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你敢承认吗?
青年毫无顾忌地向后倒去,可等待他的,却并不是头骨破裂等惨状。
他的身体还没有砸向地面,便化为了星星点点的黑白方块,消失在了原地。
周围那些因为青年存在,而不敢随意动弹的巨蟒,在青年消失后,才松了一口气般,缓慢移动起来。
可它们才刚移动了几秒钟不到,又立刻停在了原地,保持僵硬的状态,再次装死。
几秒过后,一位身上只穿着一块小肚兜的婴儿,轻飘飘地从乱葬岗的深处飘了出来。
小家夥面容姣好,虽然看着才半岁左右,却已经能够看出来小家夥长大后的惊艳模样了。
小家夥完全不怕乱葬岗中的这些蛊虫和野兽,神清气淡地在乱葬岗中闲逛。
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是有多大,才能把这种可怕的死气聚集地,当成自家后花园一般。
当然,他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
毕竟,没有谁家半岁的孩子,是会飘的。
小修妄努力皱着眉头,在空气中用力嗅着,好一会,他才停在了一块空地之处,眯着眼睛再次仔细嗅了嗅。
巧的是,小家夥停住的地方,正好是不久前小乞丐站着的地方。
从一片混乱气味杂在一起的乱葬岗中,艰难分辨出熟悉的气味,小修妄睁开双眼,疑惑地绕着空地转了一圈,奶声奶气地从口中吐出一段熟练的苗语:“是爹爹的气味,怎么不见了……”
自从被卷入深层的异海副本后,小修妄就和百里若失去了联系。
他不知道百里若去了哪里,也没有办法找到亓官殊的位置。
但是,他却很清楚这处副本的“所在地”,就是尧疆。
要是换做其他的地方,小修妄可能还会着急一下,可如果副本的背景是尧疆,那可真是撞上小修妄的舒适区了。
不说小修妄本身就是尧疆的圣物圣古陀婴,单说他跟着邬铃儿回到尧疆养伤后,整个尧疆都是他的后花园好嘛!
尤其是这处乱葬岗,哦,不对,现在是乱葬岗,可是这里到了以后,是会变成万蛇窟的。
小修妄在尧疆养伤的时候,闲的没事就会去万蛇窟里抓几条“泥鳅”来玩,现在重新回来,简直游刃有余。
但奇怪的是,按理说小修妄非常了解尧疆,没有理由他一直都找不到亓官殊的位置。
可他尝试了很多次,每次快要感应到亓官殊气息的时候,就会有一道奇怪的力量,强行切断他和亓官殊的联系。
小修妄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抗那道力量,可他现在实在是太小了。
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去破除那道力量的威慑,找到亓官殊。
无奈之下,小修妄只能退而求其次,查找起百里若或者黑无常的气息起来。
反正百里若和黑无常都是同一个人,找谁都可以。
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点线索,屁颠屁颠地朝着爹爹的位置赶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爹爹不知道去哪里了。
如果小家夥现在有耳朵的话,估计是已经耷拉下来了。
瘪嘴垮着一张脸,小修妄肉嘟嘟的两个小短手哼地交叉在胸前处,委屈巴巴道:“可恶,臭爹爹,居然偷偷离开了,不带我——”
原地生了一会闷气,小修妄突然抽了下鼻子,猛的抬起头来,再次朝着一个地方快速飞去。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小修妄就从乱葬岗的深处来到了乱葬岗的入口处。
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地方飘去,小修妄停了下来,低着头,伸出手运转灵气,从一只已经死去的蛊虫后背上,凝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小水珠从蛊虫身上飘起,飞向小修妄的掌心上空,安静悬浮着。
这滴水珠中,还夹杂着一丝鲜红。
小修妄歪了歪脑袋,将小水珠凑近了鼻尖些许,再次嗅了一下。
“是爹爹的血,爹爹受伤了?!”
在尧疆之中,居然还有人能够伤到爹爹吗?是当他的父亲是死了吗?
在亓官殊的地盘,对百里若下手,是觉得命活的太久了,想去死一死吗?
小修妄想不通,却忍不住担心起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受伤了,那就说明副本之中,确实存在可以威胁到父亲和爹爹的东西。
偏偏他现在还无法确定爹爹和父亲的安慰,真是气死圣古陀了!
小心翼翼将属于爹爹的眼泪收好,小修妄挽了挽手臂上并不存在的袖子,给自己鼓了一口气后,朝着乱葬岗的出口狠狠冲去——
“呀——”
“哎呀……”
激昂的助威声还没有说完,小家夥便被一块看不见的屏障,狠狠弹了回去,在半空中来回翻滚了好几圈,才晕乎乎地停了下来。
双手捂着自己吃疼的小脑袋,小修妄的双眼漫上水雾,颤抖了一下唇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还一边不忘记飘回出口处,用他并没有多大威慑力的小拳头,砸向看不见的空气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哇呜呜……我要去找爹爹,我要我爹爹,我要我父亲,放我出去——在不放我出去,等我父亲找到我了,我就让我父亲把你们豆沙啦!全都沙拉!”
小家夥跟着百里若没多久,好的没学到,动不动就是“都杀了”的口头禅,倒是学了个彻底。
可惜,不管小家夥怎么哭嚎,结界依旧存在,也没有任何人听见他的喊声。
又或许,这背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小修妄加入副本之中。
所以才会将他困在乱葬岗中,不让他出去。
但这些,小修妄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叫自己的父亲和爹爹,把这个破考场给炸啦!
他的爹爹二号听不见小家夥的心声,也没有炸考场的念头。
二号爹爹百里若刚处理完禤家这位胆子大到敢觊觎他师尊的垃圾。
手起刀落,十分利落地帮禤远峤绝了个育,百里若毫不避讳地岔开腿坐在南疆最尊贵的王位宝座上,神色严肃地擦着他的弯刀。
“不要脸的狗东西,要不是师尊心善,将禤家捧上王位,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南疆的主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龌龊东西,居然还把心思打到师尊身上了……”
“他是我的,我都不敢动这种念头,你怎么敢?”
语气平淡又冷漠,百里若擦着刀,却突然自己烦躁了起来,没好气地停下擦刀,直接将弯刀朝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禤远峤的大腿扔了过去。
扑哧。
利刃入骨肉的声音在冰冷华丽的宫殿中响起,禤远峤下意识痛苦出声。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外披,其他的地方全部露在外边,身上还有些许云雨过后的痕迹,身下满是血迹。
尤其是他的大腿根部,血肉模糊一片,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估计也要是个残废了。
而宫殿内的血腥气却并不只源于禤远峤一个人,更多的血迹和血腥气,来自不远处的龙榻之上。
那里赤条条地躺着一位……嗯……或许不应该说是人,现在已经是一块血红色的人体肉块。
一整张完整的人皮,被剥离出来,随意用刀割了好多痕迹。
尤其是人皮的脸部,简直可以算是碎片了。
百里若慵懒半靠在主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椅臂上。
他的眼底满是厌恶和恶心,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愤怒,冷道:“你怎么敢找一个和他这么像的劣质品,让他在床榻之上,对你摇尾乞怜?”
他的师尊,他心尖尖上的神明,那样尊贵,那样神圣的大祭司。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被一个浑身散发著恶心的下贱卑劣之人,顶着和他相似的面容,做出那般可笑下作的姿态!
也难怪百里若会在看到的第一瞬间,就直接挡着禤远峤的面,活生生把那个劣质品剥皮了。
禤远峤恶狠狠瞪向百里若,他在一开始确实对百里若感到畏惧,尤其是这个家夥,直接活生生剥人皮的时候。
可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左右不过是死路一条,看这样子,他也一定是活不成了。
既然都得死,还不如在死之前,把心中的怨气全都抒发出来。
“哈哈哈,”禤远峤听着百里若义正言辞的愤怒,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神经质一般大笑起来,“你都不敢想?哈哈哈哈哈,这话你自己听听,你信吗?”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要么蜕变,要么消亡。
很显然,禤远峤选择了消亡。
“少司官是吧?哈哈哈哈,你别这么一副高高在上,大义凛然的作态!我可笑?我该死?对,我确实对卫琅玹动了心思,我要让他成为我的妻妾,我要让他从高台之上跌落尘埃,沉溺欲海,天天只能在床榻之上,对我摇尾乞怜!我就是要让他变脏,我……”
禤远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百里若从身上取出一把蝴蝶刀,割断了喉咙。
百里若从主位上站起来,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
他眼中写满了杀意,咬着牙道:“混、账!”
禤远峤并不后悔,在蝴蝶刀划破喉咙的那一刻,他甚至在笑。
这样立马死去,至少比以后生不如死好的太多了。
不过在死之前……
禤远峤狞笑地望着百里若的方向,表情猥琐又可怜,用最后的力气,撑着说道:
“至少我敢想,你……你敢对着神明起誓,说你……没有对大祭司……动过这般心思……吗……”
禤远峤说完最后的这段话,带着临时前最后的恶意闭上了双眼。
只剩下百里若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有些什么。
宫殿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也吸引来了旁边的护卫。
可这些护卫却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推开宫殿门进来检查。
就这样站在血腥气弥漫,华丽冰冷的宫殿中好一会儿,百里若才颤抖了下眼睫,说服自己一般,低声说了句:“我没有…… ”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触动了他心底的哪一块地方,百里若这样张扬自信的一个人,居然有些神色慌张的离开了宫殿。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却又在不停的说服自己根本没有。
他怎么会去动这样的心思呢?
他那样敬爱他的师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把师尊当成自己的榜样。
虽然有的时候,他确实很讨厌其他的人觊觎他的师尊。
他一直都认为师尊,就应该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可这也不过是他对师尊的敬爱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师尊……
要对师尊……
不……
他真的,没有想过吗?
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百里若低着头。将眼里的神色全部隐藏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在似乎是想通了一般,突然间笑了一声。
无声开口:
“不,师尊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第172章 我是谁?
祭司殿内。
穿着精致祭祀袍的白发大祭司,正对着一面铜镜陷入沉思。
他并非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他的记忆告诉他,从他出生起,他就一直长这副模样,一旦情绪产生剧烈变化,瞳孔还会变成属于野兽的竖瞳。只要他的双眼感受到强光时,便会感觉一阵刺疼,所以只能带着一条融入符阵和尧疆药物的冰绡,来缓解眼睛的疼痛。
可他的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反驳他,他不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怪。
大祭司的眉头轻轻蹙起,他伸出手,缓慢移向自己眼睛上的冰绡。
意味深长地用指腹抚摸过冰绡,在手指尖的温度滑过眼眶时,又下意识停顿了好一会。
他的眼睛,是为什么不能见强光,为什么一到夜晚就疼痛来着?
他怎么好像…… 有些想不起来了?
抿唇沉默,大祭司突然感觉自己的太阳xue处,好像被一根尖锐的长针,用力扎了一下。
刺得他下意识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从唇齿之间,溢出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嘶声。
又是这样。
每一次他想要回想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时,就总会被大脑的疼痛突然打断。
偏偏这种刺疼还是累积叠加的,一次比一次更疼,好像那根针扎得更深。
即便是大祭司想要拼一把,忍着疼痛去探索,也还是会在忍了几秒过后,被锥心刺骨的疼痛震晕过去。
不敢再继续深想,大祭司停下思考,开始默念起道德经来。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什么天师府或者修道之人,只不过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念念这些东西,确实对精神状态,有所舒缓的作用。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脑神经的刺疼中脱离出来,大祭司像是被抽离出了全部力气一般,虚弱撑在铜镜的旁边。
额头上满是刚才为了摆脱痛苦而产生的薄汗,他半张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全身心地感受着活着的氛围。
呼吸声渐轻渐重,大祭司还依稀感觉得到太阳xue处的抽疼,他用力滚动了一下喉结,咽了一口气。
在刚才的那番作死一般的举动中,大祭司在精神错乱间,好像从脑海中闪过了什么模糊不清的画面——
那幅画面完全看不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蒙上了一层毛玻璃一般。
只能大概凭藉着画面的颜色猜测——
那似乎…… 是一片…… 沙漠?漫天黄沙之中,有一个古朴的建筑,似乎是一家客栈?
