美梦境》…”

    第69章

    因通宵战斗的缘故,奥洛维斯在早上睡了一个回笼觉,到中午时分才懒懒起床洗澡洗漱,顺便帮塞缪尔也洗了一回澡。

    等他回客厅时,桌上的黑色棋子正在不断抖动。

    “急什么?等我吹干头发,穿好衣服的。”奥洛维斯打了一个哈欠,他昨晚又忙又累,最后还受到了一波不小的冲击,尤其是王后棋子所蕴含的信息,硬控了奥洛维斯三秒钟,让他有了一种原始时代一下子步入信息时代的巨大割裂感。

    毕竟魂器里的女士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语思维都像是古老的骑士,也拥有骑士的诸多品格,比如忠诚,勇猛,牺牲,或许还有怜悯,因为她并没有出手伤害弱小的格蕾丝,也许还要再加一点实诚和信仰。

    奥洛维斯总觉得那位女士对同属红月母神阵营的他有种微妙的教导心理,以及想把他拉回正途的责任感。

    但奥洛维斯并不需要。

    “拉斐尔,吹头发了。”奥洛维斯洗了一个神清气爽的热水澡,喝了活力药剂,用圣光让自己焕然一新后,坐在沙发上,对着塞缪尔说道,塞缪尔熟练的钻进奥洛维斯的怀里,背对着奥洛维斯,它暗红色的长发湿漉漉的,头顶飘着热气。

    屋内余温尚存。

    奥洛维斯用圣光给它烘干长发。

    烘干以后,奥洛维斯披上一件外衣起身,里面长款睡袍松松垮垮,金色的阳光从门外照进屋内,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等会他要去地下室的灵性之屋做魔药,以及钻研魔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永无止境的学习。

    在煮咖啡之前,奥洛维斯松开了对骑士棋子的禁锢,把他们放了出来。

    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强大的魂骑士任你所用,魂器真的很好用,尤其是主动权在他手里的时候。

    感叹完毕,奥洛维斯给塞缪尔煎了一个鸡蛋,在面包上涂满了浅黄色的柑橘甜果酱。

    “好了,吃吧,拉斐尔。”奥洛维斯说道。

    塞缪尔接过盘子,吃起了果酱面包,等面包吃完,它拿起红色的树莓果酱瓶,把果酱涂满了煎鸡蛋。

    “树莓果酱配鸡蛋,看起来不太好吃啊。”奥洛维斯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你的看起来更像是不能吃的样子。”女人双手抱臂,站在壁炉旁,发表自己的观点:“黑乎乎的液体,像是巫婆的毒药。”

    奥洛维斯闻了一下馥郁的咖啡香气,在里面加了一小块糖块,他个人挺喜欢吃甜食的,比如蛋糕,蜂蜜松饼,各种水果派,喝咖啡的话,必定加糖。

    “咖啡。”奥洛维斯举杯介绍道:“女士,这是现在赫恩最流行的一种饮品。”

    “很香,很好喝。”奥洛维斯又加了一个小糖块:“可惜你闻不到。”

    “它应该很苦。”女人不信,她说道:“你放了很多糖。”

    “其实并不怎么苦,这款咖啡的苦是带有轻度烘焙的花香调的醇厚,加糖纯属我个人饮食爱好。”奥洛维斯形容了一下,发现对面的女士完全不理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北大陆的人喝什么?”

    “你们那个时代的。”奥洛维斯感觉自己在考古历史,他对神秘的北大陆认知皆来自布里埃尔老先生,自然神教无疑是伟大的,阿比赞因是北大陆罕见的绿洲之地。

    但在阳光,绿意,生命,火焰没有照射到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是怎么样的。

    现在就有一个遗留在过去的当事人可以问,比那些历史学家靠谱多了。

    “我先说明一下,女士,现在已经是凯撒七世了。”奥洛维斯推开木屋窗户,让女人可以望见外面密林里绵延的松针林,以及湛蓝的天空。

    “你还记得拜访你们的教皇名字吗?”奥洛维斯道,他想推测出女人生活的年代距至今多少年了。

    “约瑟夫。安格尔,你们都称呼他为圣教皇。”女人说道。

    奥洛维斯放下咖啡杯:“你确定?”

