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交易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此界太平的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反应,当即召出导游旗,开始在病栋中和怪物病人们打斗起来。
大概是因为瞿镜意识失去了幻境的困锁,正在苏醒的原因,此界太平使用导游旗的能力,比之前高了不少。
病人们还处于发狂的状态,比起上次和亓官殊在病栋中见到的怪物,这一次的病人们,似乎并没有那么凶恶,倒像是还没有进入成年期一样。
因此,此界太平并没有直接对这些怪物们下死手,只是重伤它们,让自己能够在怪物群中穿梭,找到路离开。
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精神病院中?
如果他回来了,那亓官呢?
亓官殊是不是一样也回来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此界太平手上的动作加快,恨不得能一杆平扫一层,找到自己乖乖老婆的位置。他很担心亓官殊的安全。
“铃……铃……”
打斗之间,此界太平的耳边隐约听见了细碎飘忽的铃声,这种铃声和尧疆的铃声不太一样,并非清脆悦耳的打击声,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哼鸣——
这是——镇魂铃的声音!
镇魂铃已经从阴司中消失很久了,只有两位大帝知道镇魂铃的下落,瞿镜来到此界,除了是要维护阴阳平衡,找寻生死簿的下落外,也是为了查找镇魂铃的下落。
却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听见了镇魂铃的铃声。
是谁?
是阴司的人,还是……神庭的人?
此界太平挥杆的动作加快,循着铃声的方向前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怪物们的伤害性并不大,对此界太平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一点都不像怪物,反而真的和普通的精神病人差不多。
不过此界太平没有心情思考那么多,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听觉放大,查找着镇魂铃的方向。多亏他在幻境之中时为了假扮百里若,下了不少功夫。
以至于现在,哪怕闭上双眼,也还是能够区分方位。
“瞿镜。”
就在此界太平即将离开这一层,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他。在突然的人声响起后,周围的怪物们全都停了下来,安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极了即将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学生。
此界太平警惕回头,沿着声音的源处望去,却看见五位穿着防护服,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
其中,一位医护人员的防护服颜色是深蓝色的,他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站在最前方,双手背后,一双纯黑没有半点眼白的双眼,盯着此界太平的心脏处。
深蓝色医护人员身后,站着四位浅蓝色防护服的人,两位推着一张病床,病床上还绑着几条打开的锁扣。另外两位手中端着药品和针头,看上去似乎是镇定剂之类的药物。
这是什么意思?
深蓝色医护人员不慌不忙,上上下下将此界太平打量了好一番,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冥府的瞿君,裁决人的心上人,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你是谁?”瞿镜可没有此界太平那么容易被骗,他握紧了手中的导游旗,疑惑这个从没见过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份,“新界的人?为什么要和我做交易?”
裁决人是谁,瞿镜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并不好奇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居然会是传说中淩霄钦定督察的裁决人,也不打算因为自己,让亓官殊失去裁决人的身份。
但他同样也不允许,自己成为威胁亓官殊的筹码。
医护人员呵呵一笑,似乎笃定了瞿镜一定会和自己做交易,他啧了一声,慢吞吞道:“别这么见外啊,我们对于冥府,还是非常有好感的。阴司的两位大帝,都曾经作为贵客,被我们请来交流,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谁和你们是朋友?”瞿镜嗤出声来,靠着良好的教养,才没有让他翻出白眼,“我的两位哥哥现在在哪?”
大帝失踪多年,一直没有音频,却没想到居然在异海的一个精神病院中,得知了两位的下落。
医护人员:“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的,不过现在,我们不如先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
瞿镜:“我与你们能有什么交易?”
“话别说的太满,”医护人员举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嘘了一声后,说道,“听,是裁决人在摇铃……啊,这应该是你们阴司的法器吧?真是听着让我非常不舒服呢,不过没关系,看在我们马上就要成为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忍受一下这难听的铃声。”
瞿镜是阴司中最冷静,最薄情的一位神,但同样的,他也有两个非常鲜明的弱点——冥府两位大帝,以及……他的心上人亓官殊。
果不其然,在提到亓官殊后,瞿镜的呼吸忍不住加重加快了几分,他的心,乱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瞿镜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你应该也不想让漂亮的裁决人,落在我们手中,成为新的实验品吧?”
实验品。
这是一座精神病院,这里的每间病房中,都住着一位怪物。每一位怪物的身上,都有一个标号,它们没有名字,它们只有作为实验品的代码。
这里不存在病人,全部——都是实验品。
新界的人,占领了一个异海的考场,并在这里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实验么?
以新界对金瞳裁决人的憎恨程度,如果亓官殊落在他们手中会发生什么,这简直不敢细想,瞿镜眉头紧跳,他听懂了医护人员话外之意,可是他宁愿是自己理解错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进入考场之前,瞿小七给自己的预言——
【你会死。】
进入考场会死……是指自己最终会选择替代亓官殊,留在病栋之中吗?
瞿镜从进入此界起,就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陨落,这确实有些残忍,他就像是早就被宣判了死刑的绝症患者,一直在清醒地等待着死亡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甚至还想过自己死的时候,一定不要麻烦任何人。他知道自己的时限快到了,却还是在死亡之前,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天真地去规划自己和亓官殊的未来。
可是现在,医护人员的话砸醒了他,他不可能有新的未来,他和亓官殊不会再继续走下去,他是一个将亡人。
死,并不可怕。
如果他的死,可以换亓官殊一线生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医护人员察觉到瞿镜的犹豫,他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麻醉装好,准备带走他们新的实验品。
“铃——”
平静但直击灵魂的铃声,猛烈响起在病栋中,挺上去威力不大,却像是一鼎巨大的鸿钟,落在了每一个怪物和医护人员的身上。
就连深蓝色防护服的那人,也在这声浩荡的镇魂铃下,难受到捂住耳朵,痛苦出声来,更别说周围那些怪物病患,全都显出原型,被镇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深蓝色防护服怒道,努力想要直起身子来,却被铃声击得头晕眼花,一阵犯恶心,只能就近踹下属发怒,“为什么裁决人可以把镇魂铃的威力发挥这么大!那边到底怎么了,楼司虞和荧娘还没动手吗!”
这不科学啊!
说好的镇魂铃是阴司特有的法器呢!不是说,只有冥府高层,和被罗酆认可的人,才可以调动完整的镇魂力量吗!为什么亓官殊一个人类,可以把神器的作用发挥这么大!
瞿镜忍不住扬了下眉毛,并没有被镇魂铃的声音影响到,甚至还有些提神醒脑,不过,他也忍不住有些疑惑,镇魂铃……是可以在冥府编外的情况下,调动完整罗酆力量的吗?
嗯……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呢!真厉害。
“妈的,废物!”
现在在场唯一还能够行动的,除了瞿镜之外,就是深蓝色防护服了,只不过他和瞿镜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瞿君,”本着不能让计画生出变故的道理,防护服咬牙看向瞿镜,“别犹豫了,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保证,裁决人那边不会再有刺客前去,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不想救裁决人吗?”
也不知道新界的人为了这次计画准备了多久,说完这段话后,防护服居然还从自己的戒子空间中取出了淩霄契约。
世间所有的契约,只要经过淩霄,都必须遵守,在新界人拿出淩霄契约的那一刻,瞿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如果新界人一开始的目的是亓官,那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了让他答应,居然连淩霄契约都拿出来了。
古怪,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除非——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亓官殊——而是他!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他比起裁决人,对新界而言属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呢?
瞿镜的犹豫,让新界人开始烦躁起来,他见瞿镜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一反常态地不再催促,怪笑一声后,闭上双眼,在手中结了一道通信印,似乎是在和谁对话一般:
“动手!不论生死,我要裁决人的那双眼睛!”
第202章 宗主神
“你敢!”
听到新界的人想要对亓官殊动手,瞿镜下意识怒呵,周身沉浸下去的灵力再次运转起来,导游旗也跟着暴躁地闪烁白光。
眼前这些人看上去受到镇魂铃的影响,暂时无法动弹,瞿镜担心亓官殊,转身沿着楼梯离开。
可他刚走了没几阶,又迎面对上了一位穿着黑袍,比他稍微矮半个头的人。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银质的弯刀,弯刀的刀柄上,还挂着一串铜钱和铃铛编制的小挂坠,走起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不是,这又是谁?这家精神病院里,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随处可见奇奇怪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夥?
黑袍人用弯刀抵在瞿镜的喉咙前,缓缓逼迫瞿镜后退,直到瞿镜回到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
“别着急走啊,交易还没完成呢。”
黑袍人声音清脆,听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一位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生,尤其是他握着弯刀,从黑袍中伸出来的手,非常白嫩,一看就是不怎么干粗活的。
但瞿镜没有去关注黑袍人的声音,他的视线停在黑袍人手腕处的银护臂上。
这只护臂上雕刻着苗疆特有的虫草,和幻境中亓官殊身上的,非常相似,若非是看到了这只护臂,瞿镜也不会这么安静回退。
新界还有和亓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可从幻境中的记忆来看,尧疆子民应该是最团结,最忠诚的才对,为什么会和新界勾结?他知道这样做,是会伤害亓官的吗?
“喂,”黑袍人才不管瞿镜在看哪里,他只负责让瞿镜留在此地,乖乖被他们带走,一边警惕着瞿镜不会突然发难,黑袍人对着深蓝色防护服的那家夥不耐烦道,“荧娘不见了,看来你们口中最衷心的刀,也没有那么听话嘛。”
嘲讽完新界的人际关系,黑袍人的语气又突然冷了下来:“对了,你刚才说,你要对少司官做什么?”
这样堪称维护的语气,让瞿镜忍不住升起些许看好戏的心情,听这语气,他是维护亓官的,那为什么会选择和新界同流合污呢?
新界内部的人,都这么不和谐吗?居然还有人光明正大“反水”,向着敌人说话?
陶驿,也就是那位深蓝色防护服人员,听着黑袍人这副为亓官殊打抱不平的语气,毫不客气冷笑出声:“你在这里装什么事不关己?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屁颠屁颠上门说要合作,想把裁决人变成自己的禁。脔,嗤,真是可笑,人家男朋友同意了吗?只会背后威武,在阴沟里臆想月亮的胆小鬼。”
瞿镜:“……”
他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讨论怎么对付他对象,怎么觊觎他对象,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黑袍人加入新界的原因,居然是想独享亓官吗?这种想法出现在尧疆子民脑海中,可真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楼司虞也是脸皮够厚,即便听出了陶驿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也难得做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他忽略陶驿的话,带着怜悯和鄙夷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站起身来的陶驿:
“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对我颐指气使。你说男朋友?少司官可没有男朋友,至于这位……”
说着,他轻轻抬了下手腕,刀尖倒映病栋的白炽灯,晃了一下瞿镜带着青铜面具的脸:“一个即将成为实验品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少司官?”
也不知道是怕瞿镜听不懂,还是单纯地想看瞿镜无可奈何的垂死挣扎,楼司虞笑道:“喂,上面给下来的任务,就是在你和少司官之间,带走一个——
我不想少司官受到伤害,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既然我们都有一致的目的,不如我们和平一点,你和他们签订交易,我保证少司官不死,如何?”
正在努力和镇魂铃的罗酆力量对抗的陶驿,在听到楼司虞的这句话后,居然诡异地停了一下,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陶驿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没有开口打算楼司虞的话,反正楼司虞要是能说服瞿镜跟他们走,他还更省力,能够坐享其成,何必自己再费功夫。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打赢你们再去救亓官,又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
耽搁了这么久,瞿镜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听完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居然愿意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和新界的人“谈判”,是一件非常愚蠢的决定。
并且,他也非常讨厌楼司虞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的好像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亓官一样,但他已经伤害到亓官了。
如果这是楼司虞所谓的喜欢,那他的喜欢——可真廉价。
“麻烦。”
楼司虞啧了一声,转动手腕,提起弯刀就对着瞿镜砍去。既然以礼相待不听,那也别怪他动用武力了。
挥刀前扑的那一瞬间,楼司虞身上的黑斗篷也因为惯性作用,从发间脱落下去,露出他那张年轻又桀骜的脸。楼司虞的头发这次全都扎了起来,不再披散。松乱的丸子头挂在脑后,发间依然戴了许多银饰,看上去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的肆意。
他带着即将可以手刃情敌的笑容,每一刀都下了死手,完全没有打算对瞿镜留手的意思。
瞿镜提起导游旗格挡,却在对战的过程当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也在幻境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还是作为亓官殊的徒弟,对于亓官殊的本领和起手姿势,不可谓不了解。
在刚刚和楼司虞短短交手的几招之间,瞿镜惊讶发现——楼司虞的每一个抽刀挥刀的动作,居然都诡异的和亓官殊相差无几!