而那客栈之中,有一扇门被他用手推开,有一位长发,看不清模样,背对着他,穿着华丽的小女孩,在听到他的开门声后,转过了头来。
大祭司什么都看不清,却在对上那双纯粹干净的暗红双瞳时,下意识心神恍惚,如一只蝴蝶无意飞过湖面。
心跳突然跳漏一拍后,寂静的心湖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翅膀掀动,泛起涟漪,然后穆然汹涌起来,越来越快——
那个人,是谁?
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甚至记忆中都没有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却还是在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画面时,忍不住心跳异动,撩拨酸涩。
白发大祭司的手指突然收回了一下,他心底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道质问声: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大祭司,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那道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可大祭司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在心底有这样的疑惑呢?
他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尧疆的大祭司,南疆的掌权者——卫琅玹吗?
“我…… 是谁?”
大祭司沙哑着声音,低沉从唇间吐出一道询问。
他的认识,在问题问出的那一刻,产生了疑惑和波动。
大祭司禁闭双眼,脑海里开始不断重复这三个字“我是谁”,“我是谁”——
“我是谁”?
大祭司沉浸在自己的询问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周围的景象,因为他意识的松动,开始产生错位,卡顿起来。
就像是播到一半的老电视,突然间电源不稳,陷入了雪花屏的卡顿画面中。
以大祭司为中心,他周围的景象因为大祭司意识的松动,一寸寸消失错乱起来。
直到——
“师尊,”张扬尊敬的少年声从门外响起,少年的语气中浸满了霸道和占有,隐约间,还有了几分古怪的湿热,“弟子回来了。”
一句话将陷入意识混乱的大祭司拉回了现实,周围变化到一半的场景,再次因为大祭司情绪的稳定,在暂停一般卡了一秒钟后,修复了回去。
一切回到原点。
大祭司的混乱情绪消失,他微微抬头,透过半透明的冰绡,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坚定认同道:“我是…… 卫琅玹。”
百里若从前对他的好师尊便充满了占有欲,对于推门进入好师尊的房间,百里若一向恃宠而骄,仗着亓官殊不会对他如何,从来都是打完招呼后,直接进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和亓官殊用言语报备了一下后,百里若推开房门,走入祭司殿内。
只花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从偌大的大殿中,锁定了属于他的“猎物”。
不过今天百里若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阴沉。
可惜亓官殊现在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变化,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多想什么。
毕竟,作为“卫琅玹”,无情到了极点之人,他从来不会因为尘世间的任何情绪,而改变自己的目的。
“回来了?”
刚经历完一场神经挣扎,现在亓官殊的声音,有些低得可怕。
百里若在听到亓官殊声音的第一瞬间,便皱起了眉头,暂时停下直接走向亓官殊的动作,百里若转身去接了一杯温茶,端着茶水重新走向亓官殊。
“师尊,你生病了?”
充满担心的问句从百里若口中问出,百里若将茶水递给亓官殊,同时熟练在亓官殊的身边蹲了下来,将手霸道又不容拒绝地搭上了亓官殊的膝盖。
亓官殊接过茶杯,没有任何品尝的意思,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顺过喉咙清了下嗓子,没由来的,亓官殊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好像空了一块什么。
喝茶的动作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记忆中最深刻的锚点,可他怎么办,都想不起来这个锚点背后的东西。
他只记得,茶…… 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
“百里若,”亓官殊手中捏着茶杯,眼神落在茶杯上,又似乎落在了其他地方,“你会煮茶吗?”
“…… ?”
亓官殊从小到大都是直接称呼百里若的名字,这一点百里若倒是无所谓,虽然有的时候,他很想大胆一点,质问亓官殊,以他们这般亲近的关系,为什么就不能称呼他几声亲密的昵称呢?
但百里若不敢。
听着好师尊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百里若也有些跟不上亓官殊的脑回路了,他停顿了好一会,眉尾轻抬,语气古怪回答:“师尊,你只教过我杀人的本领。”
所以煮茶这种闲情雅致的事…… 他怎么可能会?
百里若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煮茶这两个字,心底里就不自觉泛起几分厌恶。
他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却依旧乖巧地回答:“不过师尊喜欢的话,阿若可以学。”
亓官殊心口的空旷更深。他放下茶杯,摇了下头淡道:“不必。”
至于为什么不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本能的不希望有人去学习煮茶,又或者说…… 他是不希望,有人去拙劣的模仿煮茶这个行为。
可煮茶的人是谁呢?
亓官殊想不通,干脆不再去想,他把视线从茶杯上移开,同时转移话题:“禤远峤怎么样了?”
“死了。”
语气轻快地回答出答案,百里若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头趴在亓官殊的膝盖上,眯着眼睛感受着师尊的体温。
他本来是想着留禤远峤一条狗命,当成药人好好玩玩的。
可他在去到王宫,看到禤远峤和那个刻意整成和亓官殊六七分相似的男宠,在床榻之上苟合时,他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全都杀了。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玷污自己心里的神明。
明明他杀的是南疆地位最尊贵的王,但百里若却没有半分害怕,他还如同闲聊家常一般,轻松随意的问道:“师尊,禤远峤死了,南疆需要一个新的土司,我们扶持哪一方上位?”
南疆的政权,在百里若的口中,就是这样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师尊,才是整个南疆地位最尊贵的人。
选谁上位都没有问题,不过这一次,他得好好挑选挑选,除了要好拿捏外,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对他的神明,动一些不该存在的念头。
亓官殊大概也没想到这一次百里若会这么失态,直接把禤远峤给宰了。
他还是小瞧了自己在百里若心中的地位。
但也没有关系,死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王室,他还能捧上千千万万个“贵族”。
“先看看吧,不着急,祭祀要紧。”
土司的事先不着急,目前尧疆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次大祭。
他准备了这么多祭品,筹备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个王族而耽误的。
说到祭品,亓官殊又想起来那个逃出来,误入祭司殿,还平安走出毒林,最后转送给百里若的小祭品。
“祭品数量齐全吗?这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不在意小祭品的死活。他在意的,是祭祀的成功与否。
百里若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张扬:“放心吧师尊,一切顺利。”
他已经,选好了最后一位祭品人选了。
……
南疆大街上。
池星乐正打算询问一位大娘消息,突然从小巷子中冲出来了好几位穿着古怪的苗疆人,捂住池星乐的口鼻,迷晕他后,将其装进袋子里带走。
而周围的那些人,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第173章 你输了我就弄你
温暖的床榻之上,一位短发男子正蒙在被子中睡得香甜,他的半张脸被埋在被子之中,呼吸而出的热气,将他的脸都蒸得泛红。
酣睡的状态下,男子淡漠的气质,倒是被削弱了不少,不过依旧有些冷意。
他眉头舒展,似乎是做了一个美梦。
翻动的过程中,男子的颈部从被子中露出来,接触到冰凉的空气中。
他的颈后有些令人面红耳赤,红梅和齿痕交错,尤其是在后颈靠近脊椎的那个地方,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符文。
符文的周围,满是痕迹,似乎是用了不少力气。
站在窗边接受完信件的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感觉到身后床榻之上男子的动作,立马转过身去,细心走回窗边,将被子重新帮男子盖好。
末了,又弹指将手中的信件烧毁,亲昵在还在熟睡中的男子眉心间,落下一吻。
“阿墨,做个好梦。”
轻声念出一句话,男子动身离开房间。小声关好房门后,他穿戴好自己的衣物,最后戴上口罩,对着趴在门口的一条黑色大犬说道:“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毛色亮丽柔顺的黑犬不敢有任何异议,嗷呜一声答应了下来后,走到房门前趴好,目送着男子离开。
男子温柔的视线在离开房间后,只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转化成了冷冽的寒意。
他低声冷笑了一声,下意识伸出手,摸了一下耳垂上的龙骨耳钉:“洛淮清,你可真是好样的。看在你是阿墨师兄的份上,这一次先放过你,不过,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点【小惊喜】好了。”
人声渐远,卧室之中,秦政的眼睛缓慢睁开,那双眼中清明一片,不见半点迷茫和情欲。
他从床榻上直接坐起,丝毫不在意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
秦政望了一眼苏白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指开始掐算。
指尖捏算了一段时间后,秦政的眉尾微微抬起,双唇紧抿。
奇怪,很少会有他算不到的事情。
尤其是在淩霄离开神庭后,他身上带着淩霄最优先级的规则,就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算到的了。
但这一次,他却失算了。
是苏白动了手脚吗?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什么都算不出来,倒也说的过去。
秦政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妙的想法,但这一次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垂眸自语:“应该不会…… 阿白最近心情会很好,他不会让我生气的。”
可不是嘛。
当阴阳重新汇集在一起,数万年的等待终于观得花开,心愿达成,将心爱的人拥入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过爱人。
心情怎么会不好呢?
深呼吸一口气,缓慢闭眼抬眼间,秦政身上那些属于巫山雨云的欢好痕迹。如果被按下了撤回键一般,一点点消失。
不到片刻,秦政的身体再次恢复成干净的模样。
他轻张双唇,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将体内滞留的至阳之物排出体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这么一番清洗,秦政似乎长大了些许,不止如此,他的头发似乎也长了几分。
不过这些变化实在是太微弱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秦政一边起床,一边穿衣:“亓官,这赌约你要是敢输,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封景床上去,让你不得不和自己没感情的人在一起生生世世。”
恶狠狠“诅咒”了一番亓官殊,秦政对着门口的黑犬道:“乾坤,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 越狱的狱员TP9012-YV821——河梨帝母。”
秦政这次和苏白出来,是为了川城的灵气污染而来。
可苏白却在进入川城后,拒绝了他的一切帮助,选择自己去处理异常事件。
对于这样的决定,秦政也没有任何的反对。
其一,秦政完全相信苏白的能力。
其二,秦政也有事情瞒着苏白,需要避开苏白单独处理一下。
既然苏白主动给了这样的机会,他不好好把握,倒是有些对不起苏白了。
河梨帝母其实和川城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和河梨帝母有关的,更是早就已经解决好的,神都女性失踪案件。
按理说这个非自然事件已经得到了解决,也有冥府的神职参与其中,帮助那些女子亡魂进行超度轮回,已经完全不需要他这位天行再去追究些什么。
尤其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是离上京甚远的川城,但是秦政依然说出了这样的决策。
门口的黑犬,在听到了主人的吩咐后,愉快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摇晃着尾巴,中气十足地应喝了一声——“汪呜!”
乾坤从来都不会怀疑主人的任何决策,既然主人说可以去拜访,那就一定可以。
至于是用什么方法去拜访,那都和它没有任何关系。
在门口左右走动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主人的出来。
秦政属于练亲昵地摸了一把乾坤的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款式特别且精美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形式十分复古,像是古时高官贵族用于宴请客人时用的。
甚至整封邀请函上都没有写上任何的自己只是在落款的地方写了一个小小的“诃”字。
河梨帝母,诃利帝母。
护法二十诸天之一。
鬼子母。
从亓官殊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河梨帝母之前所越狱,并且释放出了她的考场,协助新界手刮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女子,就是因为她唯一的孩子,被人偷走了。
偏偏河梨帝母却不知道偷走她孩子的人是谁。
新界用孩子的信息威胁河梨帝母,要求河梨帝母帮他们办事。
尽管河梨帝母并不认为新界是什么好人,可为了孩子,她还是那样做了。
秦政一直以为,和新界合作,与虎谋皮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可不认为新界这样一个伪善奸诈的地方,会那么好心,帮一位异海中的主关BOSS找她的孩子。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其中依然有些地方,是秦政和亓官殊都觉得怪异的。
先不说那个奇怪的病栋副本,单说河梨帝母的副本居然和孩子无关了,就是最可疑的一点。
尤其是在河梨帝母把亓官殊拉进副本考场之前,还送了亓官殊——
一个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娃娃。
河梨帝母的手工娃娃,是异海聚宝阁中排名第一梯队的道具奖励。
这些手工娃娃有很多不一样的作用,其中有一个共同的作用,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它可以作为替身玩偶,为玩家替死一次。
从前那些从聚宝阁中抽出来的手工娃娃,大多数都长得不太一样。
具体长什么模样,全凭河梨帝母当时做手工时的心情喜好。
一般而言,这些长相和玩家不太一样的手工娃娃,在进行替身作用时,作用都会减少一部分。
可她给亓官殊的那一个不一样。
那是一个直接由亓官殊幼年时的模样,1:1复刻出来的手工娃娃!