    “当然,虽然我在寝陵里度过了很长时间,但在我看来,我与我的族人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觉而已。”女人皱眉,清晰描述道:“你们的教皇是个矮个子的白胡子老头,他的身高只到我的手肘处,他来的时候,我们全族的人都去看他了。”

    “我站在他的身后,让他没有被族人拥挤到,他太矮小了。”

    应该是你们这一族人太高大了吧,奥洛维斯腹诽了一句,又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教科书,或多或少都有约瑟夫。安格尔教皇语序或是名言,他在震惊之余只有一个想法,教皇真能活啊,寿命好长。

    至少也活几百年了吧。

    “那教皇去你们族里做什么?”奥洛维斯问道。

    女人灰蓝色的眼眸凝固了一下,似是想起了:“好像说什么神爱世人。”

    奥洛维斯用银勺搅拌了一下咖啡里的糖块,让它更好融化,神爱世人是光明类书籍中最常看见的用词,也是许多神甫挂在嘴巴的话,偶尔,他也会说说,毕竟悲悯和救赎一向是光明十字神教的主题,也是光辉之主对外的形象。

    “是的,神爱世人。”女人肯定道:“伟大的红月母神赐福给我们,带来了繁育与健康,我们沐浴在母神的恩泽中,将为他送上最崇高的敬意。”

    “伟大的红月母神,万神之神,一切的一切的养育者,作为女人,我们强大,我们无畏,我们英勇,红月之下,我们无所不能。”

    奥洛维斯听完以后,问道。

    “你还没说你们喜欢喝什么饮品?”

    “饮品?”女人哈了一声,微抬起头,显得豪爽又骄傲,她的声音里有无数人声在一同回荡:“我们塔尔塔克一族从不喝饮品,寒冷的极地冰原上,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加特勒和红月的光辉。”

    应该是一种烈性酒,奥洛维斯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那你们吃什么呢?听起来,你们住在很冷的地方。”

    “狩猎长毛象,以及捕捞海边的冰鱼,冰鱼很好吃,我们全族的人都很喜欢,它的脂肪肥厚甘甜。”

    “当红月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会在红月下祈祷,跳舞,赞美伟大的红月母神。”

    “听起来不错,以后有机会尝尝冰鱼。”奥洛维斯问道:“想晒晒太阳吗?今天天气不错。”

    外面,阳光照耀大地,映衬着雪地,更加明晃晃的刺眼,女人一直在看向外面。

    “你们应该可以晒太阳吧。”奥洛维斯不确定。

    “当然可以。”女人抬起脚,走向门外,从她灰蓝魂体内冒出很多模糊的人影,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从女人的讲述中,奥洛维斯彷佛看见了一个与世无争的种族过着平凡美好的生活,但能被当做实验对象,塔尔塔克一族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虽然幕后之人的计画失败了,但这并不妨碍奥洛维斯对塔尔塔克一族的观察。

    探索未知永远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乐趣。

    奥洛维斯想完事情,发现塞缪尔一直在看他。

    它用它冰凉柔软的手摸到他的喉咙,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喉咙,对任何生物来说都属于一个脆弱的,没有防护的地方。

    奥洛维斯低头看他,金色的长发滑落至身前,关心问道:“怎么了?”

    塞缪尔可以清晰感受到奥洛维斯的喉结在滑动,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气和…音频。

    很多陌生的,它不能理解的音频从奥洛维斯的喉咙处跳出来,和另一个人的音频混在一起。

    塞缪尔放下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红苹果,慢慢咬了一口,果肉顺着湿滑的喉道进入身体里,没有一点起伏。

    它的喉咙从来不会发出任何音频。

    是想吃苹果了吗?奥洛维斯有点没懂塞缪尔刚才的动作和吃苹果之间的联系。

    等到奥洛维斯去灵性之屋做魔药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棋魂里的女人也在灵性之屋中,作为一个不稳定因素,奥洛维斯命令她站在灵性之屋中。

    进入到做魔药的环节,奥洛维斯的精神就会高度集中,他提炼了一瓶太阳花精油,银月草精油,前段时间,这两者基础类的魔药消耗的有点大。

    “你们北大陆有银月草吗?”奥洛维斯摇晃着药剂里的精油,问道。

    “有的,但是在寒冷的北大陆,银月草十分脆弱,大多数生长在阿比赞因王国中。”女人说道。

    奥洛维斯把零星剩下的发红银月草细细碾碎倒入溶液中,再用点灵棒提纯,得到了红月版本的银月草精油,很少一瓶,他问道:“既然你们这么崇拜红月。”

    “不是你们,是我们。”女人纠正道:“你也是红月母神的信徒,红月母神也给了你力量。”

    “好吧,是我们。”奥洛维斯从善如流问道:“在赫恩,很难找到代表红月母神的魔药,我只能在月末的时候采摘沾染一丝母神特性的银月草,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困扰,你们那有代表红月母神的魔药吗?”