虽然楼司虞的力度和挥刀姿势比不上亓官殊那样游刃有余,具有观赏性,但他的攻击方式,亓官殊的痕迹太重了。
尤其是楼司虞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在模仿亓官殊,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让人有些不适。
不过楼司虞身上的违和感也很重,即便他在尽力模仿,但只要是稍微了解亓官殊的人,都不会把他两认错,只会觉得楼司虞是在东施效颦。
简单试探过几手,瞿镜已经摸清了楼司虞的进攻方式和水平,在确定不必忌惮过后,他开始加大对导游旗的淬灵程度,黑色的导游旗杆白光越闪越亮,隐约间,好像还可以看到旗杆变成了另外一把武器的模样。
玩够了,现在也该结束了。
“嘭——”
重物被用力抛飞出去,再受到惯性作用狠狠跌落在地上,即便是病栋之内的每个地方都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部分尘雾。
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踏入门内,左手平摊,上方一拳左右的地方浮着一块透明的八卦光屏。
跟着方位显示的箭头,目标明确前进,最终停在一个透明培养柱前,实验柱中,营养液的颜色已经开始污浊,但数不清的导管依旧在运转,想要从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中,汲取最后的价值。
污浊的营养液浸泡下,瘦弱的男人被导管和长发包围着,不难看出来他生前遭遇了些什么非人的折磨。
病人突然激动起来,他冲到培养柱的面前,握紧拳头,灵力运转下,拳头很快就被金光包裹住,病人提起凝聚满灵力的拳头,对着培养柱用力捶下——
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培养柱上多了一条细微的缝隙,672沉着一张脸,机械一般开始挥拳,一直到他本来存下来就没多少的灵力被耗尽,但依旧没有停下挥拳的动作。
一拳接一拳,672的手指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压力,开始骨折、渗血起来,但672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停攻击培养柱的裂缝处,直到培养柱上爬满的纹路越来愈多。
外部有672的捶打,内部有营养液的挤压,终于,培养柱在双重的压迫下,光荣牺牲。
在柱子破碎的那一瞬间,672不顾玻璃碎片的迸裂,强行咬破舌尖,利用鲜血作为媒介,施展灵帘,护住柱中随营养液一同落下的男人。
封灵昀颤抖着将身无寸缕的男人抱入怀中,慌乱又认真地将连接在男人身上,用来抽取灵魂力量的导管一根根拔下。
他小心抚开遮挡住男人面部的长发,望着那张再也睁不开双眼的脸,想要伸手去触碰,又迟迟落不下去。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盛不住,一颗颗砸在男人脸上,封灵昀抽泣着用手为男人擦去眼泪,却控制不住自己,哭得更难过。
“哥……”
“你怎么……躺这了……”
“我们还没看阿景长大,还没看阿景成亲,继任帝君……哥……天黑了,我害怕。”
以前只要封灵昀一说他害怕,太昊都会在第一时间把灯笼为他点上,再为他哼唱童谣,告诉他别怕,有哥哥在。
可现在,不管他说几次,都不会再有人出现为他点灯,哄他别怕了。
封灵昀在病栋中被当成实验品,不停被怪物们剜心切脑,他一次又一次从疼痛中醒来,又被怪物们喂下药剂,成为一个傻子,但他一直没想过自戕,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哥哥和弟弟在等自己回家。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他的哥哥,冥府的东岳大帝太昊,会被怪物们当作运转病栋的能源,不停抽取生命力和灵魂力,最终陨落在这破地方。
愤怒之下,封灵昀身上属于罗酆的气息不可控地开始暴躁起来,酆都大帝的法相逐渐清晰,在封灵昀的身后闪烁。
伴随着法相的暴动,同样在病栋之中的瞿镜,突然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在被手中的导游旗吸收!
变化发生得太快,瞿镜上一秒还准备刺伤楼司虞,下一秒就因为周身力量的失去,被迫脱力单膝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
瞿镜意图松手,可导游旗却像是沾上了强力胶一样,无法甩脱半分,并且还在像一个无底洞一般,疯狂吸收着瞿镜的力量,旗杆上的白光越来越亮,刺得眼睛发疼。
从灵力,到灵魂力!
瞿镜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楼司虞都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停下来欣赏着瞿镜痛苦的表情。
“呦,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行了?”
楼司虞嘲讽着,但瞿镜却没有力气反驳,力量被抽空得太快、太急,他的大脑开始一片空白,逐渐失去视线。
丝毫不管主人的不适,导游旗吸能量吸得很愉快,在瞿镜的灵魂力量都被抽了一大半,彻底失去意识倒下时,导游旗也终于停下来闪烁,显出它的本体——
“唳——”
白光停下的那一刹那,精神病栋中响起百鬼哀嚎,阴冷和不详的气息,从已经变成一把骨刀的导游旗身上,爆发开来。
大帝陨落,百鬼同悲。
这把阴司数代掌权人使用的神器,在未经现任主人召唤下,强行突破封印,为它的上一任主人送葬。
镇魂音落,同悲声起。
周围的侍从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模样,尧疆的小圣子正在和怪物们搏斗,祭坛的景象开始崩塌,冰冷苍白的精神病院的真像若隐若现。
而此刻,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身着肃穆华贵祭祀袍的白发大祭司,仰起头,半虚熔金一般的双瞳,正在与盘旋在天际之上,体型硕大的一条黑蟒对视。
黑蟒的双瞳是鸽子啼血一般,如深渊幽静的深红色,它自半空之上颔首垂眸,与唤它而来的大祭司相视。
心弦撩动,只是一眼,却好像隔了千万年,终于等到了你。
“表哥!别对视啦!我快要被打死啦!”
邬兰辞的声音打破了亓官殊和他宗主神的对视,刚弥漫出来的温馨场景,也在这声之下破碎。
亓官殊:“……咳,来了。”
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无所谓,亓官殊匆匆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后,提着镇魂铃就跳下祭台,前去帮忙,一点都不再理会刚被他召出来的宗主神,彷佛真的只是心血来潮试试看一样。
“原来真的有宗主神啊……”
自高台之上跃下,祭司服翻飞如银白的蝴蝶翅膀,亓官殊心底感叹,熟练加入和怪物搏斗的队伍当中。
而被它的大祭司遗落在身后的黑蟒,目光幽深地虚起双眸,不轻不慢嘶了下信子,紧跟亓官殊的身影,牢牢锁定,像是要将其灼烧出一个洞一般。
被神灵注视的感觉确实很刺激,亓官殊刚开始还能自信打斗,时间久了,忍不住有些背后发凉,手上的失误也越来越多。
再危险躲过怪物的一击过后,亓官殊尴尬回头,再次和它的宗主神对视上,沉默了好一会,才试探性开口:“您能自己离开吗?”
黑蟒:“……”
很好!你居然敢这样对本神说话!你很有骨气!
“或者您帮我出去后再走也行。”
从来没有侍奉过宗主神的亓官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论有多么大胆,淡定开口道。
黑蟒:“?”
这是你求神的态度吗!
就在黑蟒迟迟不回应,亓官殊都打算忍耐一下,顶着被神明注视去打架的时候,黑蟒终于开口了:
“挥同悲,斩境。”
第203章 师尊为何不听话
黑蟒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对它如此不敬之人,不过说来也有趣,它居然觉得它的人问代行,就应该是这模样,张扬肆意,不被规则秩序所缚。
它好像已经沉睡了太久的时间,久到它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看上去一点都不信它的信徒。可更奇怪的是,它在这位年轻的大祭司身上,感受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气息,那是一种熟悉又信任的气息。
虽然有着阴司的苍凉,却又难得的温暖。
真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能够使用阴司镇魂铃,想来他也一定可以被同悲承认吧。
黑蟒如是想着,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回亓官殊的那双黄金瞳上,它总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这双眼睛上,附着了很强的属于淩霄的气息。
说实话,黑蟒并不太喜欢淩霄,淩霄的气息太过光明,可它不喜欢光明。
亓官殊只把黑蟒的话当成玩笑,听听就算了。
笑话,他就是为了不把瞿镜牵扯进来,才让此界太平离开,若是他想借用同悲,哪里还会等到现在?不过宗主神的话,身为人间代行不能不听,对此,亓官殊对黑蟒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并没有更多的行动。
因为亓官殊的清醒,属于尧疆的幻境已经彻底破碎,精神病院的本体重新显现出来。原本还穿着尧疆衣服的侍从们,也都变回了自己怪物的本体,失去理智,毫无目的地对着亓官殊和鲜梵攻去。
鲜梵的打法十分暴力,他完全不在意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受伤,在将背包内的所有暗器全都发射出去后,他选择戴上银制的指虎(戴在手指上,握拳状态可以攻击人的便携武器),和这些怪物们进行贴身搏斗。
作为十二峒精心培养的下一代,鲜梵也知道光靠蛮力是一件愚蠢的行为,所以他在拳拳到肉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对这些怪物们下蛊,尝试“化敌为友”。
比起鲜梵一腔热血的打法,亓官殊就显得文静很多,他并没有选择拿出自己的骨刀,反而穿着祭司袍,踏着天罡步,在怪物中游刃有余地躲闪着,仔细打量怪物们攻击的方式,时不时摇动镇魂铃,尝试对怪物们进行摄魂控制。
宽大华丽的祭司袍因为亓官殊的动作飘舞翻飞,一点都不像是正面临危险,反而透着几分美感。
就在二人游走在怪物之中的时候,走廊之间突然传来一阵破空风声,听上去就是冲着亓官殊的位置去的。亓官殊耳朵微动,沉腕摇铃,警惕着风声的方向。
“papa——”
随着风声而来的,是一道萦绕着白光的小团子,小团子宛如有生命一般,对准亓官殊的怀中撞去,依赖地把自己的小脸蛋贴在亓官殊的颈部,软糯的声音抽泣着:“呜呜呜……找……爸爸……”
小团子的身上并未携带危险气息,亓官殊下意识伸出手抱住白光,待白光缓缓消散而去,才露出一个穿着小肚兜,牙都没长齐,胖手胖脚的小奶娃。
亓官殊一愣:“旺旺?”
小修妄听到自己的小名,从亓官殊的颈部抬起头来,认真点了下头,又用双手捧住亓官殊的脸,对着刚才因为不小心,被怪物刮伤了一个小口子的地方吹了吹:“呼呼,痛痛飞走——”
事发突然,亓官殊来不及询问为什么修妄会出现在这里,他一手抱着好儿子,另一只手将镇魂铃当鎯头使,一下又一下地敲打怪物们的头。
在半空之上看到事情全程的黑蟒:“……”
阴司的神器,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有些烦躁地在云层之间翻滚了一下,黑蟒隐约间意识到有什么变故正在朝着不受控地方向发展,可偏偏它现在并没有实体,实力也不足一层,根本没有办法帮助自己的人间代行。
只要稍微一想到亓官殊会遇到危险,黑蟒便忍不住游动几圈。
突然,黑蟒的眼中闪过一抹暗金的光芒,它停下胡乱的走动,垂眸深深望了一眼正在敲铃铛的亓官殊,奇怪的是,黑蟒此刻的眼神,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变得更加沉稳,还带有几分活了千万年的沧桑。
它缓慢眨了下双瞳,不知何意地点了下头,随后猛的仰首,对着九霄长啸一声,这声音似蛇非蛇,似龙非龙,却直坠心灵。
亓官殊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只来得及看见黑蟒直冲天际后的一道残影。
病栋没有太阳,但黑蟒冲开了久积的云层,露出了病栋中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抹阳光。
672双手一空,太昊的尸体在那声蛟吟过后,化作金红的星子散开,一点点飘向天际,紧随黑蟒离开的方向而去。
672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痕,召出自己的本命武器,一把玄铁锻冰晶的长枪。
枪意铮铮,封灵昀指尖抹过丹田墟境,取出一枚八角青铜铃,他将八角铜铃挂在长枪之上,趁着星子还未完全消散,转腕舞动起来。
一声祭天地,请浑沌悼亡者命道。
二音请轮回,愿六道允亡者转生。
三响拜生死,书今生……送亡者——归乡!
封灵昀尽可能地想带太昊的灵魂归家,他知道兄长的灵魂力已经在新界的抽取下几尽消散,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兄长已经在异海中受了太多苦,不论如何,他都相信兄长一定是想要回归故里的。
收完空气中仅存的金红星子,封灵昀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刚才黑蟒消失的地方。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也没有听错的话,那好像是……
——兄长的法相。
阴司中人在陨落前,都会最后用自己的本体法相,再看一眼人间放不下的人或事,只是他们没有办法出声,和亲人告别。
直到衪在人间的最后一声告别发出,也就意味着彻底陨落。
只是……他为什么还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小殿下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点开了某种信号,在黑蟒消失后,整个病栋的怪物们都开始发狂起来,不要命一般对着亓官殊和鲜梵攻击去,就连此界太平、封灵昀、百里若那边,也没有例外。
陶驿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不知因为什么昏迷的瞿镜,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瞿镜手中的那把刀上。
百鬼悲鸣期没有主人的后续使用,已经暂时停止,绕是如此,也依然可以从中感觉到,那比异海还要阴冷不祥的罗酆气息。
陶驿皱了下眉头:“这就是大人找了很久的鬼刀同悲?居然真的在这个小司君手中。难道冥府是打算让这个病鞅子继任大帝之位吗? ”
鬼刀同悲,一把和裁决人的黄金瞳一样,可以做为身份象征的武器,不在酆都大帝封灵昀手中,也不在东岳大帝太昊身上,反而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司君手里,怪,真是太奇怪了。
“你管它在谁手里,反正现在都在我们手里了。”
楼司虞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用脚去踹同悲。本以为可以一脚把刀踹过去给陶驿,可出忽意料的,他这一脚下去,就跟踢到了一座大山差不多。
不但没有踹动刀,还差点没把自己的脚踹废。
那清脆的一道骨折声,让陶驿都忍不住皱起脸来,嘶了一声。
过后,又是毫不客气地嘲笑:“哟,这不是身份尊、贵的楼大人吗?这是怎么了?您的贵、足还好吧? ”
陶驿一直都不太喜欢楼司虞,他们这些怪物,生来就是属于黑暗的,可楼司虞和他们不一样,楼司虞来自光明。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楼司虞的时候,那让他讨厌又恶心的光明力量,差点没让他当场吐出来。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允许楼司虞加入他们,在新界中的身份还不低。
包括这次来刺杀裁决人,楼司虞还是主事者,可新界中人,谁不知道楼司虞对裁决人抱有说不得的心思?让他来主持刺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背刺呢。
陶驿心中鄙夷着,走上前弯腰,尝试拿起同悲。
他的手还差一厘米左右的距离就能握上同悲,却被醒来的瞿镜捏住手腕,怎样都无法继续接近同悲。
“我靠!”陶驿下意识惊呼一声,又被瞿镜太过用力的手疼到,没有任何迟疑,他在确认瞿镜是冲着捏断自己手,而自己无法挣脱后,立马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切断手腕,点xue封住血脉,后退好几步,愤恨望着瞿镜,“嘶……醒的还挺快,妈的,怎么这么大劲!”