还拥有一双作用等同于金瞳裁决人的——黄金瞳!
要知道,金瞳裁决人可是淩霄规则下的第一裁决官。
那么,河梨帝母一个异海中的关押犯,是怎么能够拿到这么高规则的眼睛的呢?
亓官殊现在在异海之中,没办法询问,那么,就由他这个好友,来帮他仔细问问吧。
燃烧邀请函的那一刻,秦政忽然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在心底叹了一声“抱歉,亓官。我帮你的太多了,再帮你作弊,我对阿白不住。”
对亓官殊道了歉后,秦政选择忘记自己看到的事情。他已经决定帮亓官殊很多了,并且,他还为了亓官殊,和嬉命灵达成了交易,违背和淩霄的约定,将嬉命灵从天行院中放了出来。
所以…… 这件小事,他不能再帮亓官殊了。
大不了,到时候他直接帮封景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左右被封景盯上,亓官殊是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了。
反正早晚都要和封景行夫妻之实,他帮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
邀请函燃烧完毕,秦政和黑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而同样,在异海的病栋副本之中。
有一位身穿白大褂,单手插兜,在病栋中悠闲漫步的男子,正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封灵均发现的神奇病房门口。
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一个病人敢出来阻拦他,甚至一路走来,连医护人员和医生的身影都看不见。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病房门口。
男子停下脚步,在病栋的白炽灯照耀下,男子耳朵上的耳钉,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纤长有力的手握上病房的门把手,男子哼着轻松的小调,从口袋中取出一件信封,推开门后,随意将信封扔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口中哼的小调更加愉快,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朝着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信封被扔进病房之中,因为力度之大,直接摔了开了,信封内的东西,也因为摔下的力度,露出来了一部分。
那是一张合照,虽然只能看清一部分,却也能够从那一部分中,看出来那是属于冥府黑无常的工作服。
信封中装的,似乎是一张黑白无常的——合照。
各个地方都有各个地方该做的事情。
同样,冥府之中,也有正在头疼的家夥们。
谢必安带着瞿镜给的两封信回到冥府,他拆开了给自己的那封信。
可读完信后,谢必安的脸色,却难看极了。
“君上…… 你可真是…… 给我找了一个大麻烦啊…… ”
第174章 相信科学上号了?
谢必安叹气的时候,正巧赶上范无咎从导游部下班回来。
最近冥府中发生了不少大事,虽然之前因为新界整出来的灵魂失踪案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但大帝留下的第二份锦囊开启,以及一位大帝的离世……
这些都是冥府需要好好处理、费脑子的事情。
范无咎倒是不用太参与分析锦囊的事情,所以他在结束了今天的导游记录后,便准备回来好好休息一会。
却没想到,刚从导游部回来,就看到了一脸愁容坐在院子中的谢必安。
天地良心,范无咎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亦或是想要追问其他人秘密的人。
可偏偏这个人是谢必安,是他的七哥。
于公于私,他都要去问上几句。
“七哥,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直接在谢必安的身边坐下,范无咎开口问道。
谢必安很少会有事情瞒着范无咎,可是这件事,他还真不能和范无咎摊牌。
把这些秘密都积压在心底,对于一个喜欢探索秘密,分享八卦的神来说,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他了。
但谢必安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保守的这个秘密,可是有关他们冥府未来的帝君啊。
纠结不堪地长叹了一口气,谢必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提起这件事,却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小八啊,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非常想要说出来,但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的?”
原本只是自我调侃的一句话,却直接让范无咎才放松下去没多久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范无咎身体僵硬,眼神顿时有些躲闪起来,挺直背部,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端坐的模样。
看着十分正经,实际上范无咎的脑子中已经开始乱成一团,隐约还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汗。
七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帮未来老板娘做的事情,都被七哥发现了?
不能够啊,他可是专门挑的七哥不在的时间办的事啊!
嘶……万一呢?
不会真被发现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他要怎么办?
要坦白吗?还是把七哥一起拉入“贼船”?
范无咎应该感到庆幸,谢必安现在也忙着思考瞿镜交给他的艰巨任务,没有心情去关注范无咎的表情变化。
否则,换成平时的谢必安,早就注意到范无咎的失常,开始逼问他是不是瞒着什么事情了。
阴差阳错的,范无咎都已经自己洗脑成功,准备先开口认错,顺便解释一下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把谢必安拉到自己同一阵营上的时候,谢必安却先开口了:“哎,小八,我心里堵的难受啊,我很想告诉你,可我不能啊。”
范无咎:“……”
啊,原来不是发现我瞒了事情啊。
一瞬紧张一瞬放松,范无咎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到谢必安的这句话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之中,也就没有去追问谢必安想说却不能说的事情是什么。
范无咎赞同地点了点头:“七哥,不必多言,我理解你。”
哥哥,俺也一样啊。
一时间,冥府的两位首席无常官互相对视了一眼,一齐长叹了一口气。
谢必安:“保守秘密好痛苦。”
为什么君上要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他来做呢?怎么看都不讨好啊,万一到时候老板娘给自己挂上了连带责任,他的事业,岂不是就要终止于此了?
哎,好痛苦啊。
范无咎接道:“不可说好难受。”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常官啊,这一次顶着掉头的危险,帮老板娘去修改初代生死簿,想想就刺激到随时想要暴毙好嘛!
哎,不过只要这一关熬过去,未来的事业一定会蒸蒸日上吧!
无常官的悲欢并不相通,谢必安和范无咎坐在同一个院子中,所思所想却是截然不同。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二人都有一件不可以说出来的秘密。
谢必安聪明地不去追问,范无咎也自动假装没听见谢必安说的话。
两人就这样带着心知肚明的秘密,互相告别了一声晚安后,回了自己的房内。
回到房间之中,范无咎习惯性地拿出导游平板,准备再次检查一遍今天的导游任务。
却在核对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范无咎的眼神一凝,带着平板就朝着谢必安的住处走去,有些着急地瞧了瞧谢必安的房门,范无咎紧盯着平板上的数据变化,声音严肃冷淡:“七哥!出事了。”
房内,谢必安正把瞿镜递给他的第一封信,用特殊的手法,布下结界保存好。
猝不及防听到一阵敲门声,谢必安的眼神顿时寒下,带着警惕望向门口。
生怕会被发现他现在所做的事情。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范无咎的声音后,谢必安眼中的冷意,才稍微降下去些许。
是范无咎,那就没太大问题。
一心二用,一边加快了手中的施法速度,把信件封存起来,一边听着范无咎口中说的话。
信件存好,谢必安快步走向门口,拉开放门后,就看见范无咎递过来地导游平板。
“七哥,你看这,”范无咎知道谢必安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所以直接步入主题,把数据异常的部分给谢必安看,“老板娘的导游号应该已经被销号了才对,可是这里,这个叫做[一夜暴富]的黑无常,却显示他正在和[相信科学]一起进行导游路线。”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相信科学】这个词了,谢必安还有些恍惚。
不过,在恍惚了一瞬后,谢必安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数据。
抿唇调出属于【一夜暴富】的数据,谢必安有些疑惑:“这个黑无常你认识吗?我怎么看著有些眼生……”
谢必安是知道瞿镜有一个黑无常的小号的,因此之前关于亓官辞的导游记录,他都没怎么在意过。
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个【一夜暴富】是谁。
他不知道,可范无咎知道啊。
之前在天行院养伤的时候,亓官辞曾经来看望过他,那个时候亓官辞请他帮忙查询一位叫做【此界太平】的黑无常文件。
不过,那个【此界太平】一直是查无此人。
后来打开亓官辞的个人导游记录后,才发现亓官辞的第一次导游队友,就是这个【一夜暴富】。
“我不认识,但是我见过这个名字。”
范无咎把亓官辞让他帮忙查黑无常量据的事情,简单的概括了一下,随后又道:“这个【一夜暴富】的导游归属,是第一司。”
“商君的人?”
第一司是商陆掌管,可他和瞿镜一样,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无常划入麾下才对。
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有些奇怪了。
谢必安点开【一夜暴富】的个人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是非常正常的一份生无常文件。
并且归属于第一司的印章,也做不了假。
【一夜暴富】确实是商陆的人。
可他怎么会和亓官辞一起正在参与导游呢?
先不说有瞿镜在,怎么可能会让亓官辞和其他黑无常组队。
亓官辞的导游号,明明就已经销毁了啊!
一个已经被系统销号的导游号,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导游系统中呢?
系统出BUG了?
谢必安又刷新了好几遍系统:“小八,你从导游部回来的时候,有看见这个情况吗?”
范无咎摇头:“没有,一切正常,刚才我打开后才发现的。哥,问题严重吗?”
问题到底严不严重,谢必安也说不清。
他是知道瞿镜为了隐藏自己的小号,会动用司君的权限,修改导游系统,让亓官辞的导游队友,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同样,他也亲眼看见过,瞿镜将自己的小号,和亓官辞的导游号进行绑定的。
可……
可就算是这样,
当时瞿镜绑定的,
也是亓官辞的小号啊!
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谢必安沉默了片刻,选择打通跨界电话给商陆。
…
任谁大半夜准备好好休息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一定是非常愤怒的。
商陆也不例外。
本来他就已经很烦了,又要处理百鬼的运营事情,还要帮他那自从堕入爱河,就习惯性当甩手掌柜的好、师、兄处理冥府的事物。
有的时候,可能还要抽个空,去完成玄宗那边的会议。
想想都烦死神啦!
工作都已经这个忙了,好不容易得空可以休息一会了,还要被一通电话叫起来。
商陆现在的起床气非常重,重到直接去巡视十八层地狱,里面正在服刑的厉鬼都要开始反省一下,自己今天是不是因为没有微笑,或者因为左脚踏入地狱,而惹一司君生气了。
“有话快说。”
完全没好气地对着电话闷声说道,商陆闭着眼睛,抽着空休息。
谢必安客气又有些不容拒绝地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商君,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做……宋命的人吗?”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商陆的睡意在顷刻之间消失,他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之中,无法看清他的脸色如何。
但他的声音,却完全说得上是寒冷可怕:“他怎么了?”
“那就是认识了,”坐在冥府首席无常官的位置上久了,谢必安完全可以做到风雨欲来,而不动声色,他没有因为商陆骤然沉下的声音而害怕,保持着客气的语调,继续问道,“那,请问商君,您知道宋命正在和……亓官辞共同参加导游吗?”
第175章 上京有妖气
和亓官辞一起参加导游?
开什么玩笑呢。
商陆的眉尾在听到谢必安的这句话后,不自觉跳动了两下,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对劲。
“宋命又不是生无常,为什么会和亓官辞一起参加导游?”商陆一条一条,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而且,亓官辞不是因为京航的那件事,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亓官辞的导游号,应该是已经消除了才对。”
当时他们收到了亓官辞寄回来的快递,以及由天行传话,说要把【相信科学】销号的时候,商陆可没少在旁边吃瓜。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了。
没理由啊,冥府的导游系统,虽然是后来与时俱进才创建出来的,可是也不至于会出现这么大的BUG 才对啊。
尽管他们并没有把导游服收回来,可没有冥府认证的导游,也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导游资格的。
哪怕可以暂时使用部分导游装备,也会大打折扣,更不会在导游系统上出现。
一个已经销号的导游号,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在冥府的导游系统上呢?
“你确定导游系统上显示的,是亓官辞的导游号?”
谢必安用范无咎的手机,把导游平板上的数据图拍下来,发给了商陆,并且语气有些古怪:“我想,整个冥府中,应该不会有另外一个导游的导游ID是——相信科学吧?”
都来走生无常了,谁还能说出相信科学这种违和的话啊!
也就只有亓官辞这个理科大学生能够说得出口吧!
四个字让商陆陷入了沉默。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除了亓官辞,估计也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导游ID,取名叫做相信科学的。
商陆思考了一会,又问道:“那,能够确定,当时亓官辞确实是销号了吗?”
会不会是当时销号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其实亓官辞的导游号,并没有销毁呢?