    毕竟,不管是向红月母神,献祭,跳舞,祈祷,都需要一个媒介。

    女人缓缓说道:“冰原上有一种红色的大丽花,我们称呼它为猩红之泪。”

    “北大陆其他国家没有吗?只有极寒冰原上有?”奥洛维斯问道。

    “没有,其他国度拒绝我们的传教,他们也不喜欢我们,把我们叫做红月魔徒,其实我觉得应该叫圣徒才对。”女人不解道。

    好吧,看来红月在哪个地方都不受欢迎,奥洛维斯想着。

    “所以,你能信仰红月母神,我们都很高兴。”女人说道:“如果你再虔诚一点,我可以把我的格杀术教给你。”

    “以后再说吧。”奥洛维斯道,做完魔药后,他摘下手套,在室内看了一圈。

    “你在找那个异魔吗?”女人道:“它出去了,就在你做魔药的时候。”

    奥洛维斯出去找塞缪尔。

    “人类,小心一点。”女人提醒道:“那个异魔燃烧着熊熊的嫉妒烈火。”

    奥洛维斯停下脚步,略有诧异。

    “你真感觉不到吗?”这次轮到女人惊讶了:“每次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它恨不得吃了我。”

    “因为它不会说话,所以嫉妒我们之间会交流,多么明显的事实,我们一族的人都看出来了。”女人说道。

    奥洛维斯拧着眉头,让女人呆在原地,离开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他没有在屋内找到塞缪尔。

    利用了一下灵魂呼唤,奥洛维斯感知到塞缪尔在密林里,距离还挺远。

    在找塞缪尔的路上,奥洛维斯认真回忆了一下,自从发现棋子的秘密后,他对塞缪尔的关注是比以前少了。

    奥洛维斯找到塞缪尔的时候,它正坐在地上,身边是一群野兽的尸体,有黑熊,有野鹿,翔羚,甚至还有老鹰。

    它把它们撕扯的七零八落,坐在一堆血呼啦的尸块中,塞缪尔把翔羚拽了过来,撕开了它的嘴部,低头看着翔羚的喉管,手沿着脖子伸了进去,掏了掏,什么也没找到。

    然后把这些野兽的喉管全部吃了,吃的很仔细,连脖子也没放过。

    奥洛维斯一直看着它。

    塞缪尔吃完以后,转过头看向他,一脸的鲜血碎肉。

    奥洛维斯解下斗篷,把它包裹起来,它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出来了也不知道换衣服,用手帕把塞缪尔脸上大致清理了一下,奥洛维斯背着它回去。

    塞缪尔趴在他的后背上,模仿着口型,无声喊他。

    “我在,塞缪尔。”

    奥洛维斯回应它,一遍又一遍。

    第70章

    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很旺,暖融融的火光映照着女人灰蓝色的冰冷魂体,当她的掌控者,也就是那个人类从外面把异魔带回小木屋的时候,女人就察觉到了人类解除了对魂器的控制,她便从地下室走到了上面的屋子。

    虽然已经是一个魂体了,但她还是喜欢走路这种方式。

    当她站在壁炉前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了,她的族人们灵魂没有她强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其他意识的,但当有热闹可以看的时候,他们就会冒出来,在她的脑海里交谈。

    这让女人有时候怀疑她还是她吗?还是塔尔塔克一族的灵魂聚集体,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女人抛在了脑后。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类。”

    她冒出这个念头,她的族人们纷纷附和她。

    “是啊,是啊。”

    无数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里,但女人已经分辨不出那些声音原本属于哪些族人,这是变成魂器主体的一个坏处,她的灵魂会自动吸纳那些弱小的灵魂。