楼司虞扬了下眉头,他看着又醒过来的瞿镜咬了下牙:“真恶心,这都不死。”
他可不希望瞿镜能活着回去,又在亓官殊面前晃悠,楼司虞对着陶驿抬了抬下巴:“喂,准备的散魂针剂呢?速战速决,等会少司官要醒了。”
陶驿:“您就先别惦记着少司官了,同悲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神器,它对灵魂和鬼怪有绝对压制作用,我们可不敢轻易上,还请劳烦楼大人,控制住这黑无常。”
楼司虞没有灵魂,他不会受同悲影响,确实是现场中最适合取刀的人。楼司虞也明白这一点,他没有过多言语,从陶驿手中接过专门为瞿镜准备的散魂针剂后,运气淬灵,提刀朝着瞿镜攻去。
瞿镜握着同悲,从地上站起来,他周身的灵气浓郁,几乎是溢出的状态,这些四处分散的灵力被手中的同悲吸收,激得骨刀嗡嗡作响,似乎已经被燃起了战意,迫不及待要和楼司虞战上一局。
事实上,瞿镜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提着同悲,周围环绕着找不到容器的玄金灵气,只能尽可能地盘在瞿镜的身上,隐约间,好似形成了一个什么动物,只可惜这些灵气太乱、太散,根本无法辨别整体。
陶驿在一旁紧张注视着瞿镜和楼司虞的搏斗,过了几招后,陶驿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停在瞿镜身上,他默了一会,轻声自语道:“奇怪,这个黑无常的状态,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但他的这份感觉太玄妙,别说说服别人,自己也难以说服,最终只能归结于黑无常决定认真起来,可是越看瞿镜和楼司虞之间的搏斗,陶驿脸上的沉重就越深。
不对,这个状态不像要认真起来了,倒像是——
“别硬接他的刀!鬼刀在无差别抽魂!”
眼看楼司虞毫不畏惧地要用去硬抗同悲,陶驿大喝出声,仓忙之下,都忘记自己还可以调动法力,将楼司虞拉回来,反而随后将身边失去神智的一位怪物病人,朝着同悲扔了过去。
几乎是在一瞬间,同悲破开怪物的身体,用生命为楼司虞挡去一击。而怪物被同悲劈成两半后,居然还化为血雾,一点点被同悲吸收,将刀身上的阴诡之气,渡得更加严重。
楼司虞抿唇后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是反了过来,人被兵器控制了吗?
有意思。
比起尧疆专门炼制的鬼蛊神兵,不相上下。
陶驿脸色阴沉:“鬼刀现在失控,我们奈何不了他了,走,换人!”
“不可以!”
一听到陶驿要放弃瞿镜,楼司虞想都没想,立刻反驳。新界这次的任务,就是在瞿镜和亓官殊之间二选一,放弃了瞿镜,那不就是要去找亓官殊了!
楼司虞怎么可能会让亓官殊收到伤害?
陶驿更加烦躁了,他咬牙瞪了楼司虞一眼:“你清醒一点!我没说要杀裁决,只是先把人带回去,凭你的身份,你到时候想要保下裁决,不是一句话的事吗?犯不着在瞿镜这里浪费时间!”
“我说不行!”楼司虞拒绝陶驿的提议,为了亓官殊,就算瞿镜再难对付,他也要把这家夥拿下。想着,楼司虞握紧手中的刀,用刀锋划破自己的掌心,将鲜血抹在刀身上,“我没有灵魂,它就算抽魂,也没有办法让我失去理智,我拖住他,你找机会把瞿镜的手切了,让他握不了刀!”
陶驿:“……行,我再信你一次。如果没有办法带走瞿镜,不管你是不是主事人,必须把目标换成裁决。”
“好。”
……
……
正在和怪物们激情搏斗的鲜梵,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亓官殊怀中的圣蛊陀,他眼神一亮,语气兴奋道:“表哥! 你居然连圣蛊陀都收服了,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修妄抽空朝鲜梵的位置看了一眼,他从鲜梵的身上感觉到了和亓官殊同源的血脉气息,于是下意识对鲜梵有好感,他眨了下眼睛,两只小胖手紧紧抱住亓官殊,用还不是特别熟练的语言说道:“papa,那个哥哥……好人。”
现在的修妄还不太会说话,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其实能开口说话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可它是圣蛊陀啊,不能用普通小孩的标准来判定。
亓官殊失笑:“对,那是我的弟弟,你应该叫他……小叔叔。”
“苏…苏?”修妄学着亓官殊的语气,慢吞吞从口中吐出生词,在得到亓官殊的点头认可后,修妄更加开心,哇出声来,用圆乎乎的小手指着鲜梵,“papa,宝宝去帮苏苏!”
亓官殊一直把修妄抱在怀里,生怕他受到伤害,可他没有忘记,修妄只是看起来是个奶娃娃,他本体可是尧疆排名第一的圣蛊,能力可不是吹的。
当初在亓官殊还躺在医院的时候,小家夥可是靠着自己,抵挡了一波鬼怪的刺杀呢。
听到小家夥说要去帮鲜梵,亓官殊也不做阻拦,稍微松了下手,方便小修妄可以从怀里出去,在修妄离开前,亓官殊没忘记揉了一把小家夥刚长出来没多少的松软白发:“去吧,你保护好小叔叔,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修妄歪了下脑袋,努力理解亓官殊口中的话:“那…爹爹呢?”
亓官殊愣住,他之前一直忘了问修妄是怎么进来的,现在从修妄口中听到爹爹这个称呼,脑子稍微一转,就反应过来修妄是在说瞿镜。
修妄居然是跟着瞿镜一起进来的吗?
“爹爹提前回去了,我们回家后再去找爹爹。”
亓官殊说着,心却越来越沉重,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于瞿镜的“喜欢”正在消失,他对周围的情感接受程度,正在降低,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彻底变回无情的裁决了。
有些艰难地从口中吐出“爹爹”二字,亓官殊闭上了嘴,他暂时不想再提到任何和瞿镜相关的事情。修妄十分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情绪不对,他摇了摇脑袋,小宝想不懂爸爸和爹爹的情况,小宝不想了。
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用力揉了两圈,小修妄乌拉一声,朝着鲜梵的位置飞去,一边飞还不忘记对亓官殊加油:“papa加油!苏苏加油!宝宝来帮苏苏——”
嘴里腥味涌起,鲜梵咳出一口血沫,虽然他的实力不差,但耐不住对面使用的是人海战术,这么多的怪物,就算是他能操控再多蛊,精神也撑不住啊。
这么想着,下一秒,鲜梵就感觉到气海雪山处升起一阵清凉,这股清凉直接让鲜梵的大脑清醒起来,他福至心灵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伸出手,正朝着自己输送灵炁的圣蛊陀。
小修妄对上鲜梵好奇的目光,开心地弯眸微笑:“苏苏,加油!宝宝,帮你!”
有圣蛊陀纯粹的灵炁输送,鲜梵身上的负面效果很快便得到了清除,他回了一个微笑,憨笑道:“你是表哥的宝宝?”
“嗯!”
小修妄非常自豪地点了点头,随后高高抬起几乎看不见的下巴,一副宝宝最厉害的骄傲模样。
鲜梵乐了,他低下头,仗着修妄的“奶量”,再次投入暴打怪物的斗争当中:“好,那我们一起把这些坏人打趴下!”
小修妄听懂了,激动跟着喊:“打趴下!打趴下!”
亓官殊没有年轻人的热血,他在幻境中把自己当成卫戍的时间太久,久到哪怕他已经想起了一切,也还是没有把一些属于卫戍的习惯改过来。
就比如说现在,面对源源不断进攻的怪物,亓官殊居然都没想起来要用自己的刀,反而一手一个手诀,在怪物之中“闲庭漫步”,落脚开阵,用符阵的方式将怪物们控制住,再瞬间真空绞杀。
他的这般狠绝凉薄,一点都不像裁决人,反而像极了曾经那位以无情杀机入道,攻心为上的尧疆首任大祭司——卫琅玹。
像到不只是他自己恍惚了,连一直只敢偷偷借百里若身份,远远看“卫戍”一眼的狼崽子也恍惚了。
“师尊……为什么不听话……”
第204章 祝镜子生日快乐
这句话不只是在背后说出来而已,在这句意味深长的“师尊真不听话”话音落下后,怪物们居然离奇地散了开去,在中央处腾出一块位置,像是在迎接谁的到来一般。
怪物们暂时撤退,亓官殊也乐得清闲,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镇魂铃上点着,望着从怪物堆中走出来的——
一位身着尧疆少司官服制,双眼上蒙着一层薄绡,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依旧可以看出惊艳面貌的青年。
他自张牙舞爪的怪物群中,信步而来,像是掌管了一切始末的上神,一举一动间满是不属于凡尘的矜贵。
伴随着少年而来的,是一阵清脆细腻的轻铃声,那是内山,又或者说——是卫成的亲信,专有的骨玉铃声。
百里若?
亓官殊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出现,甚至看上去还和这些怪物们关系不浅的人,居然会是百里若。
他怎么还在这?他不应该已经……
亓官殊下意识地认为百里若就是瞿镜,而自己已经把导游面具还给了瞿镜,并让他离开了。
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又苦笑否决了自己。
即便他们本质是同一个人,但瞿镜是瞿镜,百里若是百里若,从当时询问此界太平,骨玉铃在哪里的时候,亓官殊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被另一个人“替代”了。
他本以为百里若已经被瞿镜“收回”了,却没想到居然没有。
奇怪,以百里若的性子,没理由会任由一个“外人”来指染自己的“东西”,当时此界太平仗着少司官的身份,没少占亓官殊的便宜,那个时候,百里若在哪呢?
亓官殊并没有想太多,他以为这些都是瞿镜的安排,毕竟百里若也是瞿镜的一部分,瞿镜想要控制百里若,也是意料之中的。但百里若刚才说的话,却让亓官殊有些费解了。
看上去,百里若并没有恢复现世的记忆,还停留在幻境之中,居然还叫他师尊。而且,为什么这些怪物还这么听百里若的话?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是亓官殊不知道的?
亓官殊尝试唤道:“百里若?”
他不太相信百里若会对自己下狠手,即便他现在看上去,是和怪物们站在了统一战在线,亓官殊也不相信。
可能是亓官殊眼中的试探和怀疑太过强烈,对面穿着整齐,气度非凡,身上没有半分狼狈和伤痕的百里若,沉默注视了好一会亓官殊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师尊这是什么眼神?……您不应该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的,我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唯一一个!”
说着说着,百里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他的激动,周围本来已经安静下去的怪物们,也跟着躁动起来,对着亓官殊龇牙低吼,要不是有百里若拦着,估计已经上前撕咬了。
亓官殊:“……”
亓官殊:“你不是百里若,你是谁?”
只是一个对话的过程,亓官殊就判断出眼前的这位,绝对不是真正的百里若,可他用灵力光明正大地在百里若气海雪山处过了一圈,百里若非但没有抵抗,反而还有些贪恋地用灵力和亓官殊的灵力温存了一会。
一个人的外貌和血型可以改变,甚至连气息都可以模仿,亓官殊见过的,有一种怪物可以把一个人模仿得有九成九相似。
但一个人的气海雪山是骗不了人的,这是和这个人的灵魂相连的东西。
这确实是百里若。
那就更奇怪了,不管是从言语还是举止上,眼前的人都和亓官殊记忆中的百里若相差甚远,而且…他到底为什么可以调动怪物?
【百里若】很讨厌亓官殊那幅防备又疑惑的眼神,他握紧拳头,却没有忍心对亓官殊下狠手:“别这样看我,要不是我,这具身体已经被毁坏得用不了了,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师尊应该感谢我才对。”
“别叫我师尊。”
亓官殊终于从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青少年了,经历过一场幻境,他听得出来,【百里若】的话语间,对他这个【师尊】的不可言说之意,几乎要凝为实质了。
贪婪、湿润,包裹着痛苦的爱意,想要沉浸在深渊中,又不甘心地想要去捉住月亮。
但他不是,又或者说,【百里若】想要捉住的月亮,不是他。他被当成了一个替代品,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是……大祭司的替代品?
“我不是玹尊。”
亓官殊不太能确定【百里若】的身份,但他再次解释了一遍。担心自己的话会刺激到【百里若】,亓官殊特意在解释完后加了一句:“您如果想找玹尊,可以去祭司殿进行参拜。”
“没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百里若】,他猛地一挥袖子,身上的银饰跟着铃铃啷啷起来,“师尊就是不要我了!我在他的神像前祈求过那么多次,他一次都没有理过我!他……一点都不理我……”
亓官殊看着突然哀伤起来的【百里若】,没忍住抽了下嘴角:“那你跟我告状也没用啊,您…要不您先从百里若的身上出来呢?”
这个奇怪的人嘴里念叨着卫戍是他师尊,看上去脑子也不太清醒的样子,万一发起疯来,把百里若的身体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百里若】没有听见亓官殊的请求,他已经彻底陷入了卫戍不理他的梦魇当中,低着头自顾自地念叨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透过那层冰绡,将目光锁在亓官殊身上。
亓官殊身上的这套祭祀袍,是当年卫琅玹第一次在时镜玹面前举行祭典时穿的款式,时镜玹本来就已经沉在魇境当中,此刻,他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亓官殊和卫戍太像了,被卫戍亲自选定的继承人,怎么会不像他呢?
【百里若】望着的人是亓官殊,可他眼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卫戍,他的,天道承认过的,结为道侣的,师尊。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醒来,就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
时镜玹越想越气,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整个人完全陷入魔怔的状态,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握紧匕首后,对着亓官殊走了过去。
亓官殊看出来时镜玹的不对劲,在时镜玹向前的时候,就下意识往后退去,可耐不住时镜玹走的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他现在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刚从精神病院中跑出来的疯子。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着可疑的微笑,举起匕首就朝着亓官殊的心脏处刺去:“留下来,师尊,别再留我一个了,好不好?”
亓官殊堪堪躲过一击,听着时镜玹的话,更加无语:“……”
你这也没给人选择的余地啊!答不答应,你看上去都是要来一场掏心窝子对话啊!