谢必安开的手机扩音,因此商陆的猜测,范无咎也能够听见。
在商陆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后,谢必安就将眼神,望向了范无咎。
范无咎也是心领神会地,在第一时间摇了摇头。
绝无这种可能。
导游系统或许还有待完善,可是关于撤除导游名单这一点,就算不用导游系统,范无咎他也能办得到。
因此,亓官辞的导游号,确确实实是被剔除在导游名单外的。
只用和范无咎对视一眼,谢必安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导游系统上数据的变化,同时,他也拿出了自己的导游平板,开始查询还没有被销号的,同样属于亓官辞的“小号”——【善恶有报】。
“不会,相信科学的导游号,可以百分百确认是销毁了的,不存在误销的情况。”
谢必安一遍输入导游密钥,一边连接上冥府内网,借用瞿镜的名义,查询【善恶有报】的数据。
虽然谢必安后来在瞿镜的“目光注视”下,把【善恶有报】录入了导游系统。
但是这个号,在瞿镜说不会再和亓官辞有任何来往后,便再也没有注意过了。
尤其是后来亓官辞主动提出要辞职,不会继续走无常后,谢必安就更没有去关注过亓官辞的导游小号了。
现在他来查看,也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亓官辞到底是不是真的登录了导游号而已。
谢必安没有把【善恶有报】的事情告诉商陆,不过现在,也轮不得他有所隐瞒。
且范无咎也在旁边看到了他进行查询,谢必安干脆直接把瞿镜走后门,帮亓官辞开了一个小号,还把亓官辞的小号,和自己的【此界太平】导游号绑定的事情,告诉了商陆。
一旁安静听着的范无咎,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心底却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老板还挺有情调,居然这么会玩。
还学会开小号了。
同样被瞿镜这操作震惊住的,不只有范无咎一个人。
商陆握着手机,张了张嘴,意图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现在心情的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商陆才干涩着嗓子,默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尽管他知道,谢必安根本看不见。
“真行啊。”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位好师兄,还有这么闷骚的一方面呢?
帮心上人开小号,还自己用小号去勾搭,这就算了,最后还要把老婆的小号,和自己的小号都绑在一起。
怎么,大号不能官宣,那就直接小号捆绑,暗地里官宣是吧?!
将【善恶有报】的导游记录调出来,上面显示出来了关于亓官殊的消息。
谢必安和范无咎的视线,在姓名那一栏的【亓官殊】上面,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也就没有关注了。
现在不是追究亓官辞什么时候改名叫亓官殊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看一下亓官……殊,到底有没有登录导游号。
快速跳过前面的基础数据,尽管这样,谢必安和范无咎,还是在那快要闪瞎的——【绑定对象:此界太平】这一栏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啧,”范无咎下意识冷笑了一声,他咂了咂舌,眼底流露出些许看好戏的神色,“七哥,你说,老板娘知道瞿君的这些操作吗?要是被老板娘知道,绑定黑白无常后,不管对方在哪里,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毫无秘密可言,瞿君会有什么下场?”
说这段话的时候,范无咎也没有避着商陆,商陆完完整整地听完了范无咎的这段话。
稍微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瞿镜被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接着被亓官殊拿着晾衣架,让他跪搓衣板的画面。
商陆郁闷的心情,就忍不住放晴了些许。
“那我可太期待了。”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师兄不开心,商陆就开心。
只要能让瞿镜吃亏,商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要不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亓官殊在哪里,他简直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跟师嫂说一顿。
谢必安的眼底也有了些许笑意,他弯了弯眉眼,不置可否,将话题扯回正规:“可是系统显示,【善恶有报】最后一次上号的时间,在【相信科学】销号之前。
老板娘并没有上号,不过瞿君的【此界太平】最后一次登录时间,却是四个时辰之前。”
四个时辰之前?
商陆也收敛了些许笑意,他嘶了一声:“【此界太平】最近应该并没有回到师兄体内,他是完全独立分出去的一魂。
按照师兄对亓官辞的关注程度……”
“亓官殊。”
商陆的话说到一半,谢必安温柔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纠正了一下商陆口中的名字。
“……”
就无语,这有什么好纠正的。
心底骂骂咧咧,商陆还是很给面子地纠正了自己的称呼:“按照师兄对亓官殊的关注程度,在亓官……殊出事的时候,此界太平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眼下亓官殊生死不明,京航的事件,国异局和玄宗那边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所以,亓官殊一定还没有脱离险境。
在这种情况下,此界太平也一定不会抛弃亓官殊,独自离开。”
商陆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情不一般,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准备找衣服,亲自回一趟冥府。
“二司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我最近没有见过师兄,二司君应该更清楚情况。”
谢必安给范无咎递了一个眼神,范无咎立刻调动自己的导游平板,开始搜索洛淮清的消息。
原本以为,洛淮清现在在度假期间,想找到人,一定会很方便。
但奇怪的是,洛淮清的那一栏上,居然显示在【出差中】。
冥府所有的官职,包括两位大帝在内,所有的神职都会在冥府的公司系统的进行备份。
也可以根据冥府的总系统,来准确找到这个人是否在线,以及处于什么状态。
如果神职正在休假,会在人员名字后面,显示【休假中】的提示。
像谢必安、范无咎他们,现在处于工作下班的时间,也会在名字后显示【下班中】的提示。
除非是这个公职人员,并不在冥府之中,又或是所处的地方,和原本要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时候,才会显示为【出差中】。
商陆和瞿镜,就因为在人间办公,名字后面一直显示【出差中】。
可现在,洛淮清的名字后边,居然也显示为【出差中】,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范无咎把查出来的信息展示给谢必安看,在展示的过程中,范无咎也尝试了查找洛淮清的出差位置,并尝试联系洛淮清。
但结果却都是查询失败。
谢必安的脸色更加阴沉:“无法联系到洛大人,并且洛大人的状态,显示为出差中。”
“出差?”商陆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他加快了穿衣速度,语速也不自觉加快了些许,“他能去什么地方出差……这样,你先整理一下目前导游系统的异常情况,我去一趟师兄家,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谢必安把自己之前从瞿镜家中出来的情况,告诉了商陆,特别提到瞿镜好像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开口说话。
商陆应声表示自己知道,挂断了通话后,手指飞快在手机显示屏上点着,约了一个滴滴快车后,拿起钥匙,就准备下楼出门。
从小别墅的二楼走下来,正好看到穿着毛茸茸睡衣,咬着棒棒糖,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拿着游戏机,正在和一个小木偶一起玩游戏的大学生。
耳根微动,听到来自楼上的声音,宋命转头看了过去。
感觉到商陆现在情绪的沉默,宋命放下游戏机,握着棒棒糖,嘎嘣咬了一下,扬了下眉头,问道:“大晚上你出门加班啊?”
听到宋命打趣中带着些许关怀的问句,商陆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许,他点了下头,没有否认宋命的猜测:“出了点事情,需要解决。”
宋命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正当商陆以为宋命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宋命却突然再次转过头来,双手趴在沙发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商陆。
一看到宋命眼中璀璨如星光的神色,商陆的心底就下意识地开始排斥,不想继续听了。
果不其然,在商陆觉得自己肋骨有些疼的情况下,宋命开口问道:
“严重吗?你会死吗?你要是死了的话,以我们现在未婚夫夫的关系,你的这些遗产,我能继承吗?”
商陆:“……”
保持微笑。
强忍着眉头的突疼,商陆带着虚假的微笑,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宋命美好的幻想:“真是不好意思,我想,你继承我遗产的希望,得落空了。我死不了。”
宋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垂眸用舌尖滚动了一下口中的棒棒糖:“哦——好吧,那祝你好运,早去早回。”
商陆软下眼神,隐约间,似乎还轻笑了一声,他换好鞋子,推门出去:“好,晚安,早点休息,小长安。”
听到商陆叫自己的小名,宋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在商陆马上要关门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哦,对了,我最近在上京中,发现了很多杂乱的妖气,那些妖气徘徊的地方,和旧书店很近。我记得,你的师兄是旧书店的老板?”
“……妖气?”
上京之中有许多鬼祟,也存在许多灵唯独妖祟,在整个神都中,都少得可怜。
若非如此,玄宗六门中的除妖师一门,也不至于成为绝户,最后只剩了一个宋命下来。
虽然除妖师在神都中,几乎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了,但除妖师对于妖气的感应能力,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位玄门中人可以比拟的。
商陆:“妖气是什么时候出现?”
宋命回想了一下,继续咬着棒棒糖:“不久,也就最近一两天。这些妖气很会藏匿,每次我快要找到位置的时候,又会突然消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力太弱的原因,妖气很淡。不过,能够确认,他们对旧书店有想法。”
也别说宋命既然身为除妖师,在感应到妖气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宋命有些特殊,他确实是一位除妖师,但他并不算是一位完整的玄门中人。
早在他六七岁的时候,他的爷爷就去世了,自那以后,宋命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
从他长大的这段时间,没有任何玄门中人来找到他,来教他入门,带他修行。
宋命所有关于玄门的知识,也全是靠着爷爷留下的书籍,和一个耳报神,自己一点点学习而来的。
尤其是他命格特殊,爷爷专门给他取名“长安”,希望他能够长命平安。
他自然是不会往危险上冲的。
商陆也明白这一点,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最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感觉危险,就去百鬼。”
宋命嘻嘻一笑,装模作样站起身来,对着商陆敬了一礼:“Yes,sir!”
第176章 别紧张,我是来送东西的
告别宋命,商陆坐上早就打好的滴滴快车,来到了瞿镜的小区中。
要是换做以前,商陆可能还需要想一想,瞿镜会住在哪个家中。
毕竟,这个脑子一遇到亓官殊,就有那么点不正常的二傻子,在开小号去取回自己一滴神血的时候,因为躺了亓官殊的床,兴奋之下,把整栋楼都买了呢。
不过现在嘛,商陆倒是不用想那么多。
瞿镜一定会在原本的家中。
商陆的家距离瞿镜的小区,还是有些距离的,花了些许时间,商陆才赶到瞿镜小区。
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商陆直奔瞿镜的房门而去。
他和瞿镜来到人间后,因为商陆选了玄宗猎鬼师身份的原因,他们并不住在一起。
不过,他们二人倒是有彼此住处的钥匙,以防不时之需。
比如现在。
心情着急到完全没有心情等电梯,商陆仗着自己大长腿的优势,一步跨几阶的爬上了楼,插入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推开了瞿镜的房门——
“师兄!此界太平回来了吗?”
人还没进房子呢,话音先到了,商陆匆匆忙忙推开门,还没有看到自家师兄的位置呢,就看到拿着一根玉米,踩在茶几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的小姑娘,正神采飞扬地唱着:“二月天~杨柳~醉——春烟~三月三来~山青草蔓蔓——”
歌还没唱完,瞿小七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垮,瞿小七双手捧着玉米棒,半歪着脑袋,客气问道:“哼,坏大叔,你来干什么?”
“……”
坏大叔?
好嘛,几天不见,瞿小七对他的称呼,又多了一个呢。
没心情和瞿小七扯称呼的问题,这么一打岔的时间,商陆也已经看到了沙发上陷入出魂状态的瞿镜。
在看到瞿镜那有些陌生的模样时,商陆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
可,等他意识到这就是瞿镜后,脸上的慌乱和紧张却几乎快要溢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沙发边上,商陆的眉头紧锁,他不太敢上手去碰,生怕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让瞿镜受了伤。
“他这个样子多久时间了?”
商陆的医术不是很好,尽管非常努力地从外观上,打量了好久瞿镜,却还是没办法判断瞿镜现在身体的好坏。
瞿小七作为天行院中出来的怪物,对于情绪的敏感度本来就高,这会也是感觉到了商陆的急切,难得不去怼商陆,乖巧回答:“爹爹变成这样子后,大概有八个小时左右了吧,一直没有醒来过,也感觉不到爹爹的呼吸。”
像死了一样。
瞿小七也不是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去“预言”一下瞿镜的未来,可是很奇怪,自从瞿镜变了一副模样后,瞿小七就再也没有从瞿镜身上,看到过任何未来。
就连过去,都看不到了。
商陆眼神晦暗些许,似乎正在纠结什么,只是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上手,意图去触碰瞿镜的手腕。
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过去,瞿小七的玉米棒就率先拦在了商陆面前。
小姑娘的语气很不开心,她也拧着一双眉,警告一般地瞪向商陆:“你要干什么!不准动爹爹!”