    但没关系,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的族群,她的家人,都和她在一起,这就很好。

    女人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类和他怀里的异魔。

    王后棋的拥有者在女人看来是一个奇怪的人类青年。

    从小木屋角落里的花瓶陶罐,客厅的地毯摆件,地下室的画作书架,可以看出人类青年是一个对生活条件有要求的人。

    虽然有许多东西女人并不认识,比如人类青年说的咖啡壶,那个咖啡壶材质是白铜镀银,闪亮的很,若是在他们族里,可以换很多肉吃。

    南大陆的赫恩王国果然很富裕强大。

    人类青年非常像女人曾经见过的贵族,不论是他的样貌,还是生活习惯,比如时刻注重清洁,以及处处体现出来的修养学识,矜贵高雅又不失温和有礼。

    但他比北大陆的那些贵族们更加耀眼。

    也许是因为他容貌的缘故,女人坐在地上,思考一番后得出这个结论,她望着又洗了一次澡的异魔,记得早上时候,人类青年才给异魔洗过一次澡。

    现在又洗了一次。

    还是用热水洗的。

    在女人看来,非常奢侈了,在北大陆,想要洗一个热水澡可不容易,也许赫恩会好一些,但是神职人员浪费珍贵的魔力只是为了洗澡水,这在赫恩也不会多见了。

    尤其是,洗澡对象是一只异魔。

    她可不记得光明十字神教的神职人员和异魔的关系这么好了。

    才过去几百年,异魔这种被光明十字神教憎恶的物种,怎么也不会发展到和神职人员平起平坐的地步,想想都是对光辉之主的不敬吧。

    所以,人类青年真的很奇怪。

    “人类,凭你的能力,你怎么会在乡下当神甫?”女人走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道。

    “神在我心中,哪里都是圣殿。”奥洛维斯敷衍道,把黏糊糊的血沫洗掉以后,塞缪尔又变得干净了。

    “你的话很有哲学道理。”女人说道:“但是,你拥有两份不同的信仰,这让我怀疑你话里的真实性。”

    奥洛维斯笑道:“女士,人生不应该只有一种选择。”

    “忠诚是信徒的荣耀。”女人皱了皱眉:“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红月母神会赐福于你。”

    谁知道呢,奥洛维斯揉了揉塞缪尔的长发:“嘴巴张开,我看看。”

    塞缪尔转过身,仰起头,张开嘴巴。

    很好,牙齿也刷干净了,血腥味没了。

    奥洛维斯看了一会,拍了拍它的后背,轻轻的,带着安抚和温柔,然后将漂亮的食火鸟羽毛给它玩。

    食火鸟的羽毛带着一种非常鲜艳的,热热烈烈的红色,比小苹果,树莓果酱都要红。

    奥洛维斯觉得它会非常喜欢。

    塞缪尔看着手里的羽毛,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奥洛维斯,把羽毛还给了他。

    “不玩吗?那要不要传球,还是画画?”奥洛维斯问道,随着塞缪尔的长大,他有时候也搞不清塞缪尔的想法了。

    塞缪尔却是忽然抓住了奥洛维斯的长发,因速度过快,用力过猛,更像是扯住了他的长发。

    “别激动,拉斐尔。”奥洛维斯随着它的力道靠近它,温声道。

    塞缪尔手指松了松,如水的金色长发从它手指间滑落下来,它的唇线不自觉的紧抿成一条直线,用手指将那金灿灿,耀眼无比的长发分成了三小份,略笨拙的交织起来。

    奥洛维斯瞥见它的动作,这才瞭然。

    他给它编过几次侧耳辫。

    奥洛维斯斜撑着头,让塞缪尔更好的发挥,他望着一脸认真的塞缪尔,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

    “异魔不是你这样养的,人类。”

    对面女人说道。

    奥洛维斯姿势未动,只是把目光看向她:“女士,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骑士美德。”

    “我们都是红月母神的信徒,我觉得我有责任提醒你。”女人说道:“异魔不是人类,当你把它塑造成人类,它会变得非常痛苦,尤其是高等异魔。”

    “不要对异魔投注人类的情感,那会让它们非常疯狂,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比如?”奥洛维斯饶有兴趣问道。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你选一个吧。”女人看向那个异魔,它正伪装成乖巧的模样,已经有了嫉妒的原型。

    “这些劣根性,每个人类都会有。”奥洛维斯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姿势懒散:“不止是人类,神明也会有。”

    不然,光辉之主吃饱了撑的一个劲的扩展信徒,抢夺其他神只的权柄。

    奥洛维斯看了一眼塞缪尔,想像不出它和上述这七个词沾边的模样。

    见人类青年不为所动,一点也不听劝,女人便坐回了壁炉前,脑海里的族人也闹成了一团,女人觉得头疼,平躺下来,双眼无神的望着木屋顶。

    忽然,她转过头。

    那个异魔也在看她。

    暗红长发的异魔依偎在人类青年的怀里,它的脸色苍白如雪,比她这种幽魂还要死气沉沉,半边脸都挨在了青年的衬衫上,只露出那双幽幽的,冷冷的黑色眼睛。

    像是不见底的黑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