时镜玹铁了心要把亓官殊留下来,他当然清楚这不是卫戍,但他什么都没有了。卫戍太心狠,当初飞升,把人间的一切牵挂全都烧的一干二净,唯一可以让他怀念一下的玹尊神像,还是尧疆后人为了纪念卫戍而锻造的。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卫戍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和卫戍这么像的替代品,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鲜梵注意到了亓官殊的危险,可这些怪物突然都朝着他逼过去,让他根本抽不出手来,包括跟着他的小修妄,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无法离开半步,只能跟在鲜梵身边乾着急。
亓官殊扫了一眼,就清楚了时镜玹的目的,现在他也不好说是感谢时镜玹对他的“特殊关怀”,选择亲自来对付他,不让怪物们伤害他,还是该苦笑自己对上时镜玹,根本没有什么赢的希望。
短短的一招交手,亓官殊就感觉到了时镜玹的实力强悍,狠绝干脆,冲着一击毕命而去,要不是亓官殊多了“几百年”卫戍的经验,估计连第一击都不好说能百分百躲过。
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心脏位置,亓官殊现在的情绪波动已经越来越少了,孟婆汤的药效正在起作用,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封锁情绪。
亓官殊抽动了一下指尖,转动镇魂铃冷静发言:“不愧是玹尊专门锻造的杀人刀。”
不过杀人刀对上自己,可就不太美妙了。
从前在尧疆的时候,亓官殊也喜欢用武力直接解决问题,但后来和秦政相处的时间久了,现在他喜欢用言语去攻心了。
“武器不听话了,就该换一把。”
亓官殊冷笑开口,没有指明道姓,却每个字都在戳着时镜玹的心窝,时镜玹高举匕首的手一顿,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眼前的景象模糊交叠,他好像再次看到了曾经的卫戍,当时他做错了一件事情,以为可笑的同情心,差点打乱卫戍的计画,那个时候的场景,时镜玹怎么都忘不掉。
卫戍第一次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随时可扔掉的垃圾,他用一贯的语调,对他说:“你太令我失望了……武器不听话了,就该换了。”
亓官殊趁时镜玹愣住的功夫,又朝后退了好几步,保证自己完全处于时镜玹攻击不到的位置后,才停了下来。
看来,玹尊的这把杀人刀,对玹尊的感情还真是非常不一般呢。
时镜玹也没有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在回过神来后,对亓官殊说道:“不会的,师尊不会抛弃我的,他只是在和我置气。”
亓官殊无语,他就说不要随便在路边上捡人吧,你看看,又是一个被捡回家后,长成恋爱脑的蠢货,还好瞿镜就不这样。
“只要把你留下,师尊总会来找我的。”
时镜玹再次朝亓官殊攻去,他一边攻击着,一边在努力说服自己:“师尊不关心我,但你不一样,师尊很关心你,他从来不会理会凡尘之事,可他却亲自挑选了你成为继承人……你是不一样的…凭什么,凭什么你是不一样的!杀了你,师尊一定会来见我的!”
不管亓官殊再怎么刺激时镜玹,他都铁了心地认为只要留下亓官殊,卫戍就会来见他。再加上对亓官殊的嫉妒,他已经彻底听不进去任何劝导,只想让亓官殊闭嘴,安静成为假扮卫戍的木偶就好了。
亓官殊不理解,也不想尊重时镜玹的想法,靠着对“徒弟”的理解,亓官殊几乎每次都是擦着死亡的底线而过,或许是时镜玹也没有办法真的对这样一个高配的师尊替身下手吧。
可他再怎么躲闪,也还是被动的那一位。
比起专门教出来的杀人刀,亓官殊的战斗经验还是差得太远了。
“叮——”
匕首劈在亓官殊抬起的镇魂铃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镇魂铃是神器,哪怕时镜玹用力下劈,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反而把时镜玹的匕首劈到卷边,彻底报废。
时镜玹并不意外这种结果,他直接扔了匕首,运转灵力,金红的星子在他的身边浮现,一点点聚在时镜玹的手边,相互碰撞链接,重新构成一把新的陌刀。
陌刀?
亓官殊的视线在时镜玹手中的陌刀上停留了几秒,后知后觉想起来,好像自己也有一把陌刀来着?肌肉记忆永远比大脑更快,不待亓官殊思考过来,他已经抽出了陌刀,正好挡住了时镜玹的刀锋。
时镜玹冷笑,似乎在嘲讽亓官殊居然敢和他比刀:“师尊的刀法,可不如我。”
卫戍不如时镜玹,亓官殊更比不过。
就在时镜玹准备强行连刀一起劈的时候,被迫看了好一会戏的小修妄,也终于在鲜梵的帮助下,冲出了桎梏。
赶去阻拦是来不及了,小修妄本能催动自己的力量,对准亓官殊的位置,病栋之间的景象开始卡壳,如同断触一般错位了一下后,亓官殊的身后裂开了一道空间缝隙。
修妄强行在异海之中开启自己的能力,在第一时间就被异海发现,开始排斥修妄的力量。
不过好在修妄的目的已经达成,一瞬间的空间转移,已经够亓官殊躲过时镜玹的一击了。
维持了几秒的空间缝隙再次合上,小修妄飘在半空中喘气,脸上的血色也少了不少,但目视这一切的鲜梵并没有露出欣喜的情绪,他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周围像是被拔了电源一样,一动不动的怪物们,抬手接住因为没有力气,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小修妄。
“那个家夥,和表哥一起不见了。”
鲜梵绕开怪物,来到刚才亓官殊被时镜玹压倒的地方,蹲下身子,伸出手从地上的一小块血迹中抹了一下。
刚才的场面太过混乱,鲜梵也不知道这块血迹来自谁,虽然是亓官殊受伤的概率很大,但他宁愿相信这是那个神经病的。
鲜梵问:“你把表哥送到哪里去了?”
修妄咬了下手指:“不子岛,这里,没用,早,早不到,但没有离卡。”
鲜梵从修妄的塑料普通话中提取出关键信息,串成一串:“在这里你没有办法完整使用自己的能力,是吗?你只能把表哥传走,但是找不到表哥的位置,不过,他还在这个境域之中?”
“嗯嗯嗯!”
修妄用力点头,为鲜梵的理解能力鼓起掌来。不愧是苏苏!果然能听懂宝宝的话!
只要亓官殊还在这里就行,鲜梵别的没有,蛊是不缺的,想要找到表哥,那不是手拿把掐吗?说着,鲜梵就从自己的小背包里开始掏瓶子。
找到了寻踪蛊后,倒出来唤醒:“去,找到少司官。”
寻踪蛊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辨别好方向后,快速朝着一个位置爬去,鲜梵抱着小修妄跟在身后,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时候,被他遗忘了有一段时间的莲花灯盏,火焰猛的亮了一下,随后归为平静。
……
楼司虞从来见过这么难缠的家夥,他虽然不会被同悲克制,但他居然也无法战胜瞿镜,幸好这里是他主管的考场,病栋之中的所有力量,都可以为他所用。
相比起一直在消耗自己灵魂力量的瞿镜,有一整个考场作为充电宝的楼司虞,看上去赢面很大。
“铃铃——”
突然的铃声打断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铃音飘渺,如雪山上的寒意,沁心清明。
这道铃声并不是一种铃铛发出的,一沉一轻的铃音相互交错,却一点都不突兀,融合在一起,似乎本该如此。
铃声不但打断了楼司虞的胡思乱想,也难得的让被同悲控制的瞿镜停了下来。
唯一没有任何危险的陶驿突然惊呼道:“镇魂铃!”
走廊之中,滚动了好几圈的铜铃终于停下,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瞿镜的脚边,颜色古朴的铃铛上,几条龙紧闭双眼,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可不管怎么样,铃铛上无法忽略的罗酆气息,都在彰显著——这是阴司镇魂铃。
“少司官!”
和陶驿的关注点完全不同,楼司虞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停留在镇魂铃上,反而是看向了突然出现在走廊中,看上去有些狼狈,肩膀上的祭司袍都被砍破,受了伤的亓官殊。
谁!谁伤的少司官!他不是吩咐过病人,绝对不可以伤害亓官殊吗!
楼司虞的愤怒烧起,下一秒就看到了拖着陌刀,从黑暗中缓步走来的人。
陌刀上还淌着鲜血,被主人无情地在地面上划动,发出头皮发麻的声音,鲜血沿着刀尖滴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血红的路径。
沿着刀身往上看,就可以发现,这些鲜血居然全是来自握刀的人。
百里若的虎口严重撕裂,整个手掌都被赤色浸染,他拖着刀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彷佛下一秒就要握不住刀一样。
“咳……”
百里若闷咳一声,缓慢抬起头来,他用于遮眼的冰绡已经不见了,但他依然没有睁开双眼,抬起头后才发现,他的双眼居然也在向下流血,红色在百里若的脸上勾画出诡异的纹路,他几乎是走一步咳一下,每一下听着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哥……哥哥……”
百里若“望着”亓官殊的方向,脸上满是做错事的旁徨和自责,他轻声唤了一声,发间精心编织的小辫子顺着他低头认错的动作,滑落下来,正好露出了发间的一个骨玉铃铛。
是骨玉铃铛唤醒了百里若,不但让他得以从时镜玹的控制中挣脱出来,还让他借此恢复了现世的记忆。
他和时镜玹很像,时镜玹不舍得对卫戍下手,他也舍不得对亓官殊下手。
尽管时镜玹操控着他的身体,但他还是在时镜玹意图杀害亓官殊的时候,强行恢复意识,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身体严重亏损,五脏六腑几乎都受到了反噬,短时间内,他是无法再次调用灵力来保护亓官殊了,除非……
“又是你这个神经病!”看清楚提刀的人是谁后,楼司虞骂了一声,“怎么,少司官不理你,你还准备对少司官动手是吗?”
百里若挑了下眉头,没有理会楼司虞的叫嚣,他想要去搀扶亓官殊,检查亓官殊到底伤得严不严重,可他又不敢上前,害怕亓官殊会对自己露出畏惧的眼神。
迟疑着,百里若停在距离亓官殊一米远的地方,哑声带着哭音又念了一句:“哥哥……”
亓官殊:“……”
先别叫我,让我冷静一下。
亓官殊没有回应百里若的话,他一手捂着肩膀处的伤口,开始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怪物、怪物、怪物、怪物…百里若、不认识的人、一个没查出来名字的尧疆叛徒、瞿镜。
嗯?瞿镜?!
扫过所有人一圈的亓官殊快速把目光移回了举着同悲的瞿镜身上,他张了下嘴,又闭了回去,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你怎么还在这?”
出他意料的,瞿镜也没有回答他。亓官殊在疑惑了一秒后,也注意到了瞿镜的不对劲。虽然带着导游面具,可是瞿镜的肢体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灵活,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
这是怎么回事?
亓官殊想不出答案,他先关注瞿镜的举动却引来了楼司虞和百里若的嫉妒,两人不约而同将愤怒的视线望向了此界太平。
“真该死啊。”
楼司虞心底暗骂一声,突然从地上捡起了几根针剂,朝着瞿镜的方向刺去,百里若在旁边乐的看热闹,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陶驿却没有再关注楼司虞的举动,从亓官殊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隐晦地停在了亓官殊的那双象徵着规则的金瞳上。
真是好笑,捉瞿镜又什么用,比起他们不一定能控制的鬼刀,这双金瞳,才是真正的宝贝。只要得到了属于裁决的金瞳,从今以后,淩霄的规则,就再也没有办法压在他们身上了!
淩霄之下的这个破世界,也该变变花样了。
人类和神仙到底算什么,凭什么要压鬼怪一头,凭什么它们一出生就要被打上恶人的标签,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下?
它们可以不喜欢光明,但这不是光明排斥它们的理由!
这个糟糕的世界,该换规则了。
新的世界,应该由它们这群底层之下的怪物制定了!
越想越激动,陶驿将头低垂着,不让自己眼中的兴奋和恨意被人发现,他缓慢后退,直到把自己藏于暗处之中,意味深长扫了一眼亓官殊的方向,用仅存的一只手,按下了防护服中的一个按钮,让自己解开防护服的防护,全身融入黑暗之中。
病栋花园处的人工湖开始波动起来,原本隐藏在湖底的那只黑影,开始来回翻腾,它似乎距离水面越来越近,巨大的黑影徘徊在弱水灌溉的人工湖中,藏着说不明的杀意和诡异。
在楼司虞的针剂即将刺入瞿镜皮肤的时候,瞿镜终于动了,他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同悲,带着百鬼哀嚎的同悲斩断针头,脚步移动间,不小心再次踢到了镇魂铃。
或许是因为瞿镜本身就是冥府司君的原因,镇魂铃明明没有任何灵力的注入,却在瞿镜踢了一脚后,剧烈摇动起来。
“妈的。”
谁能想到瞿镜的一脚还有这么作用,陶驿刚打算偷袭亓官殊,就被镇魂铃的声音夺去了力气,还好这次他的旁边是墙,不至于太狼狈跪在地上。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百里若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一瞬,包括瞿镜在内,他举刀的动作听住,眼神混沌起来。镇魂铃越响越大声,大声到还影响到了亓官殊和楼司虞。
亓官殊有些难受地捂住耳朵,感觉自己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离开自己,被镇魂铃吸引过去。
楼司虞更是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双手捂着耳朵,发出了痛苦的低吼,不一会儿,鲜血就透过楼司虞的手指,从耳中流下。
瞿镜和百里若大概是看上去最正常的两位,只是他们两位似乎都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镜子。”
亓官殊下意识从口中念出称呼,他的心口酸涩抽疼着,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在心疼瞿镜,但他的理智和大脑却冷漠地提醒他,他不该动情。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瞿镜终于动了,他抬起还在混沌和清明之间来回变幻双眼,本能去查找亓官殊的位置,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眼神中的清明逐渐占据上风,一点点压下混沌。
“亓……官……”
沙哑到听不清楚的声音,从此界太平的面具之下发出,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拥抱自己的爱人,可他废了好大劲,却发现自己居然一步都没有前进。
为什么?
百里若的神智也逐渐回归,他抿唇沉默,少见的没去阻止瞿镜幼稚的举动。
他的反常在亓官殊越瞪越大的双眼中,得到了解释。一匹巨大的白色苍狼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出现在了瞿镜的身后,苍狼威风霸气,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凶气。
它银白的双瞳悲悯又嘲弄地半垂,一只利爪高高抬起,就在瞿镜的天灵盖上方几米远处,只要稍微一用力,苍狼就可以夺去瞿镜的生命。
瞿镜尝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前进,他似乎也从亓官殊的表情中反应过来了什么,没有谁会比一个阴司的司官,更了解死亡的气息。
但他没有半点畏惧,他沉默片刻后,贪恋地将视线停在了亓官殊的脸上。
他多想把一秒钟拆成两半来用,每一次视线的移动,瞿镜都在脑海中描绘了一遍爱人的模样,他想要记住亓官殊的模样。
听说一个人在死亡之前,会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快速回忆一生的经历。瞿镜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他的一生都在为冥府工作,机械、死板、枯燥无味。
但他的乖乖是甜的,是辣的,是彩色的。
如果非要在死前看一场走马灯,他希望每一幅画都是亓官殊。
亓官殊心情冷静,他无法提起一点情绪的波动,他面无表情和瞿镜对视,他知道瞿镜双眼中是如燕归来的爱意,可他体会不到!他感受不到!