商陆满心都在担心瞿镜的安慰,在瞿小七拦了这么一下后,情绪也有些不悦起来:“让开,看在你是师兄养女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动手。”
他本来就不太喜欢瞿小七,认为瞿小七作为一只怪物,是没有资格成为瞿镜养女的。
倒不是商陆死脑筋,他本身也是冥府的一任鬼王,也不存在什么种族的歧视。
如果瞿小七是妖、是鬼、是人、是灵……这些都可以,但她偏偏是个高危怪物。
还是一个从天行院这个被誉为【淩霄监狱】的罪域中出来的怪物。
罪域之中,没有良善。
几乎是神都中的所有修士,包括神明,都本能地排斥厌恶天行院中的怪物。
要不是看在瞿镜和天行的面子上,商陆才不会对瞿小七抱有什么好脸色。
结果这小家夥还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阻拦他?
简直是不知死活。
被冥府第一司君,用冥府威压这么一冲击,瞿小七倒是没有被吓到多少,她像是一只护家的野兽崽子,挡在瞿镜身前,龇起小牙,从喉间挤出些许兽类的低吼声,眼神如同淬满了利刃寒光,盯着商陆的同时,逐渐转变成怪物的兽瞳。
“爹爹说了,不可以让任何人打扰他!”
小怪物才不知道瞿镜这样会不会死去,她也不知道瞿镜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她就算再怎么心智早熟,也不过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只知道,爹爹说的话,一定要做到。
爹爹说,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那么她,
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便宜爹爹!
真是麻烦。
商陆咬了一下后槽牙,选择用武力制服瞿小七。
运转灵力,商陆的气场也开始变化起来,但他比瞿小七想得更多,尤其是,他并没有什么欺负小朋友的特殊癖好。
只解封了一部分的实力,同时还要控制着不会把瞿镜的房子折腾塌了,商陆握着拳头,朝瞿小七的位置揍去。
小怪物皮糙肉厚,揍一拳,应该也不要紧吧?
这么想着,商陆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些许,只打算早点解决小家夥,好让他去检查一下瞿镜的身体情况。
瞿小七也气得不轻,这个人怎么讲不听呢?都说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现在居然还打算动手啦!
打到自己事小,万一把爹爹的房子弄塌了,或是伤到了爹爹的身体可怎么办!
她就知道,坏大叔果然是坏大叔!
丝毫不避着商陆的拳头,瞿小七也握紧了小拳头,准备和商陆来一次硬碰硬。
场面和气氛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不打一架,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们的这一拳头,到底是没有打起来。
就在商陆和瞿小七气氛焦灼,拳头都要碰上的时候,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深更半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同时冷静了下来。
瞿小七和商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疑惑和警惕。
奇了怪了,除了商陆这种有特殊情况,还和瞿镜知根知底的人,谁会在这种时间点的时候,来敲瞿镜的房门呢?
没等瞿小七和商陆思考出个什么答案,紧闭的房门却自己从外打开了。
商陆下意识把瞿小七护在了自己身后,同时加速体内灵力的运转,凝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肌肉紧绷地盯着缓慢开启的房门。
瞿小七也乖巧下来,老实待在商陆的身后,同时也挡在了瞿镜的身前,三人形成一个,层层递进的抵挡状态。
瞿镜这个房子的钥匙,除了瞿镜本人外,就只有商陆有。
哦,还有不久前来到此界度假的洛淮清有。
但商陆并不认为来人会是洛淮清,之前和谢必安的通话过程中,洛淮清显示正在出差中,说明洛淮清也遇到了一些事情,他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瞿镜的家门口。
那,来人会是谁呢?
房门被推开,一位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笼在黑色斗篷中的奇怪家夥,走了进来。
斗篷格外大,将这个人的所有动作,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判断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藏头露尾,形迹可疑,是非难辨,这家夥怕是来者不善啊。
商陆扬了下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疼的有些难受,怎么最近这些糟心的事情,全都堆在了一起呢?
想着,商陆又想起出门前,宋命跟他说的关于上京有妖气的事情。
莫非,这个奇怪的家夥,是妖?
商陆虽然是鬼王,但在人间被限制得实在是太多了,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判断来人是妖是人。
不过,瞿小七却在这个时候,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是人,而且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好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小家夥的话音有意降低,可无奈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等闲之辈。
看似瞿小七在和商陆说悄悄话,实际上这些话,跟光明正大讲出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将死之人?
听到这四个字,商陆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将死之人,顾名思义就是阳寿快要结束,马上边要离世的人。
这种人,要么是自身先天的病情原因,要么是身上罪业太深,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那么这个人,会是哪种原因呢?
听到了瞿小七的话,黑袍人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她看了一眼商陆手中的剑,语调冷漠平和,从长袍之下,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纤细白皙,肤质细腻,指如葱根,一看就知道,这是属于女子的手。
女子手中握着一个精巧巴掌大的小玉瓶,瓶身上,用金线,细致地雕刻了一片七瓣枫叶。
黑袍人似乎笑了一下,如春风一般温柔细腻的声音,从袍下传出:“别紧张,我是来送东西的。”
说着,黑袍人将小瓶子用灵力托着,一直送到了商陆眼前。
商陆犹豫了一下,接过小瓶子,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更加警惕地望着黑袍人:“你是何人,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商君误会了,”黑袍人不动声色,居然还能够准确的叫出商陆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商陆的,可商陆却可以明确回答,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位小老板的。”
说着,黑袍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这个家夥,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对……”
黑袍人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措辞:“居然敢对我们少司官,做了那样不该做的事情。按照规矩,本来他应该受到惩罚的,但谁让少司官护着他呢。
放心,这瓶药,只会对他有好处,眼下我们少司官被困异海,还需要靠这家夥破局呢。
为了让少司官能够平安出来,自然先要护着这个家夥的性命了。”
解释完自己来的目的,黑袍人转身便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他能够成功拐走少司官,让……好好吃个大亏的话,我还是很期待的,自从那家夥飞升后,可是没什么机会,可以再让他吃亏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努力,把少司官拐回去,当你们冥府的君后呀~”
话音刚落,黑袍人的身影,便从脚开始,一点点消散,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商陆和瞿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却能够感觉到,黑袍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虽然没太听懂黑袍人的意思,但商陆还是好奇地打开了小玉瓶。
瓶中只装了小半瓶金色的液体,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血腥味。
不过,瞿小七却是在瓶盖被打开的一瞬间,眼神亮了起来:“这个!有父亲的味道!!!是好东西!!!!”
这个瓶子中流露出来的气息,和亓官殊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是属于天道的,属于规则的气息!
哪怕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瞿小七知道,有了这东西,爹爹一定可以多活好久呢!
爹爹等于瞿镜,瞿镜喜欢亓官殊,那么瞿小七口中的父亲,就是亓官殊。
在脑海中做了一下简单的等量代换,商陆的眼神有些古怪起来:“这瓶玩意儿,有亓官殊的味道?”
瞿小七点了点头。
“我去!他们不会是把亓官殊宰了,做成药了吧!”
商陆脑子一抽,直接大叫出声,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对上了瞿小七看傻子的眼神,才尴尬地咳了两声,假装刚才的那番话,不是自己说的。
奇了怪了,难道黑袍人是亓官殊那边的人?
嘶,可听她那语气,亓官殊那边的人,是非常不喜欢瞿镜的才对,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希望瞿镜能把亓官殊拐走呢?
难道他们那边有内乱不成?
脑海中的思绪万千,商陆终于放下了怀疑,有瞿小七作证,再加上黑袍人之前说的话,这瓶东西,一定和亓官殊有关。
亓官殊一定是不会害瞿镜的,这一点,商陆还是可以确定的。
没有再多迟疑,商陆直接把瓶中的液体提炼出来,用灵力炼化些许后,送入了瞿镜的体内。
肉眼可见的,瞿镜原本苍白得跟死了七天一样的肤色,红润了些许。
尽管依旧没有呼吸,但看上去,却状态好了不少。
见状,商陆才松了好大一口气,同时对于亓官殊的身份,以及此界太平的去处,更加好奇了起来。
…
上京第一医院。
从河梨帝母的考场中出来后,秦政一脸严肃地来到了医院,打算看望一下秦子清。
秦子清今天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秦政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看书。
听到推门声,秦子清抬起头来,顺势望去,看到是秦政的时候,正准备扬起笑容,又注意到了秦政脸色的严肃:“阿四,你不是和小白去川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还这副表情?”
听到秦子清的问话,秦政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坐在秦子清的窗边,帮她削苹果:“嗯,提前回来了。”
见秦政并不太想继续聊关于川城的事,秦子清也止住了话头。
秦政安静削着苹果,果皮在秦政的手中,流畅丝滑地被剥落。居然没有断裂开一点。
等最后一点果皮被削掉,秦政突然开口:“师姐,你动用了灵力。”
目光灼灼望向秦子清,秦政问道:“你方才,去见谁了?”
秦子清笑意一顿,随后弯了弯眉眼,这样明媚的笑容,放在她略显病白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娇俏的好看:“去见了一个……敢和师兄抢人的,不怕死的少年郎。”
第177章 陈雪来访
能从秦子清的口中,说出师兄这个称呼的,就只有两个人。
不过,洛淮清未满弱冠时,便因故去世,并不存在什么后人之说。
且秦子清一向也不会对洛淮清有所调侃,那么,秦子清口中的师兄,就只能是……
大师兄,卫戍,卫琅玹了。
“师姐见过大师兄?他何时有了后人,我认识吗?”
想到这,秦政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起来。
他只知道卫戍常年闭关,因为身体原因,很少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大师兄对他们极好,是一位非常护短的好师兄,尤其是在日常打闹上面,大师兄格外护着他。
还记得当年洛淮清还没有研究出保存记忆的阵法时,秦政每日淩晨一过,就会自动刷新记忆,忘却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直以来,秦政都是靠每天把所做所闻都记录下来,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进行好些时辰的观看后,才出门。
偏偏有一日,秦政发现了洛淮清偷偷买了酒喝,而洛淮清那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酒的后劲。
为了洛淮清好,秦政直接用通灵口令,把这件事,打小报告告诉了大师兄。
后来嘛,自然是洛淮清受到了大师兄严厉的惩罚,罚抄了好多遍门规。
为了“报复”秦政,洛淮清专门违背门规,挑着快到淩晨的时间,来到了秦政的屋内,在淩晨一到的时候,摇醒了秦政。
记忆被清除,秦政满眼迷茫地望着洛淮清,并不明白这人是谁。
在秦政即将问出口的时候,洛淮清却灿烂一笑,对着秦政一字一顿道:“乖孩子,我是你爹哦。”
……
事情的结果,当然是秦政傻乎乎地叫了一整天洛淮清爹。
这件事被大师兄知道后,也是毫不客气地让洛淮清抄了整整一百页的“爹”字,还关了洛淮清的紧闭,让他研究出可以保存记忆的阵法后,才能出关。
也多亏了大师兄的关禁闭,才让秦政后来,没有再受到过记忆缺失的影响。
但他曾经叫了一整天洛淮清爹的事情,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成为了天淩七子的饭后谈资。
说起来,当初上修界大乱,天淩七子舍身入世,秦政在很早的时候,便牺牲了。
还是在轮回后,听到凡间有人传闻,当年的天淩七子,全都在最好的年华,故去。
几乎没有一位,活过了二十岁。
秦政“死”得太早,还真没有再了解过大师兄的后续。
只记得,大师兄似乎在他们牺牲后,悲痛攻心,破了原本的道行,一朝跌入凡尘,创立无情道,最后成功飞升了?
原来大师兄,还留下了后人吗?!
他一个以无情重新入道飞升的大能,居然还有后人?
这件事情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有人突然跟秦政说,一位佛门大师,其实儿女双全是一样的。
秦子清没有回答秦政的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微笑看了秦政一眼:“你以后会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我答应了师兄,不可告诉其他人。至于师兄的后人……你自然是认识的。”
话说到这,秦子清怎么样都不肯再继续说些什么,秦政也没有继续追问,开始一个一个从自己认识的人,进行排查。
他认识……
他认识……
嘶,他认识的,还是师兄的后人……
到底会是谁呢?