脸颊边蓦然落下一点温热,亓官殊茫然伸手,用指尖抹上还带着温度的,从自己眼中落下的泪珠。
为什么他要哭,他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他会哭呢。
猛的一眨眼,脸上的温热范围乎的变大,亓官殊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发现自己白色的祭司袍上,毫无规律地自脸颊上滴落了几点红花。
亓官殊颤抖了一下眼睫,再次探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这一次,他的指尖被艳色染红,刺得他那双熔阳一般的黄金瞳中,绽开了一圈圈红痕。
“哐啷。”
兵器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刺骨无情,敲醒了还在神游的亓官殊神智。
亓官殊抬眼望去,同悲已经失去了主人的使用,躺在地板上,同悲的旁边,还躺着一副沾满血迹的青铜饿鬼面具。
同悲刀身上的光泽消失,在微弱地闪烁了几道白光后,变回了导游旗的模样。
导游旗上白字的【此界太平】,正在缓慢褪色,直到旗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冥】字。
亓官殊抬头,却看见了他此生最为梦魇的一幕——
瞿镜的天灵盖被苍狼的爪子劈开,鲜血从头部淌下,不断染湿他黑色的导游服。他看不清瞿镜的的模样,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视线中,已经彻底被失去生命的瞿镜占据,鲜红染透了瞿镜的导游服,也染红了他的双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是红色的。
亓官殊的双眼不受控制地流泪,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瞿镜的模样了,可他的身体却在替他哀伤,无声唤着“镜子”。
陶驿在镇魂铃声音减弱的时候,趁机掏出了散魂针剂,在百里若还在注视瞿镜时,一阵落在了他的颈部,推针灌入药剂,陶驿又从气海雪山中取出一把匕首,藉着亓官殊的影子,移到了亓官殊的身后。
“最后记住的是爱人的死状,裁决人,祝你余生快乐!”
在亓官殊的思绪全都关注在瞿镜身上时,陶驿对准亓官殊的金瞳,用力剜下——
原本漂亮的脸上突然多了两个血窟窿,白发大祭司却连一声痛苦呻吟都没有,任由眼眶下拖出两条可怕的痕迹,对着陶驿离开的方向,射出一道毒镖。
但没有视线的他,准头实在是太差了,他并没有射中命门,只是插入了陶驿的脚踝。
陶驿闷哼一声,咬牙带走了瞿镜的尸体,以及暂时失去五感的楼司虞。至于同悲化作的导游旗,距离亓官殊有些近,倒是来不及拿走了。
等鲜梵和小修妄终于跟着寻踪蛊找到亓官殊时,他正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把失去了名字的导游旗,原本有双漂亮黄金瞳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两个窟窿,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坐在原地陷入深思之中。
百里若躺在地上,一只爪子和胸前上带着血迹的苍狼,还在旁边失神望着亓官殊,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哥……你怎么……”
鲜梵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不敢相信自己尊贵的少司官表哥,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他居然让表哥受伤了……居然让表哥失去了双眼……
鲜梵自责极了,他抽泣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为了救表哥才进来的,可是现在,亓官殊却…
亓官殊听到有人过来,他捡起导游旗,语气平静:
“鲜梵,我们,回家。”
第205章 噩耗
秦政这天一如既往地在上京大学中上课,今天周五,其他系都没有安排太多的课程,偏偏历史系又排了两节专业课,让学生们纷纷哀嚎一片。
不过这个哀嚎的队伍当中,并不包括秦政,他倒是无所谓一天要上多少节课,反正就算没课,他也要去图书馆查阅数据,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会离开上大,回玄宗处理公务。
倒不是秦政有多爱学习,只是比起玄宗的那些事情,秦政觉得学习是一件非常轻松,且消磨时间的事情。
但今天似乎有些特殊,从来上大的那一刻起,秦政就总感觉自己的心中一阵慌意,左眼皮也不受控地跳动了几下。
按照科学的解释,眼皮跳动属于睡眠不足,但秦政毕竟是个玄门高手,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忍不住往深处想一下的。
就这样带着紧张的情绪从早上一直学到了下午,眼看这是最后一节专业课了,秦政的心反而更慌了起来。翻开课本静坐了好一会,这样的感觉也没有消散下去,秦政迟疑了一会,伸手右手开始掐算。
指诀才掐算到一半,静音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估计是有谁跟他发消息了。
秦政停下掐算,转而拿起手机,双击显示屏后,显示他有两封来自玄门的邮件,还有一条来自邬铃儿的私信。
在看到消息显示的那一刻,秦政的左眼皮再次疯狂跳动起来,秦政抿了下唇,思考了片刻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教室。
出教室的那一刻,正好碰上了前来教室的专业课老师,秦政顺便对老师请了假。
在历史专业上,秦政的成绩一直都是断层第一的,老师没有询问秦政请假的原因,直接批了假条。
谢过老师,秦政单肩背著书包,一手拿着手机,往学校停车场的位置走去,边走边打开了信息,准备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封邮件一封来自玄宗,是玄宗长老会发过来的文档通知,另一封邮件来自百鬼,发信人是商陆。
秦政按照文档的排序,先打开了玄宗的信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让秦政的步子停了下来。
作为玄宗天行,秦政一向喜怒不显,可现在他看着手机的表情,却不难看出来非常低沉。
【陈家全族上下除幼子陈炎外,无一生还,尸骨无存。陈炎现处于中昏迷状态,医宗正对其进行治疗。】
陈家之前全族消失,玄宗查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半点消息,秦政也在池星乐的请求下,对陈炎进行过占卜,可那个时候的卦象也是不得清晰。
他们全都保有期望,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却不想,再次拥有陈家的踪迹,竟是噩耗。
秦政握紧了手机,深呼吸一口气,退出玄宗的邮件,点开了商陆发来的消息。商陆的邮件就更短了,只有三个字:
【瞿镜亡。】
秦政:“……”
爀鴠日不是还没到吗!瞿镜怎么就死了?谁杀的!在这个关头杀了阴阳路的看门人,到时候爀鴠日到来,鬼门大开,那岂不是百鬼夜行!根本没人可以管住了!
秦政闭了闭眼,努力控制自己不被抽过去,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握住手机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说服自己,没逝哒,没逝哒,没——逝——哒!
瞿镜陨落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最近,不就是比意料中的提前了那么一点点……这哪里是一点点啊!到底是谁把瞿镜杀了啊!
秦政感觉大脑一阵发白,太阳xue处疼得不像话,但他本着“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糟糕吗”的想法,点开了邬铃儿的私信小窗,邬铃儿可是他的好妹妹,这次总该是好消——
好个屁啊!
秦政一时没控制住力气,报废了一台手机,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是让他气笑了,他叉着腰笑了一声,脑海里满是邬铃儿给他发的消息:
【哥哥的金瞳被新界狗贼剜走了。】
在原地理了好了一会消息,秦政无声犯了句口戒,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加快脚步朝着停车场走去,他想,玄宗估计马上就要有开不完的会了。
……
小姑娘手里握着沾了蛋糕屑的叉子,没有吃完的草莓味小蛋糕,还静静地摆在茶几上,但小姑娘却是站在沙发前,红着眼眶看着一位一身黑的男人,收拾沙发上那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熟悉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她刚认没多久的,已经开始习惯存在的,在法律上承认的,同一个户口本上的【父亲】,被另一个人男人带走。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沙发上的褶皱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瞿小七无知觉握紧自己的蛋糕叉子,眨了下开始泛出颜色的异色眼睛,弱弱抬起头来,上前握住商陆的衣摆:“爹爹还会回来吗?”
商陆:“……”
对于这个他一直都不太接受的小怪物,商陆第一次露出了和蔼的表情,他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瞿小七平齐,对上瞿小七那双清澈的双眼时,商陆语气轻道:“我不确定,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只是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对不对?”
瞿小七沉默,商陆是把她当成人类小孩来哄了吗?死亡就是死亡,为什么要假装说是去休息了呢?
可瞿小七没有直接戳破,好一会,才点了下头,配合道:“嗯,我知道。”
商陆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他刚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和这个名义上的“侄女”,可没有半点感情。
话音卡在喉间好一会,商陆干道:“瞿镜离开,你一个小孩也照顾不了自己,要不要跟我回家,先住我家?”
“不要,”瞿小七摇头拒绝商陆的好意,她用手指捏了下裙摆,低着头说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用吃东西,也不用睡觉,我想在这里等爹爹回来。”
你不要把自己是个怪物的事情,说得那么轻巧好不好?!你是可以不吃东西、不睡觉,但一个“人类小孩”不可以啊!
商陆噎了一瞬,尝试对瞿小七解释一个正常小孩应该是什么样的,但他发现,哪怕他解释了,瞿小七也依旧摇头拒绝跟商陆离开。
瞿小七:“我不给外人开门,而且,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在这里的。”
以她的本领,想要伪装房间里没有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不存在会被人发现她不是人类的事情。
商陆劝告无果,也不太在意,他本来就不太赞同瞿镜认领一个高危小怪物当闺女,让瞿小七跟自己回家,也只是客套问一下。既然瞿小七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瞿镜的遗体送回冥府,让罗酆亲自“治疗”它的“孩子”。
站起身来,商陆在瞿镜的房子内逛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任何与瞿镜相关的东西后,准备离开。
走到房门前,商陆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摆处,传来一阵阻力,低头望去,原来是瞿小七拉住他。
瞿小七的双眼已经褪去了人类小孩的棕黑色,变回了她原本的异色竖瞳。属于怪物的双眼让瞿小七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她抬起双眼,语气冷静又缓慢:
“你放心,爹爹不会死的。”
商陆默了一会,怎么小孩还反过来安慰他了?大概是因为瞿小七对瞿镜送上了不会死的祝福,商陆对瞿小七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像一个普通人类家庭的叔叔那样,摸了摸瞿小七的脑袋:“好,谢谢……小七。”
瞿小七没有躲开商陆的手,她认真望着商陆:“有父亲在,爹爹不会死的。”
说完,瞿小七自己蹲了下来,把自己的脑袋从商陆手中移开,对着商陆摇了摇手说再见,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叔叔,如果你有父亲和爹爹的消息,可以告诉我吗?”
商陆答应了瞿小七,大概也有着不想再停留在悲伤之地的原因,这一次,商陆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头也没回,一路走向电梯。
瞿小七注视着商陆的电梯门关上后,才关上门,孤零零走回茶几旁边,用手中已经有些变形的勺子,勺了一勺蛋糕,蛋糕入嘴有些过于甜腻,瞿小七安静地把整块蛋糕吃完,直到最后一口完全咽下去后,才撒气一般,把勺子扔在茶几上:
“草莓味,一点也不好吃。再也不让爹爹买了。”
……
旧书店和百鬼最近都关门了,看贴出来的告示上说,两位老板都要回一趟老家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百鬼作为游乐场的鬼屋密室到还好,特意前来体验的玩家也表示理解,毕竟还有其他的娱乐活动。
反而是习惯去旧书店阅读,喜欢喝茶的老顾客们,有些不太习惯了。整个上京,还真没有什么书店,藏书有旧书店多,阅读室和唯一的饮品——老板泡的茶好。
在得知旧书店关门后,老顾客们没少四处打听,小老板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需不需要他们的帮忙,早日办完事后,好早日回来开店。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瞿镜的消息。时间过了几天半月后,倒也慢慢能按耐住心情,等待小老板的回归了。
1路临夏公安局,48百鬼9旧书。
玄学论坛中的三大上京扛把子,一下子关闭了两个,这些非自然的日常琐事,都堆在了临夏公安局身上,平白无故增加了工作量,临夏公安局的员工们苦不堪言。
还好有玄宗即将毕业的实习弟子帮忙,分担了一批任务。
但不管怎么说,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玄门论坛,都在讨论一件事:
——两位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第206章 人选:亓官殊
最近玄宗的会一个接一个的开,秦政被迫向学校请了小长假,专心处理玄门的事情。
距离爀鴠日的时间越来越近,不只是上京,几乎整个神都暗藏在后的鬼怪们,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百姓们遇见非自然事件,或是撞鬼的事情,也比之前高了不止一个百分点。
也幸亏有各地都有玄宗和国异局的分部,不至于让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但秦政现在最担心的,确实阴阳路没有了守门人,无法再次打开。
原本在瞿镜、商陆的管理下,稍微正常一点的阴阳平衡,重新打乱,磁场的不稳定,导致许多体质虚的普通人生病,医院中每天都是看不完的病人,开不完的药。
秦政知道瞿镜的身份不简单,他的突然死亡,大概也是整个冥府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比预测的陨落时间提前许多,冥府估计也在为瞿镜后事忙碌着,都没有多余的员工来此界疏通鬼魂了。
失去黑白无常的引路,人间在短时间内陷入了低迷的恶性循环当中,无奈之下,秦政只能安排玄宗的弟子,临时抱佛脚学习猎鬼门的拘灵遣将术,将在人间作恶的鬼怪们暂时关押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神都各地都出现了一个叫“临夏”的公安局,由国异局和玄宗共同布阵,创建可以涵盖整个神都的灵网,形成简易版的辑魂所,按律法量刑,收押在不同的监狱当中,等待黑白无常前来引路的那天。
本来看守阴阳平衡的关键是瞿镜,但瞿镜已经亡故,顺位之下,能够顶上这个职位,并且有能力压制邪祟的,秦政能想到的,只有亓官殊——淩霄钦定裁决人。
但邬铃儿传来的消息,又给了他重重一击,亓官殊的金瞳被剜,无异于一国之君失去玉玺。
会极大程度削弱亓官殊的实力不说,没有淩霄规则的力量作为压制,部分极端的鬼王级别邪祟,说不定还会联合起来,反过来围猎亓官殊。
毕竟亓官殊的血液,对于邪祟而言,可是一件大补品,堪比玄门中的唐僧肉。
也不知道是不是阴阳失衡的原因,神都最近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降雨不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
秦政揉了下发酸的手指,最近他批阅的文档几乎堆成小山,让他在成年后,再次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眼下的黑眼圈已经无法遮盖住,秦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点开邬铃儿的小窗,习惯性地发了一句:
【亓官怎么样了?】
过了几分钟后,邬铃儿才回覆信息:【还没醒。】
这样的对话几乎已经持续了八九天,自从当初邬铃儿对秦政说,亓官殊的金瞳失去后,亓官殊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手机上显示了好一会的正在输入中,邬铃儿再次发来消息:【对了,那个叫陈炎的人,也没有醒吗?】
陈炎的情况和亓官殊有些类似,从异海中出来后,就一直处于重昏迷状态,虽然不排斥药物,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同一个考场出来的洛唯欢、池星乐等人,虽然也昏迷了一段时间,但都在三四天后醒来。
当时秦政还以为,或许是受考场影响的原因,才让进入同一个考场的考生们,全都在出考场后陷入昏睡状态。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醒来,陈炎和亓官殊的特殊,也体现了出来。在把这个发现告诉邬铃儿过后,邬铃儿提出或许陈炎的昏迷,和亓官殊有关,只要找到让他们沉睡的原因是什么,就有办法让两人苏醒。
秦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
邬铃儿:【是一位叫荧娘的怪物说的,她是参与新界考场刺杀计画的一员,不过临时叛逃了。】
【新界的人可信吗,万一是阳谋呢?】
秦政对于新界的任何事物,都不抱有好感,听到荧娘还是从新界叛逃出来的,就更加怀疑了,尤其她本来是要刺杀亓官殊的,怎么看都完全没有可信度啊。
别说秦政不信,邬铃儿本来也不太信,但就像是一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在现实面前,最终把希望挂在了神佛上一样,邬铃儿找不到亓官殊不苏醒的原因,只能把原因落在了这套说辞上。
邬铃儿:【最近两天我打算去为哥哥祈福,没办法及时回覆你消息了。五天后就是理南大祭,如果在大祭前,哥哥还没有醒来的话,我会降巫强制让哥哥起身。对了,大祭的邀请函已经发给你了,你如果想过来,随时欢迎。】
之前就从亓官殊的口中听说过理南大祭的消息,从邬铃儿和亓官殊两人的态度来看,这次祭典对于整个理南,都是十分重要的。
大型祭典,都需要一位身份尊贵的神使作为媒介,跳祁灵舞,与神灵沟通。之前亓官殊没有回去,神使的位置都是由邬铃儿暂代。
不过这一次似乎不行了。
秦政表示理解,但不好多问。亓官殊所代表的神秘宗族,有很多事情是秦政都无法看清的,包括整个宗族的方位和来源。
邬铃儿送来的邀请函,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去到亓官殊生长地方的方法了。只可惜,秦政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时间前去。
【好,我也会尽力查找让陈炎苏醒的方法,望我们一切顺利。】
关闭和邬铃儿的聊天,秦政的房门被敲响。
敲门的时间太巧,秦政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故意在等他回完消息才出声。
“请进。”
秦政站起身来,顺便打算给自己泡一壶新的茶,醒醒脑。在得到主人的认可后,门把手被压下,从外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的人。
进入秦政的办公室后,来人十分熟练地关上门,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松松垮垮绑着的低马尾。
来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还有这带着介于青少年之间的意气,他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进来后找准沙发的位置,悠闲地半躺上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窝在其中。
秦政扫了一眼把自己办公室当家的洛淮清,端着刚泡的茶也走向沙发:“师兄,少喝点奶茶,对身体不好。你最近是不是忘记去医宗定时体检了?”
洛淮清咦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我一次没去,他们不会告诉你呢。”
洛淮清有先天性心脏病,曾经医疗设备没有现在这么好,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还是没有熬过去,早早病逝。
这回好不容易来到现代,秦政当然不会再让曾经的惨剧重现一遍,所以特意叮嘱洛淮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宗做一次体检。
“师兄——”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就去体检,行了吧?”洛淮清真没想到,曾经在身边板着个小脸,木头一般的小家夥,现在居然长成了一个唠叨的模样,他笑着摸了摸秦政的脑袋,“阿四啊,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管家了,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累不累呀?”
累不累呀。
听到洛淮清以玩笑的语气问出这句话,秦政却不自觉一愣,在洛淮清把手放上来后,居然还孩子似的用脑袋去蹭了两下,好不委屈。
怎么会不累呢?他被架在天行这个职位上,不管他愿不愿意,能不能办,总是会有数不尽的担子扔过来,会有批不完的卷宗压下来。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只在意他行不行。
时间过的久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说累字。天行怎么会累呢?天行怎么会不知道呢?
地位被抬得太高,想要下来,就难了。
秦政鼻头酸涩,偏过头去,生硬错开话题:“师兄,瞿君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最近神都关押的鬼祟太多,怕是监狱都要满了,什么时候能打开阴阳路,让黑白无常前来勾魂?”
瞿镜去世,冥府中能够担起大任的,除了洛淮清,就只有商陆。如今洛淮清以人身在度假,不在工作时间内,没办法,只能把商陆叫回去顶着了。
商陆一走,眼下整个神都中,能够和冥府创建联系的,就只剩下一个洛淮清了。
虽然池星乐是冥府编外的生无常,但毕竟不是正宗的编制,他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冥府成员,而谢必安最近似乎很忙,发的跨界信息,也都来不及回覆。
洛淮清:“此界的阴阳路本来就是以瞿君作为钥匙,才得以强行开启。如今瞿君身亡,哪怕是我,也没有办法再次开启。没有‘钥匙’,谢七他们就算有心入界疏散鬼祟,也不能进入。”
说着,洛淮清嗦了一口奶茶,暖了一下胃后,才继续道:“我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瞿君的事。当时我借阿七的能力,强行进入考场之中,在出来的时候,我与大帝有一面之缘,考场结束时间太快,大帝没法与我过多交流,只留下一句话,让我找到镇魂铃和同悲。”
镇魂铃和同悲,两个阴司的神器。镇魂铃不在阴司,秦政是知道的,可是同悲不是一直只有冥府大帝才能够使用吗?怎么也会不见吗?
秦政:“你在考场中见到了大帝?哪位大帝?他不是失踪了很久吗?”
“就是说啊,”洛淮清也跟着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是酆都大帝,东岳……已经陨落了。”
东岳大帝陨落这件事,冥府一直没来得及告诉秦政和神庭那边,现在由洛淮清说出来,让本就不太“富裕”的玄门,更加雪上加霜。
一直没收到消息,想必东岳大帝陨落,也是最近才发生的,冥府现在又要处理东岳的后事,又要办瞿镜的劫归,估计更没有什么时间来此界疏通阴阳轮回了。
洛淮清摇了摇快喝完的奶茶:“我推算过了——放心,我注意着呢,没受伤,推算的结果是同悲留在此界之中,并且缘分很深,说明不是有人偷走,或者无意拿走的。能被同悲认可,要么是来自冥府的高层,要么……就是被罗酆承认的人。
我思来想去,如今此界当中,不可能有冥府高层轮回,也就是说,只有第二种可能性。可纵观神都,有这个资格被罗酆承认,并且还能和冥府高层有关的——
就只有——
瞿君的心上人,亓官殊。”
第207章 要去理南啦
上一秒才刚从邬铃儿那里得知了亓官殊还在昏迷的消息,下一秒又从洛淮清的口中再次听到,秦政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尤其是洛淮清说,阴司仅罗酆承认的,高层才可以使用的同悲刀,很可能就在亓官殊手里后,这种怪异感觉就更强烈了。
罗酆承认的人,不是只有大帝或者罗酆“亲儿子”吗?比如阴司的小殿下,亲儿子瞿镜。
什么时候一个不是阴司的成员,还是个人类,都可以获得罗酆的承认了吗?罗酆不是连神庭的神官都懒得搭理吗?!
秦政:“……正好,亓官的表妹给我寄了一张理南大祭的邀请函,亓官会作为主祭人,参加这次祭典,如果师兄想找东西的话,可以直接过去问问。”
“理南啊?”洛淮清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最近我玩手机,经常会刷到理南官方号在推这次大祭的活动,我还以为是他们那边的什么风土习俗呢,原来君后也会参加吗?”
神都是一个包容的多民族社会,几乎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节日和庆典,因此,洛淮清在刷到时,也没有往玄门方向靠。
反倒是秦政听到洛淮清的话后,突然打断:“你是不是熬夜玩手机了?师兄,跟你说过多少遍,不可以超过10点以后睡觉,对心脏不好,你是不是又想死一次了?”
猝不及防被师弟抓住自己偷玩,洛淮清尴尬飘忽了一下眼神,讨好地对着秦政笑了一下,由他这副十七岁样貌做出来,即便秦政生气,也多少有些舍不得。
秦政憋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没狠心继续重口,还能怎么办,自己师兄还是得宠着啊:“没有下次。”
洛淮清顺从点头,伸出手做出发誓的手势:“好好好,我保证,没有下次啦。”
哼,就算有也不会让你发现的,手机那么好玩!我就要玩!
洛淮清内心的想法,秦政不得而知,不过邀请函的名额,最终还是给到了洛淮清。
秦政把这件事告诉了邬铃儿,表明自己需要在上京坐镇,无法离开,索性让自己师兄代表自己,送去贺礼,顺便度个假。
邬铃儿正好在前去祭司殿参拜时,看了一眼手机,回了一个【OK】的手势后,将手机放进了小背包中。
她并没有穿上繁复的圣女袍,一切轻装上阵,连银饰都只佩戴了两个手镯,以及发间的一把银梳。
走到亓官殊躺着的床前,邬铃儿习惯性地伸手为亓官殊把了下脉,亓官殊的脉象非常平稳,怎么看都是正常的,可就是无法醒来。
邬铃儿叹了口气,将亓官殊的手放回被子中。亓官殊的身边躺着一个和他一样无法醒来的百里若。
要不是亓官殊和百里若的手握的太紧,强行分开会伤害到亓官殊的话,邬铃儿早就把这个家夥扔出去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拿刀把百里若的手剁了,可她的刀根本碰不到两人紧紧相扣的手,就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弹开。
再后来,邬铃儿也尝试过很多次,确认了有一道力量在保护亓官殊和百里若,无法使两人分开,更无法伤害两人,气得邬铃儿差点没把啾啾的毛都拔光。
什么事都没干,完全是被“恨屋及乌”连坐的啾啾,舔着自己秃了一片的翅膀泪目:我主人不放手,你拔我毛干啥呀!!!
再一次狠狠瞪了百里若一眼,邬铃儿心疼地看了一眼亓官殊浸满草药,缠在双眼上的绷带,对亓官殊道:“哥哥,我去峒楼了,你放心,长老们每天会来给你换药,照顾你。
尧疆现在一切安好,你还可以好好睡一下,但是在大祭前,你一定要醒来哦。鲜梵已经在峒楼为你祈福半个多月了,什么用都没有……哼,肯定是他心不诚!我也去为你祈福,哥哥你一定很快就能好过来的。
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在梦中谁惹你不开心了,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但你也得告诉我啊。”
自顾自地和亓官殊告完别,邬铃儿吩咐阿照随时看着点情况,又不放心地在亓官殊病房外边加了好几层蛊虫组成的灵帘,才舍得离开。
“喂,你要去哪里?”突然出现在吊脚楼中,撑着一把伞,翘脚坐在栏杆上,顶着陈雪脸的荧娘疑惑,“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你不怕我对裁决人动手吗?”
邬铃儿眼神都不想给荧娘一个:“在尧疆之中,你能伤害到哥哥,就算修罗们的失职。你不怕死的话,大可尝试。”
荧娘捂嘴,夸张做出惊讶的表情:“传闻中裁决手下,出令必见血的修罗吗,天哪,我好怕呀——”
浮夸的演技暂且不说,荧娘一边说着,还一边在栏杆边上晃腿,一点也不怕自己掉下去。
看到邬铃儿都不理会自己,荧娘没意思地撇了下嘴,从栏杆上跳下来,将伞搭在肩膀上,加快几步,和邬铃儿并排走:“裁决人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我弟弟?”
平安?
不提这个词还好,一提到这两个字,邬铃儿就冷不住冷笑出声:“眼神不好就把那双眼睛剜了,我哥哥现在还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你管这叫平安?”
“这不是没死吗?”
荧娘确实不太理解人类对于平安的定义,在它们怪物的眼中,只要活着,那就是平安了。她之所以现在还安安静静地不闹事,也就是因为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弟弟的【平安】。
邬铃儿:“你弟弟在哪里,只有哥哥知道。他如果醒不过来,你也别想能够找到你弟弟了。”
说着,邬铃儿从小背包中掏出了竹笛吹响,密密麻麻地虫子从地底、树上、房间中爬出来,远远望去可怕极了。
虫子们停在荧娘的周围,将她围住,邬铃儿对着蛊虫打了一个响指,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从背包中爬出来,缠绕在手上的小黑。
“看住她,不要让她靠近哥哥,靠近三尺之内,杀。”
落下指令,邬铃儿骑上变大的小黑,朝着峒楼的位置而去,留下荧娘在原地和蛊虫们大眼瞪小眼。
……
离开秦政的办公室后,洛淮清望着手机上秦政刚推过来的亓官殊微信,陷入沉思。
他犹豫了好一会,暂时没有发送好友申请,反而点开了自己的小群【君上回归了吗】中,发了一条消息:
【我刚获得了一张理南大祭的邀请函,君后会参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交的吗?】
瞿镜的死亡,并没有让这些人排斥亓官殊,依然一口一个君后叫的欢,显然是认定了这就是未来的君后。
冥府最近确实很忙,不只是要忙着东岳大帝的葬礼,还要忙着处理瞿镜的后事。
幸好失踪多年的封灵昀回来了,让冥府不至于失去领头人。
商陆也堆了一桌的公务没有办,封灵昀虽然回归,但他离开冥府太久,最近的交接事情都不太了解,只能先由商陆接手。在加上封灵昀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需要时间静养。
已经十多天没合过眼的商陆喝了一口吊命的提神茶,怀念起瞿镜还没有离开时的场景来,他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冥府的大帝职位都是两个了——
一个根本就处理不过来啊!