以秦政的聪明程度,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猜出来答案。
为了避免这件事的发生,秦子清也是及时转移了话题:“阿四,你方才脸色不太好,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想到刚才在河梨帝母那里听到的消息,秦政刚才因为猜测大师兄后人会是谁的高兴,再次阴沉了下来。
他垂眼抿唇,缓重点了一下头。
“师姐,我觉得……这一次,我好像要输了。”
秦政口中的输,秦子清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却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
事实上,从他们还在天淩时期起,秦子清和洛淮清,包括大师兄卫戍,都隐约知道了一些秦政的“秘密”。
这份秘密,自然也包括了所谓的——
输赢。
其实秦子清并不知道如果输了,会怎么样,但她能够确定的是,秦政不想输。
从来都对自己的决策,有种绝对自信的天行,他最骄傲的四师弟,居然从他口中,听到了“输”这个字。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阿四,输和赢,只是一个相对的状态,或许,换一种角度,你其实,是赢了呢?”
秦政抬头,眼光冷淡得有些可怕:“不,师姐,我这次不可以输。”
绝对不可以。
我如果输了,那么亓官殊……就再也赢不了了。
沉默和秦政对视了好一会,秦子清微笑:“好,那我们就努力赢。我相信阿四,不会这么轻易言败的。”
……
尧疆。
邬铃儿顺着土司的带领,来到了一间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客房。
这是苗疆最最贵的客人,才可以居住的客房。
还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邬铃儿就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
能够有资格,让苗疆土司安排这种客房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会简单。
如果是池星乐那个小子,好像还不够资格。
那这个指名道姓要找她,还说事情和哥哥有关的人,会是谁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邬铃儿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屋内温暖的气息拂面而来。
一位穿着淡绿色长旗袍,头发用一根末尾雕刻成蝴蝶翅膀的木簪盘起。
大概是为了入乡随俗,她的手腕上,以及颈部,也佩戴上了属于苗疆特色的银饰。
一个女人?
邬铃儿心头的怪异感更甚,不仅如此,她还对女子的背影,产生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但她一直生活在尧疆内,很少出族,唯一一次外出,也是顶着少司官的身份,参加了玄宗大会。
邬铃儿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有什么女人了。
不等邬铃儿猜测出,来人是谁,那位女子便主动转过身来,对着邬铃儿温婉一笑:“圣女阁下,您来了?请坐,新学的烹茶手法,希望您能够喜欢。”
“是你?!”
看清女子正面的模样后,要说邬铃儿不惊讶,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几乎快没绷住脸上的表情,眉尾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寒下眼神,半虚双眼,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还知道些什么?怎么,在上京时害我哥哥不成,现在,直接追到本族来了吗?”
邬铃儿的话可谓是尖锐刺耳,不但如此,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腰间取下了小竹笛,做好了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对女人动手。
和邬铃儿的紧张愤怒完全相反,女子神色淡然极了,面对邬铃儿的争锋相对,她也不过是轻轻一笑,用手托着自己半张脸,语调轻松:“我知道的,比圣女阁下想的还要多。不过,您也不要这么生气嘛,我这次来,才不是为了谋害少司官呢。”
“装腔作势,恶心!”邬铃儿最看不惯这种娇柔的说话语气了,也不吃女子示弱的这一套,她做出要攻击的姿势,嘲讽道,“呸!陈雪,这里可是理南,你以为到了这里,还有上京的那群人,能够护得住你吗?”
陈雪哦了一声,满不在意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蛋:“嗯……如果圣女阁下是在叫我的话,那我现在的这张皮……好像确实叫做陈雪。”
拉长着调子,陈雪抚摸商品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我还挺喜欢这张脸的呢,不过,用的太久了,皮好像快要干了。”
本来知道陈雪这家夥在上京的时候,要对亓官殊下手,就存了一堆怨气,一直没有找机会抒发。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陈雪来到理南了,到了自己的地盘,邬铃儿可以好好和陈雪算一下这个账了,却没想到,从陈雪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发言。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怒气冲冲准备批斗一本费心费力追的小说,它居然要烂尾的时候,好不容易知道了作者的地址,冲过去去发现,写小说的其实是一只猴子,而这个猴子因为最近没有香蕉吃了,拒绝乱敲键盘一样。
所有的怒气,都在一瞬间堵在了胸口,半天上不去,也不下来。
啥,啥意思?
我因为这件事愤怒了这么久,你却告诉我,我怒错对象了?
邬铃儿握着小竹笛的动作一抖,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你,不是陈雪?”
“陈雪”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掏出了一面镜子,开始给自己补妆起来,丝毫没有马上就会被邬铃儿攻击的自觉。
听到邬铃儿犹豫干咳地问话,“陈雪”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张扬的弧度。
这种笑容要是放在一位大美人的身上,想必是十分好看的。
但,如果这个笑容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十余秒,那就有些诡异可怕了。
“我现在,就是陈雪呀。”
披着陈雪面貌的女人,依旧拉着长调子,一点点说出这句话,随后,又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总觉得皮好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我的皮肤一样。”
花了好些功夫给自己补妆,“陈雪”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下,确认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大问题,依然好看后,才收好镜子,端坐在位置上。
重新对着邬铃儿微笑了一小:“不过,圣女阁下,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您讨论我是谁的。我想和您做一个交易。”
邬铃儿冷笑:“你?一个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披着其他人皮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做交易?”
“陈雪”不恼,她依旧笑靥如花,灿烂得彷佛看到了一夜暴富,看到了几亿的现金:“哪怕和少司官有关,也没有资格吗?
圣女阁下,少司官现在所在的地方,整个神都,目前可只有我知道,也——
只有我能去呀。”
第178章 病栋——怪物
“你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邬铃儿有的时候,挺不能理解这些“坏人”的。明明做出伤害伤天害理事情的,是他们,为什么到了最后,又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转来受害者面前,提出合作?
亓官殊因为京航一案失踪,邬铃儿确实曾经很担心,也因此追问过秦政。
哪怕到了现在,亓官殊依旧没有音频传来,邬铃儿说不担心,是假的。
可,这不代表,“陈雪”就有资格,以此为要挟,来让邬铃儿合作。
担心归担心,邬铃儿还是非常相信自家哥哥的实力的。
并且,秦政也曾经说过,要她相信亓官殊。
邬铃儿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利益,就违背自己的良心,和一个伤害过亓官殊,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变成了“陈雪”模样的家夥,坐下来好好和谈。
“陈雪”看一眼邬铃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心底在想些什么。
但“她”并不着急。
毕竟,想要让别人答应自己,和自己合作,首先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陈雪”敢来这里,自然也是因为,“她”确信,自己的诚意,一定可以说服邬铃儿。
“圣女阁下误会了,我并非要威胁您,”陈雪摇了摇头,转而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了一件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信封袋的封口处,还有一个诡异的,颜色如同干涸的鲜血一般的漆印。
漆印的形状像是一个正在尖叫的骷髅头,但骷髅头却被从上而下地,被四把手术刀贯穿。
再骷髅头的脖颈连接处,暗红凝固的红色漆,像极了滴落下来的鲜血。
看上去又诡异又恶心。
“陈雪”指了下手中的信封,扬起微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可以先告诉您少司官目前的动向。
这里面,装着少司官最近的照片,您放心,少司官目前很安全。”
“目前很安全。”
邬铃儿把“陈雪”最后的五个字,重新念叨了一遍,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只是目前吗?
那就说明,接下来,哥哥可能会遇到不测。
生怕邬铃儿不相信,“陈雪”直接挡着邬铃儿的面,拆开了信封,将里面成沓的照片倒了出来。
这些照片从亓官殊上飞机,到他和楼司虞对峙,再到他陷入沉睡,进入异海。
以及亓官殊以“卫琅玹”的身份醒来,和百里若成为师徒……
等等行迹,都包含在了照片之中。
“陈雪”并不把这些照片,当成自己和邬铃儿达成合作的敲门砖。
她现在就展示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告诉邬铃儿,自己确实知道亓官殊的相关信息,来获得邬铃儿的初步信任。
将照片用灵力一一拖起来,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方便邬铃儿仔细查看。
趁着邬铃儿看照片的功夫,“陈雪”也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之前在上京的时候,对少司官出过手,您不会这么快相信我。但,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将少司官的任何东西,包括血液,提供给我的上司。”
说着,“陈雪”又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根透明的,在玻璃璧上雕刻着符文的透明试管。
试管中,有几滴鲜红的血液,还保持着新鲜的状态,没有被氧化。
试管中到底是不是亓官殊的血液,邬铃儿自然有自己的判断方法。
且“陈雪”在这种时候取出来,也一定是为了增加邬铃儿对自己的信任,绝对不会选择用假的血液,来欺骗邬铃儿。
看到血液的那一刻,邬铃儿的眼神骤然沉下了些许。
作为尧疆的圣女,她当然知道,属于尧疆少司官的血液,到底有多么珍贵。
尤其是这一代的少司官,还有着最后一位金瞳裁决人的身份。
两重身份叠加,血液中所包含的规则力量,只会更多。
抿唇将手指滑过腰间,邬铃儿转腕弹指,从指尖中弹出了一只比绿豆还小的蛊虫。
蛊虫在弹出的那一瞬间,接触空气的第一秒,便展开了翅膀,在半空中飞行出了一道复杂、有规律的轨迹。
这只蛊虫的作用,和之前在上京的时候,邬铃儿用来查找亓官殊方位的寻踪蛊差不多,也是一种,专门用来判断少司官气味的蛊虫。
通过蛊虫飞行的轨迹,邬铃儿很快就判定出,“陈雪”手中拿着的试管,里面装的,确确实实就是亓官殊的血液。
血液正确,那就说明,“陈雪”的话,已经可以相信一部分。
至少,可以确定,她确实没有把亓官殊的血液交给其他人。
但,她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邬铃儿想到什么,便直接询问:“你费尽心思获得哥哥的血液,却违背你的上司,还来理南找我,就不怕被你上司知道,判你的大过吗?”
不用怎么猜都知道,“陈雪”的上司,十有八成就是新界那群渣滓们。
既然是新界的人,那就是整个玄门,不死不休的敌人。
怎么会有人,向有如此深仇的敌人投诚?
莫非有诈?
亓官殊的身份特殊,是如今整个神都,对新界威胁最大的人。
按照新界那疯子一般的行事方式,应该是巴不得亓官殊死得不能再死才对。
怎么还会留有一手,想放过亓官殊呢?
这话说的,别说邬铃儿不信了,就连玄宗三岁的玄门弟子,都不会信。
“陈雪”也知道自己这么突然的到来,还这么奇怪的举动,一定会引起邬铃儿的怀疑,但她确实也有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说到底,她其实对亓官殊,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对于新界,也没有那么深的忠诚。
她之前愿意帮着新界做事,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益”罢了。
如今利益变化,和她原本设想的有所差入,她自然是不愿意继续委屈自己的。
当然,“陈雪”也知道亓官殊的血液,如果自己能够吸收,也会有不少的好处。
可她并不看中这血液带来的“好处”,她还有更在意的东西。
将装有亓官殊血液的试管,在手中晃动了些许。
说来奇怪,在晃动的过程中,这些血液居然没有一点沾到了玻璃璧上,光滑得像是玻璃璧上涂了一层润滑油。
“陈雪”没有继续将血液递给邬铃儿,而是开始解释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圣女阁下,我可以把少司官的血液给您,也可以告诉您,少司官目前所在的位置,甚至可以把接下来,新界要对少司官的刺杀计画,都告诉您。
但……”
邬铃儿瞭然,顺着话头接了下去:“你的要求是什么?”
赞赏地望了邬铃儿一眼,“陈雪”坐起身子来,眼底逐渐浮现出些许激动和担忧,她没有任何卖关子的意图,加快了些许语速,直接说道:
“我有一个弟弟,他被派去伪装成少司官的好友,顺便给玄宗找点麻烦。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过。我想请您,帮我找回我弟弟。”
新界的下属们,会有所谓的亲情吗?