还好他不是人,不然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下来,迟早猝死。但商陆现在宁愿自己猝死,也不想再继续处理公务了。
闭眼按了按太阳xue,商陆打着哈欠点亮手机,准备小休一会,正好看到了洛淮清发的那条信息,他想了一下,回道:
36想下班:【帮我替师嫂问个好,师兄死的好好的,让他不用担心,后事不要着急办。】
一见生财:【商君,还是不要在亓官先生面前提瞿君的事吧,万一亓官先生触景伤情,想不开下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不好和瞿君解释啊。】
天下太平:【七哥,我觉得君后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带话的话,劳烦洛大人帮我带一句:不管君后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他的![小猫加油表情包]】
销量第一汤:【洛大人度假愉快吗?到时候可不可以帮忙多拍几张亓官先生的照片呀?给瞿君烧过去,说不定瞿君一看到亓官先生,一激动活了呢。】
36想下班:【我不是带了师嫂的被子、穿过的睡衣下来吗?都放师兄棺材里了,啥用没有呢,难道是因为我没烧吗?】
一见生财:【……各位大人,瞿君是劫归凝魂,不是下地狱了,烧东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哦,对了,洛大人,说到东西,我有一封瞿君写给亓官先生的信,不知道可否劳烦您帮忙转交一下?】
谢必安打断孟七夕和商陆越来越不靠谱的发言,突然想起来在瞿镜去世前,曾经叫自己去人间,交给自己两封信过。
其中一封是瞿镜写给谢必安的,另外一封就是写给亓官殊的。
谢必安当然看完自己的那信后,将亓官殊的那封收了起来,他还以为这封信用不到了,却不想,居然在这等着。
洛淮清果然被谢必安的话吸引了过去,他扬了下眉毛:【信?】
瞿镜什么时候还写过信了,难道说,他早就预测到了自己会死,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还为亓官殊留下了一封信?
一见生财:【对,是瞿君生前写的,他说如果他没有活过爀鴠日,就把这封信交给亓官先生,
哦,对了,还有一株血沙华。】
第208章 赵公明:包的
帮瞿镜送一封信和一朵花,到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的问题是,阴阳路已经封锁,冥府和此界并不互通,洛淮清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把东西从冥府弄到此界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一开始说的是带话了。
谢必安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思考了一会,提议道:【各位大人,你们说若是我先把东西交给神庭的仙僚,再由神庭的仙僚带去人间,转交给洛大人,这法子可行吗?】
冥府的信道是封了,但神庭的还没有啊。虽说神庭的神官下界要求,也十分麻烦,但也不至于没有,总好过他们冥府望着人间,却触摸不得。
36想下班:【这是个办法,我记得公明兄和固兄都在人间来着,他们功德多,出入登天道受限比较小,可以尝试拜托这两位。】
赵公明和韩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神选。
洛淮清记下来:【好,我体检完就去找两位仙僚问问。】
发完信息,洛淮清熄灭显示屏,熟练走到医宗的导诊台处,不用开口,导诊台的医宗弟子就拿出了洛淮清的体检报告表:“呀,洛大人来了呀,你这两天没有体检,天行大人没有骂你吧?”
自从洛淮清和秦政相认后,秦政就向全玄宗的人都公开了洛淮清的身份,旁的冥府神职没说,只说他是自己的师兄。
由于不好对外解释洛淮清和洛唯欢长得相似,所以洛淮清一直用混淆咒遮住了自己的真实面貌,玄宗弟子们也就没有怀疑过什么。
洛淮清接过体检报告,弯眸一笑:“没有没有,我们关系好着呢,谢谢啦,我去体检了。”
和导诊弟子挥手告别,洛淮清按照体检表上的顺序,一一进行了检查。和所有医院一样,体检报告没有那么快出,洛淮清便决定去住院部看看洛唯欢。
虽然池星乐、洛唯欢他们醒来了,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便在医宗内进行修养。
敲了敲洛唯欢的病房门,推门进去后,几个小辈们正围在一起玩狼人杀,看到洛淮清进来,眼尖的洛唯欢立马招手傻乐:“哥!你今天怎么来医宗了?四师兄让你来体检吗?”
病房中的小辈们都是经历过天淩幻境的人,在这些小辈面前,洛淮清不用伪装什么,干脆撤去脸上的幻咒,走过去对每一个小家夥都打了声招呼:“是啊,你四师兄现在跟个管家似的,整天唠唠叨叨,一点都不可爱了。”
票出狼人,带领平民获胜的淩嘉怡一笑:“天行大人要是知道洛大人您说他不可爱了,他肯定要生气。”
“哈哈哈,阿四才不会对我生气呢,”洛淮清顺手摸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坐在病床上看着几个小家夥洗牌,“对了,那个陈家小子还没醒吗?”
面对一直没有醒来的好友,小家夥们从一开始的着急,到现在已经可以平常心看待了。
池星乐抽了张身份牌,接话道:“还没呢,不过检测显示火火的身体机能一切健康,灵魂也没有离体情况,可能是火火自己不太愿意醒来吧。”
离开异海的最后那段时间里,池星乐几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陈炎突然心绞陷入昏迷,再然后……他们就在现世中醒来,听闻了陈炎满族无一生还的消息。
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家夥们都怔住了,谁也想不到,那么大一个世家,就这么被灭门了,偏偏他们连陈家怎么被灭的都不知道。
陈炎的父亲陈闻道长老,在玄宗之中是研二级的教导主任,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上过陈闻道的公开课和专业课,虽然陈闻道由于太过死板,严厉极了,学生们都不太乐意和他打交道,但他真的离世,又感觉好不真实。
陈闻道是一个好老师,也是一位好长老,他不应该这么随便地死在新界反贼手中的。
他们都尚且因为陈家灭门的消息,心怀感伤,更别说作为陈家遗孤的陈炎了。
或许,陈炎一直沉睡,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不用承担亲人离世,仅他一人的痛苦。
全族被灭,没有谁是比洛家两兄弟更感同身受的了。
洛唯欢轮回太多次,许多记忆都在轮回中遗忘,他不记得洛家的惨案,现在能够快快乐乐的,也不错。
洛淮清虽然保持着微笑,可眼底却没忍住流过一丝悲痛。
淩嘉怡身为女孩子,对于情绪的敏感度相对高一些,她望了一眼洛淮清,没看见什么异样后,又自我怀疑地收回了视线。
提到了陈家,小家夥们的情绪都变得有些低落起来,洛唯欢难过了一会,自我修复良好,拍了拍池星乐等人的肩膀:“哎呀,别这么悲观嘛,陈老师他们都是好人,不是有句话说善有善报嘛,老师们来世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至于火火,别担心呀,我小师弟在呢,小师弟不也没见踪影嘛,一定是和火火在一块,放心,放心!”
池星乐:“……”
池星乐:“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小师叔在,才更可怕呀!”
在天淩的时候,他们作为外门弟子,都叫祁玄爻小师叔,现在记忆回归,也没有改过来这个习惯。
谁不知道小师叔是个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人啊!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在考场中见到小师叔,他还穿着精神病服吧!
陈炎和祁玄爻待在一起,真的不怕他被祁玄爻玩死吗?!
此话一出,包括洛淮清在内,都忍不住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还别说,万一陈炎没醒来,就是因为和祁玄爻在一起呢。
本着护短的优良传统,洛淮清想要为小师弟狡辩一两句,但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去看看陈炎,你们慢慢玩。”
退出病房,洛淮清走内部电梯,来到了医宗的ICU住院部。陈炎是整个ICU中最特殊的一位,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唯一需要注入的药物,就是维持身体机能的营养药剂。
洛淮清没有进入病房之中,站在病房旁边的观察窗上,望着心率检测仪上一切正常的心电图,陷入沉思。
他不是玄医门的弟子,不太清楚这些医学相关的事情,但俗话说久病成医,洛淮清曾经被病痛纠缠了太久,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可他也看不出来陈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太正常了,偏偏这种正常,一点反常的踪迹都找不到。
洛淮清伸出手,在眼眶旁边轻轻点了下,眼底快速闪过一道玄妙的符阵,洛淮清周身的气场发生转变,隐约间似乎有一道官袍加身的虚影,和洛淮清重叠在一起,又快速消失。
“咦,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的空调格外冷啊,开了多少度啊,太冷了吧?”
“好像是唉,我穿了长袖都冷,调高一点吧。”
……
路过的医宗弟子交谈着,往洛淮清的位置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便离开了。
洛淮清以冥府司君的权限,开启天眼查看陈炎的灵魂,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残缺或是异常,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咦,这小子的灵魂中,怎么还有一个奉神的幼体?”
他记得陈炎提到过,陈家的奉神是夫褚,眼下陈炎灵魂的丹田处,正躺着一只拳头大小,白色的四角小鹿幼崽,和夫褚的记载形像一模一样。
但陈炎不是说,陈家这一代的人间代行,是他的父亲陈闻道吗?还是说……是因为陈家血脉如今仅存陈炎一人,才由他顺位继承了奉神力量?
而且,看上去,夫褚幼崽受了很大的伤,腹部处还有一道未愈合的深口子,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调动力量了。
难道说,陈炎的沉睡,是和夫褚有关吗?因为夫褚要养伤,还暂居在陈炎丹田之内,才会让陈炎被迫陷入昏迷?
洛淮清思考着,冥府的力量逐渐消散,走廊中的阴冷气息减少不少,他抿了下唇,奉神作为正位的神兽,如果人间没有合适的代行,按理说会撤回留在此界的力量,直到再次有人召唤它,签订代行传承。
且他们的力量一向强大,不存在会反过来依赖代行的可能性。而一位奉神想要彻底恢复力量,只有两种方式:
一是彻底回收人间分身,接触代行契约,自我修复闭关。
二……
则是——掠夺吞噬同类奉神力量,借力修复。
人间代行感受过奉神的力量,当然舍不得失去,所以大部分的家族,都会选择第二种方式,欺压、掠夺比自己实力低的奉神世族,强行剥夺代行力量,喂给自家奉神,以作修复。
洛淮清很痛恨这种方式,因为洛家,就是灭于奉神吞噬。
他带着沉重的心思离开ICU病房,不愿相信陈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灭门。
比鬼神更险恶的,是人心。
拿完自己的体检报告,洛淮清叹了口气,慢悠悠打算去找赵公明和韩固,他双手负后,故作玄虚道:“不管是什么,最好祈祷陈炎不在阿七身边,要不然……我家小师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感慨着,洛淮清借秦政的名义,约到了赵公明在玄宗见面,韩固毕竟顶着一个教授的身份,工作在身,一时半会抽不出身来。
等洛淮清到了地方的时候,赵公明已经等待多时了。
他见到洛淮清推门进来,起身对洛淮清行了一个抱拳礼:“洛司君,久闻大名。”
客套的话,洛淮清也懒得说,还了一礼后,洛淮清提起了能否帮忙从冥府带个东西过来:“…只是这报酬的……”
赵公明一听到是帮瞿镜,丝毫不推脱,打断洛淮清的话:“能为瞿君办事,是在下的荣幸,不必任何报酬,洛司君放心,这件事我即可去办。”
洛淮清就坡下驴,哈哈一笑,哥两好地拍了拍赵公明的肩膀:“爽快,你放心,阿四那里我也会帮你们劝劝,让他早日归位。”
赵公明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天行迟迟不归位,他们神庭也很难办的啊。顿时眼神一亮,真情实感感谢起来:“那就多谢洛司君了!”
第209章 陈雪,带回来了
邬铃儿还没有到峒楼,就碰上了着急忙慌朝外跑的鲜梵。鲜梵眼尖,看到邬铃儿后,立马朝着她跑了过来。
鲜梵在亓官殊昏迷后,就进入峒楼祈福,为亓官殊向玹尊祷告。不管是参拜对象为玹尊,还是祈福对象是亓官殊,鲜梵都不会随意出峒楼。
这样慌忙出来的情况,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邬铃儿拍了拍鲜梵的后背,又递给他一壶水:“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离开祭司殿了?”
鲜梵接过水,不客气地灌了几口,待到气息平复后,从小包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我刚才为玹尊换引魂烛的时候,在祭台上发现了这个盒子,盒子的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殊字,我觉得可能是玹尊想把这个东西给表哥,我就出来了。”
“字条?”
邬铃儿眼神一动,没有冒然打开盒子,向鲜梵询问了字条所在。
鲜梵从口袋中把小字条交给邬铃儿,字条没有任何落款,甚至连这个【殊】字都不是手写的,而是非常标准的电子仿宋字体,一看就是留下字条的人,不希望别人通过字迹认出自己的身份。
整张字条都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标志或者气味,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A4打印纸。
但鲜梵和邬铃儿都不认为有什么人是可以在峒楼中随意进出,还不被人发现,又或是可以在玹尊神像面前留下字条和东西的。
也难怪鲜梵在发现东西后,会这么激动地离开峒楼,认为是玹尊的指示。
从字条上看不出来什么东西,邬铃儿又看向鲜梵手中捧着的那个小盒子:“你打开盒子看过吗?”
鲜梵摇了摇头:“没有,盒子上面有禁制,我怕直接打开会损坏盒子内的东西,不敢轻易动它。”
说着,鲜梵还把盒子举到了邬铃儿的眼前,确实可以看到,盒子的外围浮动着一层金色的禁制灵帘,保护盒子中的东西。
邬铃儿尝试伸出手去感受灵帘的灵力,非常亲切,就算不是玹尊的气息,也应该是尧疆中一位实力不低的长辈留下的。
看了灵帘好一会儿,邬铃儿突然对鲜梵挥了挥手:“你看这个纹路,这些灵力游走的过程中,好像形成了什么图案,你看看,这个图案……像不像一片叶子?”
鲜梵也低下头来去观察,灵帘上的波动缓慢,要等待还一会的时间,才可以碰巧形成一个线条闭合的图案。
“好像是的,似乎是一片枫叶?尧疆好像没有种过枫树吧,难道是什么长老的标志?枫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呀。”
鲜梵分析着,又不敢摇晃盒子,生怕把盒子中的东西摇坏了,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邬铃儿:“姐姐,那这个东西要带回去给表哥吗?”