听到“陈雪”的这个理由,邬铃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似笑非笑地轻抬了一下眉毛,怀疑地看着“陈雪”:“你应该不是人吧?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会有感情吗?只是为了你口中的弟弟,你居然愿意背叛新界,还把新界的计画,都告诉我?”
这是把邬铃儿当傻子看呢?
还是……
“陈雪”就是一个傻子呢?
“我为了弟弟,圣女阁下应该很明白我的心情才对,”怪物苦笑一声,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容易说服邬铃儿,“我想,如果是少司官出了什么事情,圣女阁下,您也会这样做的。”
“我虽然是个怪物,还是被半步病栋研究出来的怪物,可是怪物也有感情,怪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对我而言,新界固然给予了我生命,可比起弟弟,我愿意放弃我的生命。”
荧娘解释着,心中对于弟弟的担忧和想念,又忍不住多了几分:“我确实对少司官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您如果想要报复回来,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恳请您,我弟弟是无辜的,他没有害过任何人,他一件坏事都没错过,请不要伤害他。”
荧娘这次的话,倒是戳进邬铃儿的心头了,邬铃儿虽然没有立刻答应荧娘,却也因为荧娘的这段话,有了些许松动。
如果换做是她,要是有人威胁到了亓官殊,要用她的生命去换的话,她一定也和荧娘一样,是义无反顾的。
但一码归一码,邬铃儿并不能够确认荧娘说的话,是真是假。
沉思了一会,邬铃儿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被半步……”
说起名字的时候,邬铃儿有些卡壳,荧娘很会看眼色地接上话头:“半步病栋。”
“哦,半步病栋,”邬铃儿点了下头,顺着话头说下去,她有些疑惑,“你说你是被创作出来的怪物?可是,怪物不都是……由怪物生出来,或是从一个东西,感染异化而成的吗?”
怎么还可以创造怪物呢?
谁创造的?
创造怪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荧娘点头:“照片中,少司官去到的那个病栋,包括这几次,一直将少司官困住的考场,就是半步病栋。
我也不知道半步病栋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谁是院长。
但是,我能确认的是,半步病栋虽然存在于异海职中,却并不受异海的规则管理。
我知道少司官是异海的监考官,可半步病栋不一样,只要在病栋之中,就没有监考官的权限。
并且——
半步病栋——是不死的。
它本身,就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怪物】。”
第179章 听闻此界有冥府下任帝君
“你说的病栋是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哥哥现在是不是在所谓的病栋中?”
邬铃儿打断荧娘的发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没有兴趣听荧娘讲她和她弟弟是怎么被创作出来的,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个所谓的病栋,是不是一个怪物。
管它是不是,她只想知道亓官殊的方位与安危。
荧娘的话头突然一顿,噎了一瞬,被邬铃儿的这幅随便吧的态度,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病栋是个怪物的事情,对于凡间的这些修士而言,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呢。
毕竟,半步病栋这个“怪物”,可是存在异海中,却不受异海管控,还不会被监考的不死怪物。
结果,她都下定决心,把这个大秘密给说出来了,邬铃儿却一点想知道的意识都没有。
什么意思啊?
现在的修士,已经不在意异海中的怪物了吗?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事实上,如果荧娘的这个消息,是说给玄宗的那些长老们,亦或是赵公明、韩固两位正神听,一定就会发现——
自己是对的。
病栋的消息确实非常重要。
玄宗的那群长老,以及神庭的两位正神,都会为了病栋,进行更详细的了解,以及讨论应对方案。
只可惜,她说出这个秘密的对象,是一心只想着亓官殊的邬铃儿。
在邬铃儿的眼中,没有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亓官殊。
稍微哑然了些许,荧娘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干咳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后,才继续说道:“少司官不在病栋中…… 不过,他所在的地方,也和病栋有关。必须先进入病栋,才可以进入隐藏考场。”
当一个副本的“考核地”,是一进入副本,就可以找到的。
那么这个地方,就被叫做考场。
可如果,一个副本的“考核地”并不是一进“考场”就能发现,但又必须通过这个“考场”,才能够去的。
那么这个地方,就被叫做隐藏考场。
很明显,亓官殊现在所在地方,就是隐藏考场中。
荧娘解释着,又说道:“但隐藏考场开启的钥匙,并不在我这里。钥匙在代理院长那里,不过圣女阁下您可以放心,代理院长似乎很喜欢少司官,有他在,少司官暂时不会有生命安全。”
顿了一下,荧娘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可他毕竟只是代理院长,如果院长发现了,并且下了追杀命令,那少司官就有危险了。
我来理南的时候,就听到joker 说,他接了一个任务,要去安排对少司官下手的杀手。
算算时间,以joker 的办事速度,他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按照一开始定下的计画来看,差不多会在最近一周内,就要对少司官动手了。”
“一周?”
新界现在想要谋害一个人的时间,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照它们以前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是逮住机会了,便立刻动手。
说一不二,绝不浪费任何时间吗?
之前亓官殊在上京的时候,新界也没少大规模谋害他人性命,无所畏惧地将和亓官殊相似八字的人,全都处理掉。
甚至在找到了亓官殊后,也没少对亓官殊 做出刺杀行动。
别的不说,光是荧娘,就对亓官殊动手了不下两次吧?
怎么这一次,算上京航失踪的时间,新界都已经把亓官殊带去异海中了,却反而给出了这么长的时间,精心布局,打算用一周多的时间,来对亓官殊下手?
难道是什么新套路吗?
但这样做,对新界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荧娘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布下一个已经困于笼中的刺杀计画,我也不知道。如果圣女阁下想要去营救少司官的话,最好是在最近两天就去,时间再拖久一点,可就说不准了。”
一周的时间,毕竟只是一个大概。
谁知道病栋院长会不会突然脑子抽了,心血来潮打算直接对亓官殊动手。
若是亓官殊一切正常,那还有一战之力,偏偏这次为亓官殊专门设下的刺杀局,是混淆了亓官殊认知,让他锁住一切记忆的。
只怕亓官殊还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就先被安排好的杀手给杀了。
邬铃儿看了荧娘一眼,将手中的笛子拍在掌心,思考了一会后问道:“你既然有意投诚,也知道如何进入哥哥所在的考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哥哥救出来,彻底和新界翻脸。
不破不立,就算那个时候新界的人想要对你出手,看在你救了哥哥的面子上,我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下你。
你这样单凭一张嘴,和几个无法判定真假的消息,就想完完全全获得我的信任。
不觉得,有些太过天真了吗?”
如果荧娘说的都是真的,她担心弟弟的安危,并且在得知弟弟没有归讯后,便想要离开新界,转投玄门。
以荧娘的绝对伪装能力,怕是完全可以将亓官殊,从考场中带出来吧?
就算她救人出来的时候,会有些许狼狈,新界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可,就像邬铃儿说的那样,
有亓官殊作为一个“敲门砖”,玄门完全会选择保下荧娘。
就算玄门的人可能会因为荧娘是怪物的原因,不管荧娘。
那理南,尧疆,也可以作为荧娘的藏身之所,护她安危。
偏偏荧娘没有这样做。
她就是一个人来到了理南,带着一瓶不知道是没有给出去,还是故意留下来,作为“信任”的亓官殊血液。
讲了自己和弟弟的故事,说了亓官殊现在所在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想要进去的关键钥匙,还不在荧娘这。
相当于说了一通,对营救亓官殊毫无帮助的话。
她是凭什么以为,说了这些,邬铃儿就会相信她的呢?
邬铃儿虽然年纪不大,可她到底在圣女这个职位上,任职了多年。
更是在亓官殊离开尧疆后,帮亓官殊管理了尧疆事物那么久。
若只是凭藉年龄,把她看做一个小姑娘,可就太愚蠢了。
她确实很在意亓官殊,但不代表,她是一个毫无理智的蠢货。
荧娘说的这些话,邬铃儿相信,但并不完全相信。
她挥手散去那些还飘浮在半空中的照片,伸出左手,拇指和中指指腹相碰,打了一个响指。
邬铃儿手腕间的银铃手镯,因为打响指的动作,被震出铃铃的脆响声。
铃音渐起渐落,屋外的窗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兽鸣——
“唳!”
尖锐明亮的鸟鸣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快速从外置近窗边。
脚爪用力一扣,在锋利的指尖勾划下,木质的窗户,被残忍撕成碎片,落到地面上。
窗户被毁,一只个头约有半人高的大型鹰隼,微低头颅,收起翅膀,用阴鸷的视线盯着荧娘,飞入房中。
海东青的双脚踩到地板上后,依旧没有把视线从荧娘的身上收回来。
它一步一步,带着紧迫的威胁感,走向荧娘,同时有些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身上因为抓破窗户,而残留下来的木屑。
荧娘在听到邬铃儿手腕上发出的铃铛声时,便已经提起了心,绝对不对——
分明从邬铃儿进入房间后,她的手腕银铃手镯,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她还以为这手镯是坏的,专门设计成发不出声的铃铛呢。
却没想到,这铃铛,居然是可以出声的?!
眼睫一颤,荧娘瞧着海东青的凶像,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她是一只被病栋研究出来的怪物,按理说,她并不会惧怕这些自然界中,存在的野兽凶物。
比凶恶,谁能比得过怪物啊?
但没由来的,荧娘在看到海东青后,居然下意识在心底颤抖了一下——
身为怪物的本能,在提醒她——
这只海东青,不好惹。
怎么回事?
这海东青的模样,也没有非常怪异,只是比起一般鹰隼,体型稍微大了一些而已啊。
为什么,她居然会感觉到一丝害怕呢?
荧娘看不出来海东青的身上,有什么异常,她指尖蜷缩了一瞬,移开视线,让自己不去看它。
和荧娘有些异常的举动不同,邬铃儿却是有些兴致地勾了下唇角。
有意思 ,原本她摇铃,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有威慑力一点。
小黑不太方便出来,她才想着叫啾啾出来镇场子。
没想到,啾啾还给了她这样大一个惊喜。
第一次对百里若的“东西”,有了些许好感,邬铃儿叫住海东青,让它不要吓到“客人”。
“啾啾,别这样,你吓到我们尊、贵的客人了。”
嘴上说着尊贵,邬铃儿的眼神和语气中,可一点都没有要尊重荧娘的意思。
海东青也十分听话配合,在邬铃儿叫停后,立刻收住了继续往前走的步子。
对着荧娘没好气的张嘴“唳”了一声后,踩着小碎步,吧噔吧噔走回邬铃儿身边,站在邬铃儿的背后,继续用它那 ,和它主人相差无几的阴沉视线,盯着荧娘。
哼,主人说啦,圣女是少司官的妹妹。
主人喜欢少司官,啾啾也喜欢少司官,所以啾啾要好好保护少司官。
那少司官的妹妹,啾啾也要好好保护。
现在主人和少司官都不在,啾啾就是这个家的扛把子!
啾啾要好好保护圣女!
想着,海东青瞪向荧娘的表情,便更加凶恶。
荧娘极力想要忽视这道视线,可海东青的视线,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她根本忽视不掉。
沉默了片刻,荧娘才干道:“圣女阁下,不知道这是?”
“它叫啾啾,是个很可爱的小家夥,平日里就喜欢拿邪祟、怪物打打牙祭,哦,听说它曾经,还吃过神明的血肉呢。”
邬铃儿双眼微弯,笑眯眯地介绍着海东青。她语调柔和,彷佛是在介绍一个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但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却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可爱之处。
“……”
“?”
荧娘听着介绍,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丰富极了。
不是,你是怎么睁着眼睛,说出这个成年男人半人多高的鹰隼,是可爱的啊?
你这滤镜,至少糊了八百层了吧!
还有,谁家可爱的动物,食谱是邪祟、怪物和……神明血肉啊?!
摆脱,到底谁才是怪物啊!
张了张嘴,荧娘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吐槽起。
难怪她会在海东青的身上,感觉到一丝忌惮和害怕。
原来她在它的食谱上啊!
嗯……
等一下,
她身为一个被研究出来的怪物,虽然危险级别不确定,可她为什么要怕一只鸟啊?
脑回路卡顿了一下,荧娘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今天来理南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了。
不对啊,这和数据显示的,也不一样啊。
也没人告诉过她,圣女旁边还跟着一只吃怪物的海东青啊。
不知道荧娘现在正在想什么,邬铃儿倒是有挺多的问题,想要问一下荧娘的:
“你假扮陈雪,难道就没有人认出来你的身份吗?陈雪的家人,就没有怀疑过你吗?那真正的陈雪,又去了哪里?”
若是荧娘回答,真正的陈雪已经被她杀了,那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邬铃儿是很想知道亓官殊的消息,但她也不想和一个虚伪的怪物,继续交谈。
提到了假扮和替换身份,荧娘的有些自信地一笑,她伸出手,将散下来的碎发,勾回耳后,整个动作,被她做的娇柔妩媚,配上属于陈雪的那张清丽面容,居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和谐与诱惑。
“我是被病栋专门造出来的怪物,每个怪物或多或少都有它们自己的专长能力,而我的专长能力——就是【零度伪装】。
在此界的范围内,我的伪装,都可以算是绝对伪装。
除非对方天眼级别很高,实力远超过正神,并且在此界范围内,不受任何规则压制,否则,是绝对不会有人可以看出我的伪装。”
荧娘姐弟二人在被研究的时候,就是为了能研究出绝对伪装的怪物。
只可惜,不管如何进行实验,都没有办法达到百分百的伪装。
毕竟,不管怎么说,伪装而来的东西,终究都是虚假的,哪怕外表、性格、记忆一样,但一些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进行模仿的。
用一句矫情的话来说,那就是——替身终究只能是替身,替身不管怎样都不会成为真正的白月光。
当然,如果把白月光当成替身的傻子,就要另说了。
虽然一直到实验的最后,也没有办法研究出绝对伪装的能力,但荧娘姐弟的伪装能力,在此界范围内,也完全可以算得上的近乎绝对的了。
谁让此界特殊,神明无法正常入内,还需要消耗功德、信仰,使用“健康码”才能进入。
哪怕进入其中,还要被封锁大半法力呢。
就像赵公明和韩固那样,他二神都是身体中的正神了,来到此界后,照样只能抠搜法力过日子。
因此,在此界中,是没有“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怪物伪装的。
除了某个一看到善恶有报,就下意识腿软下跪,自爆身份的傻白甜小怪物。
“至于陈雪,她暂时还没有死,她的八字特殊,早就被新界看上了那具躯壳。一个如此特别的极阴躯壳,不管是夺舍,还是取血做引,都是完美的。”
荧娘越说,眼中的意味越难以看清:“尤其是,新界听闻,此界……似乎有冥府下一任帝君在历劫,是吗?冥府的人啊,新界可绝对不会漏杀一个的。
没有了冥府和裁决人,那新界便没有了能够再困住它的枷锁了。
有代理院长在,裁决人或许可以不杀,但冥府的人,可就没有如此优待了。”
第180章 欺天
谢必安一晚上没休息,都在研究为什么导游系统上,会出现【相信科学】的导游记录。为了这件事,谢必安还特意大半夜回到导游部,开始加班加点地可对导游名单,再三确认【相信科学】到底有没有被销号。
范无咎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被谢必安赶回去休息。
也对,小朋友加什么班,加班这种事情,是大人“专有”的。
打了一个哈欠,范无咎倒是无所谓,和谢必安说了一句晚安后,便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准备休息。
不过,范无咎并没有立刻更换衣服,进行沐浴,反而是在关上门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用手指挑起一部分窗口,朝外望去。
透过窗户,从范无咎房间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谢必安离开的方向。
一直到确认谢必安离开院子,范无咎才关上窗户,走到衣柜旁边,从中取出了一套大斗蓬。取完斗篷后,还特意拿出了被自己压箱底的青铜恶鬼面具。
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青铜面具,范无咎叹了口气后,戴在脸上。
面具贴合上范无咎脸的那一瞬间,范无咎正太的身材,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变化,只是三息不到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家夥,长成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这是导游面具的伪装能力在起作用,它可以让各种身形的人,最后都变成同一个身形的模样,以此来防止被熟人或熟鬼认出。
双手扯过斗篷的大帽子,盖在自己的头上,范无咎关上房间内的灯,又收拾了一通床榻,做出有人熟睡的模样后,从后窗翻身离开。
一路躲过夜间的巡视,范无咎沿着小路,一路运转法力,提速朝着阴司的外城走去。
地府之中,在鬼祟暂居的酆都城内,有一个发送阵,这个发送阵可以直通冥府的任何地方。鬼祟在进入冥府后,会被封印自身的能力,无法使用祟气,想要去到其他地方的话,就只能通过这个发送阵。
范无咎目标明确,直冲发送阵而去。
夜晚,是属于鬼祟活跃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除了还保留着人间习惯,作息稳定,喜欢早睡的鬼祟外,大部分居民,都会在街上聚餐玩闹。
今天,也不例外。
又因为鬼祟之间,有奇怪爱好的多了去了,什么女装,什么喜欢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假装木乃伊的,比比皆是。
所以范无咎穿着大斗蓬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多少鬼的注意。
到达发送阵后,范无咎站在阵眼之上,心底默念了一个地名。
随后,他藉着斗篷的遮挡,朝阵眼上,落下了一小撮黄沙,阵法似乎卡顿了一下,半秒过后,才继续亮起。
白光乍过,阵法成功被激活,待到白光消散的时候,刚才处于阵法之中的范无咎,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一位赶着借阵法去其他地方的鬼祟,喜悦走上前,站在了阵眼之上,鬼祟的动作,掀起了一小阵风流。
风流将还残留在阵法上的黄沙吹散,一切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八百里黄沙,无花无草无生灵,几乎一望无际的金沙失落之地上,却有一座客栈,在黄沙弥漫中,若隐若现。
它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显现在你面前,却无法找到客栈具体的位置。
今日的黄泉,并没有那样大的风,细雾的黄沙之间,在蓦然之间,出现了一道黑色斗篷的身影。
孟婆庄藏在黄沙之下,随着黑色身影的走进,孟婆庄的模样,也逐渐清晰可见起来。
不确定到底走了多久,等黑色身影站定在孟婆庄的门口时,庄门也在“吱呀”一声后,向黑色身影打开。
黑色身影扯了一下自己的斗篷帽子,将自己的脸遮得更严了几分,朝着孟婆庄内走去。
轻车熟路地在庄内绕了几个道,一直走到一个正沸腾着,飘散着香气的巨大汤锅前,黑色身影才将帽子摘下,并取下了自己的青铜恶鬼面具。
身形骤变,刚才还高大的成男体型,在摘下了面具后,重新变回了俊秀的正太体型。
范无咎仰着头,望向正举着一本书,时不时往汤锅中添加调料的孟七夕:“孟姐姐,我有一事不解,思来想去,还是想来求个答案。”
孟七夕加完最后一道调料,打了一个响指,让巨大的汤勺自己转动,搅动汤底后,才合上书,一手扶腰,一手半遮唇部,眯起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大半夜的,小范大人您不休息,却来找妾身询问答案,也是雅致。”
孟七夕是冥府之中出了名的爱调戏人,对此,范无咎也只是耳根微微泛红后,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小范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为人处事这方面,也有几百年了,也不至于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一被漂亮姐姐调侃,便羞得面红耳赤。
范无咎:“孟姐姐别打趣我了,我确实有事请教。”
逗小朋友一次就够了,孟七夕点到为止,从小高台之上走下来后,又变出了她那把几乎不离身的团扇,轻柔扇了两下,将耳边的碎发摇得起舞。
“我猜猜,小范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询问亓官先生的事?”孟七夕揉了下眉眼,看得出来,她今日的气色不是很好,眉眼间满是疲倦之态,大概是上次,强行修改生死簿副本时,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小范大人具体想知道些什么呢?若妾身知道,一定俱全告知。”
和孟七夕想的一模一样,范无咎深夜来访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亓官殊。
他直视孟七夕的双眼,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亓官殊的导游账号已经销号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的导游号出现,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丝毫没有之前面对谢必安时的慌乱,范无咎现在的神色沉稳极了,从他的话中,也不难听出,【相信科学】出现在导游系统上的事,范无咎本人,是完全知情的。
只怪他的演技水平太好,居然骗过了谢必安,还将他支走,去加班调查这件事了。
不过,也和他所说的一样,范无咎知道归知道,他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
【相信科学】出现在导游系统上,是范无咎和孟七夕一起做的局。
准确点说,是孟七夕让范无咎帮忙做的局。
事关亓官殊,范无咎不敢托大,又因为现在他和孟七夕,是同一条线的蚂蚱,都为了亓官殊,去修改了生死簿副本。
为了亓官殊,范无咎最后是选择了帮忙。
但他思来想去许久,依旧不得其中奥义,索性,选择来直接询问。
孟七夕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意外,从她找范无咎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疲倦眨了下眼睛,孟七夕挥了一把扇子,将庄内的躺椅变了过来,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给范无咎也变一张椅子。
直接躺在了椅子上,孟七夕没忍住,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才用手撑着头,眯着眼睛,慢慢解释道:“小范大人,眼下你与妾身共为同盟,才将此事告知与你,此事说来话长,却也简单。
你既然选择帮亓官先生,也和亓官先生相处过一段时间,想必,也是调查过亓官先生生死簿的吧?”
冥府未来帝君,瞿镜,在凡间历劫的时候,居然收了一位小家夥入自己司下,成为自己第一个生无常。
在冥府的人得知这件消息后,有不少高层,都好奇过这个生无常的身份。
要说亓官殊,可是冥府的“大名人”,几乎没有哪位冥府高层,是没有亓官殊“数据”的。
再加上后来瞿镜说亓官殊的生死簿有异常,让谢必安回冥府查了一遍初代副本,这件事,冥府高层也没有人不知道。
谢必安查过,范无咎定然也是看过的。
当初或许没觉得什么,只当是有人对亓官殊的命格,进行了替换。
可随着后来亓官殊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奇怪,关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再次调查时,在第一次没注意到的事情,在后来,也该发现了不对。
——亓官殊的生死簿,有异常。
有瞿镜的特意把控,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冥府中人并不多,但范无咎,却属于其中一位知情者。
孟七夕解释着:“亓官先生的命格特殊,但其中原因,请原谅,妾身立过淩霄誓言,不可告知他人。本来亓官先生的命格若一直不被发现,是可以瞒过天道的。无奈现在,亓官先生命格有异的消息,已经被发现。
若不想办法对此进行遮掩,以淩霄的性子,怕是要直接收命,将亓官先生彻底[销毁]。
而无常的身份,是一件绝佳掩藏气息的好东西,只要将亓官先生处于无常的位置,便可起到一定混淆气息的作用,以此——
欺、天。”
借用生无常的身份,斗胆欺骗天道!
这该有怎样的胆量,才敢去做这样危险至极,不要命的疯狂举动?!
范无咎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他倒是没有要责备孟七夕把他拉上贼船的事,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帮忙的,没有任何人逼他。
就算要怪罪,也是他自己承受。
他只是没想到,一向在冥府中看著有些边缘化,也不参与政事,闲散自乐的黄泉之主孟婆,居然胆子这么大,能做出这样的事。
哑然了一瞬间,范无咎沉思了一会,大概能理解孟七夕这样做的意思了,不管怎么样,他确实挺喜欢亓官殊这位老板娘的,而且,亓官殊还和瞿君已有夫妻之实,上次见到亓官殊的时候,瞿君的鬼气,几乎快要把亓官殊都包裹起来了。
瞿君一定也很喜欢亓官殊。
既然是君上喜欢的人,范无咎也不在意亓官殊是为什么命格特殊,他只需要知道,他要站在瞿君,站在亓官殊这边就够了。
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决策,范无咎又问:“可【相信科学】不是已经被销号了吗?你是怎么办到,让导游号重新出现的?”
导游系统是冥府中最内核的系统之一,就算孟七夕是黄泉之主,也没有这个资格,可以修改内核系统吧?
范无咎可以确定,【相信科学】已经被销号了,不可能存在误销的情况。
一个被销号的导游号,除非是这个导游再次入聘,再次盖上司印,否则,导游系统是不可能承认的啊。
那孟七夕,到底是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