鲜梵(邬兰辞)虽然和邬铃儿同姓,却并非同一个父族,只是因为亓官殊,把他们的关系结在了一起。
“先等等,我问一个人。”
邬铃儿欲言又止了一会,她才刚来峒楼,就要回去,总感觉自己白来了一样,但她想起来亓官殊以前跟她说过,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问秦政,便决定拿出手机询问一下。
可峒楼的信号不好,准确点说,峒楼这边根本没有牵任何网线,有信号才怪。
就在邬铃儿的手机拿到一半的时候,林子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紧跟着就是一阵风声。
邬铃儿和鲜梵反应很快,拔出武器做出备战状态,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来人是一位骨玉侍卫,他停在邬铃儿、鲜梵面前的树上,从口袋中取出一片薄纸厚的金敕令,扔向邬铃儿。
“玹尊有令,不可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盒中有让少司官醒来的方法。”
沙哑到根本听不出老少的声音,从身材比例优秀如模特的骨玉侍卫口中传出,他目不斜视,背书一般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说出:
“破解盒上封印的方式,是少司官的法铜钱。”
邬铃儿:“铜钱?可是……”
听到需要动用亓官殊从小佩戴的法铜钱,邬铃儿嘴比脑子快反驳,法铜钱的重要性非同一般,若非如此,亓官殊也不会从小佩戴到大,尤其是亓官殊的身体状态,根本没办法离开法铜钱,怎么可以就这样取下来使用呢?
亓官殊的那枚法铜钱和普通的法事用具不太一样,不存在取下使用后,还可以继续用的道理。
也就是说,想要打开盒子,就必须消耗掉亓官殊的法铜钱。
不过邬铃儿的解释没来得及说完,骨玉侍卫就像完成了自己的定时任务,说完就关机一样,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
留下邬铃儿在原地望着骨玉侍卫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鲜梵在十二峒就一直关注亓官殊,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
“那我们还打开吗?”
握着薄片一半的金敕令,邬铃儿眼神变化几许,在让亓官殊醒来和消耗法铜钱之间犹豫了一分钟后,咬牙坚定:“开!”
骨玉侍卫只听大祭司号令,这次还特意放出金敕令,那就说明玹尊在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了一切。
以玹尊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打开盒子,对于亓官殊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选择这样设置,那应该也做好了后续的安排。
事关特殊,邬铃儿只能选择赌一把。
……
洛淮清最近忙着收拾去理南的行李,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但他听说理南风景特别好,他准备顺便过去度个假。
赵公明也是在答应帮忙后,当天就消耗功德,开启了登天道,回到神庭,从神庭走特殊信道去冥府,从谢必安那里拿到了瞿镜给亓官殊的信,以及一朵被精心冰封起来的血沙华。
血沙华在冥府中的浪漫含义,堪比玫瑰在人间的浪漫含义,赵公明呦呵一声,都不敢直接用双手去碰血沙华,而是选择用灵力拖住:“这也是要转交给亓官先生的?瞿君和亓官先生的感情真好啊。”
谢必安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朵血沙华不是瞿君亲手摘的,不过意思带到了就行。”
之前范无咎送给瞿小七的花,是他自己的痛苦灌溉出来的,意义确实不太一样。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呀,谁让瞿君现在还躺在棺材里呢,摘花是办不到了,但他对亓官殊的感情,毋庸置疑。
赵公明:“嗐,花嘛,以后有的是时间再送,等瞿君醒来后,想送多少朵就送多少朵,凑个999也行,我看凡间那些小男生们,就很喜欢给自己的对象送999朵玫瑰。”
“哦?还有这种说法?”谢必安点头记了下来,“这个不错啊,到时候告诉瞿君,让他送999朵血沙华,一定会把亓官先生感动坏的。”
赵公明:“……你对瞿君有意见可以直接提,他何罪之有,你让他用痛苦灌溉999朵血沙华,你们冥府对自己上司都用这么残忍的酷刑吗?而且,谁家好人送对象花,是送999朵黄泉引路花的?!很惊悚吧!”
谢必安:“……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我忘了。”
哭笑不得告别谢必安,赵公明带着信和花赶回神庭,又花了一点时间,转化了几个月的【健康码】后,从登天道回到了人间。
太久没在三界之间来回,赵公明觉得自己居然像负重跑了几万米一样的累,幸好此界拜财神的够多,他功德恢复得够快,不至于太难受。
专门抽了一天洛淮清休息的时间,赵公明把东西交给洛淮清,他最近也听说了亓官殊昏迷不醒的消息,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洛司君若是见到亓官先生,顺便替我问个好,哦,对了,老韩也让我帮他带一句话,就说让亓官先生不用担心考研的事,他专门为亓官先生申请了名额,挂在了他名下,直接保研。”
“行,我一定带到。”
洛淮清把需要带的话全都记了下来,又把瞿镜的信和花收了起来,准备送赵公明出去。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朝外走着,就在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如同游戏接口加载的过程一样,空气中抽动了几下,模糊的身影彻底显示出来。
洛淮清和赵公明走的步子一顿,惊讶望着突然出现的人。赵公明摸了摸下巴,不太理解:“现在的非自然事件,已经发展到随地大小变活人的地步了吗?我也没感觉到灵力的波动啊,奇了怪了,这位……这位……病人?”
“师兄。”
凭空出现的人,正是消失了许久了祁玄爻。当时他被洛淮清派去查找陈雪,之后考场被破,其他人都从考场中出来后,唯独祁玄爻不知踪迹。
要不是洛淮清相信自家小师弟的能力,不会被人欺负,他早就要恼了。
祁玄爻身上依旧穿着进去时没换下的精神病院服,洛淮清哄小师弟玩的银拨浪鼓被祁玄爻用做发簪,插在发间。
换做平时,他一定是拿在手中摇玩,对于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来说,师兄送的玩具是非常重要的,但现在,他的双手却抱着一位不知生死,浑身都是鲜血,头发乱成一团,脚踝骨折奇怪,看上去是被残忍拧断脚骨的女子。
祁玄爻双手握拳,没有直接抱住女孩,他眨了眨眼睛,在看到熟悉的洛淮清后,有些委屈又有些自豪地露出微笑,小虎牙若隐若现:
“师兄,陈雪,带回来了。”
第210章 苏醒
陈家人只活下来一位陈炎,这是整个玄门都知道的事情。
赵公明从一开始那声“师兄”起,就陷入了瞳孔地震当中。他的视线来回在祁玄爻和洛淮清之间变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冥府洛司君有一个得了精神病的师弟,又听到祁玄爻说,他怀里抱着的那位是陈家的陈雪,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
“陈家不是……”
知道赵公明要说什么,洛淮清率先开口打断,他当着祁玄爻的面,对赵公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阿七真厉害,辛苦阿七了,你看,陈雪姐姐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呀?我们一起带她去看大夫好不好?”
祁玄爻垂眸看了一眼陈雪,他像是没看到洛淮清摇头的动作一样,乖巧点了点头:“好!”
洛淮清叫了管家过来,让管家带着祁玄爻和陈雪去医宗检查,管家是洛家附属小族,服侍洛唯欢长大的,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在看到陈雪的那一刻,管家和赵公明一样,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按照洛淮清的安排去办了。
一直等到管家带着祁玄爻和陈雪离开视线之中,赵公明才把憋了许久的问题问出来:“那个小女娃娃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我对灵魂相关的事情不太擅长,但洛司君应该看得出来,那女娃已故才对,为何……”
还要欺骗祁玄爻,说陈雪还活着呢?陈家的命灯除了陈炎的那盏,全部熄灭,满族只留下一位后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这个陈雪又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还在呼吸,但——
她应该死了啊!
洛淮清:“不重要,不管陈雪以前是不是死了,从今天起,她都会‘活’着了。”
自家小师弟的能力是什么,洛淮清再清楚不过了,他当时没和祁玄爻说清楚,只让祁玄爻去找陈雪。
却没想到祁玄爻直接在潜意识里,认为陈雪应该【活着】——师兄要找的人,怎么会是死人呢?
在祁玄爻的影响下,本应该死去的陈雪,【复活】了。
可世间的阴阳,是不允许私自改动,这是淩霄之下订好的结果,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一旦有人想要超脱生死,就会受到淩霄的惩罚。修行者想要跳出轮回之外,所以有天劫一说。鬼魅者意图改变生死,所以有天罚存在。更不要说什么尸僵非人,直接属于天理不容的生物,将无条件绞杀。
陈雪能在此界以这样古怪的方式,拥有“活”着的状态,也是钻了淩霄没有归位,冥府无法察觉的空子。身为冥府的神职,洛淮清也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又觉得,让陈雪这样“活”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管陈雪以后能不能醒来,至少在其他人的眼中,陈家的姐弟都活了下来。
亲人在世,总好过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好。
又或许,等陈炎醒后,陈雪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赵公明稍微想了一下,也明白了洛淮清这样做的原因,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洛淮清好一会,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洛司君,你这是在以公谋私,包庇自己人啊。”
洛淮清幽幽扫了一眼赵公明,视线把赵公明盯得有些招架不住,才弯眸乖巧道:“那又如何呢?淩霄不在,冥府不察,就连……钦定的裁决人,目前都未知情况,天行还是我四师弟,请问,有谁能够治我的——罪呢?”
赵公明:“……”好不要脸啊,但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啊!
最终选择抱拳表示敬佩,赵公明跟着洛淮清一起去了医宗,见证了玄门弟子发现陈雪还“活”着后,奔走相告的大场面。
事情传播的太快,居然还引来了许久未见人影的秦政。
秦政和洛淮清对视一眼,就差不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和洛淮清预想的一样,没有任何反驳之意,默许了陈雪钻了这个空子。
一直到陈雪被诊断为植物人,进入高级病房后,秦政才借了洛淮清一步,对他说:“刚得到消息,亓官醒了,师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理南?”
“咦?君后醒了?”洛淮清并没有因为听到这样消息,而变得高兴起来,反而有些疑惑,“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沉睡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办法醒来,怎么突然在祁玄爻从考场中出来后就醒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些。
秦政:“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亓官我是了解的,我并不认为他会被困在考场当中,所以……应该真的只是巧合,不管如何,醒了就行。”
如果监考官能被困在考场中,那确实是有些开玩笑了。秦政想不通,索性相信这是巧合。
“确实,现在需要一个主事人压阵,让新界那些的人有所忌惮。”洛淮清点了点头,“既然君后醒了,那我明日就启程,正好问问同悲和镇魂铃的下落,到时候托公明兄带回冥府。有这两样东西在,大帝应该能够开启阴阳路,让阴官入界。”
秦政:“那就再好不过,有劳师兄。”
挥手告别秦政,洛淮清都没有顺路去看一眼洛唯欢,让管家帮自己定了一张次日去理南的机票,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洛淮清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阿四!”
乖宝宝一样跟着医宗弟子检查完的祁玄爻,在下楼找洛淮清的过程中,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四师兄。纯澈清明的双眼瞬间亮起,像极了见到主人的狗崽子,不顾医宗弟子的阻拦,朝着秦政冲了过去,跳起来,像个树袋熊一般抱在了秦政身上。
祁玄爻用软乎的脑袋在秦政的颈部蹭了蹭:“阿四,找到你啦!”
秦政在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时,就下意识瞳孔一震,还没转头确认是谁,就被老大一个家夥锁住,差点没把他勒死。
听着背后熟悉的语气,以及快要ptsd的四肢锁抱动作,秦政咬了下牙,心底一字一顿念道:“洛、二!为什么阿七会在这里啊!”
这个神经病一看到秦政,就会发病的啊!他会——
“阿四,三师姐呢?我们去找三师姐,然后你和师姐成亲!”
他就会坚定地让秦政和张子清成亲,谁阻拦他,他就杀了谁。不管秦政等人对祁玄爻解释多少遍,三师姐有未婚夫,他们很恩爱,秦政是不可能和自己姐姐(秦政把师兄弟们都当作自己的亲人)成亲的,但祁玄爻就是不听,他甚至曾经大半夜的拿着刀,要去砍死三师姐的未婚夫。
要不是三师姐正好值夜,发现祁玄爻不在房内,恐怕他真的已经把三师姐未婚夫给宰了。
祁玄爻改不过来,他虽然心性天真,但对三、四成亲的事,却格外执着。也正是因此,秦政在找到了祁玄爻后,也只是安排他住在了特殊的病院当中,尽量避免自己见到他。
他都“安全”了那么多年,却没想到败在了洛淮清带着祁玄爻来医宗这上面。
“……阿七,要叫我师兄。”秦政不厌其烦地纠正小师弟的称呼,习惯性地揉了一把小师弟的脑袋,耐心解释,“我不能和三师姐成亲,她已经订婚了。”
“那就——”
秦政:“不可以杀人,这是违法的!阿七,这里不是天淩,不可以乱来。”
提前预判小师弟的话,秦政说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师姐成亲,也违法了。”
从前也就罢了,这个世界张子清可是秦政的亲姐姐啊!他还参加了姐姐和姐夫的订婚宴呢。
这可不能乱来啊!他必须打消小师弟的这个可怕想法。
为了让祁玄爻暂时忘记这回事,秦政选择扯开话题:“对了,阿七,你在救陈雪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白头发,金眼睛的漂亮哥哥?”
如果亓官殊的昏迷,真的是因为考场的话,那么在同一个考场中的祁玄爻,应该会对亓官殊有印象吧,毕竟亓官殊的样貌,实在是太特殊了。
只能一次思考一件事情的祁玄爻,果然被秦政的话带偏了,他仔细想了一下:“哦,就是那个穿着大祭司的衣服,但是不是大祭司的哥哥?看到啦,还有一个黑衣服的、想吃掉漂亮哥哥的人在,还有一个大狼狼——”
祁玄爻从秦政身上跳下来,掰着手指头数着,说到一个新人物的时候,还会配合手上的动作,尤其是说到大狼的时候,专门张开双臂,比了一个很大的姿势:
“可大可大了!那么大——那么大——大狼狼,坏,他身上臭臭的,身上好红好红,漂亮哥哥眼睛没有啦,黑衣服的人一直在头疼,陈炎也在,他好难过,好难过,他说他只剩下姐姐了。还有还有!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突然出现,把大狼狼的眼睛挖了,还骂了大狼狼,那个人就这么一挥手——我们就全部都看不见了,然后我就看见了二师兄,他带我来这里,我就找到了阿……四师兄。”
听完祁玄爻生动的讲解,秦政暗道一声果然。
亓官殊和陈炎一直昏迷,就是和考场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洛淮清他们能够出来,亓官他们出不来。
按照祁玄爻的说法,最后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把他们送出考场的。
只是一挥手,就能让这么多人出来,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实力估计也不低,只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又是站在哪一边的。
至于祁玄爻说的那个大狼,估计是身上沾满了罪业,还刚杀了许多人,才会被祁玄爻说臭。但这个大狼又是什么身份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考场中,还被挖了双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没由来地觉得心有些慌,大狼……总感觉在哪里听说过,在哪里呢……